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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章 時光淺淺 文 / 淺涼意

    終於等到父親的貼身秘書來接我了。那天,下著雨,我獨自一人在孤兒院的門口等待著,內心充滿著激動。不知道過了多久,終於看到一輛車停下,車上下來了一個男人,墨黑的西服,墨黑的皮鞋,手裡撐著一把墨黑的雨傘,邁著優雅的步伐向我走來。看著那個人行雲流水一般優雅的動作,忍不住仔細地注視著。或許是因為眼前這個男人的步伐太過矯健,即使被訓練了千百遍,看了各種各樣的步伐,可是,卻從來沒有這般,令人忍不住停下一切只為欣賞這片刻,這優美的動人心魄的步伐,好像是一位遙不可及的貴族,在彰顯著自己高貴的身份。亦或許是因為太過耀眼,讓我猶如停止了呼吸一般,只為這片刻的駐足癡望,好一個優美的男子。

    「夏品諾。」男人走到我的前方,直呼出了我的名字。男人的語氣舒緩,聲音沙啞,細細聽來,卻帶著悠悠的傷感,似乎,能將一個冷血的人融化在這魅惑的聲音中,讓人不得不停下來,聽一聽這聲音裡韻藏著的故事,傾心瞭解這個聲音的主人內心隱忍著的憂傷,好好陪眼前這個男人痛痛快快地哭上一場。男人的聲音,就好像是那,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裡,鬱鬱蔥蔥,黑壓壓的森林中,吃人不吐骨的鬼魅一般,在某個不為人知,看不見的地方,偷偷的給進了森林迷了路的人,施著妖法,讓人流連在這森林中,無怨無悔,直至死去,也是心甘情願一般。又好像是那,一望無垠,蔚藍蔚藍的大海中,有一個美麗的人兒,在靜靜地演奏著愛神的曲譜,彼時,悠揚的歌聲低低地在靜謐的海上輕輕應和著,時斷時續,好像是有位佳人在訴說著自己的寂寞以及那說不盡的無奈。尋著,那婉轉動聽,空古絕響的琴聲和那歌聲張望而去,火紅火紅的長髮披在肩頭,順著腰,垂了下來,直至這片深不見底的大海中,蔚藍的海水更像是被這千縷萬縷的紅絲給染成了成片成片的血紅,那種動人心魄的美,放蕩不羈的美,竟讓人忘記了心的跳動。等到,靠近這位朝思暮想的人兒,是多麼迫不及待啊。眼看著,越來越近,才發現,那是一條美人魚,專門靠美麗的歌聲迷惑過路商船的美人魚。瞧,那長長的尾巴,象徵著美人魚身份的尾巴,在月光照耀下,鱗片閃閃發光,勝比這滿滿的海面波光。人們臨死的時候,歎了一口氣,也不忘解釋著,自己不是死在了砸破砂鍋問到底的求知慾中,自己是死在了這曼妙的歌聲裡。能夠聽上如此一曲,堪比高山流水境界的仙曲,死又何妨!最後,這海面上又開始了真正的一望無垠,風平浪靜。只是,偶爾的時候,能夠聽見,有一個聲音隨著海風在飄蕩,「死又何妨!」當然了,誰也不知道,這個聲音是哪個人留下的,昨天,今天,前年,還是上個世紀,亦或是更久……我們只知道,海上,有一個靠歌聲迷惑過往商船的美人魚。而現在的我,只知道,這個靠聲音迷惑在森林中迷路的鬼魅,和迷惑過往商船的美人魚,就是我眼前的這個男人,這個擁有著天妒人怨的聲音的這個男人。

    他是父親的秘書,相信能力一定很強。不過,我怎麼能夠相信他,在父親離世後的十五年裡,一直都是忠心耿耿呢?現在的社會在不斷發展著,各大企業都在不斷地擴大。而據我所知,「夏夢」——父親的公司卻在不斷地縮小規模,在商業競爭中更是節節敗退,股市也在不停地下跌著。難道,這十五年來,就沒有過一家「夏夢」集團的死對頭找過他嗎?就沒有一個老總,來挖牆角嗎?面對那麼大的誘惑,金錢,女人,難道就沒有一點點動心?鳥為食亡,人為財死。這世界上的哪個人,沒有私慾。畢竟,他,作為父親的一個貼身秘書,死守著父親十五年前的命令,實在是沒有什麼理由。而我面前的這個男人,如此優秀,那種氣場,完全不是一般人所能夠擁有的。即使是我,這一個十五歲的孩子,能從見他的第一面中,看見他的非同一般,感受到那種霸氣外露的壓迫感。如此的一個人,怎麼會沒有野心?豈是池中之物的這樣一個人,怎麼會安於現狀?鳥只為良木而棲。我實在,想不明白。院長說過,不要相信任何人,眼前的這個男人,我可以相信嗎?我思考著,對於眼前那個人喊我名字,也只是淡淡地應了一聲。「夏小姐,我的身份想必你已經知道了。那我就不多說了。現在就上車,去你父親的別墅吧。」「不應該先去公司嗎?」我疑惑地抬起了頭。對上一雙眼睛,簡直像浸在水中的水晶一樣澄澈,眼角卻微微上揚,而顯得嫵媚,純淨的瞳孔和妖媚的眼型奇妙的融合成一種極美的風情。那眼神似乎有著讓人無法琢磨的神奇魔法,一潭秋水一般,倒影著自己,不禁深深地陷入了這魅力四射的眼神中。

    「品諾,我們先上車吧。」眼前的那個男人的聲音再一次響起,依舊是低沉著。

    「先和院長道別吧。」半晌從失態中緩過神來,我微笑著。

    「的確是比想像中沉穩許多啊。」隨後,便是男人的爽朗笑聲。

    在拜別院長後,我們坐上了車,離開了生活了整整十五年的地方,只因為追尋父親的輝煌,瞭解父母的過去,只有與他們近距離接觸,我才能清醒而明確地知道,我有深深愛著我的父母,才能不忘記自己的使命。

    在車上,是司機開的車,男人與我一起坐在了後面。他告訴我,上官夜是他的名字,以後他將繼續擔任我的貼身秘書,直到他生命的最後一刻。我問他為什麼,畢竟他沒有理由為父親和我賣一輩子的命。他只是笑了笑,眼神中透著不盡的無奈與嘲笑。我不解,繼續問著:「我父親安排的?」他還是沒有回答,眼神卻逐漸空洞起來。

    是啊!我為什麼要替一個只有十五歲的孩子賣一輩子的命?說實話,這個理由,現在,我自己也說不清了。是為了,夏逸梵,我這一生中的摯友,八拜之交臨死前的囑托?還是為了,那個女人,一輩子忘不了的女人?十二年前,她來找我,在屋外等我,那天也是這般,下著薄雨。傻傻的,也不知道找個地方,躲一躲雨。好像身體不是自己的一樣。那天,忍不住想要說她,嚴厲地批評她,怎麼能夠這樣對待自己的身體。可是,一看到那張臉,無辜的臉,又長又密的睫毛下,不知是含淚還是被雨水打濕了眼眶。這樣子的她,往往是不忍心這樣殘忍對待的。現在我面前的那個小女孩,像極了她。特別是,剛剛喊她名字的時候,那皺眉的樣子,和當年的她,簡直是如出一轍。想必,品諾這個孩子剛剛是在想,要不要相信我吧。這種小心謹慎,步步為營的性格倒是和她父親一樣。呵呵,畢竟還是小孩子,還沒有學會不在他人面前掩飾心事啊。不過,她父親可是行事乖張,估計這個世上除了她,再也沒有人猜透他的心思了。她,這麼多年過去了,還是沒有忘記啊。年少時偶然間的一個笑容,竟是深深淺淺地刻印在了我的心裡,最深處,與日月星光媲美著。要是,她還在,看見自己的女兒這麼像她,一定會高興的吧。就像我和她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對著我,給我那個燦爛奪目的笑容。可惜,這輩子,我再也看不見了。

    就在這斷斷續續的談話與回想中,我,夏品諾的家到了——父親留給我的別墅。上官夜說,父親將這個別墅取名為,「諾園」。一聽,腦海中便閃現出,諾,母親和我的名字裡都有諾。父親取名「諾園」,意思想必不言而喻。可是,未等我問些什麼,上官夜,眼前這個男人,便自問自答地說著,好像是陷入了回憶一般,「諾園,是你母親自己親手設計的,曾經這裡的花園也是她自己整理的,就連別墅裡面的每一件傢俱,也是她親自挑選的。你的母親,真的很優秀。」從他的話語中,我能深刻地感受到,眼前的這個名叫上官夜的男人,對我的母親很好,和母親的關係很不一般,言語中處處透露著讚賞和某種說不出來的感情。「母親的確很優秀。想必,這個諾園,同樣傾注了父親的心血吧!」抬起頭,渴望得到肯定回答的眼眸對上上官夜那漆黑的眸子。我知道,我的這個問題是刻意的,而那個表情也是故意而為的。想必上官夜也清楚,我的這個問題,只是為了試探,看一看他和母親的關係而已。我這樣想著,在後來的一段時間裡,也是這般如此地想著。可是,想必只有我的內心深處才知道,這個有著明知故問問題,不僅僅是為了試探,更是一時間不知名的一種衝動。直到飽受了時間的折磨後,我才漸漸地明白,後來自己的幼稚,正是源於十五歲的今天,這個下著薄雨的今天。

    「嗯。」明顯的,上官夜那剛剛一改低沉的聲音又恢復如初。眼神開始變得閃爍起來,黑亮的眼眸也一瞬間黯淡了下去。

    「小姐,歡迎你回家!」在上官夜的恍惚中,我下了車,逕直向別墅內部走去。僕人們早已規規矩矩地站成了一排,齊聲歡迎著。對於這些東西,不知道為什麼,我向來討厭。多年後,依舊如此。這大概是,繼承了父親的陰晴不定吧。不過,這一點,我倒是從來沒有打算過要改正些什麼,我就是我。

    面對不熟悉的人,甚至於所有人,我實在裝不出來,那種令人作嘔的親近態度出來。一個跳樑小丑,裝得再好,終究會被人當眾剝奪下那虛假的面具,讓人指指點點,一輩子抬不起頭來。或許,風清雲淡地從僕人面前走過,留下那冷冷清清,又高不可攀的背影,才更適合我自己。的確,我這樣做了,留給了那些人一個不屑一顧的背影。「只要好好做事就好。」上官夜默默地走在了我身後,叮囑著他們。「是!上官秘書!」又是一陣整齊化一的回應,不大不小的全部落入了我的耳畔。

    進了家,坐在黑色的真皮沙發上,上官夜開始了他的職責——向我報告這十五年來「夏夢」集團的一切運營情況,和明天我走馬上任,所需要準備、注意的地方。

    僕人端來了茶,價值不菲的普洱,畢恭畢敬地放下。那玻璃茶几上,一套茶具安靜地擺放著。一縷縷茶的清香,從眼前的紫砂壺中慢慢溢出,流淌著。正所謂,好茶具需養,好茶需品。茶,對我來說,那種冷香總能讓我沉醉其中。有人說過,人生如戲,戲如人生。也有人說過,品茶,就好像是在瞭解一個人,由苦及甜,越品越有味道。可是,我僅僅是喜歡,茶水由那小小的茶几口中,緩緩流出,在那不大不小,隱隱約約的熱氣中,透著朦朦朧朧的煙霧,或許,我在那裡迷失;或許,我在那一層層的薄霧中,看見了某種不為人知的誘惑;亦或許,我是在霧裡看花,讓這淺淺時光在指尖流逝罷了……

    「董事長,下面,我先和你介紹一下集團的情況吧。」

    「上官夜秘書,在公司裡,叫我董事長。私底下,你叫我品諾就好了。畢竟,你是公司的元老,而且說起來,你年紀比我大,我叫你一聲叔叔,也不為過的。」我,緩緩端起一杯茶,飲著,要知道,好茶得趁熱品。「好。」依舊是那不鹹不淡的聲音。「莫非,上官夜叔叔,不願意讓我,夏品諾喊一聲,叔叔?」細細品茗一番後,將那小小的茶杯,放在手中,把玩著。「這是哪裡的話!你上官叔叔當然願意了。」說完,上官夜才端起了那杯早已冷卻的茶水。坐在另一旁的我,微笑著,將眼前的這一切默不做聲地收盡眼底。

    上官夜呡了一口,而又放下茶杯,「品諾,夏夢集團旗下企業數不勝數,其中包括影視業,房地產,信息技術,機械製造,食品生產加工等一系列大大小小的企業。集團的收益以電子計算機和影視業為主。在這十五年來,已經有好幾個子公司不是破產就是被迫被收購。這些資料是集團自成立到目前為止,旗下各個公司的經營情況,我已經整理好了,現在拿給你。」說話之間,上官夜已經將那倆本厚厚的資料,遞了過來。我用力接過,一瞬間,瞥見了上官夜那雙又細又修長的手,白皙,骨節分明。可以看出,這雙美麗的手的主人,上官夜經常護理,指甲也是飽滿挺立。即使是一個雍容華貴的女人,看見如此美麗的男人,怕是也花容失色,自愧不如啊。「上官叔叔,阿姨她可真賢惠啊!」接過後,我一邊漫無目的地翻著,一邊試探著上官夜。「咳咳,品諾,這些不是你應該關心的。」被突然的轉移話題,並且問到關於自己的私生活的上官夜,抬起眼眸,看著自己眼前的那個十五歲的小女孩。不知道為什麼,被眼前的這個小人兒問到這個,他,上官夜,這個不會因為任何事而動怒的人,開始生氣了起來。或許是因為,這張臉太像她了。不然,自己聽到這句話,怎麼會不高興呢?「難道,我作為晚輩關心一下上官叔叔,也不可以嗎?」我,看著上官夜有些生氣的表情,卻又極力忍耐,對他充滿了好奇。「品諾,既然我是長輩,就應該聽從長輩的訓戒。明天,就是你真正開始戰鬥的時候了。自己去好好休息吧!需要注意的東西,上官叔叔我相信,你自己可以處理好。」說完,上官夜便起身,離開了,依舊是邁著那優雅到令人心醉的步伐。我輕輕地握住手中的小茶杯,看著上官夜消失在了門口,輕柔地笑了笑。可是,誰也不知道,那個笑容,是多麼的妖媚。

    拿起茶几上的資料,覺得重千斤,喚來了僕人。在一位頭髮有些花白的管家,帶領下,我來到了我的休息室。

    「小姐,您和夫人長得很像!」那位領路的管家,笑著,滿臉依舊是忍不住的喜悅。「你在這裡幹了多少年了?」我走進臥室,轉身說到。「我也記不得有多久了,大概有二十年了,只記得夫人來之前,我就在這裡工作了。小姐,我姓王,叫我王管家就好。小姐,你還有什麼吩咐嗎?」王管家站在我的臥室門口,彎腰,鞠著躬說著。「沒事了,你先下去吧。」

    王管家走後,我在臥室內,小憩片刻。臥室很大,冰藍的窗簾,不出所料,應該是上好的絲綢,只見上面繡著細碎的花紋,深淺不一,走進,觀察一番,才發現,那花紋是山茶花。這一點,倒是震驚不小,山茶,父母獨愛嗎?怪不得,我也那麼喜愛,原來是遺傳啊!拉開那冰藍的窗簾,乳白的月牙型的休息床,印入眼簾,一下子,讓我喜愛不已。毫不猶豫地躺了上去,拿起手中的那些厚如山,重如天地的資料,我一張一張,認認真真地翻讀起來。窗外,濛濛細雨在不停地落著。那繡有山茶花,冰藍的窗簾,在我認真閱讀的時候,竟然隱隱約約地覺得,周圍的空氣都瀰漫著山茶的冷香,而這散發香味的源頭正是那絲綢窗簾。在這盈盈冷香中,我以一種前所未有的認真心態,靜下了那躁動不安的心。

    就這樣,不知不覺中,雨停了,天也變得昏暗了起來。放下資料,我走出了房間,脖子和那雙肩無比的酸痛。這是早年的病根了。無奈,只好默默忍受。晃神間,聞到了一股濃濃的飯菜的香味,才發現,今天,除了草草吃了一些稀飯就再也沒有進食。中午,王管家送飯菜來的時候,也讓她端了出去,並吩咐她,不准任何人打擾我。扶著那白玉做的欄杆,下了樓梯。一陣涼意,透著指尖的觸感,傳遍了全身。

    「小姐,飯菜已經準備好了。」王管家站在樓梯口說著。「管家,總共有幾個僕人?」「四個。」「你把其他人都叫過來吧。」「好的,小姐。」說完,王管家走了出去。不一會兒,僕人們都到齊了。「你們,在我父親去世的這十五年,一直留在這裡?」「是的。老爺付了我們每個人五十年的工資,而且還翻了兩倍。」王管家一旁解釋著。隨後,僕人們一一介紹過後,又離開了。只剩下了,王管家和另一個年輕女人,小月。

    一個人獨自吃著飯,很軟很香,是泰國的香米,菜式也很多,很可口。吃過飯後,回到了自己的臥室。「小姐,這是老爺讓我交給你的。打這張名片上的號碼,那些老爺留給你的保鏢會任您差遣。」王管家追了過來,小聲地說著。「謝謝管家了。」我接過赤金的那張名片,端詳了良久,直到「南宮遙」這三個字在我的眼前模糊成一團。

    打了明信片上的號碼後,半個小時,一批人出現在了我剛剛入住的家中。「小姐,全部人員皆已到齊。」為首的男子義正言辭,鏗鏘有力的說著。「你就是南宮遙。」我坐在沙發上,漫不經心地喝著咖啡。「是的。」「那麼,讓你一部分的屬下繼續回去你們私家偵探的工作,一部分屬下包括你,留下來,就住在這裡吧。」「是。」又是一聲渾厚的嗓音。「你們就住在這裡的第一層吧。等一下,王管家會幫你們打理好的。」隨後,我又走上了樓去。泡了個熱水澡,一夜好眠。

    晨曦,在一切的準備中,我帶著南宮遙出現在了「夏夢」集團的會議室。上官夜早已在那裡等待,當然,那些股東也早早地坐在了那裡。南宮遙推開那沉重的會議室大門,我一席紅色拖地裙,踩著八公分的水晶高跟鞋,走了進去。「一個十五歲的女孩子,懂什麼?能管理這麼大的集團!」「陳總,莫非你來當?靠你這個一年之內倒閉了兩家銀行,三家連鎖公司的庸才?」我坐在那把象徵著身份的座椅上,看著眼前那個體態肥胖的男人,淡淡地笑著。「那你輪不到你這個黃毛小丫頭來當啊!」另一個體態偏瘦,尖嘴猴腮的董事插著話。「哦?趙總,你把家中糟糠之妻當擺設,動不動就送情婦房子、別墅什麼的,這種行為就成熟了?」慢條斯理地說著,底下的董事一個個早已冷汗直流,生怕逮到了自己,將那些破事給抖出來。「各位董事怎麼不接著討論了,怎麼一下子鴉雀無聲了呢!看看,這臉上的汗,這會議室的冷氣沒開嗎?竟然這般怠慢各位董事呢!」眾人只覺一陣寒風刮過,急急忙忙同意了,我,夏品諾為「夏夢」集團的董事長。畢竟,他們只是希望能找到一個替罪羔羊罷了,不管他是什麼人。

    就這樣,我開始了我人生中最忙碌的日子。一天中,呆的時間最長的地方便是辦公室。走馬上任的剛開始,正所謂,新官上任三把火,是的,我下令撤了,今年所有分公司,所接的三分之一的單;將負債公司全部拋出;並暗地裡讓南宮遙買下了「夏夢」集團的散股。一切正如我所預期的一樣,步入正軌。

    我讓上官夜專門成立了一個機構,輔助集團旗下各個公司的重新茁壯。不分日夜的工作,終於,三年之後,「夏夢」集團由虧損到盈利,由股票的不斷下跌到逐漸緩慢上升。

    而我卻很少在公共場合拋頭露面,只負責幕後的操作。在我十八歲,上官夜安排的生日晚會上,也是第一次將我的信息對外開放。不出所料,上海的名流一一到來,其中不乏商界,政界,文化界,頗負盛名的人。

    那夜,一如當年我十五歲的時候,下著濛濛細雨。不一樣的只是,上官夜今晚穿了一件白色的燕尾服。印象中,和他接觸的這幾年來,他從來沒有穿過除了黑色以外的衣服。白色,倒越發顯得他風流倜儻異常,掩蓋了那不近人情的冷血。劍眉下那狹長的桃花眼,好像韻藏著一潭秋水,讓人忍不住,陷了進去,一發不可收拾。黑色的墨發,襯托著他珍珠白頸下的詩意光澤。他的背脊挺直,好像在這白楊樹一樣挺秀的身材中,蘊含著巨大堅韌的力量。時光的痕跡,似乎沒有在他的身上留下。看了這麼多年,依舊是不夠。或許是注意到了我的目光,他轉身回過了頭,給了我一個燦爛的微笑,一如我十五歲,與他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不知怎的,我竟臉紅了起來。

    此時的上官夜,亦在轉身看見我的那一秒鐘,為那驚鴻一面而心跳不已。白皙的皮膚,身材隨著年歲的增長,越發高挑秀雅。柳葉眉下的那雙眼睛,褐色的眸,倒映著自信與年輕的光芒。瓜子臉,柔順的一肩長髮。要是臉上有些肉,捏起來應該很舒服。突然,這個想法蹦進了上官夜的腦海中。剛剛怎麼會有這種想法呢!一定是喝醉了。上官夜走走停停地思索著。他忘記了,自己到現在根本就是滴酒未沾。

    「小姐,長的這麼漂亮,有沒有興趣和我跳一支舞啊!」鋼琴曲剛一響起,便有一個喝醉酒的男子走到了我的跟前,邀請我。「滾!」我豪不客氣地斥責到。還未等,那個男人再說些什麼,上官夜便來了,一腳踹走了他。只見,上官夜的眼神中有些生氣。一向,不好把心情言表的人,第一次看見他生氣。那,想要殺人的氣場,讓這晚會的熱鬧氣氛頓時冷了十度。

    我帶著上官夜離開了舞會,走到了後花園。一路上,我笑著,他生氣著。「上官夜。」我停下,拉起他的手,賊兮兮地笑著。「嗯。」他悶哼了一聲。我越發笑的歡了,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這樣開懷大笑過了。「夏品諾,你笑什麼!」他皺著眉,怒看著我。「啊?上官夜,嗯,沒什麼。」看著他的表情,我連忙失口否認。「是上官叔叔!」他氣極。「不要,上官夜!上官夜!我喜歡!就不要!」第一次,露出了自己的小脾氣,我天不怕地不怕地說著。「你喜歡?喜歡什麼?」「喜歡上官夜啊!上官夜,你根本就沒有妻子,甚至連女朋友都沒有,所以,你別當我是小孩,騙我。」「品諾,我比你大,年紀大的可以當你父親了。而且,你那麼聰明,知道,這麼多年來,我一直愛著你的母親。」上官夜撫摸著我的髮絲,輕聲說到。「我知道,可是,我母親已經去世了,愛情面前,年齡不是問題。」我抬起頭,看著他那漆黑的眸,認真地說著。「品諾,你又何苦呢?」未等他一句話說完,我踮起了腳,抱住了他,吻著他,只是想向他表明自己的心意。或許,早在我十五歲的時候,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就愛上了眼前的這個充滿著智慧與魅力的男人。

    我不清楚,到底愛不愛品諾。對她好,我原以為我把她當成了諾穎,但是,隨著和品諾的相處,我發現,我漸漸地忘記了曾經刻骨銘心的愛人。或許,我是愛她的。可是,我的年紀,她真的能夠不介意嗎?再過二十年,我和品諾將會天差地別,她依舊年輕,而我卻成一個糟老頭了。這樣的我,他還能夠接受嗎?我記得,諾穎和逸梵相愛,走在了一起,幸福地生活,是因為他們彼此不放棄摯愛。諾穎死前,我我問過她,後不後悔,她沒有回答,但是臉上幸福的笑容是掩蓋不住的。是的,不要放棄摯愛。我不確定,品諾會不會放棄,但我會把握住的。不僅僅是為了她,也是為了我自己。

    屋外原本下著細雨,這時突然停了。或許是在祝福著,我和上官夜的愛情。上官夜將我緊緊擁在懷裡,很暖很暖。身體上的感官被香草的香味所佔據。

    是的,十五歲的我,便是從那一年,記憶中一直下著濛濛的細雨中,懵懵懂懂的花季,悄無聲息地綻放開來。當時的我,哪裡知道,被自己默默祝福著的花季竟然會過早地凋落,甚至是賠上了我的花樣年華和那無力承擔的巨大代價。即使,後來,發生了很多很多的事情,我也不斷地成長,但是,每每回想起這些,我的心臟,乃至脊髓中的每一個細胞都會痛得顫抖,只有自己一個人能夠聽見自己身體上的每一個器官都在流淚,那種不能放聲痛苦一場只能抽噎著,放任淚水在臉上肆意流淌著的感覺,那種痛的感覺,那種壓抑的感覺……怕是一輩子都忘不了。每次都會傻傻地想著,要是時光可以倒流到過去;要是能夠再給我一次選擇的機會;要是那個十五歲的我沒有過早地碰到自認為除了早亡的父母,這個世界上最愛的人;要是我能夠在後來的某次意外中,失去關於這個一直下著薄雨的季節的記憶;要是……要是……要是……那麼,是不是,就不會,造成後來的一切的一切。也就不會給那麼多人帶來了無窮無盡的痛苦。不過,這些都是後事了。從我十五歲離開孤兒院的那天開始,在上官夜的陪伴下,的確很快樂。從見到他的第一眼,我只知道,今生今世怕是要與他糾纏一輩子了。與他日夜相伴,看著他給我一個溫柔的笑容,我便會高興良久。看著他,我總能在這些年寂寞的日子裡,看到希望的曙光,看到這個世界上最美好的一切。或許,是因為我太過愛他,以至於造成了後來的後來的局面。但是,對於,我十八歲的生日,他與我心照不宣的戀愛關係,我無怨無悔,愛上他,我也無怨無悔。在後來,每每想起上官夜的時候,我總是在想著,香港的陷落,成全了白流蘇和范柳原。又應該什麼來成全我和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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