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傾雪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
容末唇角微揚,帶著淡笑,語氣悠悠又好似別有意味般,怔怔地凝著她,「難道不是?」
「怎地,醋了?」洛傾雪卻不以為意,反而笑得越發的得意洋洋,帶著些許意味不明的調侃;那雙清澈透明的眸好似會說話般一閃一閃的。
自三年前開始,她便是明白;這鎮北侯府,這素瑤居內外,難道還有他所不知道的事情嗎?只怕是早已經知曉雲景疏離開的消息吧,這男人還當真是……
「哎!」
容末輕輕地喟歎一聲,「你這丫頭,當真是我上輩子欠你的。」
「不,是我上輩子欠你的。」洛傾雪雙手緊緊地環著他的腰身,在他的胸前用力地蹭了蹭,「這輩子還能再遇上你,真好。」
容末瞧著她,「此話當真?」
「嗯哼。」洛傾雪眉梢淺揚,原本澄澈的眼底頓時變得幽深晦暗,半瞇著,透出些許危險的意味;居然膽敢懷疑她,哼!
容末眼瞼低垂,瞧著她那帶著威脅的小模樣,他想自己是真的栽了;就算她這般的……在他眼底竟也覺得別樣的可愛;不,是早就栽了。
前世,今生。
輪迴了多少萬載,他何其有幸,能遇上這樣的她。
「素素,素素。」
洛傾雪眉宇微微顰蹙著,有些不解,不知道為什麼這次再見到容末就覺得他有些怪怪的,「可是發生什麼事情了?」
「……」容末只是靜靜地凝著她並未說話。
細細想來,洛傾雪低首垂眸,把玩著他胸前的黑色髮絲,「可是與文家小姐有關,還是我父親他……」
他說話做事向來習慣了滴水不漏,絕不會無緣無故說出那些不相干的話來;更何況他早知曉自己與洛永煦的關係不睦,貿然提起定是因為發生了什麼,可還有什麼呢?
父親與母親的事情,她能調查到的也都差不多了,難道還有什麼地方是她忽略了的?不,不可能的啊。
「容末,容末!」洛傾雪急促地輕喚兩聲。
「傻丫頭。」容末抬手輕輕地揉了揉她的髮絲,心裡卻是思量著有些事情是否要告訴她;以她的性子,若是不告訴她,只怕到時候未免又牽扯出一段事情來;可若是說了,想到那個人說的話,他又不禁有些黯然;他嘴角微勾,淡淡一哂,想不到自己還有面臨這兩難境地的時候。
洛傾雪眉梢淺揚,別開腦袋躲開他撫弄她頭髮的大手,「我又不是小貓小狗,老是這麼弄人家。」
「都不要,只要你。」容末似在輕聲哄著不聽話的孩子般。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洛傾雪的面色陡然沉了下來,瞧著容末語氣間不自覺也染上了幾分認真,往日的容末可從來不會如此的;他總是那麼的肆意、張揚,好似天下皆在掌控之中;所有的所有不過是他手上把玩的棋子。
多久,她已經多久沒有見到他這般難過的表情,有多久沒有見到他顰蹙的眉宇了。
容末搖搖頭,在心中輕歎口氣,罷了!
有些事情,他相信鳳城歌只要見到洛傾雪,他自然回去懷疑,那些事情他雖然故佈疑陣短暫地瞞天過海了去,可何嘗不是佔了天時地利人和。以冷風對沈月梅的厭惡,便是聽到任何關於她不好的消息,自然都會刻意收集,而忽略了其他。
「素素可有想過,為何洛永煦對你們兄妹,甚至不如那些庶子庶女來得關懷?」
話音未落,瞧見洛傾雪那陡然黯然的神色,容末又不禁有些後悔;隨即又是啞然,只怕也只有這丫頭才能有這本事讓自己後悔了吧;多少年,已經多少年沒有過這樣的情緒了。
洛傾雪深吸口氣,「……洛永煦是沒有心的;母親用了一輩子,溫柔小意,傾心呵護;可他呢,呵呵,先是與馮素煙暗度陳倉,甚至在母親辛苦有孕在身時珠胎暗結;後有沈月梅,便是張眼睛的人都能分辨清楚兩者之間的區別,可笑,可悲他竟然還能將那下賤的妓子當做母親的替身;這樣的父親,我多希望沒有,我多希望我身上沒有留著他骯髒的血脈;我怕……我怕自己什麼時候也變成他那般……」
「不,不會的,不會的。」容末緊緊地擁抱著洛傾雪,讓她靠在自己的胸前;心裡卻是暗暗地歎口氣,「別傷心了。」
「……」洛傾雪卻是眼角垂淚,昂首,凝視著那張多少次如夢的容顏;抬手順著他好看的眉,晶亮的眼,高挺的鼻樑,削薄的雙唇;她靜靜地撫摸著;她曾經多少次憎恨自己留著洛永煦那無情的血脈,她怕……怕自己今生仍舊會負了他。
前世他為自己拋卻半生浮華,最後落得個客死異鄉的下場;今生,她用了多大的力氣讓自己變得更強,變得更有資格站在他身邊而不是成為他的累贅,可內心深處那樣的陰影,卻是怎麼都拋之不去的。
「容末。」
「我在。」
「容末,容末。」
「我在,我在。」
「容末,容末,容末……」
「我在,我在,我在……」
瞧著那趴在自己胸前哭得梨花帶雨的姑娘,容末悠悠地歎了口氣,總算是讓她將憋在心頭這麼多年的話都說出來了,他深吸口氣,不然還真是沒辦法。
有些事情,只能讓她自己想通;就算聰慧如他也是插不上手的。
終於,洛傾雪哭夠了,抬起頭,兩隻眼睛已經紅腫成了核桃,嘟著嘴,語氣撒嬌,捏著粉拳輕輕地錘了一下他胸前,「都怪你,都怪你。」
「好好,怪我,怪我。」只要她開開心心的,她說什麼都好。
「……」洛傾雪癟癟嘴。
「其實素素,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你所擔心的一切都不是事實呢?」
兩人就那麼靜靜地四目相對,眼中帶著濃得快要將人壓得喘不過氣來的感情;良久,久到窗外那高懸的金烏,緩緩地朝著天邊劃去時,容末這才悠悠地歎了一句。
洛傾雪卻是身子微微一僵,怔怔地瞧著容末,「你,你這是什麼意思?」
什麼叫做她所擔心的一切都不是事實,她擔心的……她所擔心的事情,最近擔心的事情太多,不過容末絕不會沒頭沒腦的說話,那就只能是,「我父親和我母親,難道是……宋芊芊不是洛永煦的孩子?」
「……」容末心頭原本還很是緊張,考慮了好久才說出那一句話卻頓時破功了。
「那是什麼?」洛傾雪癟癟嘴,面帶不解。
「除了這個,難道你就沒有其他擔心的?」容末就這麼靜靜地凝著她,當真是幾年不見這丫頭的思緒可當真是越發跳脫了,他們剛才說的什麼,她難道這麼快就忘了?
洛傾雪眼神頓時暗了暗,「不是這個;那……」剛才他們說,說的是洛永煦和母親之間,「他們之間難道還有什麼我不知道的事情?」
「……」容末在心中搖搖頭,當真是敗給這丫頭了;他抬手輕輕點了下洛傾雪的鼻頭,幾近喟歎,「你難道就沒有想過,若洛永煦不是你的親生父親,會如何?」
「嗡——轟——」
洛傾雪頓時晴天霹靂,一聲炸雷在腦子裡響起,然後整個腦子裡亂哄哄的,好似有千萬隻蜜蜂般嗡嗡作響;不是,不是……
「不,不可能的。」她深吸口氣,猛的搖頭。
母親對洛永煦的感情那麼的深,她和哥哥絕對不可能不是洛永煦的孩子的;若是母親另有所愛,以她太長公主唯一女兒的身份,想嫁誰不能;非要委身洛永煦,受盡那般欺辱折磨,最後還鬱鬱寡歡,病重身亡。
瞧著這樣呆愣幾近癡傻的洛傾雪,容末突然有些懊惱,哎;看來還是自己太冒進了,每次遇上這丫頭的事情自己都會失去分寸,還是該緩緩再告訴她的。
「素素,我說如果,只是如果。」容末深吸口氣,將她攬入懷中。
「……」洛傾雪這才猛然回過神來,深吸口氣強壓下心頭那些亂七八糟的悸動,抬頭瞧著容末,她眼底帶著壓抑的哀傷和沉痛,嘴角卻是微微揚著,「容末,你瞭解我甚於自己,可我何嘗又不瞭解你;你的話,從來都是帶著目的……」她嘴角微微勾著,帶著些許自嘲,「說吧,我親生父親,到底是誰!」
那樣的語氣,分明透著哀傷卻又帶著無盡的狠戾!
容末身子微微怔了怔,果然自己這樣的性格,「素素,別怕,別怕!」
「怕?」洛傾雪眉梢淺揚,眼底仍舊清澈只是卻異常的深邃,讓人一眼望不到底可偏偏卻又飛蛾撲火地想要望到最深處般,她輕笑一聲,是該怕的。
那個膽敢對自己母親做出那等禽獸之事卻偏偏還不敢負責的畜生,他是該害怕的!
或許,如果這樣,那有些事情當真就明瞭的。
為什麼馮望月對馮素煙那幾近放縱的寵溺;對宋芊芊更深與她的寵愛?
或許是因為她覺得自己霸佔了原本屬於馮素煙的位置,自己和哥哥更是霸佔了原本應該屬於宋芊芊的父愛,所以她想要補償,變相的用另一種方式補償她們,只可惜;她們不懂,她也不懂。
洛傾雪轉頭瞧著容末,帶著十足的認真,「是誰?」
「……」容末竟是難得的沉默了。
「那個人是誰!」洛傾雪的聲音很輕很輕帶著飄忽,可是卻又好似很重很重,想重錘般狠狠地砸在他的心上般;容末一把將洛傾雪狠狠地擁住,「素素,素素;別想了好不好,好不好?」
洛傾雪倔強地推開他,揚起腦袋很是認真,「我現在只想知道,那個人到底是誰?」
「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容末低首垂眸,在心中歎口氣,是他失策了;他怎麼就忘了,這個小女人平日裡瞧著是難得糊塗,可心裡又何嘗不是自己清楚;更何況,能領兵打仗,力退兩國進犯的曾經流雲第一女將軍,他從未懷疑過她的智商。
倒是自己,一遇上他,智商就退化到了公元前。
洛傾雪咬牙切齒,語氣狠戾,「那個畜生!」
「……」容末默默地品嚐著這兩個字,小心翼翼地瞧了洛傾雪一眼,心中不禁為鳳城歌的未來默哀,原本他是擔心洛傾雪與鳳城歌相認之後,以鳳城歌那變態的性子,指不定怎麼為難自己;他的素素那麼的優秀,那麼的好;這世間最不缺的便是慧眼識珠之人,他還擔心自己手中的明珠哪日便被別人搶了去;還是早早地娶回家藏著得好。
不過如今看來,縱使相認了,那鳳城歌在他的素素這裡只怕也討不到半點好處;反倒是自己,或許還有好戲看了呢。
想到這裡,容末才鬆了口氣,「我也只是懷疑,並沒有證據。」
「……」洛傾雪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用眼神問道,你會做沒有把握的事情?
容末同樣回以眉梢淺揚,素素果然瞭解為夫。
「呸,不要臉。」洛傾雪輕啐一口。
「不要,只要素素。」容末將頭擱在她的頭頂,用下巴輕輕地蹭了蹭,「鳳臨使隊的接風宴會定在明日酉時。」
洛傾雪點點頭,瞧著他;想到曾經他說過的話,她抿了抿唇,好久還是決定問出來,「容末。」
「嗯?」容末低著頭。
「當年你讓陸謹傳的話,我身邊不能相信的人……」說到這裡,洛傾雪有些黯然可又帶著無比堅定的語氣,「那個人,到底是誰?」
容末怔了下,搖搖頭,「我也不知道。」
「嗯?」洛傾雪不解。
「前世,臨死前曾聽到過隻言片語,只是到底卻不慎明晰;查了這麼多年卻偏偏什麼都查不到。」容末有些洩氣,抬手揉了揉她的頭髮,「不過現在也不用太過擔心了;這次你直接隨我回鳳臨,這雲都的事情便隨它去吧。」
可洛傾雪心頭卻始終有種不好的預感,容末有什麼事情瞞著她,還有他的身份。
「素素難道就不好奇為夫的身份?」容末瞧著那眉宇輕輕顰蹙著的少女,心裡不由得揪疼了下,抬手與她撫平了,這才淡笑著。
「呸!咱們男未婚女未嫁的,你是誰的為夫。」洛傾雪沒好氣地輕啐一口。
「咱們都這樣了,你還想嫁給誰?」容末頓時俏臉微沉,看著她。
「我誰也不嫁,好了吧。」洛傾雪撅著嘴。
「不好。」容末擁著她;良久才輕笑一聲,「既然素素不好奇,那為夫就不說了。」
「……」洛傾雪俏臉頓時垮了下來,不過只是片刻,「不說就不說,反正明兒就是接風宴,到時候你不也得去?」
容末凝著她,「我以為素素應該知道為夫的手段。」
接風宴上他若是不想揭露自己的身份,只需要安安分分跟在鳳城歌身邊就好,他鳳臨攝政王世子的身份,想來也是沒有人膽敢輕易洩露的。
「……」洛傾雪癟癟嘴。
「喚我一聲夫君,我就告訴你,如何?」容末像是逗小狗一般。
「……」洛傾雪繼續沉默,死也要沉默到底。
「不叫嗎?」容末頓時面容黯然了下來,語氣清幽帶著些許飄忽,「還是素素,你已經愛上了別人?」
那樣宛若謫仙般的容顏,一襲白衣勝雪,帶著那悠悠悲愴的神色,他輕歎口氣,「也罷了,聽聞三皇子才剛離開,也是……想來沒有哪家兒女願意背井離鄉的,是我……太自負了。」
「……」那樣自嘲的嗓音,透著哀傷,帶著悲慼,字字句句都讓洛傾雪心痛不已;就算知道他是故意,可她卻仍舊心疼得無以復加;這,是不是就是他前世的心情,所以才能那般的感染人心;「容末,我……」
容末搖搖頭,垂下眼瞼看著她,搖搖頭,「不,別說,素素,我知道,我都知道的;到底,是我癡想了。」
「……」洛傾雪閉上眼深吸口氣,薄唇開開合合冷冷地吐出兩個字,「夫君!」
只是閉上眼的她,卻是沒有看到容末臉上那一抹得逞的微笑。
容末頓時將她擁得更緊了,像是要將她的腰肢都勒斷一般,「素素,素素,我的素素。」
「……」洛傾雪猛然覺得自己好傻,可看到他那激動的神色,心裡卻不禁覺得暖暖的;罷了,就讓他開心一次吧。
容末側首,將唇貼到她的耳畔,那溫熱的氣息撲面而來,帶著些許酥酥麻麻的感覺,「素素,記住;你的夫君,乃鳳臨攝政王獨子,鳳逸軒。」
「什麼?」洛傾雪頓時抬起頭望著他,像是看到什麼稀奇古怪的動物般,「你,你……你就是鳳逸軒?」
「……」容末低頭看著她,「怎麼,有什麼問題嗎?」
洛傾雪搖搖頭;有啊,問題大了去了;鳳逸軒,鳳逸軒,她千算萬算卻終究是沒有想到容末居然是鳳逸軒!
那個傳聞中那個多智近乎妖的鳳逸軒,冷心冷面冷清的冷面閻王;江湖人稱「鳳絕」,單單只是那個絕字便能瞧出他的行事作風,絕,滅;斬草除根。正所謂鳳絕過處,寸草不生;便是比起當今攝政王來,他的行事果敢狠戾,絲毫不講情面。將一個絕字的意義,詮釋到了極致。
她實在想不到,容末,鳳絕這兩個名字竟然也有能聯繫到一起的一天。
「……」這下輪到容末蹙眉沉默了;在腦子裡搜索了一圈,貌似自己也沒做過什麼對不起她的事情啊。
洛傾雪心頭震驚得無以復加,不過隨後又是淡然一笑;鳳逸軒如何,容末又如何,他始終是他,是她的容末,這就夠了。
「素素。」容末眉宇仍舊微微顰蹙著。
「嗯?」想通之後的洛傾雪心情大好,抬頭看著他,眼神清澈明亮,帶著些許疑惑。
「……」那樣的眼神讓容末頓時也安下心來,這丫頭向來喜歡胡思亂想;有些話若是不一次性給說清楚了,往後指不定能扯出多少ど蛾子來呢,「素素可怪我以往不主動坦言身份?」
洛傾雪搖頭,「我也沒問,不是嗎?」
「那前世我……」容末張了張口卻是中沒有說出來,她可知道他前世為什麼不告而別;她又是什麼時候知道他已經沒了;她……
洛傾雪低下頭,「你終於還是想問了嗎?」
「……」容末沉默了,「對不起。」
搖搖頭,輕輕地抬頭貪戀地看著那曾經讓自己日思夜想的容顏,「不,這句話該我說的。」
他為自己而死,自己卻轉身嫁於他人,不管有什麼樣的理由,不管有什麼樣的借口,事實面前無從反駁;更何況她還沒有保護好他們的孩子。
「當初我……」容末張口卻被洛傾雪打斷,「不,別說,別說好不好。」她深吸口氣,眼淚順著眼角落下來,落到他的衣衫上,感受到那還帶著溫熱濕潤的觸感,容末的心頓時就疼了下。
「我知道,我都知道。」
他剛想開口就聽到洛傾雪那帶著哭腔的聲音,「對不起,對不起;如果不是我,你也不會……」她哭哭啼啼,話不成話可容末卻聽得明白,她帶著黯然。
「可不管如何,當初都是我自願的。」容末輕輕地扶著她的額頭。
「……」洛傾雪搖頭,淚眼朦朧瞧著那前世唯有在夢中才能看到的容顏,「當初若不是我一意孤行,若不是我對馮素煙和宋芊芊毫不設防,也不會中了她們的詭計,也不會讓你不得不以那樣的方法為我解毒,可最後卻……」
也是到了後來,最後來的後來,她才明白。
馮素煙和宋芊芊給她下藥,根本的目的原本就不是她,而是他;容末!
至於她們到底是怎麼知道他是鳳臨皇族身份的她不明白,但她們根本就是想要容末死,拿容末的死來向皇帝邀功,順便讓她沒有了清白;如此,就算雲景疏對她情根深種,她也沒有了嫁入皇家的資格。
只是她們都千算萬算都沒有想到就算身中奇毒,容末也能順利逃走;就算死,也讓她們沒有絲毫的證據;而雲景疏,就算已經知道她與別人珠胎暗結,卻仍舊願意許她十里紅妝,甚至答應她那樣無厘頭的要求。
容末抿著唇,眼瞼低垂,掩去眉眼間的黯然,「你何時知道的?」
「……」洛傾雪神色帶著哀傷和悲慼,「你當真以為我那麼傻,自己發生了什麼都不知道嗎?你可知道,我可是玄醫聖手汝霖的關門弟子,在相國寺那段時間,師父曾經以各種天才地寶與我鍛煉身體,熬打出來的筋骨,你給我服下的藥,對別人或許有效……」可對於她來說,不過是苦一點的茶水罷了。
容末身子頓時怔了下,玄醫聖手汝霖?
「怎麼,不信?」洛傾雪有些好笑地看著他。
「……」容末搖搖頭,並不是不信,只是覺得太過神奇了。
洛傾雪瞧著容末,半晌才接著開口道,「你真傻,真的。」
就算馮素煙和宋芊芊與她下了那種藥;對於旁人來說除了男女交合沒有別的辦法可並不代表她沒有;只是當時昏昏沉沉的她沒有意識,等她再恢復清醒的時候,容末早已經沒有了蹤跡。
只怕任是她們誰都沒有想到,就是那一夜**,她竟然會有了孩子;正是因為有了孩子,她才會在容末消失之後,不得不盡快找人將自己嫁出去;鎮北侯府洛家,就算容得下她這個未婚先孕的女兒,但也絕對容不下那兩個父不詳的孩子。
猛然,想到母親,洛傾雪的眉宇微微顰蹙著;她驟然笑了,或許她有些動了。
「呵呵。」
「笑什麼?」容末終於大鬆了口氣,看著她。
「沒什麼,只是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洛傾雪看著他,按理後來發生的那些事情他不應該知道才是;他是什麼時候知道那兩個孩子的父親是他,而不是雲景疏的?
畢竟當初她懷的是雙胎,孕期比旁人短了些也實屬平常;不知是不是在她妊娠期間傷心過度,兩個孩子自出生之後便身子較旁的孩子更虛弱些,更是坐實了他們早產兒的名頭;誰都沒有懷疑過他們不是雲景疏的孩子,容末又是從何知曉的?
容末輕輕地揉了揉他的髮絲,「傻丫頭,你是什麼樣的性子我還能不知?」
「……」
猛然,洛傾雪釋然了,她深吸口氣,是啊;如果生命中出現了那麼一個人,那麼其他人便都會成為了將就,而她卻偏是天生性格執拗不願意將就的人。
其實他們都是同類。
「所以,別胡思亂想了。」容末抬手輕輕揉著她的頭髮。
「洛氏傾雪在,盟約在;洛氏傾雪亡,盟約亡。」洛傾雪閉上眼深吸口氣,「你何時留下的話?還是你早就已經預料到了有那一天,所以早早的做好了準備;後來鳳臨的皇帝,便是如今的鳳臨太子吧?」
那日大街上,鳳臨使隊入城時,她便有些預感,卻不想原來他與鳳臨太子竟是有如此過命的交情。
容末身子頓時怔了下,抬手揉了揉她的髮絲,「素素覺得鳳臨太子如何?」
「好色之徒,禽獸而已。」
想到那日看到的場景,想到他竟然會對自己母親那張臉動心,她頓時俏臉一垮,「出使他國還不知檢點,當真是……」
「……」容末在心中淡笑著,瞧著可見是這丫頭誤解了;他在心中搖搖頭,輕輕點了下她的鼻子,「太子可不是那樣的人,你難道就不好奇?」
洛傾雪眉宇微微顰蹙著,「好奇什麼?」
「太子十餘年前為了一名女子遣散東宮所有姬妾,甚至連通房都沒有;傳言他為了那名女子守身如玉十幾年,又怎麼會隨隨便便對一名女子動心?」容末淡笑著。
「……」洛傾雪眉宇微微顰蹙著,轉頭看向容末,「你該不會說那個女子就是沈月梅吧?」
容末,「……」
這丫頭平日裡瞧著不笨啊,怎麼就是關鍵時候轉不過彎兒來呢。
「還是說……」
陡然洛傾雪心裡「咯登」一下,她仰起腦袋看著容末那張仍舊帶著似笑非笑的臉,眉宇微微顰蹙著,「該不會是……我想的那個意思吧?」
「嗯哼?」容末從鼻子裡發出一聲輕哼。
「那個女子,是母親?」洛傾雪眉宇微微顰蹙著,「他就是那個欺負了我母親還膽敢不負責任的禽獸?」
容末,「……」
「哼,膽敢欺負了我母親;不負責任也就算了;現在居然膽敢對沈月梅那麼的上心。」洛傾雪面色頓時沉了下來,趴在容末的身上抬起頭,脖頸上一直藏在衣衫內的那不知是什麼材質的黑線套牢的鏤空彎月鳳凰狀玉珮掉了出來。
容末頓時瞳孔一縮,看向洛傾雪,「鸞鳳佩,素素,這……這玉珮怎麼會在你手裡?」
他的心裡頓時咯登一下,抬起頭神色緊張地看向洛傾雪。
「鸞鳳佩?」洛傾雪不解,隨即癟癟嘴,「原來是這個名字啊,我母親臨死前留給我的,怎麼有問題?」
「問題?這已經不僅僅是問題了好吧。」容末看著洛傾雪,在心中輕輕地歎了口氣;鸞鳳佩在她的手裡,那……看來自己娶妻路,只怕又要曲著不少了;「將這玉珮守好,不要再讓別人瞧見了。」
洛傾雪沒好氣的,「才不會讓別人瞧見呢。」
「呸,別轉移話題,告訴我那個欺負了我母親還不負責的人到底是不是那個畜生。」洛傾雪此刻可是顧不得什麼婦容、婦言,她兩隻眼睛透著狠戾的顏色,「逼我母親不得不委身洛永煦,年紀輕輕便鬱鬱而卒;我倒是想問問,他如今對待沈月梅又那般關心體貼又算是什麼?」
容末搖搖頭,「別氣別氣,素素若是不願,往後好好折磨他就好。」
瞧著洛傾雪那義憤填膺的模樣,他甚至已經預料到了未來鳳城歌那水深火熱的日子;別忘了洛傾雪可是還有個二十四孝妹的哥哥吶。
嘖嘖,這齣戲可不要太精彩了。
「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洛傾雪轉頭,語氣悠悠看向容末。
「……」感受到那語氣中淡淡的威脅,容末搖頭,「我也是瞧著太子對沈月梅的態度有些不對這才去調查的;別怪我,那沈月梅的容顏與你七分像,再加上你那般公然的表現出對沈月梅的敵意,我自然要去查上一查的。」
「哼!」洛傾雪輕哼一聲,這事算是就這麼過了,「不過那個畜生!」
容末,「……」
那可是鳳臨太子誒,若是讓旁人知道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鳳臨太子,那再鳳臨國民心所向的鳳臨太子竟然被這丫頭做一個禽獸,有一個畜生的罵著。
「阿……阿……阿嚏!」
鳳城歌揉了揉鼻子,深吸口氣,抬手輕輕地揉了揉,「來福,快去催一下呂太醫,阿,阿,阿嚏阿嚏!」
「太子,您不會是著了寒吧?」來福眉宇微微顰蹙著,「剛才阿旺和阿才已經去催了呂太醫兩遍了;這藥都已經上了火爐,呂太醫著實走不開啊;要不,奴婢與您請個保和堂的大夫來瞧瞧?」
「阿,阿,阿嚏!你,你……阿嚏,還不快去!」
鳳城歌揉著鼻子,實在是有些忍受不了了。
「阿嚏,阿嚏。」
「咦,這是怎麼了?」容末宛若閒庭散步般從外面而來,也不用鳳城歌招呼側身坐在軟榻旁,瞧著那未完的棋局,嘴角微勾,帶著淡淡的笑意,「怎麼瞧著太子的狀態有些不對勁啊。」
鳳城歌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你試試一下午,阿嚏,阿嚏……打噴嚏試試。」
「呵呵。」容末低首垂眸,眼瞼之下儘是笑意;原來素素那丫頭的怨念當真這麼深啊,打了一下午的噴嚏,那豈不是從那丫頭開始罵畜生和禽獸的時候?「呵呵……」
鳳城歌深吸口氣,好不容易終於可以休息一會兒,「你笑什麼?」
「沒什麼。」容末搖搖頭,只一眼就瞧出鳳城歌落下的黑子;兩指之間白色的棋子泛著瑩潤的光澤,輕輕地落在棋盤上發出「吭」的一聲輕響,「不知太子對禽獸和畜生這兩個詞怎麼看?」
「阿嚏!」
鳳城歌再次揉了揉鼻子,眉宇微微顰蹙著,「突然說這個做什麼?」
「沒什麼,只是突然想起了。」容末淡笑著,「明天的接風宴,太子有什麼安排?」
「需要什麼安排?」鳳城歌面色陡然沉了下去,「不過就是那些無聊的,對了,你要是得閒去與流雲皇帝交涉交涉,還有你要娶的那個什麼素素姑娘不知道是哪家女子?這若是身份低了……」
容末淡笑著,看向鳳城歌,「我與她之間的感情本就與身份地位無關,不過以她的身份若是成為和親之女,那可是我鳳臨之幸事了。」
至少,以洛傾雪的身份,若是當真嫁到鳳臨;兩國之間最起碼在太祖皇帝與現任皇帝在時,是不會再發生戰亂了;至於下一任皇帝,以如今流雲這幾位皇子的狀態看來,應當是雲景疏了吧。
就是不知道這個人能不能看得開了,若是他是個看得開的,那流雲和鳳臨之間的和平還能在維持幾十年;若是個看不開的,那只怕會成為兩國的災難啊。
鳳城歌眉梢淺揚看著容末,「哦?倒是不知是哪家姑娘?」
「太子也當聽說過的,流雲國三朝最受寵的靜安太長公主唯一的外孫女,流雲國最尊榮無雙的平安和樂郡主,鎮北侯府唯一的嫡女。」容末的聲音很慢,很輕但卻非常的清楚。
鳳城歌卻是面色頓時沉了下來,「什麼?是她,我倒是要懷疑,你究竟是怎麼看上那個一無是處的女人!」
「一無是處?」容末轉頭,似笑非笑地瞧著鳳城歌;只是不知道明日之後,他是否還會這麼說呢?
或許他想像中父女相認的感人場景不會有,倒是素素那丫頭暴力,不折手段的場景;咳,咳咳,這麼腹誹自家太子,是不是有些不厚道?
鳳城歌深吸口氣,想到躺在床上的沈月梅,想到那些坊間的傳言,想到冷月的匯報,他的心陡然往下不斷地沉著,「就算本宮同意,你母妃也不會同意的。」
「那不然?」容末似笑非笑地看著鳳城歌,「咱們這次出使以聯姻名義而來,還是說太子打算將沈月梅帶回去?素素的身份是不如皇家公主,但掄起尊榮寵愛,她卻是獨一無二的。」
「哼,皇家的恩寵。」鳳城歌絲毫不以為意。
「那太子打算親自求娶了一位公主去?」容末也不惱,左右明日面前這人就能自嘗苦果了,「太子,容末好心提醒你一句,做事說話留一線,免得到時候追悔莫及。」
鳳城歌雙眼半瞇著,斜睨著容末,「你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容末淡笑著,看著棋盤,「下了這麼久,這局棋,也是時候收場了!」
「……」
不知道為什麼,鳳城歌總覺得容末話中有話,可這小子不想說出來的,就算是十頭牛都拉不回來;想想還是算了,不過明天的接風宴他倒是要好好瞧瞧,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丫頭,刁蠻任性到了那種程度;連手竟然都伸到父親的後院去了。
其實若是沈月梅找到了一個好的歸宿,他想,他也是會祝福她的吧。
只是不知道為什麼,眼前好似又看到那張天真的笑臉,帶著疑惑又單純的眉眼;她真的會嫁給別人嗎?光是想著他就想殺人,縮在袖中的手緊握成全,他死死地咬著牙。
這種感覺,這種感覺……
「啊!」要瘋了。
為什麼看到沈月梅和想到當年記憶中的那個女子,分明是一樣的容顏,可感覺卻……完全不一樣。對沈月梅他雖然也有偶爾的心疼,可卻大多數時間是帶著愧疚,可想到記憶力那個女子,他卻是恨不能將她揉到自己的身子裡,從此好好疼愛,細細呵護。
……
明明是同一個人,為什麼,到底是為什麼。
容末瞧著鳳城歌那樣一副抓狂的模樣,心裡大笑著都快笑出內傷了;可臉上卻依舊平靜如水,淡淡地瞧著棋盤道,「你還是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