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若蘭粉面生寒,隨手應了一子「高新鄭也太霸道了。一樣是天家當年的舊人出身,爹爹可沒像他那樣,既做首輔還把著吏部尚書的位子不放。自來這尚書只是大學士加銜,為著輔臣抬高身份所用,哪有像他這樣,真去親掌部事的。這還有沒有別人活路了?再說了,他派劉勘之去香山,分明就是去搞破壞,不讓香山開埠成功的。」
張居正笑道:「這還用你說?你爹我沒糊塗,自然知道他是什麼意思。月港是他選的,香山是我的寶貝女兒選的,高拱自然要千方百計,把月港捧出來。不過這選派巡按的事,爹也不好插手。香山三弊,曰私鹽、曰售贓、曰虛報戰功。這可是高黨提出來的,這三條要是落實,你那心上人,怕不只是摘印。」
張若蘭冷笑一聲「就憑他劉勘之麼?當初我也是瞎了眼,怎麼會看上這麼個書獃。這回在南京重逢,真是活活氣殺了我,怎麼看也比不得我家夫君。他不過是經史子集讀的比我夫君多些,可要是論起手段心機,奇謀秘計,我夫君敗他不廢吹灰之力。以他區區一新晉巡按,居然想要靠吳桂芳來刷名聲,就沖這一條,他就落了下乘。爹爹要不要打個賭?」
張居正哼一聲「你不要告訴我,賭他能過了此關,就讓他進京。你們兩個根本沒有拜過堂,就一口一個夫君,真不知羞。」
張若蘭卻毫不害怕「連官保都有了。拜沒拜過堂,又有什麼分別。我的孩子一天比一天大,難道告訴他。他從來就沒有爹?」
「那也不行!若是他過不了這一關,這孩子就得找個別人當爹。若是過了這一關,這……這劉朝佐也不合我心意。不過且看他手段如何,若是果真能應付過去,或許也值得老夫見他一見。不過醜話說在前面,別以為有個官保,就能讓我把你嫁給他。見面之後不合心意。一頓亂棍打死了他也是有的。老夫不受任何人,任何事的挾制。」
「爹爹見面之後自然知道。我夫君是何等人物。還有啊,這盤棋我贏了。」張若蘭一子落下,卻是將張居正的一條大龍屠了個乾淨。
張居正仔細看去,卻發覺不對「你這丫頭。什麼時候把我的棋偷走了。你別以為為父看不出來,你偷了幾個子兒,才有這個局面。」
張若蘭得意一笑「沒被發現的偷就不是偷,這就是我夫君教我的。爹爹如今該信了吧,劉勘之鬥不過官保的爹。我該回去弄孩子了,爹爹你自己想想,我是什麼時候動的手。」
看著女兒的背影,張居正臉上露出一絲微笑「李炎卿,有點意思。老夫在這等著你,看看能不能過的了這關。」
香山,李炎卿還不知道。朝內已經有人瞄上了他,依舊在為開海的事,做著全力準備。花惜香不辭辛苦挑燈夜戰,將那帳本又重新梳理一通,在吳桂芳派出的專業查帳隊伍面前,也沒出任何紕漏。
讓那位帶隊的老夫子只好搖頭道:「厲害。厲害啊。明明就是感覺有問題,可是卻又找不到問題在哪。香山確有能人。」
十三行那邊,進展也十分迅速。那些俠少們這次總算是有了用武之地,在與陳家的幾次械鬥中,表現出色,作戰勇敢,兩下裡打了個平手。可是梁家及其他幾家丁壯,卻趁著兩下師老兵疲時忽然出現,幫著衙門一通進攻,最後又有公人收尾。
這場香山爭地大械鬥,以陳家大敗虧輸告終,被打傷者多達四十餘人。這陳榮泰大怒之下,讓人抬了傷號直接到惠州巡撫都察院去告。
結果他沒到,李炎卿的告狀書信已經到了。說陳家惡意破壞香山開海的基礎建設工作,武力毆打縣衙公人,自縣令以降,受傷者多達七十餘,內中有重傷十數名。
兩下裡互相攀扯,難分高下。論證據是陳家的證據多一些,可是李炎卿代表的是官府,是廣東開海大局。一時間筆墨官司打了無數,吳巡撫得知此事後,批復:案情複雜,著廣州府徹查。林守正見了批示也急忙批示:事關重大,著香山縣嚴肅處理。
看著陳家再一次敗北而回,李天梁有發來三百營兵壓陣,李炎卿心中自是歡喜。這三百人的軍餉開銷還是從廣州走,派到香山,只是為了保護香山的基礎設施建設工作能夠順利完成,不至於被某些黑惡勢力阻撓工期。
有了這三百大軍在手,他還怕個什麼?營兵按隊、旗、局、司、部、營為編製手段。每百人為一司,由一百總統帥。這三百人就是三個司,其中包括兩個步兵司,一個火器司。這火氣司百十人裡,也有四十條火繩槍,三桿燧發快槍。再加上那大方陣。慢說小小的宗族豪強,就是遇到真倭大軍也能打個有來有往。
他有了這支人馬,就如同有了定海神針,哪還怕有人出來反對?至於建設十三行的力夫,除了有俠少之外,還有廣州幾縣監獄內的囚犯,一發全都趕出來幹活。
花惜香對那些俠少道:「我這是為了你們好。所謂練拳不練腿,老來終後悔。練武不練功,老來一場空。你們基本功太薄弱,腿上沒力,這不鍛煉鍛煉,將來可怎麼得了?趕緊的,再去挑一次泥去。」
到了三月剛過,道試來臨,梁滿倉不出所料,中了秀才。不過他居然又得了一次案首,這卻讓知道他根底的人大為吃驚。這傢伙若是考個武舉,連中三元倒是可能,怎麼可能考秀才,連續三次都是案首?
李炎卿是這事裡的操辦人,自然知道自己是如何調換了墨卷,將文必正和梁滿倉的卷子換了個名字,為梁滿倉弄了個案首回來。小三關中連中三元的角色,等將來鄉試時,任誰也不好意思不讓他中舉。若是不讓他中,不等於是打提學官的臉?
這邊廂,洪四妹也終於臨盆,生了個大胖兒子出來。抱著啼哭不止的嬰兒,洪四妹臉上洋溢著為人母的幸福笑容,將孩子親了又親。她產後少力,卻還是勉強起身拉著李炎卿的手道:
「那三十萬銀子,我回頭讓人運過來吧。我原本還防著你對我只是玩玩,玩膩了就扔了。那錢是留著防身的。可是如今有了這孩子,我什麼都不要了,那錢你只管拿去,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李炎卿在她臉上親了一口,「洪姐你就是想的多,那錢在你那與在我這有什麼區別?再說我有偌大一個縣城,也不愁錢用。等將來真要花大筆銀子時,再問你拿也不晚。」(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