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走後,我恍惚許久,才後知後覺的發現,這屋子的佈局並不像蒹葭院的任何一間屋子。反而跟凌禛平場所住的朝暉院有些類似。或者說,這裡本來就是凌禛的地盤。
他這是怕我逃走嗎?我默默的想著,我現在都已經成這個樣子,他還是怕我有什麼不軌的舉動嗎?再次私奔?還是想不開?我嘴角輕揚,思慮間,眼淚已經落了下來。
無數顆滾燙的淚,劃過我嫩嫩的臉蛋,落在身前的錦被上,我越想越委屈,越委屈眼淚就越多,但是好在並沒有太衝動,所以沒做出什麼無法挽救的事情,只是一味的哭著,特別清醒的哭著。
一直到阿梳推門進來,我才匆匆的一抹眼淚,甕聲甕氣的問:「你怎麼來了,是他讓你來的嗎?」
「嗯。」阿梳點點頭,繼續不緊不慢的往前走著,然後落座在我身邊,一邊輕手輕腳的幫我抹著眼淚,一邊小聲呢喃:「你這又是在誤會什麼呢?雍王爺對你的心思,難道現在你還不知曉?還要因為一個小小的新人而跟他多生嫌隙嗎?你知不知道他心裡會有多委屈?」
「不知道,我不知道!」怔怔的看著阿梳的眼睛,我從來都沒有想過,有朝一日,她會站在凌禛那邊,和他一起數落我,抨擊我。但是不得不說的是,雖然心情還是不好,但總歸不是以前那個樣子,至少,心裡的那一口濁氣我是噴出來了。不再像三秒鐘之前,直憋得嗓子眼疼。
「那到底又是怎麼回事兒呢?」見阿梳不理我,只是淡淡的看著我,我不禁又抹了把臉,繼續詢問。
聽完這話,她先是有片刻猶豫,接著才道:「四王爺其實並沒有碰那個女人,這點,你看薛錦菡的身形就知道了。」
「看她的身形?」我不解,這種事情,看身形怎麼看?
「……」阿梳沉默著,又過了一會,才低著頭,紅著臉,小聲囁嚅著:「要是真發生了那種事情,女人總會有那麼一點兒的不適,就算強行掩飾,還是會露出些許端倪。」
「那要是她的演技非常好呢?」我心裡已經相信,但嘴上還是忍不住挑刺。也許,這就是女人的悲哀吧,永遠都那麼口是心非啊口是心非。
「不會!」阿梳繼續搖頭,替我扶了扶被角,問:「你忘記我是什麼人了嗎?」
「大夫?」我驚喜的叫了一聲,緊跟著,又捉了她的手,繼續追問:「那你給她把脈了沒?」
「你說呢?」阿梳給了我個模稜兩可的答案。
「嘿嘿嘿。」我傻傻一笑,擺明了深信不疑。其實後來每次想到這件事情,我都覺得凌禛和她二人有些小題大做。
怕什麼呢?反正我說到底也是個貪生怕死的人,就是情知他有了別的女人,也斷不會葬送自己孩子的性命,你說是嗎?
不過這些都是後話了,又摻雜著別的一些事情,現在暫且不提。
因為有證人在,我和凌禛很快就消除了嫌隙,再次好的蜜裡調油。端等著五月份到,生下孩子。不過老天就是這樣,永遠都不會讓你快活。他總會在你開開心心,天天像過年的時候,給你一道晴天霹靂。
比如此刻,蹲在牆角邊上的我,就在消化著一個超大殺傷力的霹靂。
薛錦菡有孕了!已經將近兩個多月!娘家也來了好幾撥人……
但是我,竟然現在才知道。或者如果我不是鑽在牆角底下,那我永遠都不可能知道。
至於事情,還是要從今早說起。
俗話說,螞蟻搬家蛇過道,明天必有大雨到。咳咳,這跟我出來沒有關係,我之所以會出來,不過是因為幾年天氣晴朗,而四爺又恰好不在,所以我便買通了兩個送膳的小太監,由他們監視,爬上我的小輪椅,頂著一輪小太陽,帶著我肚子裡的那塊肉,歡歡喜喜的跑了出來。
然後在經過一顆大柳樹的時候,我就看到了那奇跡般的一幕——螞蟻搬家and蛇過道。於是,我就想了幾個借口,先是支使一個小太監去拿傘,又支使一個小太監拿點心。
支使完他們之後,我一抿唇角,眼睛一彎,動起小輪椅,便到了一個這麼隱蔽的地方。然後好死不死的聽到了這麼嚴重的一個問題。
薛錦菡懷孕了,娘家都來了好幾撥人,我特麼竟然不知道。臥槽。這明顯是情報有誤,是有人刻意攔截的結果。
於是,我的小宇宙爆發了,沒有任何猶豫,我衝著凌禛的書房就跑了過去。
書房守門的是熟人,自然不會攔我,因此我很容易就登堂入室,問出了我特委屈,特不解的問題。
然後,如我預料的一般,凌禛一聽這消息,並沒有慌神,而是當著我的面,當著好幾個適逢茶水的丫頭的面,直接道:「我從來沒有碰過她,我也不知道她肚子裡的孩子是怎麼來的,但是沒辦法,她自己堅持那孩子是我的,薛家人又擋在前面,所以事到如今,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哦。」我點頭,心裡似信非信,然後很快,又意識到一個非常嚴重的問題,那就是這段時間我為什麼看不到阿梳。介於我是個直腸子的丫頭,這麼想著,嘴裡直接也說了出來。
聽著我的詢問,凌禛先是一擰眉,然後才道:「她去了蓬萊島。」
「蓬萊島?」我不解:「為什麼她每一次離開,都不告訴我,而是告訴你。」
「當然是怕你擔心了。」他拉著我的手,放在他大腿之上。又抬手,摸了摸我的臉,小聲道:「阿嫻,為什麼天天面對著你,我還是想你,想你,真的好想?」
驟然聽到冷面戰王的表白,我下意識的抬頭,結果卻撞入他的一雙深眸。頃刻間,所有疑慮盡散。怎麼說呢,凌禛的眼睛實在是太深情了。你要你兩能對視著說話,那你保準全聽他的,因為,因為……美色與真誠實在是太誤認了。
當然,這一點,現在的我並不知道,或者,要不是因為阿梳的口誤,我可能永遠不會知道。
阿梳再回來,已經是我懷孕八個月的時候了。
從蓬萊島回來的她,明顯瘦了一圈,精神很不好,人也虛飄飄的,看起來,總是在走神。
「阿梳?」我拿著三色糕,又在她眼前晃了一圈,然後問:「此次,可有什麼收穫?」
「有。」阿梳點點頭,尷尬的回身,然後看著我的眼睛,道:「我這次出去,找到一個神人,他可以保護你和你的孩子,在生產後,不受任何傷害。
「真的嗎?」我驚喜:「真的有這麼神的人嗎?」
「當然了!」阿梳點頭,顯得比我還要高興,只是這高興裡卻包含著著一股子空洞,然後再次走神。
不過這次,我卻沒有叫住他,而是狀似無意的問:「在想什麼?」
「四王爺……」阿梳先是無意識的呢喃了三個字,然後又在我瞬間白了的臉色中,幡然悔悟,大聲道:「阿嫻你別這樣,你相信我,薛錦菡的孩子不是四王爺的,真的不是四王爺的?」
「是嗎?」我揚唇,粲然一笑:「可是我告訴你,已經來不及了,怎麼辦?」說著,我就啊啊啊的叫了起來。
我預感到,自己可能要早產,此時此刻,就要生了。但是阿梳所說的神人,還不知道真假。我已經不願意再問她,只是逕自冒著冷汗,大聲的叫喊著。肚子疼的快要死掉。
阿梳是個大夫,自然是知道我的情況的,所以在最短的時間就把我弄上了床。然後,她並沒有叫王府裡的任何人,自己也沒上手,而是匆匆跑出去,丟了個什麼東西。
我想問她,想罵她,但是最後,卻是什麼都說不出來,只能死死的咬著唇,承受著快要撕裂我靈魂的疼痛。
然後某一瞬間,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整個人就暈了過去。
等我再次醒來,我沒有在天堂,也沒有在地獄,而是好端端的躺在一棵碧綠的柳樹之下。
而那柳樹,像是有生命一般。和我平生所見的任何一株都不相同,它很大,其次是綠。綠的很有生命力,就像是吸收了天地間所有的靈氣一般。
而事實上,它的確是吸收了世間最純淨的靈氣。
「閒弟!」
只聽一聲清朗的呼喚,我心中連道數聲臥槽。這柳樹竟然是柳樹精,要不然它怎麼會說話呢。
不過奇怪的是,他叫我的兩個字我好像在哪兒聽到過一般。
「閒弟!」
就在我思量間,他又叫了一聲,估計是怕我沉浸在跟凌禛的新婚中,不大想的起他是誰吧,又巴巴的補充:「我是柳長元,柳二!」
「哦,是你啊大哥!」我應景的叫了一聲,然後又問:「那你在哪裡啊?我怎麼都沒見到你?還有,幫幫忙,能不能跟我說說這裡是什麼地方,我不是正在生孩子嗎?怎麼會突然跑到這裡?」
「等會兒你就知道了,我先幫你保下孩子。」說著,那道聲音便消失了,像真的去忙什麼事情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