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呢……」我指指昏迷不醒的董天成,囁嚅著問:「你準備跟他說些什麼。」
「實話實說唄。」沈安若苦笑一聲,眨眨眼,有淚珠子滾了出來,聲音也變得沙啞起來:「物是人非,該留的,不該留的,最後我都不想留了。」
「那要不要我陪你?」
「不用了,你回去吧,如果真的有什麼用得著你的地方,我會讓鍾擎去王府找你。」
「好。」我點點頭,轉身離開……
回程的馬車上,凌禛再次皺了眉,疑惑:「我以為,你會陪著她的?」
「沒必要。」我搖搖頭,無辜的笑了:「她又不是我什麼人,只是偶爾談得來。」
「你對誰都這麼薄情嗎?」他眉頭皺的更厲害了,寬厚的大手,慢慢爬上我的肩,倏的捏緊。
「怎會?」我對上他的眼,直直望進他心裡:「我只是不擅長主動,別人找我幫忙,我都會很努力的。」
「是嗎?」他輕笑,定定的望著我,一直看了好一會兒,才淡淡道:「但願如此。」
「嗯。」我點點頭,收回目光,安安穩穩的坐在屬於自己的座位上。後來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又問:「你瞭解鍾擎嗎?」
「鍾擎?」他疑惑:「不就是沈府的管家嗎?」
「我覺得有些怪。」微垂臻首,我將自己的疑惑說了出來:「難道你從來沒覺得他身上有一種很獨特的氣質嗎?雖然看起來清清冷冷,但實際上,卻很能震懾人,尤其在他不願意收斂的時候,更是……頗具王者之風。」
「什麼?王者之風……」凌禛重複著這四個字:「你知不知道這四個字足以要了你的命。」
「不知道。」淡漠的搖搖頭,我繼續道:「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四爺可以查明他的身份,因為安若,真的經受不了第二次挫折了。」
「……」他沉默,目光落在我頭頂,隔了好一會兒,才開口,沉聲道:「本王真是越來越不瞭解你了。」
「沒必要。」我終於抬頭,認認真真的看著他,一字一句道:「兩個人之間,最重要的並不是瞭解,而是信任,四爺無需瞭解我,只要相信我永遠不會害你就好?」
「那你呢,你信任我嗎?」
「不信任。」我還是直直的看著他,慢吞吞的解釋:「我孤家寡人一個,不存在什麼身不由己,但是四爺不同,或者說,我即便願意相信四爺的初衷,卻也無法相信四爺給的結局。」
「呵呵……」聽我這麼說,他先是沉思,後又忍不住苦笑出聲來:「你還真是清醒的厲害呢!」
「不得已罷了。」我笑笑,將近日以來的煩惱統統甩出大腦,稍稍移了移位置,就勢靠進凌禛懷裡,慢慢的睡去……
當天晚上,我一直呆在凌禛書房,等姊靜過來幫我換臉。但姊靜卻像是被什麼事絆住了一般,怎麼都不出現。
後來,凌禛將秭歸都派出去了,但帶回的消息卻是,姊靜失蹤了。
腦子猛地一熱,我堪堪滑落在座椅上,另一邊,凌禛還在扯著秭歸詢問:「什麼叫失蹤,到底怎麼回事?」
「回爺的話,聽蒹葭院的紅丹說,她已經找了一天『傅小姐』了,但是卻始終不見蹤跡,就連一點兒蛛絲馬跡都不曾留下。」
「怎麼會這樣,秭歸,你迅速傳令下去,出動本王所有的勢力,找傅嫻!」
「……是,爺!」秭歸有片刻的猶豫,但最後還是應了下來。只是在離開之前,她特地瞅了我一眼。那感覺,真的是要多意味深長就有多意味深長……
秭歸一離開,凌禛立刻就衝到我身邊,將我擁進懷中,一面輕拍著我的後背,一面安慰:「你放心,本王一定會盡快找回姊靜,幫你換回你的臉的。()」
「我知道。」無可奈何的點點頭,事到如今,除了聽他的,又能怎麼辦呢!靠自己嗎?我能做什麼!
不管先前我是什麼身份,但從此後,我成了他的侍女,名副其實的侍女。
同時,之前從不要人守夜的四爺,也多了個守夜丫頭。
睡在他特意為我安排的竹榻上,我徹夜未眠。第二天,頂著重重的黑眼圈起床,已經有人送了早膳過來。
「姊靜姑娘,王爺吩咐,以後的早膳在書房吃,由你親自端給他。」
「哦。」我點點頭,恭恭敬敬的接過早膳,然後離開……
書房裡,我伺候著凌禛,一直等他吃完,才收拾東西走了出來。背光走在長長的遊廊,腳下的步子不緊不緩、從容有序,但心卻不知飄向了哪裡。
而後,只覺肩上一重,秭歸已經走到我身後,隔著大概一隻的距離,溫和道:「送完東西,到書房來。」
「是。」我點點頭,然後奪路而去。
再回到書房,裡面已經沒有任何外人,疲憊的落坐在凌禛下首,我扶額輕問:「還沒有消息嗎?」
「嗯。」他點點頭,起身走到我身邊,手裡捧著的,是我以往最喜歡吃的三色糕。
「不用了。」我接過糕點,卻是放在了桌上,然後也不知道怎麼的,突然就問了一句:「姊靜喜歡你,你知道嗎?」
「……不知道。」他沉默片刻,選擇了否定。
「如果我是姊靜……」我抬頭,細細的打量著他,猜測:「能讓心愛的人每天每夜的看著我的臉,就算是死,我也不會換回來的。」
「……可她畢竟不是你。」長久的沉默,他說了這麼一句。有幾分維護姊靜的意思,也有幾分傷心。
「她們是你的通-房嗎?」同樣不知怎麼滴,我又聯想到了這一層。當然,也可能他先前就是想納她們的,但是因為我,卻改變了。
「是。」凌禛點點頭,眼中閃過一抹尷尬,不過很快,就又啟唇解釋:「那個時候不是沒有你嘛,所以……」
「所以我也沒有怪你的意思。」無奈的笑笑,我起身,慢慢環上了他的腰,眼淚,滴滴答答的落下來:「我真的沒有怪你,昨天夜裡,我一直在想,換張臉,未必不是好事,這樣至少不會有人知道我的從前,而我,也可以光明正大的陪在你身邊,至於以後,都聽你的……」
「真的嗎?」聽我這麼說,他激動的問了一句,跟著又推開我,看著我的眼睛,抓著我的肩膀,急切得問:「以後你真的願意全聽我的嗎?」
「自然了!」我點頭,面上浮起一抹虔誠。為的卻是寬他的心。
不過不得不說的是,自此後,我還真過上了通-房丫頭的生活,有事沒事在凌禛跟前晃悠一圈,白天陪吃陪工作,晚上陪-睡陪生娃。
這樣的日子,一直持續到鍾擎來找我。
還記得那天,陽光很好,我正坐在小花園裡的吊床上曬太陽,不遠處的樹上卻突然探出一隻腦袋。
我認出那是鍾擎的樣子,眉頭一皺,打發走所有的下人。
由鍾擎帶著往外飄去。一直飄到無人處,才慢悠悠的詢問:「是安若讓你來找我的嗎?出什麼事了?」
「是。」奇怪的是,鍾擎只說了這麼一句,就再不肯開口了。
「繼續啊!」我不滿的瞪了他一眼:「有話說話,有事說事,要是什麼都沒有就送我回去。」
「安若她……」
「到底怎麼了?」我抬手,狠狠的扯了一下他的胳膊,教訓出聲:「你怎麼跟個娘兒們似的!」
「安若中毒了。」
終於,在我的壓迫下,小男人說出了安若的問題。
「那就去找大夫啊!」又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我用一種看神經病一樣的眼神看著他:「我又不是大夫,你找我不是延誤治療時間嘛!」
「可是她中的毒是……是春藥!」
「什麼?」我一不小心紅了臉,忍不住又求證了一遍:「你說什麼?」
「我想你已經聽到了!」他有些怨怪的看了我一眼,一面拉著我繼續趕路,一面解釋:「安若已有四個月身孕,不可能去泡寒潭,更不可能和我做那種事情,所以……」
「所以你找我也沒用啊!一我不是大夫,二我不是男人,真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
「可除了你,我真的不知道該去找誰,而且,又不是我要找你,是安若讓我找的。」
「哦。」我點點頭,說話間,人已經到了安若落腳的地方。
揭開簾子,看著滿臉通紅的女子,我無可奈何的歎了口氣,問:「你找我做什麼,這種事,鍾擎不是更合適嗎?」
「他不願意。」他這嗓子,安若用盡全身力氣,才蹦出來這麼一句,之後便死死的暈了過去。
至此,我終於知曉,安若喊我來的目的是要幫她勸人。
落下簾子,走回到外面。輕飄飄的看了某個小男人一眼,我歎口氣,感慨:「想來,安若是熬不過去這一關了。」
「什麼,你說什麼!」鍾擎一把抓住我的肩膀,惡狠狠的質問:「你說什麼?」
「我說沒救啊!」同樣氣急的瞪了他一眼,我已是滿頭大汗:「一屍兩命,真是可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