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騰世紀 > 都市小說 > 嫡女華第

正文 第91章 成功翻盤 文 / 彩田

    原本羊皇后就算是偏幫著新安公主,也沒有置沈沅鈺於死地的打算。可現在她眼中卻閃過濃烈的殺機。

    沈沅鈺偷盜御賜之物在前,正好這樣一個大大的把柄送到她的手上,她要是還不知道利用,那也太蠢了。

    皇后撩衣在皇帝的御座前跪下:「皇上,如今案情已經明瞭,請皇上以大局為重,現在就下令賜死此女!」

    她這話說得奇怪,賜死沈沅鈺又和大局為重有什麼關係?眾人只聽得一頭霧水。

    新安公主已經掩飾不住滿臉的喜色。

    沈沅鈺卻是大怒。偷竊御賜之物這種罪名的確是死罪,可是四大門閥的子弟都有特權,皇上皇后只要一句「少不更事,一時踏錯行差」懲戒一番也就完了,沒想到皇后竟然這樣鄭重其事地請皇帝賜死自己。

    自己和新安公主說穿了只是一點小摩擦,皇后竟然要趁此機會將她處死!實在太過狠辣。

    皇帝似開似閉的雙目猛然睜圓了,眸子中射出兩道駭人的精光:「皇后這麼快就替朕做主了?好,很好!」

    元帝的聲音聽起來很是平和,皇后的背後卻滲出了一層冷汗來。

    皇帝的多疑和狠辣她不是不知道。她深深地低下頭去:「臣妾不敢!皇上明鑒,臣妾並無此意。」

    一時間,現場靜得有如鬼蜮。帝后之間一向感情甚好,皇帝平時都是給足了皇后面子的,沒想到今天為了沈沅鈺這麼一個不相干的人打了皇后的臉。

    「既然絕無此意,那皇后就先起來說話。」

    皇后不敢再說,只得依言起來。

    皇帝的目光落在沈沅鈺的身上,立刻變得異常柔和起來。「剛才你說你叫沈沅鈺是嗎?你的祖父曾做過朕的師兄,朕便叫你鈺兒如何?」

    不是命令,而是商量的語氣。

    沈沅鈺要是到現在還沒看出來皇帝對自己另眼相看,那她就真是個棒槌了。她低了低頭,「是!」

    「好!好!」皇帝的笑容直達眼底,「鈺兒,朕來問你。新安的那顆南海珍珠是不是你偷拿了去的?」他的聲音竟是異乎尋常的溫柔。

    沈沅鈺只覺得全身都起了一層雞皮疙瘩。這個皇帝到底搞什麼玩意兒?現在她真想有多遠跑多遠,不過事到如今她只能硬著頭皮回答:「回皇上的話,臣女從來沒有偷過公主殿下的珍珠!」

    皇帝滿意地點了點頭:「朕瞧著這也是一個誤會,既然如此,朕這就下令赦了你!」

    眾人全是一臉古怪的神色。沈沅鈺也是啼笑皆非,什麼叫莫須有?皇帝的一句話能把黑的說成白的,也能把白的說成黑的,誰叫這天下他最大呢!

    新安公主已經忍無可忍了,她覺得自己的父皇今天一定是瘋了。她按捺不住叫了起來:「父皇,你怎麼可以就這麼放了沈沅鈺?如今人證物證俱在,你卻這樣輕易地放過了她,如此兒戲,如何能夠駕馭群臣,讓天下百姓心悅誠服?」

    皇帝勃然大怒,厲聲道:「你好大的膽子,竟敢這樣與朕說話,都是朕平日裡縱得你太過了!」

    新安公主長這麼大,皇帝還從沒有這樣責罵過她,眼淚立刻就流了下來。

    皇帝擺明了就是不想懲處沈沅鈺,正要吩咐桓淑妃將沈沅鈺送出宮去,沈沅鈺卻忽然開口道:「陛下一片愛護後輩的心意臣女心領了。不過臣女也同公主一般,想請陛下秉公按律辦事!」

    這句話說出來,眾人都用看傻子一樣的目光看向沈沅鈺。捉贓在手,證據確鑿,皇帝想要網開一面,她卻非得要皇帝秉公處置,這人是不是瘋了?

    皇帝滿臉吃驚地看向她,只有庾璟年隱隱覺得她這般說話必有用意。

    羊皇后打蛇隨棍上,「既然沈小姐都如此說了,還請陛下秉公處置吧。」

    皇帝有些搞不懂沈沅鈺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沈沅鈺已經再次下拜道:「在此之前,臣女想先請公主殿下回答幾個問題,請陛下恩准!」

    皇帝點了點頭:「准!」

    沈沅鈺就看向了新安公主,緩緩道:「敢問公主殿下,您是否確定皇后娘娘手中的那顆珍珠就是您丟失的那一顆?你確定你丟的那一顆珍珠是南海珍珠?」

    新安公主見她自己找死,一邊在肚子裡暗暗罵她愚蠢,一面不經意地道:「自然是本公主丟的那一顆!」

    沈沅鈺嘴角微翹,露出一絲譏諷的弧度:「殿下要不要再檢查一下?此事牽涉臣女名聲,還請殿下慎重行事。」

    現在知道求她了,是不是有點兒晚了!

    新安公主臉上的笑容十分得意:「不必了!」那顆珍珠本來就是新安公主趁著兩人身體接觸的時候,親自動手塞到沈沅鈺的香囊之中的,還需要檢查什麼?他曾在宮中跟著耍百戲的學過變戲法,動作很快,有自信沈沅鈺發現不了她在她身上動的手腳。

    羊皇后皺著眉頭,對於沈沅鈺的此番舉動已經頗為不耐。淡淡地道:「你的話問完了嗎?」

    沈沅鈺道:「問完了!」

    「既然如此,」羊皇后伸手召來兩個內侍:「現將沈小姐帶到內宮監安置。」皇帝明顯是不想懲處沈沅鈺,將沈沅鈺先關到內宮監去,內宮監諸人可是羊皇后的手下,到時候自然有機會除掉這個眼中釘肉中刺!

    這樣也不用和皇帝當場發生正面衝突,皇后倒是打的好算盤!

    &nbs

    p;那兩個內侍正要上前將沈沅鈺架走,沈沅鈺忽然叫了一聲:「慢著!」她淡淡地看著皇后,微笑道:「皇后娘娘,臣女並未偷盜公主殿下的南海珍珠,娘娘又怎麼可以將臣女就此關進內宮監呢?」

    羊皇后雙眉微揚,森然道:「沈沅鈺,你好大的膽子!竟敢與本宮這樣說話,事到如今,你還有什麼可以狡辯的?」

    沈沅鈺微微一笑,慢條斯理地說:「娘娘,臣女並非有意冒犯。實在是剛才公主說的清楚,她丟的珍珠乃是南海珍珠,而您從臣女身上找到的那一顆,明明就是從大食進口來的舶來品。既然這顆珍珠不是南海珍珠,那麼請問娘娘,臣女又何罪之有呢?」

    羊皇后詫異地看著那顆珍珠,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新安公主說是丟了一顆珍貴的南海珍珠,她又恰恰從沈沅鈺身上搜到一顆珍珠,自然先入為主地認為這就是新安公主丟的那一顆,哪想到,卻被沈沅鈺擺了一道。

    沈沅鈺道:「臣女對珍珠略有研究,此珠卻是波斯商人販運而至的,乃是波斯珍珠,並非是什麼南海珍珠。公主一心一意地認為這便是她所丟失的那顆珍珠,真是令臣女百思不得其解。」

    新安公主大怒:「胡說!你這是信口開河,父王送給本公主的珍珠,本公主又怎麼可能不認識?分明是你巧言令色,借此脫罪,甚至倒打一耙,誣陷本公主!在父皇面前說謊可是欺君之罪,你可想清楚了?」

    庾璟年看到這裡已經徹底明白了,難怪沈沅鈺要讓皇上秉公處理這件事,她分明就是故意換了一顆珍珠,然後挖了一個大坑,等著皇后母女跳進去,難怪她那麼痛快就肯讓皇后搜她的身。

    這個女子,可真是不簡單!

    不由自主,他的臉上就浮現出了一絲笑意。

    皇帝神色一動,道:「將那珍珠拿過來,給朕瞧瞧。」羊皇后急忙將珍珠敬獻上去,可是皇帝研究了半天,也沒看出個所以然來。

    新安公主急急道:「父皇,這便是女兒丟的你顆南海珍珠,這個女人在胡說八道。你快快將她治罪!」

    桓淑妃這時也看出來一些門道,適時地添了一把柴道:「既然咱們都認不出來,何不請司珍房的奉御前來,他們常年與這些奇珍異寶打交道,自然是能夠認得出來的。」

    皇帝道:「那便叫了他們過來,辨認辨認吧!」

    不大一會兒,司珍房的奉御就來了。這是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太監,他拿著那顆珍珠仔細端詳了片刻,又用放大鏡看了一會兒,最後跪下道:「啟稟皇上,珍珠分兩種。其一成為東夷珠,主要產自波斯灣,這種品種的珍珠品質優良,在白色、乳白色的體色上常伴有綠色暈彩,光澤強烈!其二是南洋珠,主要產自南洋地區,特點是粒大、型圓、色白,具有強珍珠光澤。這顆珍珠其色純白,看起來極像是南洋珠,不過經過奴才的仔細鑒別,它實際乃是由波斯或者大食商人販運而來的東夷珠……」

    他說了一大堆的專業術語,眾人聽得雲裡霧裡的,不過最後的結論還是聽明白了。

    皇帝問道:「這麼說,這顆珍珠不是南海珍珠了?」

    奉御道:「南海珍珠乃是南洋珠中的珍品,奴才是不會認錯的!這顆乃是東夷珠,自然不是南海珍珠。」

    新安公主無法接受這個事實,她大聲道:「不可能!不可能!你腰間香囊中的明明就是南海珍珠,怎麼會變成一顆東夷珠的?定是你換了珍珠的品種,借此誣賴本公主!」

    沈沅鈺笑得十分淡然:「公主殿下,剛才咱們可是誰都沒有說這顆珍珠是從我腰間的香囊之中搜出來的,你又是如何知道的呢?」

    「你……你……」新安公主一時嘴快,竟然說漏了嘴,這時再想圓回來可就沒那麼容易了。

    沈沅鈺叩頭道:「陛下明鑒,這顆珍珠也並非是臣女所有,不知怎麼就到了臣女的香囊之中,若非這顆珍珠不是南海珍珠,而臣女恰巧對珍珠略有所知,今天這盜竊御賜之物的罪名怕是跑不了了!這其中的原委,還請陛下給臣女一個公道。」

    一時之間眾皆嘩然,有點腦子的都明白了,這是新安公主故意將珍珠放在沈沅鈺的香囊中,藉以陷害沈沅鈺,大概是她自己一時大意了,竟然將這顆珍珠拿錯了,這才令真相大白於天下。

    沈沅鈺用一種分外淡然的表情看向新安公主:「公主殿下能否給臣女一個答覆,以解臣女之惑!」

    新安公主看見這種表情就恨不得上去撕了她的臉,大聲喊道:「你個小賤人!我放進去的明明是南海珍珠,怎麼會變成了東夷珠?」

    沈沅鈺就是故意激怒她,等著的就是她這句話。這句話不啻於把什麼都承認了。

    羊皇后氣得發抖,厲喝一聲:「還不給我閉嘴!」要不是顧忌身份,恨不得上去堵住女兒的嘴巴。

    桓淑妃冷冷一笑:「新安陷害在先,誣告在後,剛才公主可是親口承認願意按律處置的。要不要再去叫一個刑部的官員問一問,這種情況下,該定個什麼罪名呢?」

    羊皇后已經屈膝跪下了:「陛下,都是臣妾管教不嚴。新安也只是一時胡鬧,請您念在她年紀尚小,就從輕發落吧。」

    新安公主兀自恨恨地瞪著沈沅鈺:「你這個小賤人,都是你在中間搗鬼……」

    羊皇后連連給她使眼色,新安公主根本就沒看見。

    皇帝的臉色鐵青。依稀之間,那塵封在記憶中的往事又重新浮現在眼前。那時的羊皇后也是站在那個女子的面前,指著她的鼻子罵「小賤人」,皇帝只覺得一股怒火直竄到了頭頂,他已是怒極,猛地站了

    起來,狠狠地打了新安公主一個嘴巴,他打得那樣用力,新安公主甚至整張臉都偏到了一邊去。

    皇帝震怒,沒有人敢再站著,包括新安公主在內,所有人跪了下去。「陛下息怒!」

    皇帝用冰冷的不含有任何感情的聲音說道:「新安公主,不賢無淑,肆意妄為,著即廢去公主之位,降為郡主,食邑減半,交予宗人府看管。無朕之命,不得探視。」

    眾皆震驚,包括沈沅鈺在內,誰也沒想到皇帝會罰得這樣重。

    新安公主已經嚇傻了。沒想到自己偷雞不成蝕把米,不但沒有害成沈沅鈺,甚至還把公主的爵位給鬧沒了。

    皇帝冷冷地看著新安公主,目光冰冷沒有一絲感情:「還不謝恩!」

    羊皇后使勁一拽新安公主的衣袖,新安公主才哭著道:「兒臣謝恩!」

    皇帝連看都不再看這對母女一眼,轉身對太監總管張士德道:「你取一枚金龍令來!」張士德吃了一驚,這金龍令輕易不會發出,有了此令,就可以隨意進出皇宮,隨時可以見到皇帝,任何人不得阻攔,可以說珍貴至極。

    吃驚歸吃驚,他卻不敢怠慢。就有一個小太監遞上一塊雕刻著五爪金龍的精緻令牌來。皇帝親手遞給沈沅鈺道:「鈺兒,今日叫你受委屈了,朕便送你這枚令牌,此後不論你遇到了多麼難以解決的事情,都可以隨時來見朕,朕定然給你做主!」

    看這架勢今天這枚令牌她是怎麼都不能不收下了,只得雙手接過,恭謹地道:「謝主隆恩!」

    皇帝想了想,考慮著找個什麼理由把沈沅鈺留下來,哪怕是陪著他吃一頓飯也是好的。他沉吟著道:「交州那邊剛剛進獻了一些新鮮的桂圓過來,你隨朕到紫宸殿來,關於蘭陵沈氏,朕有幾件事想要問你……」

    沈沅鈺臉色微變,皇帝對她的態度十分奇怪,到底要對自己做什麼?私心裡,她是絕對不願意和皇帝去紫宸殿的,可是皇帝的話便是聖旨,她不敢不接!

    庾璟年神色微動,蘭陵沈氏的事兒,皇帝問誰不好,怎麼找了一個養在閨閣中的小姐來問?他總覺得皇帝看向沈沅鈺的目光令人非常不舒服,忍不住道:「陛下,既然此事已經了結,不如就由微臣送沈小姐出宮吧!沈小姐母親有疾,在這裡已經耽擱了這麼久,再晚,她的母親要擔心了!」

    在場這麼多人裡,只有庾璟年有這個膽量反駁皇帝的話了。

    皇帝冷冷地看著庾璟年,臉上陣青陣紅,一忽是憤怒一忽是愧疚,那眉宇之間有一團風暴在隱隱形成,隨時都有可能大發雷霆。眾人全都噤若寒蟬,不敢多發一聲。

    可是當皇帝看見庾璟年俊美無匹的面孔上那一絲淡淡的倔強,那雙黑漆漆的眸子寸步不讓地與他對視,在陽光下那雙眸子中隱現淡淡的琥珀色,他只覺得自己的精氣神一下子就散了。

    皇帝頹然地坐回到龍椅上,像是一下子老了十歲。擺了擺手道:「罷了,你送沈姑娘回去吧。」連鈺兒都不叫了。

    庾璟年沒想到皇帝這麼容易就退縮了,他淡淡看了沈沅鈺一眼,向皇帝行禮之後,便帶著沈沅鈺向著宮外走去。

    直到走出數十步,再看不見皇帝的影子了,沈沅鈺才覺得背後都已經濕透了。一直都聽說晉元帝英明神偉,不是個昏君。王謝沈桓四大門閥的宗主哪個不是老奸巨猾的老狐狸,皇帝能從他們手裡一步步加強皇權,想來不可能是個昏庸之輩,可是今天,他到底想要幹什麼?

    多虧了庾璟年出來攪局,幫自己擺脫了那種困境。沈沅鈺是真心感激他。

    算來,他幫助自己,這已經是第三次了。

    她便真誠地說了一句:「庾將軍,謝謝你!」

    庾璟年大踏步地走在前面,剛才他也不知道為了什麼,竟然忤逆一向尊敬的皇伯父,自己到底是為了什麼?

    「你不必謝我!」庾璟年故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像是往常那樣冰冷,「我不是為了你,我只是為了郗傑!」說完這句話,他覺得心裡敞亮多了,好像這句話不是在說給沈沅鈺聽,而是說給他自己聽似的。

    彷彿是害怕別人感激他一樣!沈沅鈺只覺得他彆扭的很有意思,笑道:「不管怎麼說,你幫了我,我便要謝你!」她那一雙眼睛清亮如水,眼中含著淡淡的溫和的笑容。不得不承認,這雙清亮有神的眸子十分好看,深深的吸引著庾璟年。

    庾璟年和她目光相對,在她充滿睿智的目光注視下,感覺自己的心思彷彿無所遁形一般,不知怎麼的,就有種想要躲開她目光的衝動。

    「我和郗傑是交心換命的好兄弟!」真是越描越黑,沈沅鈺聽到這些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庾璟年一瞬間覺得無地自容,他臉上仍是酷酷的表情,耳根卻是慢慢紅了起來。沈沅鈺看見了,忍不住笑得更歡暢了。

    庾璟年幾乎有些惱了:「不要再笑了。」雲惜簡直看傻眼了,他跟著庾璟年這麼多年,從來沒有見過主子這麼失態過。

    沈沅鈺連忙伸手摀住了嘴:「不笑,不笑了。」可還是忍得十分辛苦。

    庾璟年只覺得尷尬萬分,趕緊找了一個話題道:「新安的那顆南海珍珠是不是被你換了?」

    沈沅鈺眨眨眼睛,卻沒有說話。

    庾璟年冷哼了一聲,這個丫頭片子倒還真是謹慎。不該說的一句不說,難道是害怕自己拿住了她的痛腳不成?

    就有些語氣不善地道:「那顆南海珍珠你放在哪裡了?你就不怕皇后娘娘把那一顆珍珠也給搜

    到了?」

    沈沅鈺道:「或許公主一不小心,把那顆珍珠掉進了太液池也說不定呢。」

    庾璟年微微一愣,這句話他當然聽的明白。沈沅鈺是在變著法的告訴他,自己識破了新安公主的奸計,直接把那顆御賜的珍珠扔進了太液池中。損毀御賜之物可是要殺頭的,這裡又是皇宮,他本來以為沈沅鈺必是將珍珠妥善地藏了起來,沒想到這個小女子竟有這般的膽識!

    他自己就是個膽大包天的,這下對沈沅鈺更添欣賞。

    新安公主撞她的那一下,趁機就在她的身上做了手腳。新安自以為得計,卻不想沈沅鈺早已對她充滿了戒備,所以一開始就發現了她偷放在荷包裡的珍珠。其實新安公主沒有發現,沈沅鈺原來頭上的珠釵是有三支的,轉個身的功夫就變成了兩支,其中一支上頭的珍珠就是那顆東夷珠。

    沈昀對長女十分嬌寵,給她打製的首飾上無不是用的最好的珠寶,沈沅鈺見那顆東夷珠和南海珍珠品相大小都十分相似,這才靈機一動,將珍珠調換了,就是想給新安公主留下一個難以忘懷的教訓,讓她以後再不敢惹自己。

    她這麼做能收到多大效果並沒有個預期目標,只想著隨機應變而已。沒成想,這個結果卻好得有點出乎意料。

    沈沅鈺離開不久,太液池旁邊眾人就已經散了。

    皇帝回到御書房,也不看折子,也不見人,只是坐在那裡,神色仍是一片怔忪。張士德不敢打擾皇帝的思緒,只是使眼色令御書房內伺候的太監全都退下去,免得驚擾了皇上。只有他留在皇帝的身邊伺候。

    枯坐了片刻,皇帝忽然道:「張士德,你扶朕到東暖閣去一下。」御書房本來就是軍機重地,東暖閣更是重中之重,更是除了皇帝,任何人都不准進入的禁地,連每日的打掃除塵,都是由大總管張士德親自動手。

    東暖閣佈置得十分簡單,甚至簡單到有些簡陋的程度了。北牆之上掛著一幅栩栩如生的美人圖,那美人圖是按照真人一比一的比例畫下來的,因此佔據了半個牆壁,此外屋中就只有一桌一椅,剩下的就別無他物了。

    皇帝一進入這間屋子,目光就落在美人圖上,再也移不開了。畫中的女子青絲堆起如雲,生得國色天香,一雙美目顧盼生姿,目光清亮,與沈沅鈺倒有幾分神似。皇帝目光纏綿繾綣,彷彿有無數情絲絲絲纏繞。

    皇帝每次不開心,或者有軍國大事難以決斷的時候,總會到這間小房子裡來坐坐,也只有在這裡,他才會褪去一個皇帝的尊嚴,露出人性化的一面。

    皇帝看著那副畫像,久久不曾言語。張士德屏著呼吸,盡量將自己化作一塊背景板。

    只不過皇帝不肯遂他的心意。皇帝忽然緩緩開口道:「張士德,你瞧著,那沈家小姐和兒可有幾分相像?」

    張士德自然明白桓在皇帝心中的地位,這話他可不敢亂說,便小心翼翼地道:「奴才不過就是主子面前的一條狗,哪裡有資格議論主子心中在意的人!」

    皇帝微微歎息了一聲,語氣中竟罕見地帶上了一絲蒼涼:「朕當年這為了這個皇位,辜負了兒的一片深情,不得以將他嫁給了旁人,到如今,朕雖然當了二十年的大晉皇帝,卻沒有一天開懷過的。真不知道,朕當年的選擇是對了,還是錯了?」

    他感歎良久,才又說道:「你放心說吧,不論是對是錯,朕絕不追究就是了。」

    張士德這才敢說話:「奴才斗膽說一句,奴才私心裡覺得,這個世上沒有人比主子更加端莊嫻,沈家三小姐若論容貌,比起主子來差了一些兒,看起來,其實……其實並不怎麼相像的!」

    皇帝微微一哂:「你個老奴才懂什麼?沈小姐與兒,容貌上只有三分相像,可神韻氣質卻像足了七成。尤其是那寧靜淡然的眼神,彷彿游離於整個塵世之外……」他的聲音漸次低了下來。

    張士德只覺得背後冷汗涔涔流出,他自然知道沈沅鈺的氣質像足了桓,只是當年皇帝為了桓,鬧得差點兒朝政崩潰皇位不保,張士德這才故意說兩人長得不像,以打消皇帝的念頭。

    聽到皇帝這樣說,他只得硬著頭皮委婉勸諫道:「她就是和主子再相像,也畢竟不能和主子相比,況且她是沈弘的孫女,奴才剛才叫人打探過了,這位沈小姐,是太后侄孫郗傑的未婚妻……」陛下您還是別惦記了吧,您和她差著輩分呢,太后也是絕對不會允許你搶了她侄孫的未婚妻的。

    皇帝哼了一聲:「你以為朕是那種看見喜歡的女子就要納入宮中的昏君嗎?」

    張士德跪倒在地,以頭觸地:「奴才絕無此意!請皇上明鑒!」

    皇帝氣呼呼地看了他一眼,良久才道:「朕當年曾在先帝面前發下誓言,為了平衡士族的勢力,終身不納王謝沈三族之女為妃,你以為朕是那般不知輕重的人嗎?」

    張士德連說不敢。

    皇帝回頭又去看桓的畫像,目光之中卻是無盡的痛苦和迷惘,好半晌,他喃喃地道:「兒,兒,你告訴朕,朕究竟應該怎麼做?」

    張士德跪在地上,只覺得後背濕了一大片。

    良久良久,皇帝才終於轉過頭來,目光中恢復了往日的威嚴和冰冷,對張士德道:「老東西,你起來吧!」

    羊皇后回到清寧宮。新安公主——現在已經是新安郡主了,早已被內侍押往宗人府。

    羊皇后剛一回到正殿,就憤怒地掀了桌子。桌上精美的瓷器玉器碎了一地,皇后盛怒之下,鳳目閃閃生威,宮人們噤若寒蟬,誰也不敢多說一句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