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就不肯相信我呢!」關鍵時候,凌禛打斷我的胡亂臆測,板正我的身子,重而重之的強調:「你知不知道你這麼說我會難受,我會失落,會將我們之間的距離越拉越遠。」
「我不在乎。」直直的看著他,我反反覆覆的強調,也將自己心裡的那一根刺說了出來:「打從薛錦菡有孕的那一天,哦不,應該是那一瞬間起,我就不再相信你了。」
「所以,我不回王府,你心裡應該有數,我不想理你,你應該知道原因,就連我跟你決裂,你也應該成全我,而不是在我背後拉我後腿,扯我裙擺,眼看我出醜,凌禛你實在是太讓我失望,太讓我噁心了。」
「我讓你噁心?」聽到這句話,凌禛像是聽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話一般,定定的望著我:「傅嫻,你竟然說我讓你噁心。」
「難道不是嗎?」無數個怨毒的想法從我心頭飄過,起起伏伏。我的嘴巴也變成了毒蛇的嘴巴,動不動就吐著鮮紅的毒信子,跟凌禛唱反調:「我現在只要一想到要跟你呼吸同一個世界的空氣,我就覺得噁心,我只要想到你將來會統治整個國家,包括我,我就覺得噁心,我知道我逃不脫你的魔掌,所以我從來沒有想過要繼續留在大慶王朝,我都想好了要離開,也做好了準備,為什麼,為什麼你還要追過來攔截我,為什麼還要做那些無恥的事情到現在,你不覺得我們之間僅剩的一點兒溫情都被你糟蹋光了嗎?」
像是一口沉寂千年的火山,我將自己所有的怨憤不甘,屈辱幽怨,疼痛折磨,都發洩到了凌禛的身上。我甚至覺得,有那麼一瞬間,憤怒的火焰將我自己都要燒著了。
但是凌禛呢,他的臉上並沒有任何的不悅,只是靜靜的沉默著,然後微微張口,平靜無波的問:「說完了嗎?如果說完的話,是不是該我說了。」
「其實仔細想想,我要說的也沒多少,就一句話,令你惡習的是過去,過去的事情,過去的我,但是我現在想要給你的,是未來。這一點,你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罷,我要給的,既然決定了,就不會再收回。」
「還有你方才吼出來的那些話,我知道那是您心裡的一道傷,這樣吧,我不跟你計較,就當從來沒有聽到過,這樣你發些過了,我也自欺欺人得過且過。」
「傅嫻,我再重複一遍,你是我的人,一年半年前,我既然允許你走進我的世界,就不會再給你出去的機會。所以,認命吧,回到我身邊,做我的人。」
聽他一字一句的說完這些話,我先是愣怔,然後是笑。笑得有些悲涼,也有些沙啞。聽起來,就像是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
凌禛的話,我是百分之好幾百信服的。因為他那個人只會說真話。至少對我來說是這樣。也正是因為這樣,所以我才怕他,因為他一開口,我的下半輩子便注定了。
做他的人,不管我願不願意。
只要他給的,我都要受著,不管我願不願意。
也許,從這一刻起,什麼都不同了,什麼都變了。我和他再也不是從前模樣,再也不是……
「如果渴了餓了,就說一聲,外面會有人伺候。」凌禛涼涼的看了我一眼,然後一甩衣擺,頭也不回的離開。
我動動嘴唇,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此時此刻,我想我身上唯一溫熱的,便只有眼淚和血液了吧。
他走的時候並沒有提衣服的事。這點我隱約明白,他還是怕我跑,怕他一個打盹,我就逃之夭夭。
接下來,連著好幾天我都沒再見過他。當然,這不是巧合,而是他特意躲避的後果。
相同的道理,這世界上也不存在什麼偶遇,所謂偶遇,不過是別有心機的蓄謀已久。這個世界上也不存在久別重逢,所謂久別重逢,不過是另一個人拚命主動的結果。
而我,也並沒有用絕食來反抗什麼。因為我還有我的孩子,我愛他們,所以我想好好的活著,好好的照顧他們。
丈夫沒了,我還要孩子。孩子沒了,我再絕食也不遲。
這樣想著,我不禁又笑起來,那弧度雖然有些牽強,但是卻勝在真實。我突然想起以前看過的一部劇——甄嬛傳,電視劇版本的。
作為一個看官,我親眼見證著甄嬛的每一次蛻變,直到對男人心死,將宮斗與孩子作為畢生事業。說實話,對於這種結局,我是嗤之以鼻的。
在我看來,人活著就必須有情,必須有一份活躍的希望。當有一天,所有的希望都破滅了,人的生命也就該結束了。嗯,我是不喜歡行屍走肉的,也不喜歡利益化的生命。
所以相對於甄嬛傳,我更喜歡宛妃傳。同樣是替身,同樣是小產,兩位主角的選擇是那樣的不同。我不是一個強硬的人,所以我看不懂甄嬛的無情,所以我只能被宛妃感動。我似乎看到她將茶壺砸向福臨的面門,只是因為一個相似的稱呼,我似乎看到她心如死灰的拒絕了福臨的愛,因為她的孩子沒了,我似乎看到她一杯牽機,附送此生,因為她的一生就是個笑話。
現在,我也面臨這個問題,要怎麼樣來對待凌禛。
我想來想去,覺得我做不了甄嬛,因為我總念著柳大哥的一份情。再想來想去,也做不了宛妃,因為我沒那麼貞烈,我還有孩子。
看吧,別說什麼同是天涯淪落人,別說什麼同病相憐。幸福的家庭家家相似,不幸的家庭各不相同。以此類推,每個人的悲劇都不盡相同。你永遠都無法用別人的人生來驗證自己。
唉,怎麼越想越多了呢!我拍拍自己的腦袋。頭一偏,卻發現在矮几的底下放著幾本書。
算了吧,左右也是閒著,與其胡思亂想,還不如翻翻書,這樣想著,我已經順手拿了一本。
書是野史,很扯淡的那種。將皇上皇后亂寫一氣,也不知道是哪個朝代的帝王。不過據我所看,好像是跟皇太極大玉兒海蘭珠那一疙瘩有點兒類似。
只不過不同的是,還有個女主角是大玉兒的同胞妹妹。這樣的話,就變成了一門四女搶一個男人。
也不知道是興致所至,還是實在閒的無聊,我竟然就這樣看了下去。而且一直看到黃昏,看到頸椎發酸,才將手裡的話本子放下來。
揉揉有些酸痛的眼睛,我覺得這真是本奇書。因為原本我以為它的開篇設定已經夠奇葩了,沒想到他的結局更奇葩。那個皇上得到三個女人,都不是他愛的。而最愛的那一個,卻單獨在關外老死一生。嗯,是一個人老死一生,因為她答應皇上,不見任何人……這個任何人自然包括她的親人朋友,以及路人。
唉,這真是個相愛相殺的故事,唉,這真是個扯淡的故事,唉……
我連連歎著,卻不想,一切都落到了凌禛的耳中。這不,他一撩開簾子,別的不說,只單單問:「剛才在歎什麼呢?」
隔了數日不見,再次瞧他,已經憔悴不少。不過憔悴歸憔悴,卻不難看,反而愈顯清俊。
而且,他大大方方不提前次的事情,作為回報,我自然也不好提,於是兩人,便口不對心的聊了起來。
聊到最後,我才想起問:「你一個親王的馬車裡,怎麼會放這種三俗的話本子,莫非四爺,還有別的什麼不為人知的愛好?」
「怎麼可能!」凌禛正氣凜然的擺擺手,然後振振有詞的解釋:「本王怎麼會看這種幼稚的東西,這不過是玉鸞無聊時候的塗鴉之作,非要塞給我看罷了。」
「唔,原來是這樣!」我恍然大悟的點點頭,然後後知後覺的想起,貌似在某年某月某日某街我曾答應過某人,要教她寫話本子的。沒想到,隔了這麼長時間,我都忘了,她卻還苦苦的練著,真是難得啊難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