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什麼呢?」他一側身,胳膊順勢搭在我肩上,這樣一來,我們之間的距離更近了,我甚至能感覺到他心臟的跳動。
「真沒什麼。」抿抿嘴,一把推開他的親近,我再次別過頭,眼神飄移著解釋:「快到沈家了,我總得醞釀點兒高興的情緒,你說是不,不然沈小姐會不高興!」
「你能去已經很給她面子了。」
「哼!我才不像你那麼自大,就算不把沈安若當朋友,我們之間也是平等的。」不滿的哼唧兩聲,我順勢又補充:「不像你,永遠都那麼高高在上,不食人間疾苦,死要面子,冰山臉。」
「是嗎?」他輕笑:「看你對她的事那麼上心,我還以為你們是朋友呢!」言語之間,竟是完全不提我對他的嘲諷。
「算了吧,都是萍水相逢,想那麼多做什麼,何況我們都不是那麼安分的人,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連累到對方,所以現在這樣蠻好的。」
「不安分?」抓住我話裡的重點,凌禛一把扳過我的頭,捏著我的下巴,肅了面容,問:「你想做什麼不安分的事情?」
「只是說說啊!」略帶不滿的瞪了他一眼,我沒好氣的咕噥:「再說了,你那王府守的就跟鐵桶一樣,我就算想跑路,也是絕對沒有機會的。」
「那要是有機會呢?」
有機會我當然要試試了,心裡這麼想著,但面上卻道:「四爺您就放心吧,就算給我一百個膽子,我也不敢從王府跑路的。」
「最好是這樣。」他瞪我一眼,冷冰冰道:「下車吧。」
「什麼?」我腦袋一蒙:「我不過就是隨口說了句不安分,你就讓我自己走路到沈府!」
「沈府到了。」凌禛嘴角一抽,用一種無藥可救的眼神看著我。
「哦哦。」我拽著自己的衣袖,尷尬的點點頭,然後一傾身,往下跳去,緊跟著凌禛也跳下來。
站在沈府外面,我微帶忐忑的看向凌禛,傻乎乎的求證:「你說,我這副樣子,沈安若會不會以為我沒來!」
「你說呢?」他瞅我,眼神有些涼薄,像是第一次看到我一般。
「愛說不說!」狠狠地瞪他一眼,我捏著請帖,正要孤身踏進沈府。胳膊卻被一隻強有力的手給抓住了。
「放手。」不想在人家大喜的日子鬧脾氣,我只冷冷的說了這麼一句,就想甩開他,但凌禛是誰,在軍隊歷練了那麼多年,實習單位又是刑部,他也不說話,只是稍微用下力,我整個人就到了他懷中。
這都不算,他還特意對著身邊來來往往的賓客解釋一聲:「小東西不聽話,讓大家見笑了。」
「不敢不敢,沒想到四王爺也會來參加今日的喜宴,倒是下官失禮了。」
「是啊!四王爺寬宏大量,姑娘嘴上不說,心裡卻是懂得的。」
「不過這位千金倒是面生的很,不知道是京城哪家的?」
他不開聲還好,這一開聲,立馬有朝中官員圍上來,那水洩不通的地步,就跟蒼蠅見著那一坨一般……
此起彼伏的恭維、詢問聲衝進我的耳朵,我只覺得一陣麻煩,但是被這麼多人看著,我又不好意思瞪凌禛,沒辦法,只好努力的低頭低頭再低頭,把自己當透明人。
凌禛卻似乎很享受這種感覺,既不開口,也不阻止,就一直聽著大家的恭維,直到我耐心透支,捏著嗓子乾咳幾聲,他才慢悠悠的開了腔,對著眾人道:「本王家裡的這小寵物有病,會傳染的,各位如果不怕,大可以繼續呆下去。」說完,便拽著我,輕輕鬆鬆的進了院子。
之後,一直到正式拜堂,都沒人再靠近我們。對此,我只能喜憂參半,喜的是,清清靜靜不受累,憂的是,我的名聲又毀了。
找個借口離開凌禛,我按著記憶裡的方向往沈家後院走去。
「您是傅小姐嗎?」
走到花園的時候,一個小丫鬟側身攔住我,恭恭敬敬的問了句。
「嗯。」我點點頭:「是沈小姐讓你在這裡等我的嗎?」
「是。」小丫鬟垂首,主動帶路,引我去了沈安若的房間。
彼時彼刻,沈安若已經打扮停當,艷紅色的鳳冠霞帔穿在她身上,有種說不出的好看,妝容亦是一等一的精緻,臻首蛾眉,唇如花瓣,一顰一笑,皆是風情萬千。
只不過她一直盯著我看了好一會兒,才揚聲道:「你怎麼變成這副樣子了?」
「唉!一言難盡……」擺擺手,落座在她身邊,我盡量長話短說,將自己現在的處境告給了她。
聽完我的描述,她亦是沉了臉,默然許久,才道:「你放心,我亦不會讓害你的人好過的。」
老實說,乍一聽這話,我並沒有特別的感覺,只以為她是一時氣憤,順便安慰下我。我沒想到的是,後來她竟然真的會說到做到,沒有放過薛錦蓉。也是在那件事後,我才知曉,沈安若從來不是一個隨便說說的人,她是行動派。平常不會跟人承諾什麼,但是一旦承諾,就是磐石無轉移。不過這些都是後話了,現在暫且不提。
眼看著吉時快到,前面也來了人催,我忙扯過一旁的蓋頭,認認真真的幫她蓋上。先前只是聽她說要成親,所以心裡一直為她開心,但是現在真正看到了,我卻有些感傷。為的,是自己!我想,我這一輩子,都不可能鳳冠霞帔,十里紅妝的嫁人了。
本來不想還好,越想就越矯情。到最後,眼眶都紅了。
沈安若已經蓋上蓋頭,自然也看不見我的樣子。但是我卻不想在她的婚禮上悲傷。想想,還是找個借口,去前廳找凌禛了。
坐在最接近喜堂的一張條几上,我抬眼一瞅,別的桌子都是四個人,但我跟凌禛的桌子卻只有兩個人。悶悶不樂的瞪了他一眼,抱怨:「看看,人都被你嚇走完了。」
「那還不是為了你!」他稍稍側身,靠近我:「你剛才是沒看見,那些人看你的眼神,就跟……」
「跟什麼啊!」我又瞪他,伸手在他腰上掐了一把。他疼得直抽冷氣,但是卻不敢當眾喊出聲來。
打鬧中,新郎官和新娘子也都趕到了喜堂。直至此時,我跟凌禛才都消停下來。
兩個人很有默契的同時收手,然後認認真真的望向了不遠處的喜堂,看司儀有條不紊的進行著各項程序。至此,一切都安然無恙。
但是快要拜堂的時候,院子裡卻傳來幾聲吵嚷。我想都不想,抓起凌禛的手便往外走去。
果然,董天成來了,還帶著一副棺材。
「你這是要做什麼?」沖在所有人的最前端,我對著那神情肅穆、眼窩深陷的男人,就是一聲質問。
「搶親。」男子蒼白的唇微微開合,擲地有聲的吐出兩個字。
「搶親?」有些好笑的重複一遍,我瞄到了他身後的棺材,哭笑不得道:「搶親的人我見多了,但是還沒見過誰是帶著棺材來搶親的。」
「不成功,便成仁。」他嘴唇游動,說出來的話,卻是觸目驚心的厲害。
「可是你這樣沒用的。」有些無奈的搖搖頭,我抓住凌禛的手,苦口婆心道:「沈小姐已經不愛你了,你這樣只會給她帶來困擾,你知不知道!」
「我不知道!」他搖頭,大手一揮,人和棺材一起上前,看樣子,是想衝到喜堂裡去。
而此時,喜堂裡已經進行到最後一步,夫妻交拜。司儀明朗的聲音高高的傳來,我後脊一涼,下一刻董天成已經停下腳步,以肉眼看不見的速度往後撞去。
他撞的很猛,周圍的人根本來不及攔。只聽一聲尖叫,男人頭上已經見了紅,下一刻,沈安若也從裡面衝了出來。
我不知道她有沒有完成最後一步,我只看見鍾擎冷這一張臉,雙眼幾欲噴火。看來,那小男人是真的喜歡沈安若的。
發生這種事,我自然不能坐視不理,先是安排凌禛幫忙疏散人群,後又吩咐鍾擎去請大夫。他們都沒有拒絕我,原因尚不可知。
和沈安若一起守在董天成的床邊。我什麼都沒有說,只是拍拍她的肩,就扯著鍾擎走了出去。
小而精緻的花廳裡,我望著鍾擎清冷的面容,不自在的笑笑:「你不會因為那最後一拜,就不承認安若是你的妻子吧。」
「……怎麼會。」他薄艷的紅唇開合很久,最後吐出這三個字。隔了一會兒,又道:「安若是我的人,她肚子裡的孩子是我的,跟董天成沒有任何關係,我不會讓他橫亙我我和安若中間,更不會給他們死灰復燃的可能。」
「我知道。」我認真的點點頭,笑了:「此生有你,的確是安若的福氣,你要記得,她今日的嫁衣是為你穿的,她此時此刻心中所想,也必定是你。」
「嗯。」鍾擎點點頭,姿態清淡而又高貴:「你先進去陪安若吧,我去辦些別的事情。」
「好。」我輕輕的答應一聲,然後扭頭又進了屋子。
屋子裡,沈安若還是原來的姿勢,僵硬的坐在那裡。因為方向問題,我看不見她的表情,也看不到她的眼睛。抿抿嘴,只好提了句鍾擎。
「你放心吧。」她回頭,眼裡蓄滿了淚水,紅唇開合間,話已流出:「我是鍾擎的人,這一輩子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