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漱玉面色蒼白如紙,雙眸輕闔,貝齒死死地咬著下唇,眉頭緊鎖,那痛苦的模樣,垂在身側的雙手還緊握成全,好似內心正在經歷怎樣的天人交戰一般。
「小姐,漱玉姐雖然是寇族出身,但她早已不當自己是寇族中人,您……」
華香瞧著洛傾雪一副不言不語,面無表情的模樣,趕緊開口辯解道;只是不等她說完,洛傾雪便微微笑著,抬手兀自打斷華香的話,「無妨,漱玉如果當真是寇族的奸細,只怕如今便不是這樣一副場景。」
『唰——』
聞言,漱玉猛地睜開眼,很是震驚又帶著欣喜地看著洛傾雪,不禁驚呼出聲,「小姐!」
「行了,我也沒有怪你的意思;只是那你既然繼承了那最後一任祭祀的血脈……」說著,洛傾雪的面色陡然冷了下來,語氣也沉了沉,「這次不讓我去宮宴,可是有什麼事情會發生?」
她雖然沒有那神鬼莫測的能力,但身為女人,第六感卻是很強的;這次宮宴絕對沒有那麼簡單。
心裡一直懸著,七上八下的,只是卻不知道到底會發生什麼樣的事情;好幾日未見著容末,心裡很是思念的;她抬起頭,帶著希翼瞧著漱玉,哪怕是只有一點提示也好。
「小姐和容公子乃天賜良緣,落離國師說得並沒有錯。」漱玉沉著臉,抿了抿唇。
整個屋子裡的人頓時都鴉雀無聲,就連神經大條如花香此刻也感覺到了氣氛的凝重,與洛傾雪一道,怔怔地望著漱玉;神色緊張,她們都清楚,天賜良緣不假,但重要的卻是後面。
閉上眼深吸口氣,「天賜良緣多磨難,祖上曾有訓誡流世,三生三世的姻緣,沒一世都會有三大磨難,若是過得去,自然是幸福美滿,若是過不去……」
「所以,這次宮宴算是其中一次磨難是嗎?」洛傾雪低著頭,瞧著漱玉。
「……」漱玉眉宇微微顰蹙著,點點頭;不過很快又搖了搖頭。
洛傾雪面帶不解地看著漱玉,「你什麼意思?」
「小姐,奴婢繼承祖先的血脈並不多,只能隱隱約約看到宮殿內發生的事情,與女人有關;只是卻不能預測的精確。」漱玉低著頭,深吸口氣,「至於這次宮宴算不算你們姻緣的磨難,奴婢更是無從知曉。()」
其實說繼承的血脈並不多算是謙遜了,她是寇氏一族自那最後一任祭祀以生命獻祭之後繼承血脈最純的,不然那些狼子野心的人怎麼會將主意打到她的身上來;她這一生自詡看透人無數,到如今也只遇上看不透的兩個人而已。
……自家小姐洛傾雪……鳳臨使臣容公子……
或許這便是為什麼他們會是天賜良緣的緣故了吧。
洛傾雪眉宇微微顰蹙著,「跟女人有關?」
「嗯。」漱玉點點頭。
「行了,我知道了。」洛傾雪深吸口氣,轉頭瞧著她,「我瞧著你面色不大好,就留在府裡休息吧,進宮有錦笙和華香陪著我就行了。」
「小姐我沒事的,我可以。」漱玉面色很是急迫。
洛傾雪卻是很固執地罷了罷手,然後淡笑著,「我自認從來不是什麼好人,如果當真有用得著你們的地方我不會客氣,只是漱玉這次宮宴既然是那寇族之人的算計,你的身份目前還不能暴露。」
「……」漱玉身子微微顫抖著,「可是……」
「你別忘了,寇族之人可是最擅長偽裝,縱使你去了,難道還能認出來?反倒是你,若是暴露,得不償失。」洛傾雪語重心長,「這事就這麼決定了,你下去休息吧。」
瞧著漱玉仍舊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洛傾雪索性沉下臉來,「快回去,這是命令!還是,你連我的話也不聽了。」
「奴婢不敢。」漱玉終於低下頭。
「那就回去好好休息。」洛傾雪轉頭瞧著華香,這丫頭居然也會皺眉了,「走吧。」
「是。」
跟隨傳旨公公進入皇宮,宮宴居然設在了乾清宮。
瞧著那仍舊一如既往,宮殿兩邊錯落有致陳列的桌案,每個桌案後面整齊地排列著兩個蒲團。
在他們一行人到的時候,大部分的人都已經到齊了;這乾清宮中前來赴宴的,倒真是如那傳旨公公所言的一般,少有集體出現的各宮主子,鳳臨使臣,只是……她抬頭眼角掛著皇帝,他居然沒有叫文武百官作陪;腦中又陡然回想起漱玉的話。
跟女人有關,容末除了自己從不接近別的女人,如果當真是女禍……
「這就是小平安了吧。」陡然耳邊傳來一道雄渾的嗓音。
洛傾雪轉頭望過去,在看到雲靜安的時候驟然眼前一亮,不過在看到她旁邊那與雲靜安有五分相似的容顏時,快速斂去眼底的神色,淡淡地笑著,「平安參見太祖皇帝,外祖母安好。」
「哈哈,我就說平安是個好孩子,一定能認出我來的,你們還不信。」雲靜天捋著鬍鬚哈哈大笑著,瞧著倒很是健朗的模樣。
「平安素來聰穎,自然是能認出來的。」皇帝也隨聲附和著。
洛傾寒和洛青雲也隨即上前行禮道,「傾寒/青雲參見太祖皇帝,外祖母安好。」
「好,好,都長大了。」雲靜安眼中含著清淚,「你們將妹妹照顧得很好。」
司徒靜安身著一襲皇后的鳳袍,此刻也是連連地笑著,牽著洛傾雪的手,仔細地端詳著她的臉,然後又瞧著乖巧地立在她旁邊的飛雲道,「那可不是,兒臣對平安可是喜歡得緊;皇上曾經將九龍佩賜予平安,便是許了她能隨時進宮的,可這丫頭卻硬是謹守宮規,沒有召見,絕不肯踏足皇宮半步呢。」
「皇后娘娘說笑了。」洛傾雪低著頭,心裡卻是劃過一道森森的冷意。
「什麼笑不笑的,三年不見,長大了,好,好。」雲靜安瞧著洛傾雪,眼中很是激動;不過在掛到雲靜天那微微變了的臉色時,頓時又訕訕的收回手,轉頭瞧著洛傾雪,「都是快出嫁的大姑娘了,往後可不能再這般跳脫;在鳳臨國,往後可不能再這麼任性,省得被婆家人嫌棄。」
雲靜安話音剛落,鳳城歌身後跟著容末眾人隨後踏入宮殿之中,在看到雲靜安的時候,他身子怔了下,想到馮望月,他又不覺有些心虛;可饒是如此,此刻也不得不硬著頭皮。
「太長公主放心,待回國之後,我會給望月一個交代,也會給平安和傾寒一個交代。」鳳城歌說得認真,語氣嚴肅。
雲靜安卻是沒好氣地冷哼一聲。
皇帝面色有些尷尬,只是想到國師的囑托,目光微不可查地看向皇后,見她點點頭之後這才放下心來,「皇姑姑,您和父皇一路勞累,還是先入座吧。」
「也好。」雲靜天點點頭。
雲靜安也只能跟在雲靜天的身後。
總是雲靜天是太祖皇帝,不過卻依舊被拍在皇帝的下座,與他一起的自然是雲靜安,只是後面的排位就有些意思了;按理,就算是在這樣的場合,男女七歲不同席,可她卻被與洛傾寒排到一起,而洛青雲則是與雲景疏一塊;更有意思的是,容末與飛雲公主的位置。
與女人有關。
漱玉的話再次在腦中迴響,與女人有關吶,呵呵。
想著,洛傾雪眼底一道煞氣飛閃而逝。
「妹妹,你沒事吧?」敏感地察覺到洛傾雪身上氣息的變化,洛傾寒眉宇微微顰蹙著,擔著擔憂看向她。
「沒事。」洛傾雪深吸口氣,強壓下心頭的不悅,搖搖頭。
洛傾寒還想再問什麼,就聽到坐在上頭的皇帝道,「今日宴請各位,主要是為了慶祝咱們流雲和鳳臨友誼長存;此次聯姻之後,咱們也算是一家人了,今日就當是家宴,大家都隨性一些。」
「呵呵,雲皇說得不錯,都是一家人。」鳳城歌舉杯。
「干。」皇帝道。
眾人也隨即舉杯,「干。」
太祖皇帝瞧著皇帝那模樣,面色有些清冷地手執玉著,狀似隨性卻很是優雅地用了些許桌上的菜餚,然後微微頷首,「多年沒回來了,還是當年的味道。」
「知曉父皇喜歡,陛下可是特地請人將鄭御廚請回來的。」皇后司徒靜安狀似無意地開口。
「有心了。」雲靜天點點頭。
皇帝一副受寵若驚的模樣,尤其是在看到雲靜安那一副乖順模樣,與傳聞中那樣意氣風發的太長公主形象大不相符,想到之前在宮門口遇上時她的表現,鳳城歌垂下眼瞼,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容末仍舊一襲白衣,宛若謫仙,坐在他旁邊的飛雲好似有些緊張,不過卻努力克制的模樣。
雲靜天不時地提出話頭,皇帝、鳳城歌、甚至皇后都不鹹不淡地應答著,整個乾清宮內時不時響起的聲音,那不鹹不淡的交談,分明彼此忌憚卻又不得不故作友好的模樣都讓洛傾雪噁心得反胃。
「啊——」
陡然飛雲一聲驚呼,宮殿內的眾人隨之抬頭望過去,只看到飛雲臻首低垂,轉頭瞧著容末,「容,容公子對……對不起……」
洛傾雪嘴角斜勾,眉梢淺揚,視線卻是落在容末前襟那一塊異常明顯的油漬上面。
「不妨。」容末罷了罷手,隨性而又優雅,淺淺地笑著。
「……這,這怎麼行。」飛雲抬起頭飛快地看了坐在上方的司徒靜安一眼,似是因為頭一次做這種事情,還非常的侷促,低著頭緊緊地咬著牙,垂在身側的雙手緊握成拳頭,尤其是感受到洛傾雪那兩道灼熱的目光時,她甚至都沒有勇氣抬頭,只能囁囁嚅嚅著,「容,容公子若不嫌棄,不如飛雲帶,帶你去換一套衣衫吧。」
說著,她低著頭,雙手不斷地絞著手帕,那緊張的模樣,只怕是個人都能看出其中的貓膩來。
司徒靜安一副恨鐵不成鋼地模樣,沒好氣地瞪了飛雲公主一眼,然後這才淡淡地笑著,「容公子別介意,飛雲雖然年紀小,可卻極為懂事;往日裡也沒見發生這樣的事情,許是因為太緊張了。」
這話,可就意味深長了。
洛傾雪低著頭,抬手端著酒杯輕輕地抿了一口,嘴角微微揚起。
洛傾寒的面色卻是陡然沉了下來,死死地瞪著容末,對這個妹夫,他可是還從未承認過,如果他做了半點讓自己妹妹傷心的事情,那就怪不得自己了,哼。
「不麻煩了。」容末很是淡定地起身,倒是意味深長地笑了笑,「容末穿不慣別的衣服。」
「……」司徒靜安的面色陡然就沉了下來,視線掃過容末,飛雲最後落在洛傾雪的身上,這話裡的意思是說自己的女兒比不上洛傾雪?雖然她承認洛傾雪長得的確不錯,說是傾城傾國也不過為過,但她的女兒可是正宮皇后嫡出的一品公主。
洛傾雪倒是笑了,也唯有容末才能以這般淡然的姿態說出如此傷人的話吧。
話音落地,他抬起酒杯,一飲而盡,那副慵懶隨性的模樣,讓原本心中有些牴觸的飛雲也不由得動了心,注意到眼前著英俊瀟灑,宛若謫仙般的男子,注意到他已經將桌上的酒飲盡,再想到自家母后的囑咐,只要自己能……拿他便是自己的駙馬。雖然對嫁去他國的未知有些恐懼,不過能得到這般佳婿,她心中也是換洗的。
這般想著,飛雲深吸口氣,揚起那巴掌大的小臉,「容公子,怎麼說都是飛雲的不是;我瞧著你身上的衣衫乃軟煙羅所制,飛雲前兩日也特地縫了一套……」說著,聲音有些漸漸小了下來,「原本是想送給父皇的,不過現在,我想父皇也不會介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