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浮生錯,
陳貴妃與何家的關係的確如洛傾雪所說非常親厚,不過卻並非因為上一代的表親關係;她母族不豐,勢力並不強大,比起其他幾個貴妃而言,甚至算得上弱勢;所以這麼多年皇帝能獨寵與她,也並非沒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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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威脅的外戚,哪個帝王不喜,再加上她本身也千嬌百媚,很是可心。
「更何況,陳貴妃這話的意思,是承認永安是本太子的孩子,是我鳳臨皇族的血脈了?」鳳城歌嘴角斜勾,雙眼半瞇,似笑非笑地望著陳貴妃。
陳貴妃頓覺失言,面色微變。
「太子如此,未免太強詞奪理。」何太傅的心微沉,聲音也帶著幾分破釜沉舟。
「強詞奪理?」鳳城歌輕哼一聲,「何太傅,誰給你的夠膽,居然公然質疑父皇的聖諭還敢對本太子不敬,怎麼,當真以為本太子不能治你了不成?」
話音剛落,來福已經領著八名宮女將太醫院的太醫,以及滴血驗親需要用的銀針、清水全都取了來。甚至為了表現公正公平,讓大家都能看到結果;還特地讓兩位宮女,與那對本是父子的太醫試過,證明清水、銀針都沒有絲毫貓膩之後,這才戰戰兢兢的下去。
瞧著鳳城歌那冷面狠戾的模樣,何太傅深吸口氣,事已至此,便是再沒有轉圜的餘地,便是那洛傾雪兄妹當真是鳳城歌的親生兒女,此刻也必然要想辦法證明不是,不然……
想著,何太傅眼底飛快地劃過一抹厲色;他低下頭朝暗處一個不起眼的宮女遞了個眼色,那宮女立刻會意地點點頭;只是那宮女剛往旁邊走出幾步就被一道聲音給怔住。
「呵呵,想當初洛某也曾權傾朝野數十載,卻是頭一次見到對皇家如此不敬的朝臣。」洛永煦微微一笑,轉頭瞧著鳳城歌,視線又落在鳳帝的身上,「傾雪、傾寒雖非我親生,我於他們卻有養育之恩十餘載;如今既然鳳臨皇室既然已經承認他們的身份予以冊封,可居然還有朝臣生疑,這讓洛某實在是大開眼界。倒是不知,這鳳臨做主的究竟是鳳帝,還是……何太傅?」
「轟——」
「皇上,老臣對您忠心耿耿,蒼天可鑒。」何太傅這才回想起從頭至尾就沒有怎麼發言的皇帝,轉頭望著皇帝那深邃幽深的眸,他心底頓時咯登一下。
皇帝卻像是沒有聽到一般,反倒是與旁邊那道骨仙風的國師聊得正歡。
聞言,國師抬起頭瞧著已經準備好的物什,淡淡地笑著,「既是已經準備好,便開始吧。」
「國師所言甚是,城兒……」鳳帝朝鳳城歌點點頭。
洛傾雪正欲上前卻被洛傾寒伸手擋住,「我與妹妹一胎雙生,我代妹妹滴血,其他人沒有意見吧?嗯?何太傅?」
「……」
原本沒有得到皇帝的回應跪在地上本就戰戰兢兢的何太傅此刻聞言,整個人更是;他抿著唇,左右自己是將他們得罪得狠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飛快地抬起頭忘了皇帝一眼,低下頭時,眼底一抹精芒一閃而逝。
國師朝洛傾寒善意地笑笑,「永泰能有此護妹之心,甚好。」
「哥哥,我……」洛傾雪抿著唇,低聲笑著;其實他不必如此的,身為醫者,不過一滴血而已,比起前世那樣撕心裂肺的痛,並不算什麼。
容末卻握著她的手,搖搖頭。
鳳城歌瞧著跪在地上的那一眾以何太傅為首擁護四皇子的朝臣,嘴角斜勾冷哼一聲,「何太傅可是睜大眼睛瞧好了,別到時候又說本太子動了什麼手腳。」
「老臣不敢。」何太傅低下頭,語氣卻有些晦暗不明。
「不敢?本太子瞧著你可是敢得很吶。」鳳城歌朝早就立在那桌案旁邊的太醫伸出手。
那太醫戰戰兢兢的拿了銀針,手不停地顫抖著。
「抖什麼,扎的是本太子,本太子都不怕你怕什麼?」鳳城歌瞧著那太醫的手不停地顫抖著,好幾次都險些紮下去可最後都硬生生的收住了,頓時有些沉不住氣。
那太醫低著頭連聲求饒道,「太子息怒。」
「快點,本太子可不想有些人又有理由做文章。」鳳城歌的語氣帶著十足的不滿;眼角卻是斜睨著何太傅,任是誰都能知道他這話是對誰說的。
何太傅卻是低著頭。
隨著「叮咚」兩聲清脆的聲響,兩滴獻血滴入清水之中;卻是各執一邊,相互不融;鳳城歌頓時面色沉了下來,怎麼會這樣?
洛傾寒的心也不禁懸了起來,不可能的,難道他和妹妹當真不是鳳城歌的孩子?
「楊太醫,結果如何?」許久未出聲的鳳帝終於開了尊口。
楊太醫轉頭看著鳳城歌,眼中的無奈非常的明顯,他頓時雙膝跪地,「這,這……」
「哈哈,太子,這次看你還有什麼話說。」何太傅此刻也顧不得其他,飛快地站起來看著桌案上盛著清水的白瓷碗中,兩滴鮮紅的血液相互不融,各執一端;「這相互不融的鮮血,這平安公主可不是……」
鳳城歌面色黑沉著,洛傾雪卻是上前,瞧著那相互不融的兩滴血液嘴角斜勾,「哦?何太傅說不是什麼?」
「你們可不是我鳳臨皇族的血脈!」何太傅這話擲地有聲。
「呵呵。」洛傾雪陡然捂唇輕笑,「這話說得,好似何太傅自個兒就是鳳臨皇族的血脈一樣。」
何太傅頓時面色微變,「哼,本太傅不如平安公主豁達開朗,竟是死到臨頭,還在狡辯。」
「狡辯?本公主為何要狡辯?」洛傾雪淡淡地笑著,「虧得何太傅身為一過太傅卻是連這點常識都沒有。滴血驗親的血,可並非是入水就會相溶的,國師,本公主此話可有道理?」
鳳帝轉頭瞧著國師,眼神中帶著探尋。
國師捋了捋那冉冉白鬚,微微頷首著。
「何太傅若是不信,現在在看看如何?」洛傾雪伸出纖纖食指,指向那原本兩滴鮮血各執一端的白瓷碗中,此刻哪裡還有什麼各執一端,哪裡還有什麼兩滴鮮血的痕跡,唯有那鮮紅的一團。
血液竟是已經相溶了。
何太傅頓時整個人都不好了,他轉頭狠狠地瞪著洛傾雪,「不,肯定是你,你動了什麼手腳,剛剛那血液分明是不相溶的。」
「本公主可是連那碗都沒有碰到,能做什麼手腳。」洛傾雪低下頭,眼底飛快地劃過一抹厲色。
何太傅卻是不信,「不,不可能,不可能的。」
那樣的神色,已是幾近癲狂。
「來人吶,何太傅年老力衰,無力朝事,特許他致仕榮養;其餘人自個兒向吏部遞上辭官的奏折吧。」鳳帝轉頭視線在洛傾雪與國師之前掃來掃去,卻終究看不出個所以然來。
國師乃鳳臨守護,平日裡獨居摘星樓中卻是連他這個帝王想要見上一面都難,這次怎地瞧著卻像是專為了洛傾雪而來一般,難道他們之間還有什麼他所不知道的關係不成?
不得不說身為帝王,鳳帝的確觀察得仔細,他雖然說不上是個明君,但卻也算不上昏聵,在某些方面甚至做得比旁人要好很多。
聞言,陳貴妃卻是面色大驚,剛才那些為何太傅求情的人,可都是支持她兒子的中流砥柱,若是全都辭官,這……
「皇上!」她聲音嬌媚婉轉,帶著三分我見猶憐。
「來人吶,送陳貴妃回宮。」鳳帝此刻哪裡還有心思聽她撒嬌。
陳貴妃卻不是個聰明的主兒,或許不是不聰明,只是如今勝負已分,卻仍舊想為了自己的兒子拼一把,「皇上,看在何太傅為鳳臨鞠躬盡瘁數十載的份兒上,您求饒了他這一次吧,他……」
「唰!」
陳貴妃不提還好,一提皇帝原本沒有表情的面色陡然發生變化,整個人頓時面帶狠戾,「來人吶,陳貴妃不守宮規,後宮干政,結黨營私,將為婕妤,若是再犯,直接打入冷宮;帶回去,好好看著,沒有朕的允許,不許踏出宮門半步。」
「皇上!」陳貴妃的聲音陡然變得淒厲。
原本因為陳貴妃受寵而持觀望態度的侍衛和宮女趕緊上前,陳貴妃這次可真的是惹惱了皇上,從貴妃到婕妤中間可是相差了好幾個品級呢。
……
御花園中的盛宴因著何太傅與當朝太子的爭執不歡而散;不過對洛傾雪一行而言卻是沒有任何的損失,只是琉心卻是個意外。
想到琉心,洛傾雪的眼底飛快地劃過一抹幽光。
「怎麼了?」覺察到懷中小人兒的心不在焉,容末眉宇微微顰蹙著,將下巴擱在她的頸窩處輕輕蹭了蹭,語氣清然。
溫熱的氣息在耳畔縈繞著,那樣帶著酥麻的微癢讓她有些受不住地往旁邊側了側身子,搖搖頭,「沒什麼,只是覺得有些不對勁。」
「嗯?」容末尾音拉長,示意她接著說下去。
洛傾雪卻並沒有想要說下去的**,反而轉頭看著容末那仍舊完美的側臉,淡淡地笑著,「鳳臨的國師,嗯,很有趣。」
「有趣?」容末低著頭,瞧著懷中小女人輕輕點了下她的鼻頭,「也就只有你敢這麼說國師大人。」
洛傾雪癟癟嘴,還國師大人呢,不就是個糟老頭麼。
雖然……那個國師給她的感覺很奇怪,分明道骨仙風可是卻又透著一種說不出來的詭異,尤其是他看向自己的眼神;她能感受到其中沒有惡意,甚至還帶著絲絲的維護,可是那種被人暗中窺視的感覺,她有些說不上來。
「你呀!」容末眼底滿是寵溺,「在宮內沒瞧你用多少東西,讓銀珂再做一些,嗯?」
洛傾雪抬手揉了揉乾癟的小腹,之前在御花園與何太傅對峙的時候精神高度集中還不覺得,現在整個人鬆懈下來還當真是有些餓了,遂點點頭,「好久沒有吃到梅花釀丸子了,讓銀珂多做些。你也沒吃多少呢。」
「也好。」
梅花釀丸子,那東西酸酸甜甜並不合他口味,不過既然是她愛的,便是砒霜毒藥他也會甘之如飴地吃下去。
……
是夜。
窗外秋蟬一唱一和,給原本靜謐的夜空平添了一道濃郁的色彩。
許是因為白日裡御花園與何太傅對峙實在太累,洛傾雪坐在浴桶之中,感受著漱玉那不重不輕的按摩,靠在浴桶的內壁,只覺得眼皮有些沉重。
「嘎——吱。」
木門開合的聲音,饒是那人再小心翼翼卻依舊避免不了,漱玉轉頭看到那頎長俊秀的身形,頓時雙目大瞪,剛想開口請安卻被來人制止住了,「你先退下吧。」
「是。」漱玉恭謹地福了福身,聽話地退走。
瞧著那雙眸輕輕闔上,靠在浴桶內壁上怡然愜意的洛傾雪,容末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取過旁邊的棉布,輕輕地替她擦拭揉捏著,這成親一來短短數日就發生這麼多事情,她也是該累了。只是……視線在落到她露在外面那雪白的肌膚上時,卻不由得暗了暗。
「唔,漱玉再重些。」洛傾雪閉著眼睛深吸口氣,腦子裡依舊在不斷地重現著今日御花園中的場景。有些事情絕對沒有他們想像的那般簡單。
容末有些無奈的搖搖頭,聲音低低沉沉,輕笑一聲,「呵呵。」
「唰!」
覺察到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輕笑聲,洛傾雪猛然睜開眼卻是入目就看到那張熟悉的俊顏,帶著她熟悉的**;她頓時心上一驚,「你,你怎麼來了?漱玉呢?」
「怎麼,難道為夫就不能來了?」容末眉梢淺揚,嘴角斜勾帶著三分邪魅的笑意。
洛傾雪嘴角狠狠地抽搐了下,卻是沒有說話。
容末卻是在瞧見洛傾雪的反應時,整個人臉上堆滿了笑意,原本是打算放過她的;自成親以來發生的事情的確多,而他又正值年少正是**濃時,偏偏又只得她一個,還是自己費盡艱辛才娶回來的,床第間便免不了有些控制不住。
也幸虧洛傾雪有內力在身,身子的底子也好,若是換了那些平常女子,怕是早就已經被他折騰得起不來床了吧。
「既然娘子不說話,想來便是同意了。」容末的語氣頓然變得幽深,修長好看的十指不斷地動作著,外衫,內衫紛紛解下,長腿一邁,踏入浴桶之中。
洛傾雪頓時驚呼一聲,原本略嫌蒼白的面色上陡然浮起兩抹酡紅色,她惡狠狠地瞪了容末一眼,「啊——你,你這是做什麼?」
「呵呵,娘子你覺得為夫能做什麼,嗯?」容末輕輕地攬著洛傾雪的小蠻腰,往後輕輕一帶,洛傾雪整個人便不由自主地朝著容末的懷中靠過去。在有限的空間中,洛傾雪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
「好了,別鬧。」容末像是在哄一個孩子般。
「誰鬧了。」
雖然他們之間已經是名正言順的夫妻,這幾日該做的,不該做的,容末都已經攙著她做了個遍,可……可如此這般,卻還是頭一遭,她低著頭,飛快地將自己清理乾淨,素手清揚,運氣於掌間,將原本搭在屏風上的布巾吸過來,飛快地往自己身上一繞,整個人足尖輕點落在旁邊的軟榻上,飛快地穿好漱玉早就準備好的睡袍,時不時警惕地轉頭瞧容末一眼,直到穿好之後,發現容末還安安穩穩地坐在浴桶之中時,她這才大鬆了口氣。
「我先回房了,你慢慢洗吧。」大抵是因為害羞,洛傾雪的聲音宛若蚊子般。
可容末是何等耳力,瞧著洛傾雪那近乎落荒而逃的背影,搖搖頭,「明明知道逃不掉的,素素,你又何苦要掙扎呢?」
「……」剛邁步準備踏出房門的洛傾雪頓時身形一冽,腳下一頓,一個踉蹌險些沒有栽倒在地,轉頭瞧著那屏風之後的黑影更是咬牙切齒,「容末我告訴你,這一個月你別想上本小姐的床!」
容末嘴角斜勾,眼底卻是亮晶晶的,這丫頭膽兒變大了啊。
床?呵呵……
躺在床上的洛傾雪心裡七上八下的,眼角卻是不斷地掛著房門,就連漱玉與她說話都有些心不在焉的。
「小姐,小姐?」漱玉眉宇微微顰蹙著,語氣急促輕喚兩聲。
「啊?」洛傾雪抬起頭來,瞧著漱玉那緊張擔憂的模樣,頓時不覺有些愧疚,她低著頭眼神飄忽,只是眼角卻始終掛著那個地方,「你剛才說什麼?」
漱玉沉沉地歎了口氣,罷了瞧著自家小姐那心不在焉的模樣,怕是再說幾次也一樣;好在也不是什麼要緊事,「瞧著小姐今兒也是累了,索性早些休息吧。」
「也好。」洛傾雪此刻哪裡還有心思聽她說話。
容末是什麼樣的人,她心裡比誰都要明白;甚至在之前話音剛落的時候她就後悔了;容末像是會受威脅的人嗎?
若是其他事情,她敢肯定容末會讓著她,可這件事情……
想到自己前幾日的遭遇,洛傾雪的小心肝兒頓時狠狠地顫了顫。
「在想什麼?」
陡然一道清冷的嗓音在背後響起,洛傾雪頓時心裡驚了一下,她深吸口氣,只是連她自己都沒有發現出口的聲音帶著明顯的顫抖,「你,你怎麼在這裡?」
「娘子這話說得可笑,夜深了,為夫不在這兒該在哪兒?」容末那平日裡沒有表情的臉上此刻卻是笑得宛若三月春風般和煦;只是那樣的笑落在洛傾雪眼中卻又明顯是另一番模樣,「你,你別過來。」
容末一本正經地點點頭,「為夫也覺得娘子說得對。」
「你,你什麼意思?」處在高度緊張的狀態,洛傾雪顯然已經不會思考。
「其實為夫覺得休息並不一定要在床上,娘子若是喜歡,那邊的軟榻也是不錯的。」容末微微笑著,不等洛傾雪反駁,一把將人打橫抱起,俯身,薄唇緊緊地貼著她的,嗓音仍舊帶著一股說不出來的味道,那種讓人恨不能一輩子沉溺在其間的感覺,「為夫已經著人換上了柔軟的毛毯,想必娘子會喜歡的。」
洛傾雪還沒來得及反駁,整個人已經落在軟榻上;靠著窗戶,隔著窗紗仍舊能夠感受到微微的涼意,合著身下那柔軟的毛毯倒是不冷不熱剛剛好。
「瞧著娘子也很是喜歡,如此,為夫也就放心了。」這丫頭在這個時候竟然還有心情發呆,難道當真是他平日裡對她太好了?
「咳,咳咳。」
被容末的話驚住的洛傾雪一個不查竟然被嗆住了,喜歡?他是哪只眼睛看出來她喜歡的,那明明是害怕好伐;若是洛傾雪知曉容末現在心頭的想法,只怕是連謀殺親夫的心都有了。
輕輕俯身壓下去,從上而下俯視著洛傾雪,不放過她臉上一絲一毫的表情。
「看什麼看。」被他看得臉頰通紅,心裡發毛的洛傾雪頓時撇開臉有些不自在的說道。
「呵,呵呵。」
容末的笑聲低低沉沉在耳畔不斷的響起,洛傾雪只覺得心裡像是有千萬隻小貓在撓一般,恨不能一巴掌將壓在自己身上的人給拍死,可當真要下手卻又只覺得心疼;他到底是什麼時候變得這般可惡的。她咬著牙,撇著頭不看他。
可這一幕落在容末眼底卻又是另一番場景,他俯下身在她額頭上輕輕啄了一下,「現在才開始害羞,是不是有些太遲了,嗯?」
「……你……」洛傾雪被氣得不輕,張口想要反駁,可瞧著容末那笑意盈盈的模樣,又很恨地將到了舌尖的話給嚥了回去,打嘴仗,她從來就不是容末的對手;當然一般時候容末會讓著她,但這個一般時候絕對不包括現在這種時候,
見懷中的小貓兒那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樣,容末只覺得心情大好,頓時翻身躺在洛傾雪的外側,雙手環著她的腰往自己懷中一帶,扯過旁邊疊得整整齊齊的被褥蓋住兩人,闔上雙眸輕言道,「睡吧。」
「啊?」
情勢轉變得太快,洛傾雪竟然有些沒反應過來。
「還是娘子覺得,我們應該繼續剛才沒有完成的事,嗯?」容末微微俯首瞧著洛傾雪,嘴角斜勾,眉宇間似笑非笑。
洛傾雪揉了揉尚且還有些酸軟的腰身,趕緊閉上雙眼,「睡覺。」
白日裡發生的事情實在太多,她也當真是有些累了,此刻放鬆下來閉上眼睛,竟是很快就沉沉地睡了過去。
只是熟睡中的洛傾雪卻是不知,在她睡著之後原本應當睡過去的某人卻是睜開眼,瞧著懷中那靜謐的嬌顏,眼底滿是寵溺之色。
一道風聲自窗外響起,兩道黑影自房門而入,素手飛揚,那鋒利的刀刃在燭光的折射下發出明晃晃的光。
「唰——」
原本應該是夜深人靜,漆黑一片的院子裡,此刻所有的燭火全都大亮。
「來人吶,拿下。」容末輕喝一聲。
緊接著,整個院子裡便不斷響起刀劍相駁的聲音,連帶著布料碎裂,各種聲音混作一團。
……
半刻中之後。
流風面色難看地上前,「爺,他們自盡了。」
「給我查。」容末臉上飛快地劃過一道狠戾之色,流風趕緊低頭應聲,「是。」
「對了,明日早朝,將何太傅這些年來所有的罪證全都給我呈上去,記得要不知不覺地呈上去。」容末嘴角斜勾,既然膽敢打他家素素的注意,不付出點兒代價怎麼行。
不知不覺?
流風眉宇微微顰蹙著,這意思是自家爺不打算參與其中,不過那何太傅竟然膽敢對自家主母出手,這可真是不知道吃了多少雄心豹子膽,嘖嘖。
「不如,將罪證交給鄭太師,如何?」
「你自己看著辦吧。」容末轉頭望著熟睡中的洛傾雪,原本清冷的臉上頓時柔和下來,罷了罷手,「著人將房間收拾了,退下吧。」
流風頓時嘴角狠狠地抽搐了下,瞧著那剛才對戰中已經被掌風擊得七零八落的大床,再瞧著睡得安穩的洛傾雪,猛然像是想到什麼,趕緊別開臉,「是,屬下立刻去辦。」
若是讓爺知道他居然偷窺主母的睡顏,想到這裡,他頓時狠狠地打了個寒顫。
翌日,洛傾雪起得並不算早。
睜開眼時,陽光透過窗紗射入屋內,她半瞇著雙眼,環視四周,雖然有些不習慣自己竟然是從軟榻上醒來,而且總覺得這屋子,那裡有些不一樣了,可具體是哪裡又有些說不上來。
「世子妃,您醒了?」
外間聽到動靜的漱玉領著兩名小丫鬟進屋,動作熟稔地開始服侍洛傾雪洗漱。
洛傾雪任由漱玉服侍著,環視四周,「世子呢?」
「世子上早朝了。」漱玉低著頭,「臨走前世子特意吩咐不讓旁人打擾您休息呢;對了倒是王爺之前差人來問過兩次,只是您尚未起身,奴婢已經回了來人說是您身子不適,王爺沒再說什麼,想來也無要緊之事。」
更何況現在他們家小姐的身份可是流雲國與鳳臨國兩國的一品公主,身份今非昔比,縱使那攝政王有意見也是不敢說出來的,畢竟君臣有別,再者以太子爺對自家小姐的重視程度,諒他們也不敢如何。
只是洛傾雪卻是考慮得比漱玉更多,她眉宇微微顰蹙著,「王爺遣人來過了?」
「嗯,寅時的時候來過一次,卯時的時候又來過一次。」
漱玉實話實說。
洛傾雪深吸口氣,洗漱完畢之後甚至連早膳都沒來得及用便匆匆地領著漱玉朝著主院而去。
「小……世子妃,這王爺想來也沒什麼要緊事,只吩咐您醒來遣人過去通知一聲即可,您何必這般急匆匆的趕過去。」
其實漱玉並不是不懂,只是覺得自家小姐沒有這般作為的必要罷了;若是沒有發生昨日的事情,她也必不會這般處事;便是容末臨走前吩咐過不讓她們打擾洛傾雪睡覺,但攝政王既然問起,她也是會將自家小姐喚起來的。
可現在自家小姐的身份今非昔比了。
洛傾雪只是對她搖搖頭,「無妨,剛醒來身子骨都有些僵了,出來走走也是好的。」
只是她卻有些好奇,按理說容末都去早朝了,攝政王怎麼可能不去?
到得主院時,洛傾雪都沒有想明白;只是卻瞧得攝政王一人坐在花廳中,對著茶杯發呆的模樣。
「媳婦見過父王。」洛傾雪上前,雙手搭在腰側微微俯身。
聞言,鳳靖終於抬起頭來,瞧著洛傾雪的眼神晦暗不明,「原來是平……永安啊,你來了,坐。」
「都怪下人不懂事,讓父王久等了。」洛傾雪垂下眼瞼,坐在鳳靖的對面,「不知父王尋兒媳可是有什麼要事?」
鳳靖端著茶杯,品嚐著已經涼透的茶水,苦澀的味道自舌尖瀰漫開來,他垂下的眼瞼下一抹苦笑一閃而逝,不過卻只有短短片刻,「呵呵,早就聽聞永安你精通岐黃,與那名聞天下的神醫容淺乃同一人,不知可有此事?」
「呵呵,讓父王笑話了。」洛傾雪低下頭,「不過當年游醫時方便行走江湖所取的名字,竟是讓那些江湖朋友給傳神了。」
鳳靖瞧著洛傾雪的模樣,嚅了嚅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父王若是有什麼事情直說就說,但凡兒媳能做到的決不推辭。」洛傾雪低著頭,瞧著面前丫鬟端上來的茶,象徵身份和地位的大紅袍,每年不過那麼丁點兒的;只是終究她卻是獨愛明前龍井。
鳳靖深吸口氣,好久才終於像是下定了決心般,「永安精通岐黃,不知對蠱術知曉幾何?」
「蠱術?」洛傾雪抬起頭望著鳳靖微微笑笑,「父王說的可是苗疆秘傳的控蠱之術?」
「哦?永安當真有所耳聞?」鳳靖頓時像是看到了希望一般。
洛傾雪卻只是笑並不點頭也不搖頭,「這……對於苗疆不外傳的蠱術,師父在世時,也曾提過幾次,只是到底是人家苗人不外傳的秘術,永安知曉的也並不多;不知……父王身邊可是有什麼人中了蠱?」
「……」
頓時,鳳靖像是洩了氣的皮球一般,搖搖頭,「罷了,罷了。」
「聽聞世子當年不費一兵一卒便收服了西海苗疆,父王身邊若當真有人中了蠱毒,何不與世子商議?」洛傾雪的聲音清幽帶著一股安撫人心的效果。
鳳靖卻是搖搖頭,「罷了,我也只是隨便問問。」
「哦,那倒是永安讓父王失望了。」洛傾雪低下頭淡淡地笑著,蠱毒她雖然知道得不過,不過玄門千年傳下來的醫書當中卻並非沒有一點記載,只是這蠱術乃苗疆秘寨不外傳的秘術,她若是貿貿然的施展出來,到時候怕是得罪了秘寨的人卻不自知。
更何況,這鳳靖身邊怎麼會有人中了蠱毒,又怎麼會在明知容末已經收服了苗疆的情況下不去尋容末幫忙而是問她呢?
「不妨,今日之事,別告訴軒兒。」鳳靖深吸口氣,「水……你母妃她性子急,要強,不過心卻是好的,你別與她一般計較。」
洛傾雪點點頭,「兒媳明白的。」
只是低垂的眼瞼下卻是飛快地劃過一道精芒,水……她如果剛才沒有聽錯,鳳靖後面的話應該是兒化音,水兒?難道是攝政王妃的閨名?
攝政王妃白嵐出自鳳京中一個頗有名望的家族白家,不過卻被無妄牽扯進了當年寇皇后謀害當朝太子鳳城歌的陰謀當中,說起來是無妄之災卻險些被滅族,若非有白嵐這個出嫁女從中周旋,若非攝政王再三保證,若非有容末,怕是如今的鳳京中早就沒有白家的一席之地了。
不過縱使如此,現在的白家也早已經不是以前的白家可以比擬的。
如果她記得不錯,經過當年的事情之後,白家所有的男兒一夕之間退出官場,如今便也只是一般的名流清貴而已;好在有白嵐這個攝政王妃幫襯著,白家這一代也還算爭氣,勉強撐起了白家的門庭,幾個女兒因為白嵐的緣故嫁得也都不錯。
可,在她的記憶中,白嵐卻無論如何都與水兒這個名字無法聯繫在一起,白嵐表字敏之。
「行了,永安怕是還未用膳吧,你先回房吧,不然那臭小子回來見不到你,又得鬧騰了。」鳳靖不在意地笑笑,好似剛才的事情沒有發生一般,罷了罷手。
洛傾雪頓時低下頭,兩腮微微泛紅的模樣,竟是十足的女兒嬌態,尾音微微拉長,帶著撒嬌的意味,「父王。」
「好好好,父王不取笑你了,快回去吧;瞧著時辰,容末也快下朝了。」鳳靖臉上終於露出了三分笑容,雖然瞧著也多是苦澀在其間。
洛傾雪點點頭,有些話想問,卻不是現在,「永安告退。」
果然,待洛傾雪從主院回來的時候,容末早已經等在那裡;不問洛傾雪為什麼去了主院,不問她與鳳靖之間到底說了什麼,只是那麼淡淡地笑著,在他旁邊坐著的赫然是鳳城歌與……那白鬚冉冉,仙風道骨,此刻臉上卻明顯帶著一股欠扁笑容的……國師大人,是也。
「永安。」
幾乎是在洛傾雪踏入房門的瞬間,鳳城歌便身子前傾,語氣歡快,只要是人都能聽出他此刻的好心情。
瞧著鳳城歌那一副二十四孝的模樣,洛傾雪嘴角狠狠地抽搐了下,不過到底礙著外人在場,沒有下鳳城歌的面子,反而很是配合地喚了聲,「父親。」
「誒,乖女兒,來過來父親這裡坐。」鳳城歌被洛傾雪那聲甜甜的父親樂得找不著北,頓時得寸進尺地要求著,也不顧旁邊容末那冰凍三尺的寒氣還有那黑漆漆的臉。
洛傾雪嘴角斜勾,帶著微微的弧度,淡淡笑著,「不知國師大人蒞臨寒舍,有失遠迎,失禮了。」
「呵呵,傳聞公主巧舌如簧,如今一見,方知空穴來風,未必無因。」國師捋著鬍鬚,淡淡地笑著;那種被打量的感覺,甚至洛傾雪感覺他好似能夠窺視到自己的內心一般,心頭很是不安。
「國師大人說笑了。」洛傾雪低下頭,拗不過鳳城歌可又顧忌著容末,最後只能選擇坐在兩人都不靠近的地方,反倒是與國師進了幾分。
國師搖頭晃腦的,此刻什麼話都不說,只是微微笑著。
「不知國師大人前來,可有要事?」
整個屋子裡靜悄悄的,氣氛更是波雲詭異,洛傾雪實在是忍不住了這才開口問道。
「哈哈。」不等國師開口,鳳城歌便首先大笑起來,「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永安,你既然是我鳳臨皇室的血脈,又是我鳳城歌唯一的女兒,你皇爺爺欽封的一品公主,怎麼能沒有自己的公主府呢?」
洛傾雪眉宇微微顰蹙著,面帶不解,「可是……」
她如今已然是出嫁女的身份,縱使是皇家玉牒,上面的名字也是鳳逸軒的妻子。
「這有什麼好可是的。」鳳城歌大手一揮,「今日來便是問問永安喜歡什麼樣的,順便讓國師給你瞧瞧風水。」
洛傾雪眉梢淺揚,瞧著國師那仙風道骨的模樣,實在是看不出來他竟然也如那些遊方道人一般,看風水?唔……經歷過前世今生,對神鬼之說她自是敬畏,只是這風水。
「有勞國師了。」洛傾雪低下頭。
「乖女兒,你喜歡什麼樣的房子,來告訴父親,父親保證讓你滿意。」鳳城歌拍著胸脯,那模樣讓洛傾雪忍不住扶額,「不知哥哥和大哥的府邸,落在何處?」
聞言,國師倒是笑了起來。
「哈哈,果然不愧是龍鳳雙胎,好啊,好啊。」國師捋著鬍鬚,看向洛傾雪的眼底更是帶上了幾分滿意,「兄友弟恭,你母親將你們教導得很好。」
洛傾雪低著頭,瞬間反應過來,怕是他們來之前已經問過哥哥和大哥了吧,不用想她也知道哥哥和大哥的回答,他們兄妹三人相依為命多年;如今又遠走他鄉,自然也是希望落在一處的。
「永安喜歡水邊的房子,不知國師大人有什麼可供選擇的好地方?」洛傾雪低下頭,「若是可以,能將我們兄妹三人的府邸造在一處便是最好。」
國師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容,倒是鳳城歌腦子裡飛快地盤算著,「若是永安當真喜歡水邊的房子,三座府邸倒是可以繞著清湖而建,將整兒清湖圈在院子裡,不過這樣三府合一……」
「若是這般,那是最好不過了。」不等鳳城歌說完,洛傾雪趕緊接過話頭。
「國師以為如何?」鳳城歌轉頭看向國師,從某種角度上將,國師的話比皇帝更重;自從發生當年的事情之後,鳳帝對國師的依賴達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
國師微微頷首,「既然他們兄妹情深,如此倒是不失為一個好方法,只是清湖周邊不少以打魚為生的百姓該如何處置?」
總不能因為他們兄妹三人修了府邸,將清湖圈起來成為自己的花園便讓那些打魚的百姓失去生活來源了吧。(小說)
容末淡淡地笑著,「清湖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但若說起漁民,統共也不過幾十戶;待三座府邸開建時,怕也是少不了幫忙打雜的活計,倒是可以先安置一部分,至於其他的,每戶補貼十兩銀子,到城外也能買兩畝地好生過活了。」
「如此倒是可行,只是這補貼的銀子可不能從國庫裡出。」國師不愧是國師。
「……」鳳城歌面色頓時就暗了下來。
還好洛傾雪接過話頭,「這是自然。」
「另外,這清湖當真如軒世子所言一般,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不過縱使是三座府邸加起來怕是也超過了朝廷覬覦皇太孫和一品公主府邸的規制,更別提睿王府。」
鳳城歌斜睨了國師一眼,焉能不知這個老貨心中的盤算,可縱使如此,他卻還不得不自個兒往坑裡跳,「成,讓工部的人丈量土地,規制以外的,按規矩,本太子買下來就是。」
「如此,好說。」國師臉上終於露出滿意的笑容,微微頷首著。
「哼。」鳳城歌從鼻子裡發出一聲輕哼。
「那清湖乃靈脈所在之處,人傑地靈,若非公主與皇太孫的府邸,怕是換了旁人,貧道是怎麼也不會同意賣的。」國師斜睨了鳳城歌一眼。
鳳城歌仍舊輕哼一聲,「別的了便宜還賣乖,趕緊給本太子的乖女兒擇吉日動工。」
「……」
對於兩人的相處方式,洛傾雪是怎麼都沒看懂,為什麼越來越覺得自己這個便宜父親和那個所謂的國師之間,有些「曖昧」不清呢。
「其實今日他們來,還有另一件事情。」
這是,一直在旁邊沉默著的容末終於開口。
洛傾雪修長的眉微微挑了挑,轉頭看著容末,「嗯?」
「今日早朝有人彈劾何太傅貪張枉法,草菅人命,可是……」容末抿著唇,眉宇微微顰蹙著,千算萬算竟然還是棋差一招。
洛傾雪卻是有些急了,要知道琉心的異常可是與何太傅一家有關,她還沒來得及去查探呢,「可是什麼?」
「何太傅一家,沒了。」鳳城歌的面色終於凝重了幾分。
「轟——」
洛傾雪卻是只覺得晴天霹靂一般,好久才回過神來,視線從容末身上收回來,轉頭看向鳳城歌,「什,什麼叫做……沒了?」
「昨夜太傅府被血洗,何家上上下下三百二十七口人,無一倖免。」開口的卻不是鳳城歌而是容末,他的聲音清冷,卻帶著幾分堅定和決絕。
「什麼?怎麼會這樣?」洛傾雪努力地吞了口唾沫,她腦子飛快地轉動著,「確定無一倖免?」
鳳城歌轉頭看向洛傾雪,「永安,你什麼意思?」
「我也是這樣的想法。」容末瞧著洛傾雪,點點頭。
「不可能,何太傅老奸巨猾,是什麼人物。」洛傾雪深吸口氣,強壓下心頭那股沒由來的不安,「更何況偏偏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在他要辭官致仕的時候出事了;昨日在御花園中發生了那樣的事情,這若是不知情的,還以為是本公主氣量小容不得人,草菅人命呢。」
聞言,鳳城歌頓時大怒,「我看誰敢。」
「你管得住人的嘴,管得住人的心麼?」容末沒好氣地輕啐一口,「我與素素的想法一樣,那何太傅絕對還活著。」
「而且,怕是還活得逍遙自在吧。」洛傾雪深吸口氣,「他倒是個狠心的,竟然拿三百多條人命來給他自己鋪就一條生路。」
屋內幾人聞言,都只覺得脊背發涼,若是當真如洛傾雪與容末所料的那般,那這何太傅可當真是個心狠手辣的人,真真的踏著別人的屍骨走出來的路;只是皇帝只讓他辭官致仕,對何家也沒什麼苛待的,他為什麼要冒這個險呢?立在鳳城歌旁邊的來福有些想不明白。
「奔雷,立刻前去核對那些屍體的身份。」容末當機立斷。
「拿本太子的令牌去,讓六部尚書通力協作。」鳳城歌從腰間取下自己的隨身印信,對容末的人他自然是放心的。
洛傾雪的心卻是緊緊地懸著,「對了,我乾娘他們呢?」
「他們住在客棧,倒是逃過一劫。」容末握著洛傾雪的手,無聲地安撫著,「若是你不放心,將他們接到王府別院也可以。」
洛傾雪搖搖頭,「還是不了;那日發生那樣的事情,乾娘怕是也難以面對,還有琉心……」當年她可是被母親和乾娘一同救下來的,為什麼她會突然跑出來說那些話;到底在太傅府發生了什麼事情。
「別擔心,有我。」容末輕輕地握著她的手。
「嗯。」洛傾雪點點頭。
瞧著小夫妻兩人你儂我儂的場景,鳳城歌有些坐不住了,當他不存在是不是,再說他可是泰山大人;頓時,他單手握拳,放在唇邊狠狠地咳嗽兩聲,「咳,咳咳。」
「嗓子不好就去治。」容末面無表情,聲音清朗。
「好了,別鬧了。」洛傾雪深吸口氣,強壓下心頭的不安,「如今鳳京也正值多事之秋,府邸的事情倒是可以先放在一旁,只是……」
她看向鳳城歌,又看了看國師。
「永安有話但說無妨,國師不是外人。」鳳城歌輕聲,容末也點點頭。
洛傾雪這才低著頭,「容末,你可還記得當初在來鳳臨之前,周姨娘說過的話?」
「你的意思是……寇依水?」容末眉宇微微顰蹙著。
「嗯。」洛傾雪點頭,「到鳳京這麼久,到底人生地不熟,這麼久我竟然連寇依水丁點兒的消息都沒有。」
聞言,整個房間就連來福都不由得沉默了下來。
唯有國師面帶不解,「寇依水?與寇皇后有關?」
「是。」洛傾雪低著頭,既然是自己人那有些事情也不需要再隱瞞了,「國師既然是天命之人也當知曉,永安命格不同常人;那寇族祭祀最後的預言,便是讓永安十餘載一直活在陰謀之中,便是連我雲皇的皇后司徒安靜也被寇族人李代桃僵,這麼多年卻從未有人發現。」
容末和鳳城歌頓時抬頭,四目相對,他瞬間低下頭,「素素,你的意思是擔心寇依水也潛伏在我們周圍?」
「嗯。」洛傾雪點點頭,「周姨娘不會騙我;既然她讓我小心寇依水,那這人便定是我能接觸得到的,可是……」她能接觸到的女子實在不多。
其實她心中已經有了懷疑的人選,從最開始到現在,直到今天早上,更加確定了幾分;只是轉頭望著容末……嚅了嚅唇卻到底什麼話都沒有說。
見狀,容末頓時心上一緊,好似心頭最深處的秘密被洛傾雪看穿了一般,帶著不安,又好似帶著急切的證明,「素素,你這般看著我做什麼?」
「沒,沒什麼。」洛傾雪低下頭,卻是心如亂麻;若,若當真是如她想像的那般,若當真如此,那她到底應該如何自處。
仇人,仇人……血海深仇,不共戴天的仇人,可是她……
那樣明顯的感情波動,那樣明顯的臉色變化,饒是鳳城歌都看出了她此刻的不妥,「乖女兒,你怎麼了?」
「國師也略通岐黃,不如讓國師給你把把脈如何?」鳳城歌試探著開口。
洛傾雪面色蒼白,卻是罷了罷手,「想來是昨夜沒有休息好,讓父親和國師笑話了。」
「怎麼回事?」鳳城歌轉頭,狠狠地瞪了容末一眼,肯定是這個小子整夜纏著他的寶貝乖女兒不放,瞧把他家乖寶貝累得;哼。待此間事了,定要讓他家乖寶貝回宮住上一年半載的,好好冷冷他。
容末嘴角狠狠抽搐了下,「……」
「素素若是身子不適,先回房歇會兒,嗯?」容末聲音低沉,帶著十足的寵溺和輕哄。
「不妨的。」洛傾雪罷了罷手卻是轉頭看向國師,「國師大人既然身為鳳臨守護,想必對這些更為瞭解一些,那寇族殘餘之人潛伏暗處;鳳主命格落於刺身,實屬無奈,只是……」
國師瞧著洛傾雪,「公主乃天命之人,不可妄自菲薄。」
「可那寇族……」洛傾雪抿著唇,倒不是她非要將事情攬於自身,實在是那寇族所圖不小;她為命格所害,可倒是沒有性命之憂,只是卻唯恐與自己親近的男子有任何閃失。
不管是兩位兄長,容末,還是這個新認的便宜父親,她只希望他們都好好的活著。
「此事我會與國師好好商議的,別擔心。」說到這裡,鳳城歌的面色也陡然沉了下來。
洛傾雪抿了抿唇,想到鳳靖早上的反應和叮囑,到底沒有將蠱術的事情說出來,只是瞧著他們三人面面相覷明顯有話要說的模樣,「既然如此,那永安就先告退了。」
「去吧,好好休息,別累著自己。」鳳城歌罷了罷手。
只是,在這樣的情況之下,她當真能睡著嗎?
……
「國師可曾看出來什麼?」
待洛傾雪前腳剛走,鳳城歌便迫不及待的開口,神情中帶著十足的緊張。
見鳳城歌如此模樣,國師面色頓時沉了下來,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公主雖然面色蒼白可卻不難看出腮帶紅霞,眉宇間透著暗色,眼底更是帶著凶色的血光;不過卻又被祥瑞所克,所謂凶中帶吉。」
「昨夜,確有人潛入攝政王府刺殺。」
聞言,容末垂下眼瞼聲音低沉。
鳳城歌頓時只覺得有些好笑,「哼,什麼時候大名鼎鼎的容公子竟然能讓此刻摸到自己的臥房來了?」
「說正事。」知曉鳳城歌與容末向來不對付,國師趕緊輕喝一聲,轉頭看向容末,「然後呢?」
「人是抓到了,不過都服毒自盡。身上也沒有留下任何的身份標識。」說到後面容末甚至有些挫敗,幾乎他可以肯定那些人是衝著洛傾雪來的,並且應該不是為了害命。
昨夜,那些人拚命想要接近床榻時,身上還帶著迷香,明顯是為了將人迷暈後帶走的;那些人,十有**是寇族之人。想到這裡,容末低著頭,難道是她的人?
鳳城歌眉宇微微顰蹙著,連國師的面色都不由得凝重了幾分。
「從今兒開始,務必全力保護好公主的安全。」國師是天命之人,對天命的理解自然比旁人更深。
容末點點頭,那是他的妻,他要攜手共度一生的人,他自然會守護好她的。
「會不會也是寇族之人?」鳳城歌這次倒是學乖了。
「嗯。」國師點點頭,「寇族最後一任祭祀的預言其實並不是什麼秘密,只是大家都心照不宣罷了;這麼多年以來三國皇室明裡暗裡的尋找天命鳳主均未有結果卻不曾想……當真是踏遍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聞言,鳳城歌抿了抿唇,「寇族圖謀過大,無論於公於私都必須盡快剷除,或許……我們可以聯繫其他兩國皇室,畢竟他們也不願意看到生靈塗炭的結果吧?」
「不可能。」容末搖搖頭,「天命鳳主意味著什麼,國師比誰都要清楚。三國必將統一,你覺得雲皇和月皇會安安穩穩將自己的江山拱手相讓?」
身在高位,手握權柄,那是會上癮的感覺;操縱無數生靈的性命,反手為雲,覆手為雨,那種掌控的感覺,一旦體會到便很難再戒掉。
兩世為人,容末對權勢的理解比旁人都要透徹;若是與其他兩國想聯盟,最後擔負著天命鳳主命格的洛傾雪便會成為眾矢之的,他不會讓這樣的事情發生的。
國師亦是點點頭,「罷了,看來此事終須我去走一趟了。」
「國師,你的意思是?」鳳城歌眉宇微微顰蹙著。
每個國家的守護國師都有著不成文的規矩,沒有大事發生是絕不容許踏出京師半步的;國師與皇室說起來是皇室操縱權柄,可歸根究底不過是兩個相互約束的存在。
只是鳳臨國比較特殊,國師與皇室不像是相互約束更像是朋友般的相處。
國師微微笑著,「東方,怕是有大事情要發生了。」
「東方?」鳳城歌眉宇微微顰蹙著,面帶不解的模樣,「國師的意思是流雲國?」
身為守護國師,雖然足不出戶,但他們卻有著自己的消息來源,對其他兩國的情況自然也是知曉的;甚至比起皇室,或許知曉得更多。
國師點點頭,「有些事情,你們不必知曉得太多,我需要離開一段時間,你們自己好之為之吧。」
「可是國師……」鳳城歌還想再說什麼;只見眼前一道白光閃過,眼前哪裡還有國師的身影。
「既然國師已經離開了,太子也請吧。」容末對鳳城歌這個時刻惦記著拐走自己妻子的人可沒有什麼好感;逐客令下得直接了當。
鳳城歌被氣得牙癢癢,可是卻無可奈何,只能恨恨地一甩衣袖,「來福,我們走!」
……
當容末回到房間,原本想看看洛傾雪卻被告知洛傾雪已經出門去了;他心裡頓時「咯登」一下,原本心底的那一點不安瞬間擴大。
心底好似有一個黑洞在無線地擴大一般。
素素,別逼我。
容末垂下眼瞼讓人看不到他泛著猩紅的眸子,還有那眼底的狠戾和決絕;她是他的,是他的;所有試圖讓她離開他的因素,他都要統統杜絕。
別逼他,折盡她的羽翼,他不想走到那一步的。
此刻的洛傾雪卻是在文韻詩與宋廉青下榻的客棧中。
他們並沒有住在客棧的普通客房裡,而是包下了客棧後院的一個小院,雖然小了些,也有些簡陋,不過勝在環境清幽且安靜,佈置得也非常的清雅,看起來客棧的掌櫃也是個雅致的人物。
洛傾雪原本只是想來看看,卻不曾想與洛傾寒、洛青雲不期而遇。
「大哥,哥哥,你們也在?」洛傾雪有些好奇。
「妹妹你怎麼來了?」洛青雲抬頭,瞧著她身後居然只有漱玉一個人頓時眉宇微微顰蹙著,眼中帶著不滿,「妹夫呢?怎地沒與你一道?」
洛傾雪淡淡的笑著,哪能不明白他心底在想些什麼,「父親和容末有要事相談,索性我也無事便出來瞧瞧乾娘,當初你們走得急,竟是連告別都沒有,這些日子在外漂泊,乾娘怕是受了不少苦吧。」
「吭——」
洛傾雪話音剛落,推門而入的琉心把托盤狠狠地往桌上一放,發出一聲脆響。
「琉心!」見狀,文韻詩趕緊輕喝一聲,轉頭看著洛傾雪,「雪丫頭,你別跟琉心一般見識,這丫頭都給我平日裡寵壞了。」
洛傾雪淡淡地搖搖頭,「不妨事。」
「哼,你當然沒事,踩著別人去做你高高在上的公主,世子妃,你能有什麼事?」琉心仍舊氣不過,幾句話都像是從牙縫兒裡一字一句擠出來的一般。
「琉心,退下!」文韻詩頓時面上帶著些許尷尬色,昨日回來之後不管怎麼問這丫頭就是不開口,卻只是對雪丫頭好似仇人一般。
琉心惡狠狠地瞪了洛傾雪一眼,這才不甘不願地退下去。
文韻詩抿著唇,「傾雪,你看這……」
「沒事的。」洛傾雪淡淡地笑著,「只是不知乾娘,你們往後有什麼打算?」
文韻詩轉頭瞧著坐在旁邊卻始終沉默著的宋廉青,臉上帶著少女才有的紅暈,竟是宛若情竇初開的少女一般,「他在哪裡,我就在哪裡。傾雪,你也是愛過的人,所以你該知道,只要有他,再苦都不苦。」
洛傾雪點點頭卻是明顯地看到宋廉青端著茶杯的手輕顫了一下。
幾人聚在一起,又與文韻詩拉了一會兒家常,洛傾雪這才道明自己的來意,「乾娘,不知道方不方便讓我與琉心單獨聊聊?」
「可是琉心她……」文韻詩抿著唇,有些擔憂地看著洛傾雪。
「不妨,我有功夫在身,琉心也傷不到我。」洛傾雪淡淡地笑著,其實昨日她就發覺了琉心有些不對勁,今日瞧著更是。
若是琉心真的對文韻詩頂下當初馮望月嫁給洛永煦的名頭發怒,不可能只針對她一個人,畢竟洛傾寒是自己一胎雙生的哥哥,還有洛青雲,母親收養的義子,說起來都與母親關係匪淺的人,可是為什麼她卻獨獨只針對自己一人呢?
洛青雲與洛傾寒兩人四目相對,嚅了嚅唇,卻到底沒有說出口;他們此行的目的,自然也是為了琉心。
文韻詩眉宇微微顰蹙著,仍舊有些擔憂。
「既然公主要去,那請吧。」良久,宋廉青才開口道。
「多謝。」洛傾雪朝宋廉青微微頷首致意。
宋廉青卻是朝旁邊閃躲了下,避開了去;身為容末的屬下,哪裡敢受自家主母的大禮,若是被主子爺知道,還不直接剝了他一層皮去。
文韻詩卻是朝宋廉青不滿地嬌斥,「廉青,你怎麼能讓雪丫頭一個人去找琉心。」
「琉心又不是什麼猛虎野獸,再說公主說了她有功夫傍身,那琉心再如何撒潑也傷害不到她的。」宋廉青倒是對洛傾雪絲毫不擔心。
更何況琉心這幾日,他也說不上來到底從什麼時候開始,琉心就變得有些怪怪的;對文韻詩倒是一如既往的好,可對他就有些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甚至有些時候他會覺得琉心看他的眼神中,帶著一種除之而後快的衝動;他也很想知道,琉心到底怎麼了。
「可是……」文韻詩還是有些不放心。
洛青雲淡淡地笑了笑,「乾娘不必擔憂,妹妹能應付得來的。」
「嗯。」向來不多言的洛傾寒也點點頭應了一聲,算是同意洛青雲的說法。
一比三,文韻詩終究也只能敗下陣來。
在左廂房中,洛傾雪讓漱玉守在房門口。
琉心因為文韻詩的呵斥,此刻更是恨得咬牙切齒,此刻看到洛傾雪便像是看到了仇人一般,恨不能狠狠地啃噬她的血肉一般。
「你怎麼來了?」語氣很是不善。
洛傾雪卻是一副不緊不慢的模樣,淡淡地笑著,「我為什麼不能來?」
「哼,你這個忘恩負義的白眼狼,若不是我家小姐你怎麼能有今日;你知不知道就是因為你,我家小姐她……」說到這裡,琉心好像自覺失言,將後面的話又狠狠地嚥了回去。
洛傾雪頓時眉宇微微顰蹙著,「乾娘她怎麼了?」
「哼,你沒資格知道。」琉心朝洛傾雪狠狠地呸了一口,「忘恩負義。」
「忘恩負義?」洛傾雪癟癟嘴,上下打量著琉心,「說起忘恩負義,你琉心好似也不差了吧。」
琉心頓時沉默了下來,「……」
洛傾雪卻是沒打算放過她,「當初我娘與乾娘同時救下了你,雖然最後你跟了乾娘,可我娘與你的恩情卻是實實在在的,如今你如此對你恩人的女兒,不是忘恩負義又是什麼?」說著,看著琉心那糾結的神情,一變再變的面色,她驟然輕笑一聲,「呵呵,這樣的你又有什麼資格來說本公主?」
似乎是公主兩個字刺激了琉心,原本已經有些平靜下來的她復又抬起頭來看著洛傾雪,雙目通紅,「哼,踩著別人踏上公主的位置,你自顧你富貴榮華,可曾想過旁人?」
「旁人?」洛傾雪淡淡地笑著,「你是想說乾娘如今與宋廉青宋公子過的不開心,還是只是單純的想要個由頭與本公主過不去?本公主只瞧著乾娘與宋公子兩情相悅,鶼鰈情深,過得很是瀟灑,這樣的日子,比起乾娘閨樓之中以淚洗面,怕是好得多了罷。」
聽著洛傾雪的話,琉心嚅了嚅唇,好像有什麼話要出口,可是卻終究嚥下去了一般,只是恨恨地看著洛傾雪,「你知道什麼?」
「本公主知道什麼?」洛傾雪尾音微揚,瞧著琉心那張牙舞爪想要撲上來可是最後卻又生生忍住的模樣,她笑得越發的燦爛了,「讓本公主來猜猜,昨日在御花園中,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強調嫁入鎮北侯府的是我母親而並非乾娘,再三地強調乾娘的清白,莫不是宋公子嫌棄乾娘是再嫁之身,所以你想要為乾娘出頭?」
琉心抬起頭,眼底飛快地劃過一道精芒,臉上竟然帶著詫異。
見狀,洛傾雪心頭頓時明白了幾分,稍頓,接著道,「唔,本公主瞧著宋公子可不像是嫌棄乾娘的模樣,讓本公主來猜猜這件事情是誰告訴你的?」
「何太傅?」洛傾雪淡淡地笑著。
琉心卻是咬著牙,「……」
「洛傾雪我告訴你,你別亂猜的,本姑娘不會上當的。」猛然原本平靜下來的琉心頓時雙眸通紅,眼底泛著不正常的紅色,看向洛傾雪的眼神活像是殺父仇人一般。
洛傾雪眉宇微微顰蹙著。
「哼,你娘水性楊花未婚有孕不得已下嫁鎮北侯府卻憑什麼要我家小姐替她擔當,她自個兒福薄短命,還偏偏要拉別人墊背。」琉心整個人像是自言自語一般,出口的話卻是讓人恨得牙癢癢。
終於洛傾雪再也忍不住,抬手,一枚銀針飛射而出,原本以為十拿九穩,卻沒想到那枚銀針竟然會被琉心給捏住。
「怎麼?洛傾雪,你這是心虛了嗎?」琉心嘴角斜勾,眼底帶著三分邪肆,「想殺人滅口?哼,你當真以為殺了我就沒有人知道了嗎?洛傾雪,你這樣自欺欺人,難道就不怕天打雷劈嗎?」
洛傾雪眉宇微微顰蹙著,足尖輕點,一巴掌朝著琉心的靈台派過去,卻是虛晃一招,五枚銀針同時齊飛,快速封住琉心的全身大穴,琉心先是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然後看著洛傾雪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嚅了嚅唇想說什麼卻終究沒有說出口,直接軟軟地倒了下去。
「琉心!」
洛傾雪眼疾手快,剛將琉心撈起來,就聽到門外聞聲趕來的文韻詩等人著急的聲音,「傾雪,傾雪,你沒事吧,傾雪?」
「我沒事。」洛傾雪將琉心放到床上之後這才打開大門。
見到洛傾雪完好無損,文韻詩這才是終於鬆了口氣,可在看到躺在床上的琉心時,她的心又懸了起來,「傾雪,琉心她,她這是?」
「無妨,只是讓她睡一覺罷了。」洛傾雪知曉她的顧慮,到底是從小一起長大的;縱使琉心做出那樣的事情之後她也不忍責怪,只是斥責兩句罷了。
文韻詩這才是終於放下心來,「只是睡一覺,好,好。」
「妹妹,你這是?」洛青雲眉宇微微顰蹙著,知曉自己這個妹妹做事從來都有自己的道理,這琉心只怕是有什麼問題吧。
洛傾雪轉頭看著躺在床上的琉心,抿了抿唇,「我懷疑琉心,被人控制了。」
「被人控制?什麼意思?」文韻詩有些著急,雙手緊緊地扒拉著洛傾雪的小臂;因為擔心琉心,一時之間竟然疏忽了力道。
洛傾雪勉強地扯了扯嘴角,沒有微微顰蹙著,「乾娘,這只是我的猜測,當不得真。」
「……可,可是……」文韻詩對洛傾雪何其瞭解,既然她開口,便絕非是沒有道理的妄加猜測。
終於,當屬於發現洛傾雪面色有些不大對勁的時候,這才不著痕跡地擠開文韻詩,「世子妃,時辰不早,您該回府了。」
「不急這一時半刻。」洛傾雪怎能不知道這丫頭是在給她解圍,抬手輕輕地揉了揉剛才被文韻詩抓住的地方,現在不方便檢查,怕是都已經青了。
罷了,的確當初在那件事情的處理上她是有些考慮不周;這才給了有心人可趁之機。
「妹妹,你……可有什麼證據?」洛青雲眉頭緊鎖著。
洛傾雪走到床邊,撥開琉心而後的碎發,露出的白皙肌膚上竟然有一個暗紅色的印記;眾人尤其是熟悉琉心身體的文韻詩,「這,這是……」
「不僅如此,在她的檀中、天靈兩個穴位上還有同樣的印記。」洛傾雪沉聲。
「這,這難道是中毒?」文韻詩縱使是丞相之女,不過到底是女子,知曉的事情必不會太多。
只是洛傾雪和洛青雲對視一眼,從彼此眼中看到了凝重,如果當真如他們想像的那般,那何家只怕真的不簡單,還有何家上上下下的血案,只怕也遠非他們看道的那樣。
「……」
對文韻詩的話,洛傾雪並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只是緊緊地抿著唇,「乾娘,您也別太擔心了,我會想辦法的。」
「可是琉心她……」文韻詩眉宇微微顰蹙著,「她不過是個丫鬟,到底是誰要如此大張旗鼓的對她下毒呢。」
對洛傾雪既不承認也不否認的態度,文韻詩便自動理解為了默認。
只是宋廉青卻是眼神暗了暗,這絕對不是毒。
洛傾雪也想不通這一點,她眉頭緊鎖,搖搖頭,這也是她想不通的;若是想通過揭穿那件事情來達到目的,控制文韻詩或者宋廉青不是更好?
「控制不了我們。」像是看穿了洛傾雪心中的想法,宋廉青終於開口。
對上洛傾雪看過去的眼神,他點點頭從身上取出一個香囊,裡面還餘下一枚藥丸,「這是它的剋星。」
「這不是廉青,你給我吃過的那個?」文韻詩對上宋廉青的眼睛。
「嗯。」宋廉青倒是個惜字如金的人。
「你知道這個?」洛傾雪盯著宋廉青。
身為容末的下屬,對苗疆的蠱術自然知曉得比旁人多一些的,他點點頭,只是也同樣不明白,控制琉心,就算真的能將那些事情說出來,可到底只是個丫頭,話的可信度只怕也有些問題的,那個人如此大費周章的控制琉心,到底有什麼目的。
「那這個能不能救琉心?」文韻詩到底還是關心琉心的,畢竟當初相府那麼多人,琉心是跟了她最久,如今也是唯一的一個還跟著她的人了。
不等宋廉青開口,洛傾雪便搖搖頭。
「乾娘,你先別著急,讓我想想辦法。」洛傾雪眉宇微微顰蹙著,對於解蠱毒她並不是不會,但若說會也不是那麼回事;在玄門的古籍中雖然有這方面的記載,但大都是老祖宗們根據自己的想法推算出來的,卻從來沒有試驗過,誰都不知道正確與否。
「嗯。」文韻詩看著洛傾雪,像是看著救命稻草一般。
「看來只能勞煩乾娘你們在鳳京多呆一段時日了。」洛傾雪沉沉地歎口氣。
「那琉心這樣,真的沒事嗎?」文韻詩抿著唇。
「短時間內應該沒問題的。」只要那下蠱之人不催動蠱毒,琉心就應該無恙,只是這話卻是不能當著文韻詩的面說的,她轉頭朝洛青雲和洛傾寒看了一眼,三人默契十足,「打擾了這麼久,乾娘我們今日就先告辭了。」
文韻詩也知道,他們如今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點點頭,「嗯,也好。」
「乾娘,你放心,琉心會沒事的。」臨走前,洛傾雪還輕輕地拉著文韻詩的手拍了拍。
文韻詩整個人頓時感動得,「雪丫頭謝謝你,琉心她那麼對你,謝謝你還想著她。」
「她也只是受人掌控身不由己。」洛傾雪低下頭,心中卻是想著,琉心中蠱毒不假,受人掌控也是不假,不過有些話卻未必不是她的真心話。
從客棧出來,三人拐著彎來到一處民宅中。
「妹妹有什麼話想對哥哥說的?」
三人坐在屋子內,相顧無言;良久,洛青雲才開口打破這一室寧靜。
洛傾雪抬起頭望著洛青雲,那欲言又止的模樣,有些事情一旦開頭便沒有辦法回頭;有些事情一旦開口,便再沒有回頭路可走;她,追根究底還是有些退縮了。
「妹妹,你以前不是這樣的。」洛青雲沉著臉,「難道是發生什麼事情了?容末欺負你了,還是他有了別人?」
洛傾雪頓時有些啞然,瞧著兩位兄長那義憤填膺的模樣,她深吸口氣,「大哥,可否幫我查查,鳳京白家,還有白嵐的底細。」
「白家?白嵐,攝政王妃?」洛青雲眉宇微微顰蹙著。
白嵐故意刁難洛傾雪的事情他們自然也是知道的,不過有些事情他們兄弟可以為洛傾雪出頭,有些事情卻是不可以的,畢竟那是洛傾雪的長輩,他們若是強出頭,往後不好相處的也是自己的妹妹;只是他們怎麼都沒有想到,自己那平日裡看起來通情達理的妹妹竟然會提出這樣的要求。
洛傾雪自然知道兩位兄長的顧慮,她抿著唇,「我懷疑白嵐與寇族有關。」
「此話當真?」聞言,洛青雲頓時眉梢淺揚,不過很快又反應過來,「這件事情,容末可知道?」
「……」洛傾雪搖搖頭,這種事情她哪裡敢告訴他。
洛青雲和洛傾寒兩人的面色頓時又沉了下來。
「如果,我說如果,那白嵐當真與寇族有關,那你和容末……」
寇族與他們有著不共戴天的仇,可妹妹和容末卻是這世間最親近的夫妻,若是以往沒有成親也就罷了,可如今……
「……」洛傾雪面色也一變再變,她的心此刻也是亂極了。
如果白嵐當真是寇族之人,她與容末又該何去何從?就這樣放棄嗎?不,她做不到,兩世相愛相知,如今好不容易才能夠走到一起,今生若是沒有容末,那她活著還有什麼意義;可……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真的可以嗎?
洛傾雪死死地咬著下唇,面色蒼白如紙,巴掌大的小臉越發顯得讓人憐惜不已;尤其是那原本清澈的眸底不斷聚集的霧氣。
「妹妹。」洛傾寒眉宇微微顰蹙著,聲音仍舊帶著冰冷卻是緊緊地握著洛傾雪的手,「別擔心。」
「可是哥哥,我……」洛傾雪飛快地抬起頭看了洛傾寒一眼,然後又黯然地低下頭;她與寇族的仇,不共戴天;為什麼,上天要這麼戲弄她和容末,難道……他們之間真的就不能……
洛傾寒搖搖頭,抬手輕輕地拭去她眼角的淚滴,「別哭,別難過。」
「白嵐是白嵐,容末是容末。」良久,洛青雲沉聲,抬起頭望著洛傾雪,「難道妹妹忘了寇依藍了嗎?」
洛傾雪眉宇微微顰蹙著,眼底的霧氣未散,望著他,很是不解。
「既然當初寇族能神不知鬼不覺的讓寇依藍代替當初的司徒安靜嫁入皇宮數十載不被發現;如今這攝政王府的白嵐未必就是真的白嵐。」洛青雲沉著臉,「在事情沒有定論之前,你也別想太多了。」
洛傾雪抿著唇,低著頭語氣清冷,「嗯。」
「時辰不早了,你先回府吧,不然容末該擔心了。」洛青雲轉頭望著大門某處,眼底飛快地劃過一道精芒,看著洛傾雪淡淡一笑,「妹妹,你可要記住,你乃流雲國太祖皇帝欽封的平安和樂公主,又是我鳳臨太子唯一的女兒,皇爺爺欽封的永安公主,身份地位尊榮無雙,凡事也別讓自己太委屈;若是不快活,直接回來就是;哥哥們雖然無能,但養你一輩子還是不成問題的。」
洛傾雪頓時嘴角狠狠地抽搐了下,抬頭望著洛青雲,不明白他怎麼突然說起這樣的話來。
「大哥,你這是……」
「想都別想。」
她話未說完,陡然耳畔響起一道暗沉帶著不悅卻讓她覺得熟悉無比的嗓音。
洛傾雪頓時只覺得心裡「咯登」一下,「容,容末,你……你怎麼來了?」
「不愧是大名鼎鼎的容公子,竟然能輕易尋到這裡。」洛青雲臉上仍舊帶著溫潤的笑意,只是那笑中帶著幾分真假便只有他自己知曉了。
對此容末卻置若罔聞,而是轉身將帶來的披風給洛傾雪披上,「要出門怎地也不多穿點,你自己也是大夫,怎地就不好好愛惜自己的身子?」
「我哪有那麼嬌氣。」洛傾雪扯了扯嘴角,剛才他們的談話也不知他到底聽到了多少。
她轉頭朝著洛青雲望去,眼底帶著探尋和求救。
洛青雲卻只是淡淡地笑著,「原本還擔心妹妹嬌生慣養,往日裡在鎮北侯府也是任性慣了,如今瞧著容公子對妹妹這般上心,我們這兩個做哥哥也就放心了。」
「照顧好妹妹。」洛傾寒仍舊一如既往的寡言。
容末抬起頭,朝洛傾寒笑笑,轉頭看向洛傾雪時,眼底頓時充滿了寵溺,「我們回府,嗯?」
「也好,出來久了,也是時候回去了。」洛傾雪淡淡地笑著,只是心裡卻不禁有些晦暗。
「咕嚕——咕嚕——」
馬車的車轅與青石大街摩擦出清脆的聲響,洛傾雪倚在容末的懷中,望著窗外街道上來來往往的人流發呆。
「在想什麼,嗯?」容末將頭擱在洛傾雪的頭頂,用下巴輕輕地蹭了蹭,語氣不似平日裡的清冷,帶著十足的柔情,甚至還有一絲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不安。
洛傾雪抬頭,望著容末那線條分明的下巴,仍舊是記憶裡的那般,那樣的謫仙飄逸,那樣的瀟灑出塵,「容末……」
「嗯?」容末低下頭,兩人就這麼靜靜的四目相對。
頓時,洛傾雪眼神閃爍著,撇過臉,「父親離開了?」
「身為太子,自然有許多政事繁忙,已經回宮了。」容末抬起頭望著窗外,那放空的眼神卻仍舊深邃幽暗,讓人看不清楚他到底在想些什麼。
洛傾雪扯了扯嘴角,「也是。」
整個馬車車廂內,頓時靜默了下來。
第一次,兩人之間竟然覺得無話可說;彼此心裡都察覺到了異常,可有些事情卻是注定了無法開口的。
時間一點點流逝,很快回到攝政王府。
「容末,我……」
晚膳的餐桌上,洛傾雪幾次抬頭欲言又止;聞聲,一直默默替她布菜的容末抬起頭,面容平靜,眼底仍舊是滿滿的寵溺之色,「嗯?怎麼,可是今日的菜色不合胃口?那我讓他們立刻撤下去重做。」
「不,不用了。」洛傾雪無力地罷了罷手。
第一次,竟然覺得對容末,她真的很不瞭解;在她心中,容末從來都是運籌帷幄,從來她的心思不用說,只需要一個眼神,一個動作,便能知道她在想些什麼,想做什麼。今天,他太平靜了,平靜得讓人覺得有些可怕。
容末卻好似沒有發現洛傾雪的異常一般,仍舊體貼地替她布菜,「來嘗嘗這個,特地吩咐大廚房的老師傅做的,看喜不喜歡。」
「好。」洛傾雪勉強地扯了扯嘴角,瞧著那類似銀絲卷的東西,輕輕咬了一口,分明清甜酥脆,可是她卻食不知味。
下午他們兄妹三人的談話,容末他到底聽沒聽到,又或者到底聽到了多少。
洛傾雪抿了抿唇,想要問,卻始終就沒有勇氣開口,只能低著頭輕輕地咀嚼著;頭一次,與容末之間的晚膳變得如此的食不知味,味同嚼蠟。
是夜。
天陰沉沉的,整個夜空瀰漫著一股蕭瑟肅殺的氣息;好似,一夕之間便到了凜冬一般,那樣的溫度,讓洛傾雪禁不住將身子往被子裡縮了縮。
「怎麼了?」容末攬著她的腰,輕輕地將她收入自己的懷中。
洛傾雪搖搖頭,趴在容末的胸前,聽著那讓人覺得安心的心跳,閉上眼,心裡卻是滿滿的涼意;兩世,兩世才有機會這般安然地呆在他的懷中,可是為什麼,為什麼偏偏要……
「容末,別騙我。」洛傾雪閉上眼,將臉埋在他的懷中,聲音雖然小可是卻非常的清晰,「不管發生了什麼事情,永遠都別騙我。」
容末頓時沉默了下,然後淡淡地笑著,抬手輕輕地揉了揉她那柔順的髮絲,「好。」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之後,洛傾雪這才闔上雙眸沉沉地睡去,只是卻不知道,在她身旁原本也應該睡去的人此刻卻是雙目大瞪,深凝著懷中的睡顏,眼神幽暗深邃,不知到底在想些什麼。
……
「砰——」重物落地的聲音在安靜的夜裡顯得格外的清晰。
「姥姥息怒!」顯然是女子的聲音。
「沒用的廢物。」聲音帶著蒼老和沙啞,白鬚冉冉的老嫗背對著跪在地上的女子負手而立,「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好,還損兵折將。」
女子低著頭,身子微微顫抖著,「可是姥姥,如今何太傅一家倒台,與咱們的計劃……」
「哼,沒用的廢物而已,死有餘辜。」白髮老嫗的聲音仍舊不帶絲毫的感情,「呆在鳳京久了,久居高位,別忘了自己是誰。既然他狠不下心,那本座就替他斬斷那些負累。」
聞言,跪在地上的年輕女子身子狠狠地顫了顫,單手握成拳頭不過很快又鬆開,然後又握緊。
「雲都的事情安排得如何了?」終於,白髮老嫗轉移了話題。
女子像是終於大鬆了口氣般,「咱們的人已經聯繫上了,如今也已經全都就為,只等姥姥一聲令下。」
「很好。」白髮老嫗似是終於聽到了讓自己滿意的消息般,那雙滿是皺紋的手狠狠地抓握著身側的扶手,臉上終於露出了滿意的笑,只是卻笑得非常的扭曲,「哈,哈哈……鳳家,雲家,所有欠了本座,欠了寇族的,本座都要一點,一點的討回來。」
對於白髮老嫗這般癲狂,女子並不是第一次面對,可每次見到這樣的場景她都只覺得有些喘不過氣來;她雖然也內力非凡,可卻哪裡是白髮老嫗的對手,便是白髮老嫗外放的威壓也足夠讓她喝一壺的了。
「聽說摘星樓那個老不死的離開了?」
女子原本抬起的頭迅速低了下去,「是,我們的人前來匯報,說是好像那洛傾雪發生了點什麼事情,國師……不,那個老不死的放不下,便是親自去了一趟東方。」
「東方?」白髮老嫗輕聲重複著。
「屬下猜測,應當是流雲國。」女子低著頭,聲音中帶著些許的不確定;畢竟鳳臨的東方的確是流雲國,不過也不一定。
白髮老嫗平日裡最討厭應該,可能這類確定的字眼,所以女子自從開口之後心裡就戰戰兢兢的,不過這次白髮老嫗倒是沒有發怒,反而一臉的沉思狀,眉宇微微顰蹙著,「好了,本座知道了,傳令下去,三日後,行動。」
「那雲都那邊?」女子有些不確定,畢竟若是國師也去了的話,他們若是貿貿然行動,只怕是容易暴露自己的行蹤不說,若是牽連到寇族其他人,那就萬死難辭其咎了。
白髮老嫗卻是冷笑一聲,「三天,便是那老不死的日夜兼程也趕不到地方,哈,哈哈……果然是老天都在幫咱們,原本若是有那老不死的在,本座想拿下鳳京還有待盤算,如今在這個節骨眼兒上他居然走了,你說這難道不是老天都在幫咱們嗎?」
「姥姥英明。」女子飛快地低下頭。
「行了,別拍馬屁了。我寇族千百年來的盤算就在此一舉了,若是出了任何差錯,哼!」白髮老嫗冷哼一聲。
女子低下頭,「屬下明白。」
「明白就好。」白髮老嫗沉沉的歎了口氣,陡然她面色微微變了變,原本帶著血色的臉瞬間變得蒼白,嘴角也滲出了絲絲猩紅,她深吸口氣,強壓下喉頭的腥甜,幾乎是從牙縫兒裡擠出幾個自來,「記住本座的命令,退下吧。」
女子不知所以,只是對白髮老嫗的話已經形成了本能掉得反應,「是,屬下告退。」
「……」
白髮老嫗深吸口氣,再次嚥下一口腥甜的液體,她深吸口氣,語氣帶著三分厲色,「還不走?」
「我……屬下……斗膽一問。」女子面上似乎帶著些許猶豫。
白髮老嫗原本蒼白的面上頓時浮起些許不正常的潮紅色,胸口不斷地翻騰著,腥甜的味道自喉頭漫散開來,她雙眼微微瞇著,一個字卻像是從胸腔中發出來的般,帶著十足的戾氣,「說!」
聞言,女子狠狠地打了個寒戰,不過想到自己的目的,卻仍舊大著膽子,「姥姥,如今少主尚未出關,若是我們貿貿然行動,那鳳主的事情?」
「……」白髮老嫗胸口上下起伏著,嘴角不斷地滲出猩紅的血液。
女子見白髮老嫗沒有開口,深吸口氣大著膽子繼續說下去,「我們一旦開始行動,天下大亂,若是少主不能順利拿下鳳主並剷除掉那些人,若是讓他們得手,那豈不是平白為他人作嫁衣裳?」
「這些不是你該管的事情,給本座滾。」白髮老嫗終於忍不住爆發。
整個屋子裡瀰漫著蕭瑟的氣息,女子頓時狠狠地打了個寒戰,連身子都不斷地哆嗦著,「是屬下逾矩了,屬下這就告退。」
「滾!」白髮老嫗此刻整個人都陷入了一種難以自抑的狀態,從牙縫裡擠出一個字。
感受到那女子終於離開之後,她這才終於忍不住,整個人跌坐在軟榻上,張口便噴出一道鮮血來;她深吸口氣,抬手運氣,剛想調息,不想面色頓時又變了,張口再次噴出一口鮮血,那垂墜在胸前的雪白長髮都被染成了鮮紅色,還有那身上的衣衫,整個人狼狽至極。
靠在軟榻的憑几上,白髮老嫗目露凶光,她之所以強撐著身子,非要將計劃提前,因為她已經等不到他出關了;其實她多想,多想親眼看著他君臨天下,指點江山;可是她這殘破的身子,呵呵,等不到了啊。
閉上眼,努力嚥下口中腥甜的唾沫,雙手狠狠地握著扶手,這天下必然是她寇族的,誰敢搶,她就滅了誰。索性,她的日子也不多了,但是在她下去之前,總要拉幾個墊背的才好。
……
鳳帝病危的消息傳來,洛傾雪正與容末討教關於蠱術的事情,畢竟答應了文韻詩的事情。在那件事情上,的確是他們父子三人欠了文韻詩的。
「吭——」
「匡當。」
容末一把將端著的茶杯放到小香几上,沒有控制力道的茶杯發出「吭」的一聲脆響;洛傾雪手中的茶杯則是直接落到地上。
「你說什麼?」
來人是鳳城歌的心腹,兩人也都無比熟悉的太監來福,「軒世子,世子妃,皇上……病危了。」
「怎麼會這樣?」
聞言,洛傾雪頓時眉宇微微顰蹙著,「前些日子,皇爺爺的身子不適還挺硬朗?」
在開宗祠的那天,她曾因為鳳城歌的話隱晦地給鳳帝探過脈,雖然已經年邁,不過到底因為保養得好,又有御醫一直調理著身子,鳳帝的身子很是不錯;長命百歲是空話,不過只要無病無災,再活個二十年卻不是空口白話的;又怎麼會突然病危的。
來福面色很是難看,「這奴婢就不清楚了。」
「父親讓你來的?」洛傾雪抿著唇。
「是。」來福連連點頭,「今日早朝,皇上遲遲不來,等了好久內侍總管榮公公才傳話說是皇上身子微恙,由太子主持朝議;可這朝議才剛開始,太醫院的院首便匆匆趕來,說是皇上快不行了。」
「怎麼會這樣?」洛傾雪深吸口氣,此刻也有些急了,「錦笙,你去取了我的藥箱,容末我們立刻進宮。」
「不行,萬萬不行。」來福連連擺手,看著自家的小主子,其實在雲都呆了那麼久他是明白自家小主子的能耐的,只是卻不知道為什麼太子爺不讓自家小主子進宮給皇上診治,不過他不過一個下人,只需要聽命行事就行了。
見到洛傾雪的模樣,來福趕緊將鳳城歌的話一字不落地複述出來,「太子爺讓您們安心在攝政王府等消息,不管聽到什麼,只要他沒有開口,都不准進宮。」
「為什麼?」洛傾雪不解。
容末卻是輕輕地摁住洛傾雪,朝來福淡淡地笑笑,「有勞來公公跑一趟,請來公公轉告太子,我們會在攝政王府安心等著,不會讓他為難的。」
「那就好,奴婢就放心了。」來福瞧著蘭花指,「不知道兩位還有沒有什麼話需要奴婢轉告太子爺的?」
洛傾雪微微想了想,從隨身的藥袋中取出一個更小的錦囊,脹鼓鼓的,不難看出裡面裝了好幾個不大不小的瓷瓶,「你將這個交給我父親,他自然會明白的。」
「是,奴婢定親手將東西轉交給太子爺。」來福珍而重之地將那個錦囊收入懷中,然後這才朝兩人告退。
來福前腳剛走,洛傾雪就有些不解地看著容末。
「父親為什麼不讓我們進宮,你們難道有什麼事情瞞著我?」洛傾雪抿著唇,眉宇卻始終顰蹙著。
容末淡淡地笑著,抬手輕輕地撫平她的額頭,「素素別蹙眉。」
「別想岔開話題,說,你們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著我?」洛傾雪越想越覺得是這麼回事,鳳城歌若是那等貪戀權勢的人,不會等到現在才對鳳帝下手;可是現在太醫院都宣佈鳳帝病危了,明明知道自己是玄門傳人,卻不讓自己進宮給鳳帝診治,這裡面說沒有貓膩,她是一千一萬個不信的。
「哪有什麼事情瞞著你。」容末淡淡地笑著,「瞧著來福剛才的模樣,怕是現在太子自個兒的日子都不好過吧,不想讓你一起鬧心罷了。」
洛傾雪不解,「嗯?」
「鳳帝病危太過蹊蹺,如今怕是整個鳳京的朝臣都將槍口對準了他。」容末淡淡地笑著,卻是沒有絲毫的擔心,只是轉頭瞧著洛傾雪,「記得往日我曾與你說過的事情?」
洛傾雪眉宇微微顰蹙著,容末與她說過的事情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她哪裡知道他現在口中說的是哪一件,不過話說回來,「你的意思是,父親他是故意的?」
「呵呵,素素果真聰慧。」容末淡淡地笑著。
因為鳳城歌不娶妃納妾,也沒有子嗣的緣故;整個鳳京的朝臣,幾乎有大半都有著各自的擁護,像以何太傅為首的擁護四皇子,以鄭太師為首擁護的二皇子……剩下的小部分,是只忠於朝廷,還有一部分是屬於不站隊的。
所以,其實鳳城歌也不過是佔了個太子的名頭,以及皇帝無條件的偏愛罷了。
只是洛傾雪卻沒有容末那麼樂觀,「父親想借這次機會,將那些人一網打盡?」除了這個,她實在想不到什麼其他的理由,可就算是這樣,拿鳳帝的性命做賭注也有些……畢竟那可是他的親生父親,自己的親爺爺呢;雖然沒什麼感情。
「你想到哪裡去了。」只單看著洛傾雪那一變再變的表情便知道她定是想多了。
洛傾雪撅著嘴,「那你又不說清楚。」
「鳳帝病危,那些個蠢蠢欲動的如今怕是越發按捺不住了。」容末低著頭,瞧著洛傾雪把玩自己的手指,抬手將她的小手握在自己的掌心,語氣卻仍舊淡淡的。
「可就算這樣,救人如救火,若是皇爺爺有個什麼……」洛傾雪抿了抿唇。
「你當你父親當真沒有盤算嗎?」容末輕輕搖了搖頭,抬手輕輕戳了下洛傾雪的額頭,「剛誇你聰明,怎麼現在就轉不過彎兒來了?鳳臨在三國中領土雖然不算最大,卻是國力最強的。這皇宮之中什麼沒有,保命的東西卻是最多的。縱使陛下病危,靠那些天才地寶吊著性命,拖個三兩個月卻是不成問題的,只是多受些罪罷了。」
洛傾雪癟癟嘴,果然這就是皇室嗎,不過那些天才地寶若是交給自己,可是能做出不少好東西呢,就用來吊命,當真是糟踐了;不過說到底也不是自己的東西,她也就只能在心頭腹誹著。
「呵呵,傻丫頭,你想要什麼,為夫都給你找來。」容末抬手輕輕地環住她的腰,將她拖入自己的懷中。
洛傾雪癟癟嘴,「既然父親不讓我們進宮,那你接著說,琉心到底是不是中了蠱?」
「按照你剛才說的,的確有可能是中蠱。」說到蠱術,容末原本還輕鬆的面色頓時又沉了下來,「不過……」
「不過什麼?」洛傾雪此刻可顧不上其他。
容末抬頭瞧著侯在不遠處的錦笙和漱玉,他眉宇微微顰蹙著,「你們都下去吧,不用在這裡伺候了。」
「……」錦笙和漱玉卻是沒動,只看著洛傾雪。
「都退下吧。」洛傾雪抬手。
兩人這才恭敬地應聲之後,然後退了出去。
「你這兩個丫頭可當真是……連為夫的話都不管用了。」見到兩人的行為,容末不禁有些啞然。
洛傾雪卻是淡淡的笑著,「她們是我的丫鬟,自然只聽我的。」
「素素,事到如今,我們之間還非要分出個你我來嗎?」容末的嗓音有些黯然,在她心中若是當真分得如此清楚,那是不是意味著,其實她的心裡已經有了要離開的想法了嗎?
……離開……
只要想到那兩個字,容末的心就禁不住狠狠地顫了顫,不!不可以,他不准,他絕對不會允許。
環在洛傾雪腰上的雙臂不由得緊了緊,再緊了緊,直到洛傾雪覺得自己快喘不過氣來的時候,容末這才像是終於良心發現了一般,將洛傾雪一把打橫抱起,讓她側身坐在自己的腿上。
「容,容末,你……你這是做什麼?」
雖然兩人已經是夫妻了,再親密的事情也都已經做過,可,可是現在青天白日的,這般大喇喇的坐在他的腿上,她還是頭一遭。
「乖,別鬧。」嘴上雖然說這,容末的雙臂卻是沒有絲毫放手的意思將洛傾雪狠狠地摁在自己的腿上,然後側身輕聲道。
洛傾雪雖然有些不自在,不過也知道自己拗不過容末,再者其實與容末親近一些,她心中也是喜歡的,索性也就由著他去了。
「剛才,你話還沒說完呢,琉心現在到底是什麼情況?」
容末抿了抿唇,眼神微微晦暗,他沉聲,「如你所言,若琉心不是精通蠱術的養蠱之人,那邊是與養蠱之人極為親近的蠱僕。」
「嗯?」洛傾雪整個人瞬間被怔住了。
好久,好久她才回過神來,看著容末,滿臉的不可思議,「你的意思是,琉心她……」
「嗯。」容末面色稍微有些凝重。
「不,不可能的。」洛傾雪抿著唇,死死地搖頭,「琉心本來是孤女,自幼為我母親和乾娘所救,更是與乾娘一起長大,她不可能……」
不等她說完,容末卻是淡淡一笑,「這世間沒有什麼事是不可能的,素素,你還是太天真了。」
「……」洛傾雪頓時沉默了下來。
或許,這就是所謂的本性難移吧,對於前世那些曾經傷害過她的,她能夠毫無愧疚地對他們下手,甚至讓他們家破人亡也再所不惜,但對於身邊的人她……
按照琉心那日的表現,養蠱之人基本上可以排除了;可蠱僕,如果她當真是蠱僕,那精通養蠱的人難道是……
答案基本上已經呼之欲出了,可那個人,真的會是那個人嗎?
難道從一開始,她就錯了。
洛傾雪強壓下心頭的疑惑和不解,深吸口氣,「難道就沒有第三種可能?」
「沒有。」容末搖搖頭。
「不,不可能的啊。」
只是出口的話卻沒有絲毫的底氣,與其說是說給別人聽還不如說是在自欺欺人的說服自己。
……
窗外,狂風呼嘯著,那仍舊殘留在樹枝上的落葉被大風吹刮著發出簌簌的聲響;整個鳳京都陷入一片陰霾當中,好似一夕之間,變天了般。就連平日裡那人來人往車水馬龍的街道上,如今也只有三三兩兩的人步履匆匆。
「太子,你這是什麼意思?」鄭太師為首的文武百官此刻堵在朝議殿前。
鳳城歌面色黑沉,「什麼意思?就是這個意思,還是說鄭太師也是老糊塗了?」
「你……」想到何太傅的前車之鑒,鄭太師狠狠地嚥下胸口那口悶氣,咬著牙,「太子這般不讓老臣等面見皇上,可是有什麼不可告人的陰謀?」
這話說得倒是直白,鳳城歌在心裡輕哼一聲,「倒是不知誰給的鄭太師膽子,竟然膽敢質問本太子?還是說本太子做什麼,難道還需要向鄭太師交代一番不成,那這鳳臨何苦要姓鳳,不如跟鄭太師姓鄭好了。」
「太子你,你強詞奪理,老臣對皇上,對鳳臨忠心耿耿。」鄭太師被氣得面色通紅。
「哦?」鳳城歌面無表情,只是眼底帶著諷刺地掃了一眼跟在鄭太師身後的十數名官員,「忠心耿耿就是在父皇病重時,不盡忠職守,卻帶著這些官員到朝議殿來堵住本太子的去路?」
鄭太師深吸口氣,「太子,當真是強詞奪理。」
「放肆!」鳳城歌面色陡然一沉,厲聲呵斥。
「太子息怒,太師也是關心皇上的安危,想要前去探望罷了。」
「就是。」
「皇上病危,臣等心亂如麻,只要能看看皇上現在的情況也好讓我等安心啊。」
「太子固然有自己的考量,可這些天皇上的吩咐都任由太子一人傳達,這……我等知曉內情也就罷了,若是那些不知曉內情的,傳了出去只怕是於太子您的聲名有損啊。」
「就是啊,太子,看在鄭太師也是一心為您著想的份上,就別與他一般計較了。」
「……」
跟在鄭太師身後的朝臣們你一言我一語,言語之間說得竟然好似是他鳳城歌軟禁了皇上一般,他面色沉了沉嘴角斜勾著。
「怎麼,你們的意思難道是本太子囚禁可父皇不成?」
「微臣不敢。」
聞言,眾人頓時低下頭去,就算他們心裡是這個意思,此刻被鳳城歌大喇喇的說出來他們也是不敢承認的,畢竟他還是太子,是最後希望繼承那個位置的;雖然擁護太子的朝臣並不多,但別忘了最重要的兩個攝政王和軒世子卻是從始至終站在太子這邊的,尤其是如今太子的女兒又是軒世子捧在心尖尖上的人兒。
這朝野上下誰不知道,縱使軒世子只有世子的名分,可在朝中的地位卻是非常特殊的,便是他們三公加起來也比不過他一個。
鳳城歌看著他們低下的頭顱,嘴角斜勾,從鼻子裡發出一聲輕哼,「不敢?本太子瞧著你們可是敢得很吶。」
「……」頓時,一室靜默。
「既然你們如此忠心耿耿,來福將他們送到父皇的承乾殿去,告訴高公公,讓他們輪流為父皇侍疾吧,也算是全了他們對父皇的一片忠心。」鳳城歌嘴角斜勾。
聞言,眾位朝臣頓時變色,「太子,這……」
「怎麼,不願意?」鳳城歌眉梢淺揚。
「太子,怎麼說各位大人在朝中都官居要職,這若是全都前往承乾殿侍疾,到時候耽誤了政事……」到底鄭太師看不下去。
鳳城歌卻是淡淡地笑著,嘴角斜勾,眼底全是邪魅,「各位大人放心,既然你們對父皇如此忠心,本太子又怎麼好不全了各位的忠孝仁義呢。至於朝中政事,本太子自會派人接手的。」
「太子,你……」
聞言,鄭太師總算是明白過來,太子這竟然想藉故架空他們二皇子一派,「你這麼做是不是太過分了?」
「過分?」鳳城歌嘴角斜勾,還有更過分的怎麼辦,「難道鄭太師和各位大人剛才口口聲聲說的都是假的?也罷,各位大人請回吧。」
「……」
這……
眾位大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從對方眼底看到了慢慢的苦澀,他們現在可謂是進退兩難;進怕是侍疾回來這朝廷再也沒有自己的位置了;可若是退了,只怕是自己往後的前程也毀了。私心裡,他們看向鄭太師的眼底竟然帶著些許的埋怨,若非鄭太師從中挑頭,他們又怎麼會膽敢堵住太子的去路。
鳳城歌瞧著他們猶豫的神色,「怎麼,還是你們想讓本太子親自送你們回去?」
「微臣不敢,臣等告退。」立刻就有人躬身行禮之後,退了出去。
有第一個,自然就有第二個。
鄭太師看著那些一個個來的時候義憤填膺,現在卻一個個全都灰溜溜「逃走」的人,更是恨得牙癢癢,「哼,都是些沒用的廢物,軟骨頭;既然太子允了,本太師就算去給皇上侍疾又如何,那是老臣的榮幸。」
「很好。」鳳城歌轉頭朝著來福揚聲道,「記得告訴高公公,這皇上若是出了任何差錯,拿鄭太師試問。」
「是。」來福躬身。
鄭太師一口氣險些沒提上來,對鳳城歌恨得咬牙切齒,可想到自己的目的,又不得不將那口氣狠狠地嚥下去,「來公公,請吧。」
「鄭太師,請。」
「太子,您為什麼要這麼做?」直到來福和鄭太師走遠之後,一直跟在鳳城歌身後的冷風這才開口道。
鳳城歌嘴角斜勾,帶著一絲別人看不懂的邪魅,「如今朝野上下,人心分崩離析,都恨不能父皇早早的去了,將對自己有利的人選推上那個位置,哪有那麼容易。」
冷風猛然回過神來,太子此舉不可謂不妙,將那些人與皇上的命聯繫起來,如今只怕二皇子一派滿心滿眼都想著如何為皇上保命吧,不然……
「可,還有四皇子和七皇子一派。」
「何太傅倒台,老四不足為據;至於老七嘛,最好安分些,不然,哼。」鳳城歌輕哼一聲,「攝政王府可有什麼異動?」
冷風低著頭,「未時,公主出府一趟前往文韻詩與宋廉青下榻的客棧,不過只呆了半個時辰又出了,然後直接回府。」
「公主一個人去的?」鳳城歌眉頭緊鎖,語氣中帶著些許的不滿。
「是。」冷風低著頭。
「行了,本太子知道了,繼續監視著。」鳳城歌輕哼。
都說福無雙至,禍不單行。
洛傾雪剛從客棧回到王府,還沒來得及回自己的院子就被攝政王派來的人直接截到了主院。
「永安見過父王,母妃。」洛傾雪恭敬地俯身。
「嗯。」鳳靖點點頭,下巴朝下面的椅子微微揚了揚,「坐吧。」
「謝父王。」洛傾雪低著頭,在鳳靖下方的座椅上端坐著,低著頭一副謙卑溫順的模樣,「不知父王請永安前來所謂何事?」
白嵐癟癟嘴,「皇上病危的消息,想來永安也已經聽說了吧?」
「是,前日父親遣來公公來過一次,已經知曉了。」這不是什麼秘密,來福來的時候也是光明正大的,攝政王和白嵐會知道也不奇怪。
白嵐剛想再說什麼,卻被鳳靖打斷,「皇上病危,於我朝安定實屬不利;永安,我知道你對岐黃一道頗有研究,我想……」
「父王的要求請恕永安恕難從命。」洛傾雪低下頭,「皇爺爺的身子何其金貴,永安雖然對岐黃略有研究,不過盛名之下,難有其實;容淺之名,只朋友們抬愛罷了。再者這世間最好的醫者齊聚太醫院,永安相信,皇爺爺乃真龍天子必能化險為夷。」
「哼,不想治就不治,說得這麼冠冕堂皇。」白嵐對洛傾雪不滿不是秘密,此刻更是直接開口諷刺著。
洛傾雪只是淡淡地笑著,「永安有自知之明,未免耽誤皇爺爺的病情,還是不要獻醜得好。」
「……」白嵐咬著牙,眼底卻是飛快地露出一抹凶光。
鳳靖眉宇微微顰蹙著,像是在思考什麼。
「都說行醫之人,濟世為懷,乃菩薩心腸;永安如今連瞧都未瞧皇上一眼,便說是不能治,這未免太武斷了些吧。」白嵐低下頭,眼珠子一轉,深吸口氣;心道,險些因為自己沉不住氣而壞了大事。
鳳靖斜睨了白嵐一眼,對她突然變化的態度有些不解,不過卻也沒有太過深究,只點點頭,「這不管如何,永安,你隨父王進宮去瞧瞧如何?」
「……」
聞言,洛傾雪卻是沉默了下來;陡然她有些明白了,為什麼鳳城歌要派來福專程來與她說,不要進宮的事情,怕是除了早就想到她會按捺不住之外,有人會攛掇她進宮吧。
她若是此刻當真應下隨鳳靖進宮,只怕會擾亂父親的計劃,可是她到底要怎麼才能拒絕呢。
「永安,母妃知道你生在流雲,長在流雲對鳳臨沒什麼感情,可不管怎麼說,那都是你皇爺爺,就算是看在你皇爺爺對你這般疼愛的份上,你難道不應該進宮去看看嗎?」白嵐頓時滿臉慈祥,語重心長,「別說你精通岐黃,便是個普通的孫女,也沒有長輩病臥床榻不去探望的道理。」
洛傾雪眉宇微微顰蹙著,道理卻是這麼個道理,但……
「素素在聽聞皇上並未就打算進宮的,只是她近來身子頗為不適,又適逢小日子,唯恐將污濁之氣帶入皇宮,讓皇上病情加重,這才將形成一再往後拖延,倒是讓父王和母妃擔憂了。」
就在她不知道該如何開口的時候,容末宛若救星般從天而降,語氣不緊不慢;走到她身旁的椅子上坐下,也不顧鳳靖和白嵐難看的臉色,低著頭輕聲問著,「小腹可還疼痛,我讓銀珂熬了紅糖姜茶,要不要先回房用些?」
「咳,咳咳。」
聞言,鳳靖頓時有些面紅耳赤,單手握成拳頭放在唇邊狠狠地咳嗽了兩聲。
白嵐更是,惡狠狠地瞪了洛傾雪一眼,「軒兒,你……」
「父王,母妃,素素身子有些不適,若是您們沒有其他事情,我們就先告退了。」容末面不改色,仍舊從容不迫。
鳳靖氣得胸口上下起伏著,「鳳!逸!軒!」
「孩兒在。」容末轉頭看著鳳靖,「不知父王還有什麼吩咐?」
「你,你!」鳳靖被他氣得不輕。
洛傾雪卻是眉梢淺揚,視線掃過容末,搖搖頭,「父王,您別生氣了,夫君他也不是故意的。」
「永安,不是母妃說你,軒兒到底是世子,將來可是要繼承攝政王爵位的,你怎麼可以……」白嵐欲言又止,後面的話卻是不用說的太明白。
洛傾雪卻雙眸的大瞪,那清澈透明的眼底帶著一個大大的問號,貝齒輕輕地咬著下唇,臉上還帶著點點委屈,「永安不明白母妃的意思?」
「你!」白嵐咬著牙,只是也看不明白那洛傾雪到底是真不明白還是裝不明白。
「罷了,你們退下吧。」
鳳靖實在是看不下去,罷了罷手。
容末這才攬著洛傾雪朝兩人行禮道,「那孩兒/兒媳先告退了。」
「啪!」
兩人前腳剛踏出主院的門口,後面緊跟著就傳來一聲脆響。
「不像話,當真不像話。」鳳靖的嗓音,雄渾中帶著厚實,讓人想分辨不出來都難。
「這,永安也太沒規矩了些,到底是親娘死得早。」白嵐搖搖頭。
鳳靖雖然氣氛,可死者已矣,他從沒有拿死人說事的習慣,只能恨恨地。
……
「你故意的。」洛傾雪轉頭瞧著容末,她可不記得自己的小日子是這個時候。
「不這麼說,他們怎麼會這麼輕易的放過你?」容末那修長的俊美輕輕揚了揚,帶著淺淺的笑意,皇族對女子的小日子看得很重,尤其是皇宮大內,那些個小日子的妃嬪更是連皇上的面都不能見的。不得不說這件事情雖然難以啟齒,不過用在這裡卻真正是恰到好處。
只是洛傾雪卻仍舊恨恨地,「哼!」
「好了,別惱了,今天下午可有什麼收穫?」容末俯身在她耳畔,濕濕熱熱的氣息不斷地吞吐在耳畔,一陣酥麻的快感自耳垂出漫開。
洛傾雪只覺得身子狠狠地顫了下,轉頭惡狠狠地瞪了容末一眼,然後搖搖頭,「琉心仍舊是昨日那般模樣,身上的幾處標識也沒有什麼變化。」
「……」容末點點頭,「累嗎?」
「倒不累,只是你說,我父親到底在玩什麼把戲?」想到鳳靖和白嵐的話,洛傾雪抿著唇。
「既然太子不告訴你自然有他不告訴你的理由,這裡是鳳京不是雲都,有些事情你就算知道了也無能為力,何苦要告訴你讓你擔驚受怕的。」容末淡淡的笑著,攬著洛傾雪的腰向前,步子仍舊不緊不慢的。
「可是……」洛傾雪卻還是有些擔憂,心裡總是有股不好的感覺,不上不下的,總覺得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了一般。
夜,來得很快。
紅紗帳中,影影交錯;癡纏的話語,動人的嚶嚀,想互交錯,譜寫出一曲動人的詠歎調。
不知道為什麼,洛傾雪只覺得容末今日格外的,呃,說不上來,那種完全沒有章法的感覺,好似恨不能將她揉碎到自己的身子裡一般;那種濃濃的不安,縈繞著讓洛傾雪只覺得心都疼了,緊緊地擁抱著他,任由他不斷地發洩著,直到他酣足之後,她只覺得連指尖都不想動了,隱隱約約的感受到有人給自己清理,心裡竟是有些滿足,闔上雙眸。
瞧著終於累得睡過去的洛傾雪,容末眉宇微微顰蹙著,取過床邊的外衫,飛快地穿上,足尖輕點,飛快地朝著城外掠去。
在城郊一片光影交錯的竹林中,一道黑影已然立在竹枝尖端處;容末身著一襲白衣,無風自動,立在竹葉上。
「呵呵,真是想不到,大名鼎鼎的容公子也有沉溺溫柔鄉的時候。」對方輕笑一聲,帶著十足的調侃。
「少說廢話。」容末沉著臉,「東西呢?」
「好說,好說。」對方那人帶著十足的痞色,伸出右手,拇指和食指不斷地摩挲著。
「嗯哼?」容末眉梢淺揚,面色黑沉得可怕;袖中飛快地飛出一個錦囊模樣的東西;對方那人接到之後,滿意地清點了數目,這才同樣將一樣東西扔回給容末,「你可真的想明白了?」
容末眉梢淺揚,「這不是你該管的。」
「是,本公子可懶得管。」那人懶洋洋的,雙手枕在腦後,整個人竟是躺在竹葉上,望著天空,嘴上還咬著一片竹葉,「還是這竹林裡愜意,嘖嘖……」
「既然東西送到,還不快滾。」容末冷聲。
「本公子好不容易解了禁令出來,哪有那麼容易就回去。」來人嘴角斜勾,竟是對容末一副十足的不怕,「放心,看在你與我阿媽說情的份兒上,本公子免費送你一個消息如何?」
「嗯哼。」容末面色沉了沉。
「不想知道,那算了!」來人瞧著容末的模樣,竟是起了調戲的心態,「原本本公子這兩日在鳳京的時候查到了點兒有趣的事情,不過有些人既然不想知道……」
容末面色沉了沉,「你信不信我這就傳信給苗夫人。」
「別,別,我說,我說還不成麼。」來人癟癟嘴,恨恨地瞪了容末一眼,湊上來,「鳳京居然有人會養蠱,你說奇怪不奇怪,而且居然還有一個新練成的蠱僕。」
容末聞言,頓時心裡「咯登」一聲,不過面上卻未表現出來,他不著痕跡地轉開眼睛,「然後呢?」
「然後?沒有了啊。」那人雙手一攤,「本公子只是好奇而已,難保不是族裡哪個調皮的傢伙跑出來了;這蠱術可是我族不外傳的……」
「行了!」容末冷聲,「你還是早些……阿左,我們做個交易如何?」
「別,別,阿媽曾經說過,你這人表面看起來人模人樣的,心裡最是黑得厲害;我才不要被你騙呢。」阿左罷了罷手,「我還想多逍遙幾日呢。」
容末雙眼微微瞇著,「嗯?當初苗夫人可是說好了……」
「好了好了,你答應我不許告訴我阿媽!」阿左癟癟嘴,瞪著容末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樣。
「也行,只要你讓我滿意了,你想在外面玩多久都成。」容末心裡淡淡地笑著。
「好,一言為定。」阿左迫不及待地湊上前,「難為大名鼎鼎無所不能的容公子也有求人的時候,說來聽聽?」
容末此刻可沒時間與他多折騰,「跟本公子回府,本公子自會與你說清楚的。」
說著也不顧阿左是不是願意,提著他的後頸的衣衫,足尖輕點飛快地朝著攝政王府飛掠而去。
阿左想要大叫,卻被容末封住了啞穴,只能看著他,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樣。
隔天。
洛傾雪被容末從床上扒起來的時候,仍舊有些迷迷糊糊的。
「你就是容公子的媳婦?果真如阿媽所說是天女下凡,難怪容公子瞧不上我阿姐。」阿左一湊上來,洛傾雪還沒回過神來,被那湊上來的俊顏嚇了一大跳。
原本還有些迷糊,現在一下子就清醒了。
她轉頭看向容末,瞧著面前那張眨巴眨巴著碩大眼眸的娃娃臉,瞧著分明已經十五六七的年紀可那張臉卻仍舊如孩童一般,尤其是那雙眼睛,好似會說話一般。
「這是阿左。」容末只簡單道。
阿左整個人蹦到凳子上蹲著,在洛傾雪的對面,碩大的眼睛眨巴眨巴,這左看右看也不像是會用到那種東西的人啊,容公子這麼大費周章,還特地囑咐阿媽要自己親自送來,是為了什麼?
洛傾雪瞧著跟猴子一般的阿左,雖然心中好奇不過卻也沒有多說什麼,只點點頭算是打招呼了;然後轉頭看向容末,他可不像是會隨意收留人的人,這個阿左前世不曾認識過,今生更是連聽都沒有聽容末提過。
「他只是在這裡暫住一段時間,你不用理他。」容末抬手給洛傾雪夾了一塊糕點,「餓了吧,多吃點。」
阿左可沒有那麼多規矩,用白白嫩嫩的爪子抓起一塊就忘嘴裡塞,邊吃還不住地道,「阿媽騙我,這東西可比阿媽做的好吃多了。」
「有吃的還堵不上你的嘴。」容末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若非為了讓洛傾雪放心,才與她介紹,不然哪能容得他介入他們兩人的早膳。
瞧著阿左那天真無邪的模樣,洛傾雪淡淡地笑著,「容末,罷了,阿左不過是個孩子,隨他去吧,對了這一陣怎麼沒有瞧見陸謹?」
「他啊,被……」阿左剛想說什麼,被容末兩道輕飄飄的眼刀掃過去,他頓時噤聲了。
洛傾雪望著容末,難道還有什麼事情不能告訴自己的嗎?
「別擔心,西海出了點兒事情讓他去處理了,不是什麼大事。」容末的語氣輕飄飄的,可不知道為什麼,本能地洛傾雪就知道,絕對發生了什麼她不知道的事情,而且這件事情定然是與她有關的。
一頓早飯,眾人都沉默了。
「要不要回房再歇會兒?」瞧著洛傾雪那睡眼惺忪的模樣,容末頓時有些心疼的道。
洛傾雪原本想搖頭,可睡意又浮了上來,就算真的想做什麼也只能等養足了精神再說,遂點點頭,「也好。」
待洛傾雪離開之後,阿左蹦到凳子上側身坐在桌上,哪裡還有之前天真無邪的模樣,分明就是一個吊兒郎當的浪子,似乎有些不習慣身上的穿戴,他有些無奈地扯了扯脖頸,「你們異族人就是麻煩,穿這麼多,都快透不過氣來了。」
「……」容末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你可以選擇不穿。」
阿左癟癟嘴,「你故意支開你媳婦兒的?」
「哼。」容末輕哼一聲,「我要你三日內查清那蠱僕和養蠱之人的消息。」
「三天?」阿左癟癟嘴,「你也太高看我了吧。」
「兩天。」容末語氣不鹹不淡,他雖然不通蠱術,可有些東西卻不是一點都不知道,若是當真想要追查就算是一天阿左也是能做到的,只是第一次做這種事情,也瞭解阿左那吊兒郎當的性子。
阿左癟癟嘴,「你怎麼不乾脆說一天?」
「你要是覺得可以也無不可。」容末慢條斯理地用完早膳,擦了擦嘴。
「你!」阿左被氣得不輕,「不過話說回來,我瞧著你媳婦氣血十足,可不像是要用到那東西的,你到底有什麼陰謀?」
容末垂下眼瞼,「不該你知道的東西,別問。」
「呿,我還不想問呢。」阿左癟癟嘴,「我告訴你,我幫你查那個人的消息,你可別出爾反爾,還有……你答應過阿媽,不會動我們苗族的人。」
容末抬了抬眼皮看著阿左,「只要她不主動挑釁本公子,本公子自然不會動她。」
「那一言為定。」阿左可不擔心有哪個苗族人會被不長眼睛地膽敢在太歲頭上動圖,當年阿媽都輸給了容公子,這可是整個苗族都親眼見證的事情,不然苗疆又豈會這般容易被收服的。
……
三天時間一晃而過;洛傾雪始終在追查琉心中蠱的事情卻不得結果,鳳城歌哪裡也好幾天沒有消息了,兩位兄長也都聯繫不上,她心裡越發的不安了。
容末這幾日也不知道在忙些什麼,早晨寅時不到便起床,晚上不到子時前後是見不到人影的;還有那個頂著一張娃娃臉的阿左,自從那日早上匆匆見了一面之後,便再沒有見過。
幾日開口想問,卻都被容末給糊弄了過去;幾次三番下來,知曉容末不想讓她知曉,她索性也不問了,只是閒暇下來的時候卻仍舊不免胡思亂想。
鳳京城外的一座平凡的農家小院內。
「當真不告訴她?」
容末低著頭,薄唇微微抿著,斜睨了他一眼,「廢話少說,到底怎麼回事?」
「能怎麼回事,雲皇那個老兒快不行了唄,嘿嘿。你猜怎麼著?」陸謹嘴角斜勾。
「廢話少說。」容末冷聲。
陸謹癟癟嘴,「真是人家千里迢迢,好不容易趕回來,就這麼對人家你……」
「聽說西海那邊的流寇隱隱又有流竄的趨勢,我想……」容末端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只是輕飄飄的一句,陸謹頓時狠狠地打了個寒顫,「阿左已經到鳳京了,或者我想你應該很樂意與他深入交流交流。」
陸謹嘴角狠狠地抽搐了下,「什麼?那個臭小子居然到鳳京了,不行不行,我……」
「我看你對他當真是一如不見如隔三秋,不如這樣,索性阿左住在攝政王府也多有不便,就讓他與你一起好了,我看你的別院也挺大,多一個人不多。」容末語氣淡淡卻帶著不容違逆的氣勢。
陸謹頓時嘴角狠狠地抽搐了下,欲哭無淚,「我爹讓我回家。」
「也對,香憐的年紀也不小了,是該好好考慮考慮成家的事情了,好歹為本公子賣命這麼多年……」容末淡淡地笑著。
陸謹原本還帶著些許得瑟的臉頓時就垮了下來,「得,師兄算我怕了您老人家行不,我說,我都說,您能不能……」
「嗯?」容末兩道眼刀輕飄飄地甩過去。
陸謹頓時就老實了,「流雲國已經內亂,洛青雲前些日子離開怕就是收到了消息。」
「嗯。」容末點點頭,「雲靜安怎麼樣了?」
「能怎麼樣,跟以前一樣。」陸謹癟癟嘴,「你說雲皇那個老小子都快不行了,可是那個太上皇竟然就沒有站出來主持大局,反而冷眼旁觀著雲景疏與平南聯合起來逼宮,嘖嘖……師兄,你說那太上皇是不是有病?」
容末眉宇微微顰蹙著,「雲皇現在怎麼樣?」
「聽說是用藥物吊著命呢,不過若是我也定然不會放過這樣的大好機會,聽說那太上皇已經派出了使隊,要接師嫂回雲都呢。」陸謹癟癟嘴,「人家這次的理由可是光明正大,雲皇快不行了,讓她回去幫忙診治,總不能不去吧。畢竟師嫂身上可還有著流雲國公主這一重身份呢。」
聞言,容末面色沉了沉,「使隊什麼時候到?」
「快則三五天,最多半個月。」陸謹的面色瞬間嚴肅了起來。
「行,我知道了。」容末低著頭,眉宇微微顰蹙著,心裡則是不斷地盤算著。
「對了師兄,在回來路過邊界的時候我發現龍月國邊界近來軍隊調動有些頻繁,你看是不是派人過去打探一下?」猛然,陸謹一拍額頭像是想起什麼,緊張道。
容末抿了抿唇,「想辦法將這件事情傳給洛青雲,身為未必知,他調查消息可比我們方便得多。」
「好。」陸謹點頭。
「這件事情先別告訴素素。」想到近來總是打不起精神的洛傾雪,容末心裡不禁有些擔憂。
陸謹雙手一攤,雖然很想看熱鬧,可為了自己的自由和人生安全還是別多嘴得好。
只是,有些事情,到底是人算不如天算。
洛青雲那邊尚未歸來,流雲國的使臣未到,所有的事情似乎都按著他們之前的計劃一步一步的進行著,那潛伏在暗中的寇族之人也舉步維艱,可就在兩邊的人勢均力敵的時候,終於還是出事了。
「素素,你真的沒事嗎?」容末瞧著滿臉憔悴的洛傾雪,眉宇微微顰蹙著。
洛傾雪搖搖頭,她其實也不明白,明明已經反覆給自己診過脈,身子沒有丁點兒問題,可偏偏近來總是無端的感到心痛,有時候更是頭疼難耐。
「素素。」容末有些心疼地將面色蒼白的洛傾雪湧入懷中。
「啊——」
猛然,洛傾雪只覺得腹內一陣絞痛,那種不像是真正的痛,反而像是因為什麼牽絆所感受到的一般,她雙手緊緊地捂著小腹,張口竟是直接噴出一口鮮血來。
「素素,素素,你沒事吧,素素!」
容末見狀,哪裡還能放心得下,「來人吶,快請大夫。」
「是。」漱玉和錦笙見狀也是急了。
「我自己也是大夫,我沒事的。」洛傾雪無力地罷了罷手。
「以前曾聽說過雙生子之前也會有感應,聽說世子妃也是雙生子,莫不是……啊……」一個端著托盤的小丫鬟猛然開口,然後又像是說錯什麼話一般猛然摀住嘴。
聞言,洛傾雪陡然雙目大瞪。
「讓你們去請大夫,沒聽到是不是?」從來都是清冷宛若天外謫仙的容末此刻竟然毫無形象的大吼。
「不,不用了,我沒事。」洛傾雪強忍著疼痛,她閉上眼深吸口氣,好不容易有了點兒力氣,緊緊地握著容末的手,「哥,哥哥……告訴我,哥哥是不是出事了,是不是?」
想來想去,這是唯一的可能。
她與哥哥一胎雙生,平日裡雖然沒什麼特別表現,但在另一方情緒過於激動或者承受到什麼傷害的時候卻是有感應的,就像她疼痛的時候,哥哥身子也會不舒服一般。她一直以為是自己的身子出了問題,竟是從來沒往這方面想過,現在想來,她已經有將近半月沒有哥哥的消息了。
難道,哥哥真的出事了?
容末低著頭,薄唇微微抿著。
洛傾雪卻是心裡「咯登」一聲,雙目通紅,死死地瞪著容末,「哥哥出事了,哥哥真的出事了?」
「素素,你別激動。」容末此刻真的是有些後悔了,他低首垂眸,薄唇微微抿著,「太子曾傳出消息,你哥哥中毒昏迷,至今未醒,不過他已經用你送的藥丸抑制住了毒性,你哥哥暫時沒有性命之憂,你最近身子也不好,所以這才沒有告訴你。」
洛傾雪卻是死死地抓著容末的手,「中毒,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為什麼不告訴我,為什麼不告訴我?」要是哥哥有個什麼,她怎麼對得起死去的母親。
「素素,你聽我說。」
洛傾雪現在已然有些失去了神智,整個人幾近癲狂,「哥哥,哥哥。」
「素素,素素!」容末咬著牙,看著洛傾雪那癲狂的模樣,終於是忍不住,抬手趁其不備,直接點了她的睡穴,原本還痛苦、癲狂的洛傾雪此刻直接癱軟了下去。
站在旁邊的錦笙有些按捺不住,「小姐……」
「……」她剛想衝上去卻被旁邊的漱玉給摁住,朝她搖搖頭,「小姐現在甚至有些癲狂,讓她休息休息也好。」
錦笙低著頭,「可是少爺他真的出事了?」
「不清楚。」漱玉低著頭,這些事情她不過是個婢女,哪裡會知道;別說鳳京人生地不熟,就算是熟稔,那皇宮大內的事情,又豈是能輕易探聽得到的。
不過照理,以小姐的性格不可能不給少爺防身的東西,少爺怎麼會突然中毒的;而且看情況,少爺中毒怕不是一兩日了。
當洛傾雪再次醒來的時候,窗外的天已經暗了下來。
容末仍舊坐在床邊就這麼靜靜地看著她,依舊清冽的眉宇卻透著些許的疲累。
「什麼時候的事情?」洛傾雪低著頭,突然有種不知道該說什麼的感覺,雖然明白是為了她,可是哥哥……她低著頭,轉念,「是父親讓你不准告訴我的?」
容末撇開臉避重就輕,「你感覺怎麼樣了?」
「回答我。」洛傾雪抿著唇。
「……」容末卻是沉默了,有些事情本就不想牽扯上她;前世,今生,她承受的已經太多了,如今他可以為她遮風擋雨,而她只需要安然呆在他的羽翼之下,如此,便足夠了。
「還是,你要我現在就進宮去問個清楚?」洛傾雪的聲音不大,可是卻帶著一股莫名的堅定。
容末抿著唇,也有些惱了,「素素,你別胡鬧。」
「我怎麼胡鬧了,哥哥,那是我哥哥,不是別人!」洛傾雪的聲音陡然拔高,甚至帶著撕心裂肺的痛苦;腦袋裡又浮現出前世。
大哥,哥哥,洛家所有的熱血男兒……
「八百里加急快報!」
「說!」
「洛家軍,全軍覆沒!」
全軍覆沒……
直到現在,她都不知道自己當時是怎麼撐過來的,相依為命的哥哥,那是自己的親哥哥啊,那種失去至親的痛,她真的不想再經歷第二次了。
倚著軟枕靠在床頭,閉上眼,晶瑩的淚珠自眼角不斷的滑落,心痛的感覺,那種好似靈魂都要撕裂的痛苦,她真的再也承受不起了。
「素素,別哭,別哭。」
看到那般無助的洛傾雪容末是真的慌了,他將洛傾雪緊緊地擁入懷中,「素素,素素。」
「……」洛傾雪的眼淚仍舊不斷地流著,眼神空洞得像是傀儡娃娃一般。
閉上眼,眼底儘是當年大戰之後的慘烈。蒼山如海,殘陽如血;秋風瑟瑟,大雁悲鳴。
旗幟,武器,零星的火堆,還有那三三兩兩抱在一起宛若野獸般長嘯的將士;滿地被染成猩紅色的沙土……
當初,甚至她都不知道當初自己是怎麼會有那樣的勇氣,以區區女兒身領軍出征,力退強敵。
前世,縱使自己贏了天下又如何,最後卻不一樣落得個屍骨無存的下場;今生,今生她真的什麼都不想要,只要所有的親人都好好的活著,活著。
……
是夜。
整個鳳京都處在一片靜悄悄的夜幕之下,間或能聽到幾聲囈語或者狗吠,或者那風吹過大樹上殘留的樹葉發出瑟瑟的聲響。
洛傾雪動作輕巧地將自己從容末的懷中挖出來,看著雙眸緊閉睡得安然的容末,她的心頓時只覺得暖暖的;可想到仍舊在皇宮之中生死未卜的兄長,她的眼中充滿了堅定。
「對不起,容末。」俯身,在他的額上輕輕落下一吻。
雖然他不說,雖然父親不說,但她也明白,現在的鳳京皇城必然是風聲鶴唳,草木皆兵;但見不到哥哥無恙,她真的無法安心;她真的無法說服自己,讓哥哥徘徊在生死邊緣自己卻可以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一般,呆在容末身邊,幸福的生活。
足尖輕點,快速地穿好一套簡單幹練的勁裝,回眸再看了容末一眼,深吸口氣,足尖輕點,飛身朝著皇宮掠去。
只是她不知道在她前腳剛離開的瞬間,原本應該熟睡的某人卻赫然睜開了眼睛;看著那遠去的背影,眼波流轉,神色晦暗卻是不知道到底該說什麼,片刻之後,快速地穿好衣衫之後,這才緊跟在洛傾雪的身後。
院中暗處,一雙明亮的眼睛卻是帶著得逞的笑容。
「誰在那裡?」
洛傾雪剛落身在皇宮一處假山時,不小心踏上鬆動的石頭驚動了旁邊巡邏的侍衛,她心底暗道一聲「糟糕」正準備避開的時候卻被身後一隻搭在肩上的手所怔住,心緊緊的懸起,飛快地回身,掌風飛掠卻被身後之人擁入懷中,「素素,別怕是我。」
「容末,你,你怎麼會在這裡?」洛傾雪高度緊繃的神經在看到容末的那一刻驟然放鬆下來;容末抬手,食指放在唇間示意她別出聲,「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跟我走。」
「哪有什麼人。」
「誰知道是哪裡跑來的夜貓,特麼的真是晦氣。」
「兄弟別……」
遠遠的,那些巡邏侍衛的抱怨聲漸行漸遠,容末領著洛傾雪來到一處僻靜的小院,「你呆在這裡別動,我去外面看看。」
「可是……」洛傾雪有些擔心。
「別怕,會沒事的。」容末朝她微微頷首,「記住,不管發生什麼事情,都別離開這間屋子。」
「嗯。」洛傾雪點點頭,「可是我想去看看哥哥。」
「我會找機會讓你去的,但是你自己可千萬別輕舉妄動,如今整個皇宮被各方人馬監視其間,你若但凡出了丁點差錯,到時候不單單是你,只怕你父親甚至攝政王府都討不了好去。」
難得見到容末如此嚴肅的時候,洛傾雪頓時就有些後悔了,她承認自己是有些太衝動了,可讓她真的就那麼呆在攝政王府然後什麼都不做,她真的做不到;可為了哥哥讓容末深入險境,她又……
「放心,我沒事,他們不敢拿我怎麼樣,別想太多了。」容末輕輕地拍了拍洛傾雪的肩膀,在她額頭上輕輕的落下一吻之後,這才轉身離開。
坐在簡陋的房間中唯一的一條長凳上,洛傾雪有些百無聊奈地把玩著自己的手指;真的很難想像在金碧輝煌的鳳京皇宮之中居然還有這麼偏僻簡陋的小院存在。
左看看,右看看。
實在是有些無聊,洛傾雪走到旁邊的一處博古架上,瞧著那上面雖然被蒙了塵,可卻依舊能夠看出來是一些書卷模樣的東西,透過窗外的月光,隱隱能夠看到些什麼。
「卡擦。」「啊——」
洛傾雪抬手,手剛碰到那卷竹簡,還沒來得及將它拿起來,驟然整個人只覺得腳下一空,然後一聲驚呼竟是直直地掉了下去。
出乎洛傾雪的意外,在那博古架的下方,簡陋的小院地下竟然還有一座如此美輪美奐的地下宮殿。
「咚——」
洛傾雪落地,發出的聲響驚動了殿內的人。
「誰,誰在那裡?」「有人闖進來,快,快去通知統領大人。」
「你們動作快些,千萬別讓那隻老鼠驚動了姥姥。」
「是!」
側身躲進一個角落處,險險避開前來查探人,洛傾雪眉宇微微顰蹙著,心裡暗道,這裡到底是些什麼人,姥姥,誰是姥姥?
不過現在呆在人家的地盤上,還是先想辦法逃出去比較重要,若是容末回來沒有看到自己,該是著急了。
想著,她四下官網,尋到一個落單的女子,一枚飛針過去,然後將人拖到暗處,飛快地換上那女子的衣服,然後低著頭,學著之前那些人的模樣。
「寇青,過來。」
聞言,洛傾雪心裡陡然一驚,不過卻當是沒有聽見一般,繼續往前走著,寇青,難道這裡竟然是寇族的大本營?好啊,果然是好,想不到那些寇族餘孽竟然將大本營設在皇宮的地底,試問有誰能夠想到在諾大的皇宮底下,竟然會住著這樣一群危險的任務。
心裡正在盤算著,卻猛然被一雙手抓住肩膀,她剛想本能地反駁,就被人狠狠地呵斥了,「寇青,叫你你沒有聽見嗎?」
「咳,咳咳。」洛傾雪低著頭,輕輕地咳嗽兩聲,然後控制自己的聲音變得有些粗,有些沙啞,「大人,有什麼吩咐?」
聞言,那人眉宇微微顰蹙著,「寇青,你怎麼回事?」
「這兩天身子有些不舒服。」洛傾雪低著頭盡量少說話,若是露餡,到時候只怕自己就真的會落入寇族人的手裡;想到這裡她不禁有些頭皮發麻,果真是出門沒有看黃歷。
若是寇族人抓到了自己,怕是也只會開心,當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麼。
好在那人也沒有多問的意思,只是點點頭,「行了,你去那邊看看,剛才地宮溜進來一隻老鼠,好好檢查,讓寇紫他們也都注意些,若是驚動了姥姥,你知道後果的。」
「是。」洛傾雪點點頭,朝著之前那人所指的方向而去。
只是這地宮實在太大,九曲十八彎,洛傾雪饒了幾圈卻愣是沒有發現可以離開的辦法。
其實地宮並不大,想來在皇城地下動土也不太容易,所以繞來繞去統共也就那麼點兒地方,洛傾雪百無聊奈地圍著地宮的幾條道不斷地繞著圈圈,心裡卻是在不斷地盤算著,自己到底怎麼才能離開這個鬼地方。
「你,你們都小心些,別被人發現了。」陡然聽到一道粗魯的女聲,洛傾雪心下一驚,飛快地側身躲在角落處,小心翼翼地探出頭,卻只見到四個宮女模樣的人推著推車,正在被訓。
「是。」
「還有,姥姥喜歡吃鮮活的河鮮,御膳房那邊已經安排了人接應,務必快去快回。」那為首模樣的中年婦女再次抬手指著她們,「若是誤了姥姥的早膳,哼!」
「屬下明白。」
「明白?那是最好不過。」
「……」
偶然聽到的對話,洛傾雪心裡陡然已經,御膳房,那跟上她們應該就可以離開這個鬼地方了,雖然御膳房自己也不熟,但好歹是在地上了不是。
鬼鬼祟祟地跟在那四名宮女打扮的人身後,七拐八繞,終於來到一處暗道面前,洛傾雪心裡陡然一驚,卻看到其中一名宮女將手放到一塊石磚上,那石磚頓時旋轉開來,原本光滑沒有一絲裂隙的牆壁竟然緩緩挪動,一扇大門陡然打開。
洛傾雪心裡一驚,剛想閃身出去卻被之前那吩咐的人陡然叫住。
「寇青,你在幹什麼?」
「大人,沒,沒幹什麼。」洛傾雪心裡恨得不行,眼看著那四名宮女推著推車就要離開,自己卻離開無望,轉頭望著來人;誰知那人卻猛然一個擒拿手直直地朝著洛傾雪的面部而來。
「你不是寇青,你是誰?」
「統領,不好了,寇青出事了。」猛然一道女聲再次響起。
那男子見狀,再次攻向洛傾雪更是招招不留情,「哼,原來你就是那隻老鼠,膽子不小。」
「膽子小不小,試了才知道。」洛傾雪飛快地從袖中飛射出十餘枚銀針,在那大門快要闔上之前,飛快地閃身而出,「本姑娘不奉陪了,告辭。」
「該死!」那男子見狀,再次打開大門時,外面哪裡還有洛傾雪的身影,「來人吶,給我追!」
「是。」身後眾人應聲。
也不知道是該說洛傾雪幸運還是不幸,因為不熟地宮的構造,在好不容易摸索著出來擺脫寇族追兵的時候,竟然又被巡邏的御林軍發現;這一批御林軍可不是之前巡邏侍衛那麼水,更是追著她緊跟不捨。
好在洛傾雪武功雖然不怎麼樣,但勝在內力奇高,輕功更是汝霖親自調教,數一數二的。畢竟常年外出採藥,不少奇珍藥材都長在懸崖峭壁之上,對輕身功夫的要求比旁的更高些。
「站住。」
「來人吶,抓刺客。」
洛傾雪心裡竟是眉頭緊蹙,原本向來看看哥哥,卻是不料險些連自己都陪了進去,不過陰差陽錯的尋到了寇族的老巢也不知道算不算是因禍得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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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把大結局(上)傳上來,答應親們的七天之後的四萬字;至於大結局下,心兒估摸著至少也有個三四萬字。俺盡量爭取早點兒寫完,都到了最後了,不想在這裡再留下什麼遺憾……謝謝一直等候的親們,心兒最近自己也發生了一些事情,心情一直不是很好,碼字也是龜速,希望結局不讓親們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