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們現在就離開,天涯海角,我都帶著你。」
「嗯。」我點點頭,很努力的揚起一抹笑,但是心裡卻怎麼都興奮不起來。
一切都好像是一個夢,風起時,就會煙消雲散。
坐在出城的馬車上,我像是想起什麼一般,按住了他的手,問:「那孩子呢,你不介意嗎?」
「不介意!」柳長元搖頭,笑的一臉寵溺:「只要是你的,就都是我想要的,既然是我想要的,那又有什麼好介意的呢!」
「那……玉鸞呢,你不需要對她有交代嗎?」
「我又不愛她,跟她交代什麼,再說了,她不也不想嫁我嗎?這樣一來婚事剛好作罷,從此男婚女嫁,再不相干」柳長元耐著性子,慢聲慢氣的回答著我的問題。
說這些話的時候,他一直凝視我的眼,不給我半分躲閃的機會。
「還……還有凌禛,我們這樣一走了之,你真不擔心他會追上來嗎?」
「不會的。」他抬手,幫我理理頭髮,笑的更加溫和:「這一路上都有我的人幫忙打掩護,除非元大師再世,否則沒有任何人能推算出我們的行蹤。」
「這樣啊……」我點點頭,心裡浮起幾分惆悵,卻不知道是為了什麼。()
「還有問題嗎?」他一手撐在我身側,將我鬆鬆的圈在他懷中,一抬頭、一呼吸,感受到的都是他的溫度和氣息。
「沒,沒了。」我嘴唇輕動,跟著又低下頭去,訥訥問了句:「我們現在去哪兒?」
「出城,繞道南詔,再去漠上。」
「漠上?」我疑惑:「怎麼會是漠上,堂堂大慶王朝,都呆不下了嗎?」
「是。」他點頭:「按照當今聖上的身體狀況,還有雍王的手段,用不了三年,便會改朝換代,到時候,要是想找兩個人,哪怕掘地三尺、上窮碧落下黃泉,為他效勞的人都是大有人在。」
「可你不是說除非元大師再世,否則別人都查不到你我的行蹤嗎?」
「那是短期內。」他解釋:「我的確有在我們停留過的地方布下一些陣法,但是那些陣法必須得在特定的天氣風向下才會起作用,根本無法長期運作。」
「原來是這樣。」我半知半解的點點頭。頓頓,又問:「那那些陣法會憑空消失嗎?會不會干擾京城人正常的生活。」
「會!」柳長元點頭,沒有任何猶豫。
我也曉得他只是不想騙我,但偏偏自己心裡就是要生出一些別的想法,想也不想,便拍案道:「我們回去。」
「為什麼?」他問,眼中滑過一抹傷色。
「自然是解除那些陣法了。」我嚴肅的解釋著:「我們不能因為自身的緣故,就給京城百姓帶來麻煩,不然我會於心不安。」
「是嗎?」他輕笑,直直的望著我:「你真的是因為這些不安,而不是四王爺嗎?」
「我……」聽他這麼說,我下意識就要反駁,但張口,卻不知道該怎麼說,只能僵硬的卡殼。
「既然你想回去,那就回去吧」輕飄飄的看了我一眼,他往外挪了挪,示意車伕回城。
車伕是他雇來的,所以並不理會我們這些私事,只是急促的應了一聲,馬車便掉了個頭,開始往回趕。
「希望這一次你不要後悔。」快要進城的時候,他突然湊近我,說了這麼一句。
我張張嘴,想要安慰他些什麼,但是話還說出口,就被他打斷:「如果是解釋的話,那就不必了,等下我會送你回沈府,今夜的事,就當一場夢,睡醒後忘了它。」
「我……」
「行了,別說了,在我還沒有反悔之前,你最好安安靜靜的。」
…………
一路沉默。最後如他所言,他又送我回了沈府。
躺在柔軟而舒服的床塌上,我翻來覆去,怎麼睡都睡不著,怎麼想都想不通。
那不是我一直以來,最執著的一個夢嗎?為什麼在它即將成真的時候,我又覺得這麼恐慌呢。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將右手放在左胸口上,感受著自己的心跳,一次又一次的問自己。
但是遺憾的是,一直到天亮,我都沒想出答案。相反,還平白無故的操勞了自己。
第二天一早,沈安若一臉沉重的來找我。
「怎麼了?」看著她隱隱發白的臉色,我顫顫巍巍的詢問出聲。
「……阿梳她,不見了。」沈安若猶疑許久,最後猛地一閉眼,將這個足以打垮我的消息說了出來。
「不見了……什麼叫不見了?」強壓著心中澎湃而來的擔憂,我傻傻的又問了一句。
「就是,伺候她的丫鬟,一大早便來稟報,說阿梳房裡有打鬥過的痕跡,但是人消失了。」
「打鬥的痕跡……但是人消失了。」一字一句的重複著沈安若說過的話,我直起身子,披衣就要下床。
關鍵時候,沈安若卻拉住我,急忙勸道:「你身子不好,還是歇著吧,至於阿梳,我已經知會過鍾擎了,他說他會幫忙留意,最遲一個時辰一定給我答覆。」
「不必了,」我拜拜頭,彎腰,自顧自的穿起了鞋子:「要是不知道這些消息,我說不定還睡得著,但是已經知道了,就沒辦法裝作不知道,幫我備車,我要回雍王府。」
「回雍王府?」沈安若皺眉:「你不是說你不想再看見雍王爺嗎?」
「只是氣話罷了。」我尷尬的笑笑,用最快的語速解釋:「你見哪家夫妻在爭吵一次後就老死不相往來的?」
「也是。」安若笑著應了句,又若有所思的偏過頭,吩咐身邊的丫鬟去準備馬車火爐一類東西。
臨走前,她又問我,要不要陪我一起。我自然拒絕了,說實話,對於鍾擎那隻小忠犬,我多少是有些忌諱的,尤其是一個時辰後給我答覆這句話,更是激起了我的懷疑心。我甚至有感覺,昨天私奔那齣戲碼他也是清楚的,更有甚者,他已經連夜告訴了凌禛。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麼凌禛帶走的,應該不只是阿梳……推
及此,我心中更是憂急如焚,偏偏這時候,肚子有隱隱約約的疼起來。阿梳不在,我身邊又沒有別的大夫,情急之下,只好拿出阿梳專門為我準備的保胎藥。
生怕一粒不夠,我就著茶水,一下子吞了三顆。
此時此刻,我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剛才對沈安若說的話是多麼的自然,又是多麼的順理成章。
趕到雍王府的時候,還沒下車,便聽車伕低低的驚叫一聲,隔著簾子小聲道:「傅小姐,雍王爺好像知道你要回來。」
「你說什麼。」我著急的揭開簾子。這不揭還好,一揭,我正好看見,凌禛悠哉悠哉的坐在王府門口,有一搭沒一搭的搖著扇子,喝著茶。
一股濃濃的無力感浮上心頭。我瞬間沒了下車的勇氣,也不敢再抬頭,只怕跟某人四目相對。
這樣,一直糾結了好一會兒,我都沒有再動作,就跟被定在那裡一樣。
「傅小姐。」不明所以的馬車伕,低喊一聲,認真的提醒:「雍王爺就在那裡,您還不下來嗎?」
「下啊!」我虛弱的應了一聲,然後硬著頭皮,一步一步走下實木台階,跟著又在車伕恭送的目光中,朝凌禛走去。
凌禛知道我會回來,這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但是我沒想到的是,他連蒲團這東西都給我準備好了。
看著那近在咫尺的亮黃色蒲團,我的心狠狠的縮了兩下,嘴還沒來得及動,膝蓋卻好像被什麼打到一般,無可避免的向前撲去。
然後這不跪不打緊,一跪我就糾結了。因為小腹處的抽痛竟然越來越明顯。明顯到什麼程度呢,大概十幾秒鐘吧,我額頭上就沁出了層層冷汗。
「四爺,救孩子!」艱難的抬頭腦袋,我只來得及對凌禛說這麼一句,就再發不出聲來。
恍惚中,我落到一個溫暖的懷抱……但整個人的意識卻漸漸朦朧起來,趕在徹底暈眩前,我貼著他的胸膛,用手指費力的寫下一個『梳』字。
凌禛的腳步明顯一頓,我知道他讀懂了我的意思。這樣我也就放心了。
三天後,我在凌禛的書房清醒過來。身邊伺候的,是秭歸。
「怎麼是你?」費力的吞了口唾沫,我用盡全身力氣,才問了這麼一句。
「是奴婢。」秭歸還是那麼和善,彷彿永遠都不會生氣一般。她慇勤的上前兩步,扶起我,在我背後放了個靠枕,眼看我坐好後,才移回到自己原來的位置,不緊不慢的解釋:「爺去查探崔姑娘的下落了,估計過會兒才會過來。」
「你說這話什麼意思?阿梳不是四爺抓走的嗎?」
「怎麼可能是爺捉走的呢?」秭歸奇怪的看了我一眼,無語的笑笑,跟著又道:「小姐也算因禍得福,您的臉已經換回來了呢!」
「是嗎?」我下意識的撫上自己的臉。摸了好半天,在確定那確實是自己的臉形之後,才放下手來,繼續剛才的話題:「阿梳當真不是四爺抓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