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盜們雖然不似這些衙役手段高明,但卻好在身強力壯,耐力十足。又加上人多勢眾,以量取勝,也把個張經承折騰的奄奄一息,出氣多進氣少。
李炎卿道:「張元德,你別覺得你這個經制吏是在吏部掛號的,我就不敢弄死你。吏部像你這種掛號的人不知有多少,多一個少一個,又有什麼打緊?這次廣東鬧兵變,死幾個人還叫事?我把你弄死,在吳帥那報個暴卒,你覺得能把我怎麼樣?你若是不肯招認,那也好辦,我便用刑打死了你,然後扔到海裡喂鯊魚。」
張元德心知這一遭是過不去了,這些海盜為知縣所用,自己萬難是其抗手。他只好歎口氣道:「你問什麼我便招什麼,左右是一刀之苦,不受這個活罪。」
「你要是早這麼合作,何必受這些活罪。這蔡知縣的死因,還有那些虧空的事,你就跟我說說吧。」
「蔡知縣是我們殺的,只是後來偽造了一個上吊自盡的現場。這事不是我一個人的事,他們,也全都有份。」他指的他們,卻是李可適那幾個人,那些人聽了這話,紛紛罵道:「張元德,你個狗雜種,不講義氣。當初要做這事的是你,事到臨頭,你又拉我們下水,你不得好死。」
「閉嘴。誰要是再敢多口,就讓你們成他那樣。」李炎卿嚇住了眾人,又問張元德「殺蔡建德一個文人。哪用的了這許多人手?我看只要出動一半的人,他就穩死了,何必如此浪費人力?」
「哼。這種事,自然要把所有人都拖下水,否則的話,他日有人出來檢舉,我們不是把性命都托在他手?那蔡建德本是個糊塗蟲,只讀了一堆聖賢書,卻不懂得如何處理縣政。若沒有我們這些人幫忙。他寸步難行。事實上,他連這邊的話也不會講。他說的別人聽不懂。別人說的,他聽不明白,你指望他有什麼作為?到任上之後,他事事聽我們吩咐。若是長此以往,我也不想趕盡殺絕。可是他……他卻要查我們的帳,要追我們的欠款,這是他自己找死,怪不得我心狠手辣!」
李炎卿點點頭「原來如此。我還說呢,蔡前輩怎麼那麼想不開,居然上吊自殺。原來居然是被你們幾個狗頭害了性命,卻又偽造了現場。我來問你,你們前後支用那許多銀子。到底是幹什麼用了?」
問到這事上,張元德還有些閃爍,結果一旁的李可適忍不住道:「都這個時候了。還有什麼可隱瞞的?左右是要死的人了,難道還要顧面子?太爺,實在是我們幾個被人騙了,掉進了一個陷阱裡,才把這些錢填了無底洞。說來說去,都是個貪字害人啊。」
原來就在蔡建德任上時。香山縣內來了一位世外高人,道號雲陽子。據說填山移海,無所不能。最擅長的一宗本事,就是煉金術。運起神通來,可將銀子煉成銀母,天下凡是銅錫之物,只用銀母一點,就成黃金,乃是天下最便當的發財之路。
初時這衙門裡的人也不肯信,奈何雲陽子確實演示了神通,取了幾塊黑煤與眾差人,告訴他們回去放在罐子裡,下面升一爐火來燒。幾人回去試了,果然燒出了足色細絲紋銀,心中便是半信半疑。
而後又試了兩次,每次都能從黑煤裡燒出銀來,大家也就真信了這道士有術。當時蔡建德在春風樓安女王胡混,於這縣衙門的事就不大管。張元德手裡又有官印,就四處挪借銀錢,湊了幾千兩銀子給道士去煉銀母,想來人在衙門裡,身邊又有許多童子侍從,哪怕他能跑了。
可沒想到雲陽子道術太強,七七四十九日未滿,就白日飛昇下落不明。這道士為人不夠厚道,不但不肯提拔自己的弟子飛昇,反倒連那些白銀都一併攝去,找不見蹤跡。
那些小道士都是他從人販子手裡買來的,一問三不知,審不出個根底。只知道那黑煤本就是銀子,外面用煤熏了,用火一攻煤灰一去,就露出銀子來。這是雲陽子慣用的騙人方子,其他就不知情。
這些公人們用盡大刑,也查不出天庭所在,只好自認倒霉。這一下子庫裡出了這麼大虧空,連蓋學宮的款子都被盡數挪用,蔡建德逍遙不起來,只好趕回來處置此事。
不過如此龐大的數目,慢說是香山這等小縣,就是到了腹裡地區,那些大府上,這麼大的虧空也彌補不了。蔡建德在這時候,又發揮了涼薄本色,追著張元德等人賠償損失,否則就要據實上報,交府裡處置。
張元德幾人雖然是經年老吏,可是如此大的數目,就算是把他們剝皮抽筋也償還不了。幾番打點無果,就只好橫下心來,走了另一條路。
「這不怪我,是他蔡建德逼我們這麼做的。他那邊苦苦追討欠款,就是要我們去死,他不讓我們活,我們就只好讓他死。只恨沒認出來這個賤人居然是蔡建德的女人,要是早知道,一刀了斷了她,也沒有今天這場禍事。」
「那之前那蔡建德的女人前來領屍,你們怎麼不殺人滅口,反倒讓她領走了銀子?這似乎不是你們行事的風格啊。」
「那賤人身邊帶了十幾個虎背熊腰的隨從,我等不敢下手。否則就她那模樣,我們早輪了她,然後把她賣到春風樓去了。」
李炎卿冷哼一聲「聽聽,這知道的是我香山縣的公人,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哪個山頭的土匪呢。我說洪姐,借把刀來用用。」
一口閃亮的鬼頭刀接在手裡,李炎卿邁步來到張元德面前,飛起一腳,將他踢倒在地「你們的罪行報上去,也是一份釘封文書,按律處斬的份。可是,我香山縣出了這樣的案子,下屬謀死上官,實在是不怎麼光彩。你也算是在任上有些功勞,我就給你個體面的收場,將來報個因公殉職好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