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勘之當然想先把調子定下來,只要自己這些人定了調子,劉朝佐的口供也就無關緊要。張若蘭用劉朝佐削了他的面子,他當然想要報復。而且在定調子的過程中,他可以把吳桂芳拉下水,再給其以致命一擊。
但是這話他怎麼能從嘴裡說出來?要是從他嘴裡說出來,那還叫什麼明正典刑,又算的上什麼罪有應得?
他要做的是玉麵包公,不是大明的來俊臣。因此勉強一笑「吳老,您大概誤會了。本官只是依據我大明的律令辦事,怎麼能叫定調子?他若是無辜的,那自然就該把他放了。他若是有罪,也休想逃脫制裁。如果咱們幾個人先把他的生死定了,這就失去了本意了。」
吳桂芳手段老辣,自然不會輕易就摻和到這件事裡。他必須要維護住劉朝佐,如果讓劉勘之就這麼輕易除掉了自己一手捧起來的明星知縣,廣東第一令,那自己這個巡撫還有什麼面子?而且自己護不住劉朝佐,自己的部下又該怎麼想。到時候大家認定他是個無用老朽,紛紛改換門庭,他也維持不住這個局面。
於情於理,無論在哪個立場上他都必須出來和劉勘之作對。但是為官多年的經驗告訴他,這事還真不能隨意就闖進來。劉勘之手頭的證據沒看出有多過硬,可他的表現,卻似是吃定了劉朝佐,他到底有什麼殺手鑭未出?敵情不明的情況下貿然出手。就太不明智了。
他知道二人有過節,但這個過節不過是張若蘭在南京削了劉勘之的面子。這種事其實也算不了什麼,女人麼。為了自己的男人揚名,用些手段不也很正常麼?劉勘之如果就為了這一點就報復,這氣量未免太小了一些。
而劉朝佐身後站的可是次輔張居正,張居正與劉勘之的父親是同鄉又是好友,怎麼看,劉勘之都該對劉朝佐網開一面,高舉輕落才是。可是從今天的表現看。他沒有任何放手的意思,怎麼看也是要下死手。這又圖的是什麼?
他腦內尋思著劉勘之的用意,口中道:「劉朝佐這個東西,為人糊塗,做事莽撞。不知什麼地方得罪了劉巡按。要是劉巡按自己不方便出手,老夫就替你出頭,狠狠教訓他一回。」
「多謝吳老了。不過我說的很明白,他該受到的是國法的嚴懲,不是我們的私刑。當然,如果將來證明他是無罪的,也自然要還他個公道。這是出自公義,與私怨無關。」
眼下的局面,反倒變成吳桂芳要處理掉劉朝佐。劉勘之堅決反對,這兩人各自都施展開太極推手的功夫,居然一時間未分勝負。可是這一來矛盾關鍵點轉移。重鑄官印的事也就暫時擱置了。
吳桂芳做的很大方,表示自己不干涉劉勘之斷案。為了避免嫌疑,他甚至都不在香山多待,只留下一個王復起協辦此案,自己帶著廣東文武,直接出發去了廣州。
這一手玩的甚是漂亮。讓劉勘之空自咬牙切齒,卻難以奈何的了他。如果現在揭發劉朝佐是假知縣。那麼吳桂芳確實有責任,但最多也就是個領導責任。他當然會在面子上很難看,但是卻沒法釘死他。
所以現在他根本不到掀桌子的時候,或者說掀了桌子,也不符合他一開始就定下的目標。殺劉朝佐不費什麼力氣,真正費力氣的,是如何弄死吳桂芳。
在香山梁家別院內,李家的女人已經全都哭成了淚人。柳葉青提了刀子就要到衙門去劫獄,幸虧被花惜香死死按住,動彈不得。「眼下吳桂芳撫標營還在,那是過千的軍兵。再說李天梁的鎮海營也不是吃素的,你現在去劫獄,和送死有什麼區別。」
「我不在乎!」柳葉青咬著銀牙,目光中充滿了決絕。「師姐,我兒子就托付你照顧了,等他長大以後,讓他替他爹娘報仇,用劉勘之的人頭來祭奠我們就是了。」
「你自己的兒子自己養,我才不會替你養兒子。」花惜香的手絲毫也不放鬆,柳葉青武功遠不如她,也自擺脫不了。「等洪姨娘的人馬一到,咱們就能救出妹夫,你現在急的是什麼。劉勘之膽子再大,也不敢隨意就把他給殺了。只要人活著,一切就都有希望。我看吳桂芳也不會在香山待太久,等他一走,咱們行動就方便了。」
梁寶珠那邊則哭哭啼啼道:「是我不好,一切都是我的錯。要不然我還是去求求文公子,求他別告了。他不告,相公就能放回來了。」
花惜香把臉一沉「你是老爺的女人,現在是將來是一直到死了以後也是他家的鬼。除非老爺做主把你賣了或休了,否則你休想走出這個門口。你自己可以試試看,能不能有命走出這個大門。」
她粉面含嗔,不怒自威,把梁寶珠嚇的不敢再多說半句。那邊秦蕊珠與晴雲暖雪也自哭個不停,花惜香又對她們道:
「哭什麼哭?現在還沒到哭的時候呢。秦姨娘這事辦的好啊,把官印給他偷出來了,讓劉勘之就抓不住香山衙門。眼下咱們要做的,不是在這哭喪。我已經派人去聯絡瑞恩斯坦,咱們得把香山的權柄抓在手裡,讓劉勘之掌握不住實權。那樣才能立於不敗之地。還有,那些書辦吏員的家裡,也要派人去盯著,防止他們反水。」
就在這時,外面梁瑞民已經跑了進來,卻也不看自己那哭成個淚人的孫女。而是對著幾位女眷道:「你們這裡現在誰是領頭的。咱們得好好商量個章程,這邊的事可怎麼辦才好。我就怕十三行那邊出了意外,那些商人本來交稅就不情不願,如果他們再要趁機去捅刀,再要去告上老爺一狀,那就不好辦了。」
眾女聞聽也知梁瑞民說的在理,眼下自己這邊,確實需要一個能做主的人,才能和梁瑞民商議大計。大家對視一番,不約而同的將手指向花惜香「我們家裡,一切都由花姐做主。」(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