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第三天頭上,游七備辦了許多禮品送到衙門裡,見了李炎卿更是擺出一副下人見了主人的模樣,把面子做到了極處。只是那位劍神凌飛揚,三日時光,就彷彿變了一個人。
精神憔悴,形銷骨立,整個人彷彿大病了一場,站在那裡就如同行屍走肉,全無往日神彩,李炎卿暗笑:失戀的威力,果然連這什麼劍神都打倒了?活該。你自己慢慢難過吧,惦記我老婆,就是這下場。
張若蘭倒也說話算話,早就準備好了自己的行李,只是吩咐晴雲暖雪道:「你們兩個留下,不要跟我回京。」
二女聞聽,連忙跪倒在地「小姐,我們做錯了什麼,你可以打我們,但是不要把我們留下,我們要跟你在一起。」
「住口!這事什麼時候輪到你們自己做主了?我回京這些日子,相公身邊沒人伺候。你們就留下,替我侍奉夫君,還可保護夫君安全。若是夫君有什麼閃失,你們就自己了斷吧。還有,如果夫君要你們服侍,你們敢不聽話的話,打死勿論。」
她又對游七道:「七叔,這回為了找我,沒少打擾吳軍門,我想去趟惠州,當面拜謝。」
游七笑道:「老奴來廣東時,已經將徐閣的手書並老爺的書信,投到惠州。老軍門與徐閣頗有往來,出力也是題中應有之義。廣東水土不比京師,小姐……」
「我意已決,七叔不必多言。還有,相公也要陪我去一趟,一起去謝過吳軍門高義。」
游七暗歎一口氣,看來小姐這回是動了真格的,已經不惜公開自己與這劉朝佐的關係來為他鋪路。自己這幾天明查暗訪,劉朝佐的官聲不佳,私生活方面也並不很檢點。據說初到香山上任,就眠花宿柳,搜刮地皮。小姐不知道是看中了他哪一點,居然如此死心塌地。
不過小姐有話,他又不敢不聽,只好命人先去準備禮品,大隊人馬起程趕往惠州。馬車上,張若蘭靠在李炎卿懷中,「夫君,我在臨行之前,一定要為你把這條路趟開,你這官才坐的穩當。這次柘林兵變,吳桂芳的官也坐的不穩當,我就不信他還敢不給我的面子。」
吳桂芳與他們相見的地方,並非巡撫都察院,而是選了惠州的一處有名的酒樓,只是吳軍門將酒樓包下,說是宴請此次平亂的有功將士,連伺候酒局的下人,都是巡撫的親兵,也不怕走漏風聲。
吳桂芳一身便服,未著冠帶,見面之後,更是侄女長侄女短,一副長輩見了晚輩的模樣,倒是不顯得拘束。張若蘭也大方的將李炎卿介紹給吳桂芳,吳桂芳仔細端詳了半天,點頭道:「好!好一個劉朝佐劉知縣。少年英雄,儀表非凡,怪不得能立下這麼大的功勞,後生可畏,老夫望塵莫及啊。殺敵九萬,手格百人,這可惜是個文官,若是個武將,這一次就可晉到一品都督了。」
「吳軍門過獎,晚輩愧不敢當。全賴天子洪福齊天,老軍門指導有方,下官才僥倖得勝,實在不敢在您老人家面前居功。」
「年輕人不驕不躁,是個好材料,好好幹,老夫看好你。聽說貴縣是江西人?老夫也是江西人,咱們兩個可是大同鄉,今後有什麼困難,只管來找我,老夫最重鄉誼,肯定不會為難鄉黨。」
吳桂芳拉著李炎卿敘了幾句鄉誼,顯的十分器重,彷彿真把他當做了個小老鄉關照。只是大家心裡有數,若不是張居正的面子在,吳桂芳何必理會這麼個七品芝麻官?
他是嘉靖二十三年的進士,帶兵剿過倭,平過山賊滅過海盜,戰功彪炳。當年嚴嵩在朝為相時,想和他做個親家,被他當面拒絕,事後也尋不到他的把柄,可稱是朝廷幹才。
不過大明朝向來不缺乏幹材,有本領的人到處都可以找,朝裡無人莫做官,朝內無人莫造反。吳桂芳在朝內孤立無援,饒是他本領再高,這官做的也不牢靠。
自從嚴嵩倒台後,朝中江西人的日子就不太好過,吳桂芳自己也是江西人,日子能好過到哪去?他又聽了個消息,朝廷有意將廣東巡撫這個職位裁掉,恢復兩廣總督建制。
如今的兩廣總督專撫廣西殷正茂,對自己這個位置虎視眈眈,一心想把自己搞下去,他獨霸兩廣,吳桂芳朝內無人,局面並不樂觀。
偏生這當口,又出了柘林兵變的亂子。亂軍荼毒十餘縣,百姓被害無數。雖然眼下亂軍已平,還斬殺了許多白蓮教匪。可是這危害已經造成,而且如果細究原因,欠餉問題還要發酵。再加上防範白蓮不利,如果被人揪住不放,他吳桂芳只能榮升南京兵部侍郎,前去欣賞十里秦淮的大好風光。
他需要朋友,尤其需要一個有力的朋友。張居正風頭正勁,剛剛拜了文淵閣大學士,還加了禮部尚書銜。按這個態勢發展,將來說不定有希望角逐首輔之位。而這次找女兒,更是動用了錦衣衛、東廠等力量,可見他交遊廣闊,能量非同小可,背後還有徐階全力相助。如果自己可以和他搞好關係,或許這一關還能過的去。
他並不認為劉朝佐一定就是張居正的女婿,畢竟兩家門第差距懸殊。但是官做的久了,年紀大了,什麼稀奇事沒見過?張若蘭肯帶著他來見自己,分明就是表達一個非君不嫁的態度。這麼個癡情女子,萬一真能影響到老爹的決斷,自己何必不結這個善緣?即使他日劉朝佐無緣張若蘭,至少這份香火情義也還在。
張若蘭笑道:「早就聽說吳世伯最重鄉情,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這次我相公多少也算立了點功勞,為吳世伯分了憂,盡了力,不知道吳世伯打算給點什麼獎賞?若是獎賞少了,侄女可不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