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沅思拒嫁的事情鬧得轟轟烈烈,三太太雖然下了十分嚴厲的禁口令,可消息還是斷斷續續傳入東府。
三太太一開始態度十分強硬,可隨著沈沅思開始絕食,滴水不沾,滴米不進,整整餓了自己兩天,整個人都瘦了一圈。父母和孩子的戰爭,勝利的從來不會是父母。沈沅思畢竟是三太太親生的,看著女兒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三太太終於心軟了。
她在沈沅思的床前坐了下來,滿臉疲憊地問:「思兒,你一向是個懂事的孩子,怎麼這次變得這樣不可理喻?我是你的親娘,我給你找的婆家是千挑萬選來的,為娘的還能害你不成?你為什麼就要這樣和娘鬧起來呢?」說著說著,三太太也忍不住落下了眼淚。
看到母親這樣難過,沈沅思心中也十分不是滋味。可是想起和路蕭然商量的那些,她又勇氣倍增起來,為了嫁給路蕭然,她也真是拼了。「娘,都是女兒不孝,女兒這一生,什麼都聽娘的,唯獨這一件,就請娘成全了女兒吧。女兒真的不能嫁給王芸。」
三太太見沈沅思臉色灰白,有氣無力,餓得下巴尖尖的,整個人都脫了形了。心裡就像被針紮了一樣的難受。她的心不知不覺也就軟了下來。三太太注意到她說是不能嫁給王芸,不是不想嫁給王芸,就問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如今屋子裡只有咱們母女兩個,有什麼事你只管和娘說,沒有不能商量的。」
屋子裡的丫鬟早被她打發出去了,如今就剩下母女兩個。沈沅思此前一直沒有把路蕭然的事情告訴她,是覺得時機不成熟,現在她卻覺得似乎時機已到了。這才道:「娘,女兒心裡早已經有人了,那個人才是我選定的要跟他一輩子的夫君,王芸,我是無論如何不能嫁給他的。」
「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這是不是真的?」三太太大吃了一驚,整個人一下子站了起來,她沒想到一向懂事聽話的女兒竟然會和別的男人私相授受。這要是傳出去,沈沅思還要不要做人了?蘭陵沈氏的臉面還要不要了?
「娘——」沈沅思的眼淚一滴滴落下來,「千錯萬錯,都是女兒的錯!可是事已至此,女兒也不能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過!就請娘成全了女兒這一回吧!」
「你竟然為了一個外男,拒絕為娘千辛萬苦為你挑選的夫婿,你……」三太太暴怒無匹,一時想狠狠罵沈沅思一頓,又想把她身邊服侍的丫鬟全都打一頓發賣了。
沈沅思只是用手捂著臉嗚嗚地哭泣,三太太終究還是慢慢坐了下來。「你就那麼喜歡那個男人?」
沈沅思今天是豁出去了:「是的!離了他我誰也不嫁!」
三太太長吁了一口氣:「你先告訴娘,那個男人究竟是誰?是哪一家的公子,若是和咱們家門當戶對的話,娘捨棄了這張臉皮,再重新為你定下這門親事就是了。」三太太咬著牙說出這句話。
沈沅思道:「他是吏部尚書路尚之的兒子路蕭然。」
「什麼?」三太太用不能置信的目光看著沈沅思:「那吏部尚書路尚之雖然貴為正三品大員,可他出身寒門,你怎麼能和這樣的人來往?」
「娘,那路蕭然雖然不是士族出身,可他才華橫溢,人品端方,比那不知所謂的王芸不知強到哪裡去了!如今更是即將升任正五品上的中書舍人,成為皇上的心腹臣子,女兒為什麼就不能嫁給他!」
「你糊塗啊,士庶不通婚,不要說你,這一條連皇上都改變不了,你一個小小的女子,你怎麼就有這麼大的心……」
「萬事總有例外,我不求別的,只求娘成全我這一條,要不然,我寧可死了,也絕不嫁給我不喜歡的人!」她身子雖然虛弱,但語氣卻是異常的堅決。
母女兩個對望良久,三太太權衡利弊,長歎一聲:「兒啊,不是為娘的不想幫你,若是換一個士家子弟,哪怕門第比咱們低一些,娘也會為你張羅籌謀,可是路家,數代寒微,門第低賤如斯,哪怕他路尚之做到正一品三公之位,想娶咱們沈家的女兒,也是絕對不可能的。」說罷她硬著心腸站了起來,「……你再好好想想吧。」
三太太轉身向門外走去,「娘——」沈沅思一聲悲呼,三太太腳步頓了頓,終於還是沒有再回頭,就這麼走出了門去。
三太太深一腳淺一腳出了沈沅思的房間,帶著幾個丫鬟婆子回到上房的花廳。二老太太謝氏、三老爺沈冕以及三少爺沈沐正坐在房間裡焦急地等消息。沈沅思鬧出了這個事,當祖母的,當父親的,全都去勸過她,只不過沈沅思鐵了心的拒婚,誰的話也不聽。謝氏和沈冕也沒有辦法。
見三太太進來,謝氏焦急地問道:「二丫頭怎麼說?」謝氏對沈沅思這個嫡長孫女還是十分疼愛的。
三太太歎了一口氣,先是將房中侍候的人全都攆了出去,才把沈沅思的話原原本本地對兩個人說了一遍。
「胡鬧!」謝氏氣得直頓枴杖,「那路蕭然就是再好,也只是一個寒門庶人,咱們沈家高門華胄,怎麼能和這樣的人家聯姻。」
沈冕和三太太急忙跪下請罪:「都是兒子/媳婦疏於管教,老太太千萬不要氣壞了身子,否則咱們的罪過就更大了。」
謝氏歎了一口氣:「你們起來吧,這件事也不能怪你們!二丫頭從來都是一個聽話的,必然是受了那個路蕭然的挑唆蠱惑……寒門中人,能有什麼好東西!」謝氏頂級門閥出身,自然是十分瞧不起寒門中人的。
三太太站起身來,眉頭深鎖道:「思兒這次是鐵了心的要嫁那個寒人,我勸也勸了,罵也罵了,她現在根本就不聽我的,現在是毫無辦法了,還要想老太太和老爺討個示下,接下來該怎麼辦?」
沈沐坐在那裡,臉上的神色十分奇
奇特,很有幾分兔死狐悲物傷其類的同情之意,他忍不住接話道:「路蕭然其人我見過幾次,除了出身門第不好這一條,論才學、論人品、論長相,樣樣都是拔尖,而且現在他官做得也很好,既然二妹妹喜歡,咱們何不乾脆成全了他們一對有情人呢!」
「胡鬧!你還真把自己當成個人物了,連自己都管不好,倒先管起妹妹的婚事來了,你懂幾個問題?」沈冕怒斥了一聲,畢竟是男人,心腸狠一些,「這死丫頭真是不知羞恥!又是何等的異想天開!她想嫁給路蕭然,除非我死了!竟然敢絕食來威脅爹娘,真是不孝。」
轉身吩咐三太太道:「你去告訴她,若是實在不喜歡王芸,換一門親事不是不能商量,條件可以放寬到甲姓門戶,再低是絕對不行的。嫁給路蕭然,那是想也不用想。就算她真死了,也全當我沈冕沒有生她這個女兒!」
三太太則嗚嗚地哭了起來:「都什麼時候了,老爺還說這樣的話?虎毒不食子,再怎麼說那也是您的親生女兒啊!」
謝氏道:「老三說的對,別的都可以讓步,唯獨嫁入寒門這一條,是無論如何不成的。」三人商量來商量去,只能以不變應萬變,先這麼冷著沈沅思,只叫三太太和沈沅思身邊的丫鬟輪流去勸說,希望她能回心轉意。
沈沐大著膽子出主意道:「我看不如請三妹妹來勸勸妹妹吧,三妹妹足智多謀,咱們勸服不了,說不定她能有法子呢!」
三太太想起這段時間沈沅鈺的表現,忍不住眼睛一亮。謝氏卻反對道:「不可,家醜不可外揚,這件事還是不要叫東府的人知道為好!」
商量來商量去,也沒有什麼好辦法,事情再次回到了原點。只不過謝氏和三太太等得,沈沅思卻是等不了了。
第二天沈沅鈺正在吃早飯,沈沐就急急忙忙地過來找她:「快快!快去救救二妹妹!」
沈沅思絕食的事情其實沈沅鈺早就知道了,她還以為是這件事,就問:「到底出了什麼事?你慌成這樣?」
沈沐的手有點兒哆嗦:「二妹妹,二妹妹上吊了!」
「什麼?」沈沅鈺大吃一驚,沒想到沈沅思這麼烈性!「二姐姐有事沒有?」
「還好丫頭們發現的早!」沈沐道:「現在大夫給她施了針,可這都三天了,到現在她不肯吃一點東西,再這麼下去不吊死也要餓死了。三妹妹,看在咱倆平日那麼交好的份上,你去幫忙勸勸二妹妹吧,算哥哥求你了!」
沈沅鈺並未多想,撂下筷子便吩咐寶珠道:「去給我拿件大毛的衣裳過來!」
沈沅鈺穿好了衣裳便和沈沐出了長樂堂東廂,就算看在沈沐的面子上,這件事她也是責無旁貸。
到了西府,兩人直接進了沈沅思的臥房。就見謝氏和三太太都坐在沈沅思床前的椅子上,正抹著眼淚,哭道:「我苦命的孩子,你這是何苦呢?」
三老爺則是臉色鐵青地站在那裡,一言不發。
沈沅思像是一個木偶一般地瑟縮在被子裡,雙目無神,目光渙散,臉色蒼白得像是一張紙,脖子上更有一道鮮明的勒痕。她的貼身丫鬟站在一旁,捧著一碗濃濃的小米粥,哀求著說道:「小姐,你好歹吃一口吧!」
沈沅思卻像是完全聽不見一樣,不言也不動。
三太太看見沈沅鈺,目露一絲希冀的光芒,「你來了!」
沈沅鈺快步上前給長輩們行禮。沒有廢話,直接道:「來的路上,三哥已經把前因後果都告訴我了。」
三太太歎了一口氣:「讓你見笑了!」要不是走投無路,謝氏和三太太也不會急病亂投醫,聽了沈沐的話,把沈沅鈺給叫了來。
沈沅鈺道:「三嬸嬸哪裡話來,東西兩府本是一家,二姐姐的事,就與我自己的事是一樣的,我怎麼會笑話二姐姐?況且,現在也不是說這些的時候,問題的關鍵是,這件事該如何了局?」
三太太喃喃道:「是啊,這件事該如何了局?」
沈沅思上吊這一招真的是擊中了三太太和謝氏的軟肋。謝氏年紀大了,承受不來白髮人送黑髮人這樣的事,她和三太太一商量,「罷了罷了,既然二丫頭這樣堅持,咱們便成全了她罷!」
謝氏直接帶著三老爺和三太太去見沈重,將這件事告訴了他。沈重和沈弘不一樣,他對待子女一向寬容,對幾個孫女也十分疼惜,謝氏本來以為沈重聽說沈沅思上吊的事情,必然會應下這門親事,沒想到沈重想也沒想就一口拒絕:「這件事絕無可能!你們提也不要再提!」
沈重並未向他們解釋,現在的沈家正到了家族生死存亡的關鍵時刻,沈家能否更進一步,奪得相權,取代琅琊王氏成為大晉第一士族,就看這幾個月沈家和各大家族以及皇帝的博弈了。
這段時間,沈家上上下下不能出一丁點兒紕漏,想和寒門眾人聯姻?那就是沈家門風不正的表現,連御史都可以上書彈劾的,沈家還憑什麼成為眾士族的領袖。就算沈重答應了,沈弘也是絕對不會答應的。
當年沈弘的原配妻子王氏就差點被路尚之奪走,如今沈沅思又和路尚之的兒子攪和到了一起,若是沈弘知道了,不定有多生氣呢。
謝氏道:「難道您就忍心看著二丫頭這樣活活餓死?」
「既然她選擇了寒門子,那就等於是背棄家族……就算是死了,那也是她的命吧!」二老太爺的態度十分堅決,眾人見說服不了他,只得怏怏出了書房。
想到這裡,三太太幾乎哀求著對沈沅鈺道:「三丫頭,你好好勸勸她吧,咱們是真的沒有一點兒辦法了。」按照二老太爺的意思,要是沈沅思自己不肯回心轉意,那就真的只剩下死路一條了。
沈沅鈺點點頭道:「我會好好勸勸二姐姐的!不過,能否容我和二姐姐單獨說幾句話?」
三太太略一遲疑,謝氏已道:「走吧,她們小姐們,有些話是不方便咱們聽的。」說著率先起身對沈沅鈺道:「三丫頭,二丫頭就全拜託給你了!」
沈沅鈺向她行了個福禮:「我會好好勸說二姐姐的。」
等眾人全都出去了,沈沅鈺從丫鬟的手裡接過粥碗,自己拖了一把椅子坐在沈沅思的面前。叫了一聲:「二姐姐!」
沈沅思的眼珠轉了轉,沒說話。她整整餓了三天,她是真沒有力氣說話了。沈沅鈺道:「二姐姐,叔祖母和三嬸嬸都不在,現在屋子裡就剩下咱們姐妹兩個,要不你先吃口粥?」就舀了一勺送至沈沅思的嘴邊。
沈沅思歪過頭去不肯吃。沈沅鈺也沒有強求,只是淡淡道:「我知道絕食、上吊這些招數都是路蕭然教給你的。他既然教你掐准了時間,在丫鬟進門之前上吊,就說明你也不是真的想死。現在又沒有外人,你何不偷偷吃兩口粥呢,要不然,你沒有嫁成路蕭然,自己倒先要餓死了,豈不是虧大了。」
沈沅思的眼中射出驚駭欲絕的光芒。她怎麼也沒想到,沈沅鈺聰明到這種地步,連這種事情她都能想得到。卻不知道沈沅鈺如此推論也是有依據的。
首先,沈沅思這種大家閨秀,絕食、上吊,以死相逼這樣的潑辣的手段一般也不是她能想到的。從沈沅鈺知道她絕食的第一天起,沈沅鈺就懷疑這一切都是路蕭然在背後指使。
其次,她問過沈沐,沈沅思上吊的時間拿捏得太精確了,早上的那個時候,丫鬟們已經開始起床梳洗了。若是她真想死,完全可以在晚上或者凌晨時丫鬟睡得最香的那段時間。
有了這些推理,沈沅鈺一上來就拿話詐她,沈沅思果然上當了。沈沅鈺眨眨眼睛:「你看,我知道的遠比你所想像的要多吧!」
她一邊慢條斯理地用勺子攪拌著碗裡的粥,一邊說:「路蕭然和二姐姐商量了這麼多法子,看得出來,他是想娶你過門的,可是他讓你一個弱女子頂在最前面,承受家族給予你的這樣巨大的壓力,自己卻躲在後面不肯出面,實在太不地道了!」說到這裡,她的語氣中便帶上了濃濃的不屑。
這的確是沈沅鈺發自內心的想法。
心目中的男神遭到詆毀,沈沅思終於不再沉默:「他……不是那樣的人!」她的聲音嘶啞而又虛弱。
沈沅鈺忽然說了一句石破天驚的話:「若我說我有辦法成全你們兩個,讓你們如願以償地成為夫妻,前提是你要放棄蘭陵沈氏二小姐的身份,從此歸隱泉林,粗茶淡飯,你願意嗎?」
「你說得都是真的?」沈沅思的眼睛都亮了起來。
沈沅鈺的語氣十分篤定:「自然是真的。」
「只要能和他在一起,我有什麼不願意的!」沈沅鈺就知道她會如此回答,一時也為她不顧一切的愛情而喝彩。
「你若是相信我,那一切就由我來安排!」
沈沅思搖了搖頭,她並不相信:「連祖母和母親都沒有法子,你能怎麼樣幫我?」
沈沅鈺道:「你現在已經走投無路,再這樣堅持下去,你要麼活活餓死自己,要麼屈服嫁到琅琊王氏,你還不如信我一次,至少還能保留著一絲希望,即便我沒法子或者法子沒有用處,你也並不吃虧!不是嗎?」
沈沅思想了想,沈沅鈺說得一點兒不錯,只能死馬當作活馬醫,於是她點了點頭。沈沅鈺道:「那麼你先吃點兒東西,這個計劃沒有你的配合是完全無法執行的!」
謝氏和三老爺、三太太已在沈沅思的門外焦急地等了一會兒,就看見沈沅鈺推門出來了。手裡拿著一隻空碗。三太太大喜,「思兒她肯吃東西了?她肯回心轉意了?」
沈沅鈺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將空碗交給了一旁的丫鬟,對幾個人說道:「二姐姐只是聽我的勸吃了半碗粥而已,她要嫁給路蕭然的心思卻是沒有丁點動搖。」
三太太急道:「連你勸也不聽,這可如何是好?」
沈沅鈺道:「我有個法子能讓二姐姐回心轉意,就是不知叔祖母和三嬸嬸肯不肯信我!」
謝氏和三太太對望了一眼,事到如今,除了信任沈沅鈺,她們還有什麼法子好想?三太太就握住沈沅鈺的手:「你到底有什麼法子,能不能先和我們說一說,也好讓我們心裡有個底!」
沈沅鈺微笑道:「不是我不想把那個法子告訴各位長輩,只是這個法子一旦說出來,就要不靈了。」
她是做了兩手準備的,一旦路蕭然真把沈沅思當成了「真愛」,她也願意成全這一對有情人。這可不能和謝氏還有三太太他們明言。
沈沐接口道:「爹,娘,三妹妹那麼聰明,既然能讓二妹開口吃飯,就一定能解決這個難題,您就放手讓她去做吧!」
謝氏這些日子已經心力交瘁,她歎了一口氣,對三太太說:「沐兒說的是,咱們都老了,這些事還是讓年輕人們去折騰去吧!」除了相信沈沅鈺,她們還能有什麼辦法!
三太太就握住沈沅鈺的手說:「這事就全靠你了,若是你能勸得思兒回心轉意,三嬸嬸一輩子不忘你的大恩大德。」說著竟要給沈沅鈺下跪。
沈沅鈺趕緊伸手拉住了三太太,「使不得!一筆寫不出兩個沈字,二姐姐遇上這樣的坎兒,我幫她也是分屬應當,當不得三嬸嬸這樣
的大禮。您儘管放心,我一定盡心盡力就是。」
徵得了長輩的同意,沈沅鈺就又回到沈沅思的房中,沈沅思吃了粥,已經略微有了一些精神。沈沅鈺叫人拿來房四寶,叫沈沅思親筆寫信,約路蕭然出來見面。
沈沅思不解地問:「你這是何意?」
沈沅鈺笑笑:「你只管按我的吩咐去做,倒是我一定有法子成全你們就是了。」
沈沅思見她堅決不肯吐露,只好按照沈沅鈺的要求寫了一封信,約了路蕭然相見的地方,叫來自己的貼身丫鬟,將信送去了路府。
姐妹兩個在房間裡等了一個下午,送信的丫鬟才回轉了來。向兩位主子匯報說:「路公子親自見了我,問了小姐的情況,最後答應明日一定到棲霞寺相見。」
沈沅鈺聽完就放下心來,「二姐姐你先好好休息,我要回去準備準備。」
第二天一早,沈沅鈺就到了西府,「二姐姐收拾妥當了吧,咱們這就去棲霞寺!」昨天沈沅鈺讓她在信中寫好了在棲霞寺見面,故此沈沅思一大早就梳妝一新,只等到了時間就出發。
不過沈沅鈺來得這麼早,她還是感覺有些奇怪。「不是約得巳時正刻相見嗎,現在去是不是有點早了?」
沈沅鈺笑得有幾分神秘:「讓路客人久等,可不是禮貌的行徑。」
昨天就說好了一切都聽她的,沈沅思也就沒有反對。兩人登上了早已備好的馬車,事前沈沅鈺已經向三老爺三太太報備過了,為了安他們的心,沈沅鈺主動提出,讓沈沐隨同,並且叫他們多派下人跟著同去,也不怕沈沅思就這麼逃跑了,所以這一路出府倒是順順當當的,沒人阻攔。
不一時就到了棲霞寺。寺中的一位僧人出面迎接,沈沅鈺常來常往,和寺中的人已經頗為熟識。那僧人道:「施主要的客房我已經準備好了,幾位隨我來吧。」將三兄妹引入一間收拾得十分乾淨致的禪房。
沈沅鈺對二人道:「你們在這個房間裡呆著,不論聽見了什麼,都不要出聲。明白了沒有?」
沈沐有些狐疑:「三妹妹,你到底在玩什麼把戲?」
沈沅鈺瞪了他一眼,又叮囑了沈沅思幾句話,這才去了隔壁的房間。又等了大半個時辰,就見一位知客僧人領著路蕭然進了屋子。就聽見隔壁的聲音極為清晰地傳了過來,「怎麼是你,二小姐為什麼沒有來?」
沈沐和沈沅思恍然大悟。原來這兩間禪房中間的牆壁是空心的,在隔壁說話,這裡聽得清清楚楚的。
就聽見沈沅鈺的聲音說道:「路公子別來無恙。我二姐姐為了嫁給你,與整個蘭陵沈氏都鬧翻了,現在這樣的敏感時期,沈家又怎麼可能放她出來和你見面?」
路蕭然沉默少頃,「沅思在信中與我相約在棲霞寺而非我們平日見面的舊址相見,我就知道這其中有問題了。」
沈沅鈺道:「路公子若然聰明,不過你還是來了!」
路蕭然道:「我和沅思兩情相悅,既然是她寫信約我前來,哪怕是刀山油鍋,我也必然會來的。」隔壁的沈沅思聽到這句話,臉上露出淡淡的紅暈,滿心都是幸福。
沈沅鈺卻是冷哼了一聲:「公子知不知道,您這一句話,就已經是害了我二姐姐。私相授受,是個什麼名聲,您難道不知道嗎?」
路蕭然淡淡地道:「我和沅思發乎於情而止乎於禮。我們兩人早已訂下鴛盟,此生非卿不娶非君不嫁,都到了這個份上了,還有什麼好遮掩的。」
沈沅鈺一陣冷笑:「路公子,你說得比唱得還好聽,可是事發到現在,你為什麼只讓二姐姐一人頂在前面,讓他獨自面對家族的壓力,你卻不肯到沈家解釋一二。」
路蕭然道:「不是我不想去沈府解釋,實在是自知我去了不但不會起任何作用,反而有可能讓事情變得更加不可收拾。我知道,沅思她受苦了,這些天我沒有睡過一天好覺,我知道她在府中的日子過得艱難,我卻不能幫什麼忙,我的心裡比她更加難受。」
他說得十分動情,語氣真摯感人,沈沅鈺不得不動容。躲在隔壁的沈沅思聽了早已淚流滿面。
沈沅鈺細細觀察,見他眼下果然有一片烏青,暗想難道他真的夜夜無眠?她心裡對原先的判斷就有了一絲動搖。若是路蕭然到現在還在說謊,那他的演技就太好,他的心機就太深沉了。
她道:「這次長輩派我前來,是想讓我提醒你一句,你出身太過低微,想娶我們沈家的女兒,還是趁早熄了這份心思吧!」
「我和沅思兩情相悅,沈家為什麼就不能成全我們呢?」
沈沅鈺看了路蕭然一眼:「有件事我要告訴你,沈家逼迫二姐姐嫁給琅琊王氏九公子王芸,二姐姐受逼不過,為了表明志向,她竟用剪刀劃花了那張漂亮的臉蛋,我想問問你,二姐姐都變成這樣了,你還願意娶她嗎?」
沈沅思在隔壁聽得一清二楚,沈沅鈺為什麼要說這樣的話欺騙路公子呢,路公子聽了不知要有多難過。她幾乎就要開口反駁,沈沐已經上前摀住了她的嘴。
「什麼?」隔壁的路蕭然一下子站了起來,臉色變得蒼白,「怎麼會這樣?沅思她沒有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