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到此時,凌禛才清了清嗓子,雙手背後,開口道:「先拜堂,其的小事,以後再說。」
這話一出,便是將柳長元放在外人的地位。人家兩人大喜的日子,你一個外人鬧什麼鬧,再鬧還不只是小事一樁。
果然,一聽這話,柳長元的臉色立馬變了,一雙顧盼生輝的鳳眼也轉向凌禛的方向。停頓良久,道:「王爺說的是,柳二搶親,於你和閒弟來說,的確是小事一樁。」
「柳大哥……」見他如此悲傷,沒有任何猶豫,我脫口就叫了一聲。
話落,滿堂寂靜。
其實那一瞬間,我也不知道自己想說些什麼,之所以叫出口,也不過是一時衝動。然而幸運的是,柳大哥並沒有因為我的呼喚就轉身向我,而是身形不動,如同沒有聽到我叫他一般。
我深吸一口氣,低下頭,怔怔的望著他的衣擺,發呆。好像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他就穿了這件袍子,如山水畫一般的顏色,異常的飄逸沉靜。未曾思量,便已動情,輕輕鬆鬆就誘人沉淪。
「既然知曉,你就不該做逾矩的事。」凌禛眉頭愈緊,聲線卻越發從容,看在眼裡,聽在心裡,我覺得異常膽戰心驚。
可能每個人都有這種時候吧,愛一個人的時候,他不吭不響,你從來都不知道他怎麼想,可是有一天,你不愛他了,發現對他所有的迷戀都是鏡花水月了,他卻對你情深如斯。那句歌詞是怎麼說的呢?你想要逃時,他開始追逐。他孤注一擲,你開始怕輸。
怪什麼呢?你沒錯,他沒錯,錯的是時間、是地點、是打你們相遇後的每一道日光,每一片月色。
為自己找好脫罪的理由,我終於安定下來,看柳長元的目光,也從容許多:「四爺說的是,你今日的所做,總歸是逾矩的,如果可以,以後都不要這樣了。」
「嗯。」柳長元點點頭,在這鋪天蓋地的紅色中,愴然轉身,落寞的離開,一步一步,直至消失……
「該拜堂了。」不知何時,凌禛已經走到我身後,捏著我的小手,暗示意味極重的說道。
我心下一顫,略帶憂慮的抬起頭來,望著凌禛的眼,認認真真的看了好幾遍,在確信他沒有別的想法之後,才點點頭。
事情來的極快,去的也極快,所以並不怎麼耽擱拜堂的吉時。不過,不得不說的是,就算吉時未過,一切排場照舊,觀禮的人也不變,我的心情,卻複雜了很多。
禮成後,坐在略微簡易的洞房中。凌禛卻遲遲不來。
我不停的摩挲著袖口,裙擺,希望能借此轉移一些注意力,但紅燭總有燃盡的時候,耐心也總有用光的時候。凌禛長時間的缺席,使我的心越來越涼。到最後,我直接伸手,一把扯掉了頭頂的紅紗巾,暗道:老娘不嫁了。
鬱鬱寡歡的擺弄著身下的輪椅,我想,就算找不到下山的路,但是我總找得著玉鸞。先前是她推我上山的,那麼此刻,自然應該帶我下山。這樣想著,我的手已經摸到了石室的房門。
猛地一抻,看到的不是自由,卻是凌禛的臉。
「你……」
不幸的是,我只來得及說一個字,就被凌禛緊緊地抱住了。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輪椅延展成二人並坐的小榻,又飛快的爬上來,箍著我的上半身,啞聲道:「你這是要去哪裡?追他嗎?還是決定要反悔,帶著我的孩子嫁給別人!」
「凌禛。」我弱弱的叫了一聲,剛準備解釋,又被他強勢的打斷:「不用說,都不用說,柳二的本事,我是知道的,你喜歡他也無可厚非,可是我想不通的是,你明明已經是我的女人了,為什麼還要記掛別的人,你知不知道,這樣我會不高興,會難過,阿嫻啊阿嫻,你可真真是,狠心的厲害呢……」
「別,別說了。」我慌亂的搖著頭。人越急,想說的話就越說不出來。沒辦法,我只能用自己全身的力量回抱他,希望他能懂得我的意思,不要再為彼此增加阻礙。
而凌禛,就那麼乖巧的呆在我懷中,一動不動,像是已經化身為石頭,又像是沉睡不醒。
我不敢叫他,因為我還沒想好怎麼說。這種情況下,最好的辦法,就是等他自己醒悟。
這麼一等,就是大半個時辰。
最後,他終於開口,問的卻是「你沒什麼要解釋的嗎?」
「當然有了!」看著他稜角分明的俊臉,我激動的喊了一聲,喊完後,便不自在的低下頭,開始玩手指。忐忑的醞釀著自己待會兒要說的話。
「有什麼?」他伸手,抬起我的臉,直直的望著我。目光誠摯而又期待。
我不忍心讓他失望,又不想辜負自己的一腔情意,只好厚著臉皮,一字一句道:「誰年輕的時候沒有過幾步彎路,四爺總不能因為這點兒小事,便將人家束之高閣,再說了,要是沒有柳大……柳長元這一出,四爺怎能體會我平素的心情,要知道,您府裡的美人可不止一個兩個,那些爛賬我都沒跟你算,你憑什麼嫌棄我。反正不管怎麼說,你總是個王爺,做王爺的,如何能欺負我一個小女子!」
說著說著,我的語氣就變了味。原本乖巧的解釋求和好,也變成了拈酸吃醋,潑婦妒忌。
不過我卻不在乎,因為這才是最真實的我。我不想跟凌禛隱瞞什麼。也沒必要隱瞞。
聽我這麼說,凌禛也是樂開了花,但他卻並沒有表現出來,而是如往惆悵的看著我、敲詐著我。直到他覺得差不多,才微微一笑,鬆開我的下巴,對著我的唇兒親了幾下。道:「我就知道愛妃對本王情深意重,絕對不會拋棄本王的!」
「真的嗎?」我不滿的抬高下巴,肅了眉目,盡量展示自己的威儀。
「當然了!」凌禛一臉認真的接話,盯著我看了半會兒,又甜言蜜語道:「我說的話句句屬實,不然就讓我………」
「行了!」滿腔憂憤的拉住脫口就要發誓的凌禛。說到底,卻不是相信他,而是擔心他轉身就被雷劈。
凌禛望著我緊拽他衣袖的手,異常歡喜的補了一句「我就知道愛妃不會懷疑我!」
你知道個屁!我仰天,無聲的怒吼一句,然後在他火熱,目光下,狀似溫婉的低下頭去,心裡卻在進行著虎狼般的掙扎。
掙扎來掙扎去,最後還是被他撲倒在軟榻之上,一直被佔足便宜,才獲得自由。
按摩著遊俠發麻的手腕,我嘟嘟嘴,先前想說而沒有說出的話,仍舊在心中盤旋。
「想什麼呢?」吃飽喝足的男子懶懶的靠在床柱上,優柔道。
我甩甩頭,不滿的瞪了他一眼,又是思索許久,才訥訥道:「我在想該不該繼續對你解釋?」
「解釋什麼?」他故作糊塗,面上說著不在意,手掌卻緊緊的握在一起,怎麼掰都掰不開。
「你明知顧問。」我又剜了他一眼,低頭出聲:「我和柳長元的事情,你應該有自己的看法,我也不想抹殺掉些什麼,我只想說,如果你能夠原諒我那些不成熟的,荒唐的過往,那我一定不會讓你失望。」
「嗯。」凌禛低頭,黯淡的應了一聲,眼中的愁容未減,面上的愁緒未消。
看著這樣的他,我似乎有一種衝動,覺得自己話太多了。本來沒有什麼關係的事情,經我這麼一說,反而成了我們之間的阻礙。
可能是沉默太磨人,也可能是事情發展的太噁心,總之很長一段時間,房中都沒有任何聲音。
最後,先開口的人,還是他。
只見他緊緊地皺了眉,斜靠著身子,眼中光華流轉無限,最後塵埃落定,一字一句道:「你能這麼想,並且說出來,我很歡喜。」
「所以,你這是不怪我的意思了?」驚喜的瞪大眼睛,我迫不及待道。
「嗯。」凌禛點點頭,又在我唇畔吻了下:「不怪你,以後的我們,好好的就行。」
畢竟,哪一對戀人之間,沒有一些滿城風雨的囧事。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和你的緣分,我一直很珍惜,而且,也沒人願意為了一些細碎的矛盾,而放棄百年的願望,你說是嗎?
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愛情的世界裡,兩人總要相互扶持,坦然原諒。
解決掉壓抑胸中的一件大事,我整個人都歡快起來,就差咬著凌禛的耳朵,告訴他臣妾此生已無憾了!
開個玩笑,這種事關生死的話我自然不會輕易說出來找挫折,我只會把每一天都當最後一天過著。正如凌禛所說,他無法給我一個舉世矚目的婚禮,但是卻可以送我一場最安靜幸福,最驚喜的婚禮。便是為了他這句話,這片心意,我也不能再多辜負他,隨便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
是夜,我們留宿山中,並不曾回莊子。一直到第二天中午,才慢慢悠悠的下山,準備回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