庾璟年道:「說吧,三小姐需要我幫你做什麼?」庾璟年雖然性子彆扭,可卻丁是丁卯是卯,一向是一諾千金。
沈沅鈺道:「我希望將軍發動人馬,幫我找一找我的妹妹和小叔叔。」就把沈沅舒和沈旭走失的事情詳細說了一遍。
庾璟年十分雷厲風行,立刻就喊了門口站崗的侍衛進來:「派人去把雷老大給我找來。」
「雷老大是本地的地頭蛇,手下偷雞摸狗、雞鳴狗盜無數,做什麼的都有,找人這種事,官府辦起來,還不如道上的人來得方便。」庾璟年對沈沅鈺解釋了一下雷老大的身份,沈沅鈺從前是作律師的,什麼案子沒有接觸過,自然知道庾璟年這個思路是再正確沒有的了。
看他對雷老大如數家珍的樣子,沈沅鈺就確定,這次找他幫忙是找對人了。
沈沅鈺本想見見雷老大的,庾璟年卻道:「這種粗鄙之人,你就不必與他相見了。我會派人先將你們送回沈府,等我找到了令叔和令妹,自然會派人將她們送回沈府去的。」
沈沅鈺張了張嘴,終於沒有提出反對的意見。隱隱間,她覺得庾璟年會盡心盡力為她尋找妹妹和小叔叔,而他喜怒無常,萬一自己惹到他不痛快了,說不定他又會撂挑子了。
沈沅鈺便道:「那就全拜託將軍了。」
庾璟年道:「記住,你又欠了本將軍一個人情!」似乎是強調一般,又再加了一句:「是你,不是你們沈家!」
沈沅鈺有些無語,這人怎麼變得這麼斤斤計較了。自己和家族到底有什麼區別?
「只要庾將軍答應幫忙,日後但凡有所差遣,必定全力以赴,不敢推辭。」
庾璟年玩味地看著眼前的女子,淡淡開口道:「無論我叫你做什麼你都答應?」
沈沅鈺一梗,覺得這話怎麼那麼彆扭。你叫我去死我還真死啊?這熊孩子的腦子裡到底轉的是什麼念頭?
現在畢竟不敢得罪他,就順著他的話道:「無論你叫我做什麼我全都答應。」
庾璟年嘴角浮起一絲淡淡的笑意,像是第一縷陽光照在冰面上,沒有理由的他便心情大好。
沈沅鈺心情忐忑地出了室,發生了這種事,其他的世家子弟早已回了家。不大一會,庾璟年就派了千牛衛將沈家諸人全都送了回去。
沈沐和沈沅鈺早就派人把這附近找了十八遍了,卻是一點兒線索都沒找到。知道再找下去也沒用,便只好回去求助於家族。
庾璟年回到三皇子的那一間室。
「打發了那個丫頭了?」庾邵淵問道。
庾璟年點了點頭,把沈沅鈺求她幫忙尋找嫡妹和小叔叔的事情說了一遍。這件事庾邵淵早就知道了,他皺眉想了想道:「這兩個人又不是傻子,就算因為刺客出現一時慌亂,躲了起來也應該很快就被找出來才對!又怎麼會消失得無影無蹤了呢?」
庾璟年道:「你可知道這大相國寺附近,生意最火爆的一宗買賣是什麼?」
庾邵淵道:「你就別賣關子了,說吧,到底是什麼?」
「就是人牙子販賣人口!」
「你是說,沈家的公子和小姐被人牙子給拐走了?」庾邵淵道,「這不可能吧!那些人牙子在道上摸爬滾打多年,別的沒有,眼力最是精明,懂得什麼叫先敬衣裳再敬人。只看那兩人的穿戴,他們也不敢動手,捉了蘭陵沈氏的嫡枝的公子和小姐,不要說他們,就連他們背後的組織也吃不了兜著走!」
庾璟年道:「你不覺得這件事處處透著蹊蹺嗎?」
「不錯,你這麼一說,的確是有點兒。難道這事涉及到沈氏小兩房之爭?」說著他八卦之魂熊熊燃燒起來:「我聽說,沈弘那老東西對這個幼子十分疼愛,你說要是沈家三小姐把他給弄丟了,那老東西豈不是連帶著把小大房也一併恨上了!」
庾璟年揚起一抹意味不明的涼涼笑意:「沈弘那老狐狸能做到蘭陵沈氏一族的族長,皇伯父對他又是百般忌憚,必然聰明絕頂,想要騙過他,怕是沒有那麼容易!」
頓了一頓,又道:「不說這個了,這次的刺殺折損了不少士族子弟。那裴家一心想要投靠你,這次的刺殺卻折損了他們家鍾愛的十四兒子,你要怎樣安撫裴家呢?」
庾邵淵歎了一口氣:「我本以為裴家這兩個兒子名聲在外,總有些能力幫我辦幾件事,現在看來,也不過是些空談誤國的沒用東西,裴十四死了就死了吧,我會派人多送些重禮到裴家,順便答應他們的請求,把裴家的庶女接進門去,給她一個側妃的位子。太子和琅琊王氏有些齟齬,順帶著不喜裴家,裴家在軍隊中又沒有勢力,和大皇子也說不上話,除了投靠我,誰還能接納他們!」
庾璟年似笑非笑地看著他,戲謔地道:「你真的打算娶裴染?此人在建康風評甚差,她的生母出身秦淮河,昔年曾是秦淮河上的頭牌名妓。你就不怕將來這個女人給你腦袋上戴上一頂綠油油的帽子?」
庾邵淵想起裴染在醉仙居的表現也有一絲鬱悶:「若不是我不想放棄裴家這股助力,若是裴家還有適齡的女孩,我又怎會迎娶這樣一個不知羞恥檢點的女人?罷了,總算那裴染有幾分姿色,等她進了我的王府,搓扁揉圓還不是由著我,她一個女子還能翻了天不成?」
庾璟年聽到這句話,不由想起了沈沅鈺改革稅制的那個法子,苦笑道:「誰說女人翻不了天?」一旦這個主意拋出來,恐怕所有的士族,整個朝廷,真的都要翻了天了。
庾邵淵莫名其妙
:「你說什麼?」
庾璟年就把沈沅鈺的法子說了一遍。庾邵淵聽完了之後,整個人都坐了起來:「這個法子,咱們要好好參詳參詳!」
沈沅鈺回到長樂堂,衣裳還沒換呢,就有丫頭進來通稟:「老太爺請您立刻到前院的書房走一趟。」沈沅鈺早就派人把沈沅舒和沈旭走失的消息送回沈家,聽到沈弘傳喚,她倒也沒有多驚訝。
那丫鬟是老太爺書房裡管著筆墨的,沈沅鈺聽她把「立刻」兩個字咬得很重,便點了點頭:「既然如此,咱們就走吧!」把四個大丫鬟全都帶上,去了沈弘的外書房。
這是一間三進大的院子,前面一進是沈弘待客的地方,第二進沈弘用來辦公,第三進則是藏書的所在。沈沅鈺進了客廳,就看見沈沐、沈沅思甚至沈沅霜已經都在了,全都跪在地上瑟瑟發抖。
上首的主位上坐著面沉似水的沈弘,沈重、顧氏、謝氏、祝姨奶奶,各位老爺、各位太太以及出門看燈回來了的各房的公子小姐全在了。祝姨奶奶手裡拿著帕子,哭哭啼啼,嘴裡不停地念叨著:「我那苦命的孩子!我那苦命的孩子……」
沈沅鈺還沒等上前給沈弘見禮,就聽見沈弘暴怒道:「你這個孽障,還不給我跪下!」
沈沅鈺只好在沈沐的旁邊跪下。沈弘冰冷的聲音從頭頂上飄了過來:「三丫頭,你可知罪!」
沈沅珍和沈泫悄悄交換了一個眼神,掩去嘴角那一絲得意的微笑。
其實沈沅鈺從一開始就知道這是一個局。試想沈旭只是一個孩子,若是沒有旁人指點攛掇,又怎麼會懂得躲到沈沅舒的馬車裡,跟著他們一塊兒去看燈。所以她一直處處小心在意,決不讓沈旭離開自己的視線,又命令做事最為忠心和穩妥的鸞娘不錯眼地看著他,誰想人算不如天算,就那麼巧讓他們遇見了刺殺事件,最後沈旭還是丟了。
「小叔叔是跟著孫女的馬車出去的,孫女沒有看好妹妹和小叔叔,請祖父責罰!」她心裡又何嘗不是心急如焚,命運本來就對沈沅舒十分不公了,想到她一個小姑娘家,不知落入了誰人的手裡,沈沅鈺就連殺人的念頭都有了。
沈弘問都不問,直接發話道:「來人,把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給我關到祠堂裡去,好好想想自己究竟錯在哪裡?沒有我的允許,誰也不許去見她!」
沈沐立刻跳了出來:「伯祖父,我是男子,又是我帶著三妹妹一塊兒出門的,你要罰就罰我吧!沒有看護好小叔叔也有我的責任。三妹妹前幾天得了風寒,病剛剛好,她身子弱,祠堂裡連個烤火的爐子都沒有,可怎麼受得了?」
三太太在一旁急得什麼似的,做娘的都心疼兒子,可是在沈弘面前又沒有她說話的餘地,只得頻頻向兒子使眼色,可是沈沐是個粗枝大葉的,壓根就沒看見。
沈沅鈺已經說道:「孫女甘願領此責罰,這件事和三哥沒什麼關係,請祖父不要責罰三哥。」
本來三太太對沈沅鈺和小大房已經有了幾分怨言,聽了這句話,觀感立刻就改了。
沈弘一揮手,不耐煩地吩咐一旁的婆子,「還不快去!」
婆子們不敢再耽擱,將沈沅鈺帶了下去。
沈昀面上雲淡風輕,藏在袖子裡的右手卻緊握成拳。這時二老太爺沈重道:「大哥,你暫且息怒,現在重要的不是怎麼懲罰這幾個孩子,現在重要的是要立刻把旭兒和八丫頭給找回來。要不要派老三和老五再帶人去大相國寺附近找一找!」
沈弘歎了一口氣:「我已經和京兆尹打過招呼了。不要再一股腦沒頭蒼蠅似的亂找了。就老老實實在家等消息吧!」京兆尹是蘭陵沈氏的旁支族人,自然會盡心盡力。
沈重卻是知道,沈弘這是不想讓沈家面子上太難看。沈弘幼子丟了,心裡不是不著急,可是為了家族的榮譽和利益,卻仍要對外表現出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說起來,這個沈氏的宗主可真不容易當!
沈沅鈺被送到祠堂裡,祠堂昏沉幽暗,冰冷徹骨,沁雪便不想一起跟著進去:「這裡這樣冷,我回去給三小姐拿件大毛衣裳送來!」
沈沅鈺很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看得沁雪一陣心虛,不由低下了頭。寶珠、綵鳳和綵鸞則全都對她怒目而視。
沈沅鈺卻忽然淡淡一笑,道:「也好,你去吧!」
沁雪如蒙大赦,立刻跑遠了。
沈沅鈺看著剩下的三個丫頭:「你們誰願意跟我進去?」
寶珠第一個回答道:「我願意跟小姐進去!」綵鳳和綵鸞也爭先恐後地道:「不論小姐去哪裡,奴婢等都會跟著小姐。」
沈沅鈺滿意地笑笑,最後道:「寶珠回去,把長樂堂仔仔細細給我看起來,不能再出一點紕漏。綵鸞和綵鳳跟著進去侍候我!」
寶珠急急道:「小姐呆在這種地方,奴婢怎麼能放心得下,還是讓綵鸞姐姐或者綵鳳姐姐回去看著院子吧。」
沈沅鈺道:「你的忠心我是知道的。還是你看著院子我比較放心,還有一件事,我妹妹走失的消息,千萬不能讓母親知道。」
寶珠還欲說什麼,沈沅鈺已道:「你幫我看好了院子,照顧好我娘,比什麼都重要!」
寶珠這才答應著,憂心忡忡地走了。
管理沈氏祠堂的婆子這才開了門,將沈沅鈺和綵鸞、綵鳳放進去。
此刻已是夜晚,因為沈沅鈺是被罰到這裡的,祠堂裡連一盞油燈都沒有,一陣陣冷風呼嘯而過,真是又冷又怕。祠堂裡沒有椅子,只有用來下跪的蒲
團,綵鸞和綵鳳將幾個蒲團併攏到一起,讓沈沅鈺坐在上面,又盡量地靠近沈沅鈺,用自己的體溫去溫暖她。
綵鳳有些怕怕地道:「小姐,咱們什麼時候能從這裡出去啊?」
沈沅鈺笑著安慰她道:「別擔心,祖父只是一時氣不過,才把咱們給關起來,等他氣兒消了,自然就會放咱們出去了。」又道:「有我在,你們不用害怕!」
綵鳳聽她這麼說,膽子大了點,想起沁雪就是一肚子的氣:「小姐,沁雪那個小蹄子實在太過分了,你幹嘛要放她回去?」
沈沅鈺忍不住戳了戳綵鳳的額頭,笑道:「你哪來那麼大的抱怨?我這麼做自然有我的原因。人心難測,這裡可不是長樂堂,咱們不得不防!」沁雪對她根本就沒有半點忠心,祠堂這個地方人生地不熟的,萬一她在其中搞鬼豈不是防不勝防,就是她不主動提出要回去,沈沅鈺也會想個法子把她支開,不會讓她陪著自己進來。
現在只希望,庾璟年能夠不負自己所托,盡快找到沈沅舒和沈旭吧。庾璟年當年能夠挖出秦巧巧這個隱藏甚深的細作,手裡自然應該擁有一股不為人知的秘密力量,沈沅鈺正是因為這一點才找上了他。
綵鳳只覺得小姐的話好高深好高深,她竟然……聽不懂!
另一邊,三皇子也被送回了洗宸殿。皇帝親自過來看他,三皇子臉色蒼白,眼圈發黑,身上還有淡淡的浮腫,任誰看上去都是一副眼看著就要掛了的樣子。
庾璟年在一旁有些神遊物外:孫太醫的醫術好不好他不知道,這份化妝的本事卻是不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