一夜未眠。
第二日,我還沒出窩,就聽到一個極為驚悚的消息。
「你說什麼?」筷尖處的水晶蝦餃迅速下墜到桌上,我整個人呆在那裡。
「董老太太病逝。」歡喜姐姐抿嘴,很耐心的重複一遍:「下人發現的時候,身體都涼了。」
「怎麼會這樣!」我一下沒憋住,一巴掌拍在飯桌上。那老太太不是還要算計沈安若呢麼!怎麼自己倒先走了?難道,跟她兒子一樣,也是謀殺的?
念及此,飯也沒心情吃了,我隨意吩咐一句『幫我照顧孩子』,撒丫子就往外跑去。
管家還是昨兒個的管家,轎夫還是昨兒個的轎夫,路還是昨天的路,但我的心,卻是亂了。
小手顫顫巍巍的撥開轎子上的小窗口,心思倏的一轉,忙對著外面的轎夫吩咐:「不用去沈府,直接去董府。」
「是,主子。」轎夫們異口同聲的答道。下一刻,我只覺身子一歪,轎子已經轉了個彎,直奔著董府飛奔而去。
半刻鐘後,落轎。我一邊整理衣衫,一邊分心打量著周圍狀況,不出我所料,沈府的馬車果然已經到了。
匆匆踏上台階,董府的護院也不攔我,只是問候一聲『傅小姐』,便轉過頭,繼續看門護院。
我敏感的發現,那些人並沒有因為主子的遭遇而傷懷半分,不管表情還是裝束,都跟以前沒什麼兩樣。這讓我不禁懷疑起林依依之前的說法。
她說,董尚書為人和善,對誰都好,滿京城都找不出一個仇家。但是現在,他驟然離世,府裡的下人卻這般視而不見,甚至就連條白腰帶都不曾纏身,這不是赤-裸-裸的諷刺嗎?
追根溯源,到底是董天成這個人有隱情,還是董府和林府之間有隱情,我想我必須搞清楚。為了沈安若,也為了枉死的董家人。
腳步不停,繼續往前走著,心裡卻經歷了百轉千回。
靈堂還是上次的靈堂,但圍觀的人明顯比上次多了許多。
是啊!董老太太畢竟是董家長輩,她這一出事,勢必會引起整個董家家族的轟動。
好不容易從人群中挖出沈安若,只見她面容雖然清清冷冷,但眼眶卻是紅著的。
「你怎麼來了?」見我長久不發聲,她索性主動問起。
「一聽董老太太仙逝,飯都沒來得及吃,就跑過來了,到底怎麼回事,皇上那邊,有沒有著刑部來查?」
「還沒。」沈安若搖搖頭,眨眨眼,又補充:「昨日,你走之後,我思前想後,還是決定進宮,親自跟皇上請求,先把這事交給我,要是處理不好,再移交刑部。本來皇上是不同意的。畢竟,董尚書在朝風評確實不錯,平白無故被一個包子噎死,怎麼都說不過去。最後,我沒辦法,只能交出侯爺的爵位,以此做交換。」
「那皇上同意了?」
「嗯。」沈安若點點頭:「他給了我七天時間,七天之後,要是交不出一個滿意的答覆,屆時,只能刑部出面。」
「你這又是何苦?」我歎氣,語氣裡透著一股子無可奈何:「他畢竟已經不是你的夫君,這兒也不是你的家,你又何必搶了刑部的飯碗,你讓鍾擎怎麼想?」
「我管不著。」沈安若搖頭,看著我,目光堅定無比:「天大地大,都大不過即將入土為安的人。的確,他們現在的確不是我的親人,但之前是。可能,也正是看中了這一點,董老太太才會這般篤定,將火燒到我身上。」
「不懂。」我搖頭,想想自己為人處事的原則,若有所思道:「我不怕事,但是絕不會向你一樣主動攬事。我的原則是,打得過就打,打不過就跑,能打的時候絕對不會罵。」
「未必。」沈安若搖搖頭,有些好笑的看著我:「你現在之所以這樣說,不過是因為你還沒有遇上事情,等真的遇上事兒了,你就知道,你並沒有你想像中那般樂觀、無情。」
「……可能吧。」我想了想,最終還是沒有反駁她。而是借這個空檔,向上天許了幾個心願,祈求它永遠不要讓我碰上這種事情……
再往後,我們兩個畢竟不是董家的人,也不好長久呆下去,於是便牽起手,一起往外走去,想要從董府下人中間問出一些線索。
沈安若不愧是商場巨頭,問起問題來,那叫一針見血。我敢打包票,要不是有女人不能科舉這條限制,她一定會成為當今聖上最得力,也最信賴的官員。毫無疑問,跟這種人做朋友,好處是多多的。不過壞處也有,就是絕對不能在她面前撒謊、耍滑頭,不然一定會被她逮到,結果就算不會被她暴打虐待,也一定會被從朋友一欄除名。
很快,我們從幾個下人口中得到一個共同線索,那就是董天成與林依依的感情一直不好,很不好。跟林依依合得來的,是她的大哥林靈均。
當然,她大哥也不是她親大哥,而是過繼來的。更有甚者,府裡還流傳著某女紅杏出牆的流言。
有些不自在的撫了撫額頭,我扯著一個略胖的大嬸,問:「你說你們府裡的少奶奶紅……跟人有私,可有什麼證據?」
「證據?」胖大嬸臉上肥肉一抖:「這能有什麼證據,反正大家都這麼說的。」
「唔,原來是這樣。」我點點頭,面上不動聲色,心裡卻暗諷,看吧,這就是三人成虎,這就是得罪下人的後果。現在想想,我幫四王妃清理走王嬤嬤,真是太為她著想了。
「走吧。」沈安若也聽到了我跟胖大嬸的對話,一時間更是興致缺缺,拽起我就往外走。
我沒她力氣大,只能被她拖著跑。一直走出董府,上了沈家的馬車,才獲得自由。又聽她沉聲問:「你那邊可有什麼線索?」
「……有!」我心思微轉,最後給出個肯定答案,然後又將自己想不通的那幾點,一一說了出來。
「愚者千慮,必有一得。」沈安若抬頭,拍拍我肩膀,如是道。
我被她氣得不輕,剛想開口反駁,卻被她突然搶白,對著車伕吩咐:「去林府。」
「是,小姐。」車伕中氣十足的聲音傳來,與此同時,馬車也隱隱約約的動了起來。
一句『去林府』早將我的注意力轉移掉,哪裡還記得算賬一回事。當下,只顧著問她林府的事了。
「林府有什麼好說的!」沈安若瞪我一眼,想想又道:「你有這時間,還不如收拾下自己,好好等待你家四爺的臨-幸。」
「四爺?」我輕哼,不雅的翻了個白眼:「他最快都要有一個半月才能回來!」
「誰說的!」沈安若瞪我,一臉的諱莫如深,想了想,又問:「難道你不知道和親儀式提前了嗎?」
「啊?提前?」這下,我是徹底的驚訝了。按道理說,玉鸞有傷在身,婚禮只能拖後啊,怎麼會提前呢!
「白癡!」沈安若忍不住抬手,又在我腦袋上敲了一記,敲完後,才一臉恨鐵不成鋼的望著我,慢條斯理的解釋:「婚禮的確是提前了整整半個月的時間,或者說,你還沒到京城,那兩位的聯姻就已經完成了。再者,我猜雍王是特意坑你走陸路的,而他自己卻行的水路。要知道,走水路的時間不過陸路的二分之一不到。所以恭喜你,真的是被你家四爺吃的死死的。」
「啊……」先前明媚燦爛的小臉瞬間升級為大苦瓜,不用照鏡子,我都知道自己的五官有多扭曲。
但是偏偏,這些扭曲是拜凌禛所賜,那一個我罵也罵不過,打不打不過,逃又逃不掉的人所賜。
「這日子真是沒法過了!」我撲倒在沈安若懷裡,憤憤不平的哭喊出聲。
沈安若卻不安慰我,只是在我耳邊默唸了一聲「該」。
這下,我原本就受傷的小心臟更是難受了,幾乎想都沒想,就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往沈安若身上蹭去。
沈安若一個躲避不及,便被我蹭了個正著。
「傅嫻!」她低吼,跟吃了炸藥一般。
「嚶嚶嚶……」我不應,只是認認真真的裝哭。用實際行動控訴她對我的傷害。
…………
「行了,別哭了,我們還要辦案子。」僵持許久,最後還是她主動開口道歉,跟我緩和關係。
我這人雖然缺點多,但是關鍵時候還是知理的,再加上林府可能快要到了,我也不敢肆意撒潑,只好狀似委屈的接受了她的議和。
「轉過去。」在安撫好我後,她又猛地嬌和一聲,我還沒來得及反應,身子已經莫名一顫,抬頭,弱弱道:「為啥?」
「我要換衣服。」沈安若無可奈何的賞了我一個白眼:「你總不會讓我穿著髒衣服下車吧?」
「不會,不會!」一聽沈安若要換衣服,我忙擺起了手,跟著又以自己最快的速度轉過身去……
沈安若換衣服的速度不慢,但是我沒想到的是,她換的竟然是一件男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