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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七章 活著已是一個不可觸及的夢 文 / 夜月雪歌

    天微亮,太陽漸漸升起,暖和的陽光透過空隙照射進來,打落在泠月的臉龐。

    她微微皺眉,隨後緩緩掙開了眼睛,朦朧的目光隨意打量著四周,卻在不經意掃到一位陌生的背影,而頓時睡意全無。

    泠月直直盯著那人的後背,瞥了眼還在沉睡的蘇長連,隨後輕推他的胳膊。

    「唔……」蘇長連蹙起眉頭,揉了揉太陽穴,緩緩睜開眼。

    和泠月一樣,醒來下意識便是打量著這陌生的環境,在看到泠月的時候,蘇長連明顯愣了會兒,隨即他說道,「姑娘,是你啊……」環視屋內一眼,「我們這是在哪?」

    泠月抿著嘴,然後又看向了那人的後背,她記得她吃力拖著這位公子,本想把他安置在一間客棧,誰知還未回到城內,便被人從身後偷襲,暈死過去。

    想來,應該便是此人,將他們給綁了來。

    「兩位睡的可好?」那人轉身,笑容讓人看著毛骨悚然。

    泠月盯著他眼熟的臉,腦海搜索了許久,終於想起了此人是誰。

    只見泠月頓時情緒激動,雙眼死死瞪著他,似有把此人撕碎的衝動。

    一身銀灰衣袍,雙手交錯疊在一起,滄桑渾濁的眼神,看不出他內心在想什麼,嘴角一直帶著意味不明的笑容,卻叫人看了不由心驚膽顫。

    來人正是蕭國大祭司,符越。

    他靜靜立在原地,破舊不堪的茅草屋,傳出一陣霉味,牆壁四周佈滿蜘蛛網,灰塵已是積起厚厚的一層。

    泠月抑制不住的情緒,讓符越很是滿意,他想,小女娃這是記起他了。她越是這般憤怒,他倒越是興奮,這種表情,在他看來,是最令人暢快的表情,也是他獨愛看見的一種表情。

    符越保持著雙手交錯,疊放在小腹的姿勢,他盯著泠月,向她走近了幾步,「小女娃,算來,我們已有十幾年未見了,想不到當年伶俐的小女娃,也已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姑娘家了。」

    「符越!你還我師傅的命來!」泠月猛地向符越衝了過去,掌還未使出來,符越便以極快的速度閃開了。

    他笑,「你師傅,歸竺老人都不是我的對手,更何況是你這小女娃。」他圍著泠月走著,「就算你再練個十年二十年,也怕不是我的對手。誰叫歸竺老人,還未來得及傳你三分本事,便匆匆去了,真是可惜了。」

    「你不要得意太久,我是不會放過你的,像你這種喪盡天良的人,定會遭到天譴,就是下第十八層地獄也不為過,老天自會懲罰你的!」

    泠月身體微微顫抖,指甲掐入肉中,鮮紅滾燙的血液,從指縫中一滴一滴滴落到地面,豆大的血珠順時在地面上攤開,像是一朵朵妖嬈的火紅玫瑰。

    符越肆意大笑,手心向上抬起,「哈哈哈,小女娃啊小女娃,你莫不是在那尼姑庵待久了?哈哈哈,天譴?若是我符某會遭天譴,十六年前便已下了第十八層地獄,何須等到今日?」

    「哼,你手上的冤魂無數,你定不會有好下場!」泠月咬牙,「今日我竟落入你手裡,不能為師傅報仇,我泠月就是死,也不會放過你的!」

    「呵呵,本祭司可沒說要了你的性命,當然,若是你不配合,本祭司也不會手軟。」

    「你想做什麼?」泠月像是意識到了什麼。

    「很簡單,第一,交出仙靈草。第二嘛,」他像老鷹一般,用凌厲的眼神盯著泠月,「用我蕭國小郡主,蕭懿雪的性命,來換小女娃你的性命。」

    泠月冷笑,「呵,你想都別想,你還是殺了我吧,若是你傷害小姐分毫,我定會與你同歸於盡!」她視死如歸,眼中沒有一絲畏懼。

    見此,符越心情不由大好,「這可由不得你,縱使夜王府的牆再高,也難以擋住飛翔的雄鷹哪。」

    符越面向破敗的窗口,刺眼的陽光穿透糊紙,直擊眼球,他非但沒有眨眼,反而從細縫中,眺望空中的那輪火球。

    泠月無力靠著牆面,身體慢慢下滑,然後蹲坐在地,臉上藏不住擔憂。蘇長連蹙起眉頭,目光盯著泠月許久,然後他起身,走到泠月身旁,與她並肩坐著。

    「對不起,是我連累你了。」泠月臉色泛白,沒有生氣的說道。

    蘇長連搖頭,「是在下連累了姑娘才是,姑娘若不是為了在下,也不會……」

    蘇長連愧疚,目光落在泠月清秀的臉上,他們沉默著,似是各自揣著心事。

    良久之後,泠月倚靠著牆面,眼神放空,像在追憶著什麼,她淡淡的笑著,說道,「我叫泠月,名字是我師傅給我取的。我自小便是孤兒,本應在街邊乞討,或是以偷盜為生,每日擔驚受怕的過活。」

    「……」

    蘇長連不語,柔情似水望著泠月。此刻,他只需安安靜靜做個傾聽者便可。

    泠月紅唇輕啟,繼續說道,「那一年,我五歲,城內突然發起了瘟疫,百姓一個接著一個離去,官老爺,員外,或是一些富家子弟,無一倖免。昔日繁榮昌盛的城池,那刻,是人間煉獄。百姓的哀嚎,親人的死去,映入眼簾的皆是永世難忘的悲憤畫面。」

    她咬著唇,閉上了雙眼,眼淚從眼角流出,不斷下滑。蘇長連勾起食指,擦掉她眼角的淚痕,心疼的望著她。

    泠月輕輕吸鼻子,說道,「天昏地暗,城池已是一片荒涼。城內幾乎每天都會有一片人死去,看著身邊與我年紀相仿,或是比我還要幼小的孩子,無助苦痛的離去,原本揣著希望的心,瞬間破裂。」她痛苦搖著頭,「朝廷為了不讓瘟疫蔓延,非但不救援我們,反而封鎖城門,讓我們在城內自生自滅……」

    無情的帝王,他的子民苦苦哀求與他,他卻棄他們於不顧,置他的子民於水深火熱之中。

    連最後的一絲希望都已泯滅,叫他們如何不寒心?

    人生最大的悲哀莫過於心死,百姓再也不垂死掙扎了,他們都已做好了準備,安詳的等待著死亡的召喚。

    活著,已是一個不可觸及的夢……

    「那麼你,是如何活過來的?」一個只有五歲的小女孩,面對如此慘重的場面,叫人怎能不心疼?

    「我以為,我會和他們一樣,最終不甘的死去。卻沒想到,在我氣若游絲的最後那一刻,我看見城門被打開了!一身雪白衣袍,是猶如嫡仙的容西王。王爺抱著氣息奄奄的我一路飛奔,終於離開了那座可怕的城池。……王爺的懷抱真溫暖,窩在他懷裡的那一刻,我忍不住抬頭看了眼丰采高雅的容西王,我想,我要銘記這個男子,是他,把我從地獄中給救了回來……」

    泠月的嘴角掛起了笑容,蘇長連微微垂眸,沉默不語。

    他在想,若是當年他也能遇到一位容西王,救他於水火之中,興許,他也已不是今日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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