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久沒有聽到自己想要的回答,洛傾雪眉宇微微顰蹙著,驀然回首,臉上還帶著淡淡的笑意。
「轟——」
白青頓時只覺得一道白光自眼前炸開般,那樣的明媚耀眼,甚至比三月裡的嬌陽更讓人覺得舒暢。
「不似人間富貴花,九天瑤台落凡家。」他深吸口氣,不知為什麼腦子裡猛然浮現出一句詩;猛然感受到那兩道灼熱的視線,他頓時身子怔了下,飛快地低下頭,掩去自己臉上的愣怔和不自然。
「大小姐,這……您剛說什麼?」
「我問你,我父親的身子到底是個什麼情況?」洛傾雪眉宇微微顰蹙著,上下打量著白青,「難不成風寒還能傳染的不成,白大夫,你莫不是也感染風寒了?」
白青身子頓時怔了下,「大小姐,您可真會開玩笑。」
「我可沒心思跟你開玩笑,說正事呢。」洛傾雪撅著嘴,其實最簡單的方法,她親自去給洛永煦把個脈就知道了;只是現在孟氏已經把眼光轉到了她的身上,最好的方法便是她中規中矩地呆在自己的院子裡,至於那洛永煦如何,她的視線陡然沉了沉,難道是……毒!
馮素煙可最擅長用毒的,當年的自己不也是……若非被她發現了端倪只怕現在的自己早已經是,失去了最寶貴的東西而不自知吧。
只是,這麼做對她到底有什麼好處呢?
「大小姐,大小姐?」白青急促地輕喚兩聲。
「啊?」洛傾雪回過神來,有些勉強地笑了笑,「剛才走神了,你接著說。」
白青低下頭,「老爺的身子從脈象上看來並沒有什麼大礙,頂多是風寒之後有些氣虛貧血罷了。」
「我知道你的醫術劍走偏鋒,直接說你的看法。」洛傾雪混不以為然。
「……是,白青以為,老爺或許是中了毒。」他既不驚訝,也不詫異;畢竟從洛傾雪平日裡的言行,還有她身上縱使已經可以壓抑卻仍舊帶不去那常年與草藥打交道的人身上所帶有的特有的草藥香;雖然很淡很淡,而且就算是這很淡的一部分也大都被她身上自然的體香以及她所可以佩戴的香囊所掩蓋,若非他所習的醫道乃劍走偏鋒的旁門,他也發現不了的。
洛傾雪點點頭,這般猜測倒是與她極為相符,「這幾天,你可有嘗試過?」
「有。」白青低著頭。
「嗯?說說結果如何?」洛傾雪眉宇微微顰蹙著。
「沒有結果。」白青低著頭;洛傾雪端著茶杯的手頓時顫了下,茶水飛濺出來,濕了裙擺,她努力嚥下口中的茶水,險些沒一口氣噴出來,「你,你說什麼?」
白青所在袖中的手緊緊地捏著手帕,強壓這想要去替她擦拭的衝動;看著她渾不在意地用手拭了拭水珠,然後大大咧咧地起身;他深吸口氣,低下頭,「老爺的脈象並沒有絲毫的異狀,只是身子卻越來越虛弱。」
「……」洛傾雪也頓時沉默了。
玄門最擅長醫術,但在毒術上也是不弱的;只是熟讀各種典籍這麼多年,她卻從來沒有聽說過有這麼一種毒藥。
白青抿著唇,瞧著那微微顰蹙的精緻眉宇,強忍著想替她撫平的衝動,他咬著牙,克制著自己,用盡了最後的力氣,「若是小姐沒有其他吩咐,白青先告辭了。」
話音落,甚至還未來得及等洛傾雪開口,他便已經直接離開了房間;那近乎落荒而逃的模樣,讓洛傾雪眉宇微微顰蹙著,轉頭看向一直侯在旁邊的齊悅。
「白大夫他這是怎麼了?」
齊悅心頭很是無語,老閣主給她們找的這個主子哪裡都好;溫婉中不失冷靜,賢淑中透著果決;該狠的時候絕不手軟,但平日裡卻極是溫柔良善;只是她……在感情方面神經大條得實在是讓人不敢恭維。
「或許是有什麼事情吧。」有些事情既然人家當事人都選擇了深埋心底,她這個旁人又何苦去戳穿,連人家最後一絲守望的機會都要剝奪。
想著,齊悅低下頭,腦海中不由得浮現出一張清秀的容顏;曾幾何時,也曾有這麼一個人,會在她傷心時陪她哭,開心時陪她笑;只是歲月流轉,到底已經是陌路殊途。
沉浸在自己心思中的洛傾雪也並沒有太在意。
只是到底,洛傾雪也沒有想出來是為什麼。
……
時間一晃而逝,轉眼卻已經是四月中旬;天氣越發的回暖,卻已經是春末夏初,陽光總是格外的燦爛;襯著藍天白雲,倒是出遊好時節。
洛永煦的病情始終不見好轉,孟氏卻已經著人請了官媒陳大人前往丞相府提親;洛傾雪百無聊奈地聽著錦笙那幾個丫頭嘰嘰喳喳,卻無非都是些家長裡短的小事。
「小姐若是閒得無聊,聽說今兒西蜀使隊入城,您可要去瞧瞧?」華香自拱月門便彈出個腦袋,那雙會說話的大眼睛眨巴眨巴。
「明明是你自個兒想去看吧。」錦笙癟癟嘴,「有什麼好看的,還不是一隻鼻子兩張嘴……」
「噗!」華香頓時忍不住笑出了聲;「行了,我們都知道,你是一隻鼻子兩張嘴,怪不得嘴皮子這麼利索!」
「你!」錦笙咬著牙,轉頭看著洛傾雪,帶著撒嬌的語氣,「小姐,您看她。」
洛傾雪在心中搖搖頭,「好了華香,別欺負錦笙。」
「我欺負她?」華香撅著嘴,「那那那,齊悅姐姐,秦霜姐姐,你們都瞧瞧,可見小姐這心偏得是沒邊兒了。」
錦笙卻很是得意洋洋的,「難不成你的心是長在正中間的?」
「……」
聽著丫鬟們鬥嘴,洛傾雪原本沉思的問題也終於再也思考不下去;這幾日因為洛永煦的病情也因為其他的一些事情,她都呆在素瑤居裡;也是快給憋出病來了。
「西蜀使者的主使者是誰?」洛傾雪深吸口氣,隨口問道。
「咦,小姐您也有興趣?聽說西蜀太子親自來訪呢。」華香淡笑著,瞧著洛傾雪的模樣,立刻會意地走向衣櫃,挑了身素雅卻不顯清淡的衣衫,頭上那宛若瀑幕的黑絲被鬆鬆的挽起,別著一枚紫金步搖。
換上衣衫,聽到華香的話,洛傾雪的身子明顯地怔了下,「你是說……太子?」
容末是西蜀太子?
她的心陡然慌亂了一下,縱然兩心相交,縱然彼此已經認定此生,可她卻從未好奇過他的身世,他的出生;以及為什麼他會成為那天下頗具為名的攬月公子;原以為他是鳳臨皇族,頂多不過世子的身份,可是太子,太子……
皇家的情分最是涼薄,鳳臨國的皇帝當真會允許她一人獨佔他所有的恩寵嗎?還是,她最後也不得不與旁人一同分享他的寵愛;諾大的後宮中,等待著他偶爾想起的恩寵?
那,當真是她想要的日子嗎?
「小姐,小姐?」
敏感地察覺到洛傾雪情緒的不對勁,華香轉頭求救似地看向錦笙。
錦笙薄唇微微抿著,也有些無奈地搖搖頭。
洛傾雪回過神來,瞧著銅鏡裡那微微顰蹙的眉宇,想到容末那淡然的笑,那樣的表情,那樣的堅定;那樣步步為營,落子成局的他,還是說,她也不過終究是顆棋子?
不,不會的。
她深吸口氣,容末對她的情分,她心中非常明白。只是到底還是忍不住胡思亂想著。
「小姐,您在想什麼呢;若是您身子不舒服,不去就不去了;反正西蜀使隊來訪,還是太子親自領隊;到時候文武百官乃至官眷們也都是要去接風宴的,到時候再看也就是了。」華香臉上帶著微微的笑意,「再說,今兒接到消息等在城門口的百姓不知幾何,都等著看西蜀太子是何等的風姿呢,咱們就不去跟他們湊熱鬧了。」
聞言,錦笙也連連點頭,「依小姐的身份,到時候想要進宮也不是一句話的事情。」
「行了,你們這兩個丫頭。」
洛傾雪深吸口氣,想明白之後,心頭倒是好受了很多;別說那容末到底是不是西蜀太子尚未可知,就算是……她也應該相信他的。
兩世的情分,兩世的情緣;彼此相愛相知兩世才能有今生相守的機會。
「既然要去,還不快去準備準備?」
華香聞言,頓時眼前一亮,語氣帶著驚喜,「小姐,您說什麼?」
「咦,原來華香你不想去啊;那錦笙趕緊地,今日就留華香在家裡看院子好了。」洛傾雪臉上帶著笑意。
華香的面色頓時垮了下來,「啊,小姐,你又欺負人家。」
「行了,快去吧你!」洛傾雪搖搖頭。
到底今日的大街正如華香所言,縱使皇家已經出動了御林軍,在主街的兩側長戈平舉;可兩邊人潮湧動,依舊很是興奮地,全都朝著大街的中間不斷地湧過去。
如歸酒樓,無憂閣中。
洛傾雪懶懶地倚著窗欞,視線往下。
「如今瞧著還是小姐這身份好用,不然瞧咱們還不得與他們一樣,都給擠死了。」華香瞧著下面那密密麻麻黑黢黢,一個連一個的人都,癟癟嘴。
雖然很是好奇,這如歸酒樓背後的人到底是誰,她們只知道不管哪裡的如歸酒樓,都有這麼一間不對外的雅室,名喚無憂閣;只是卻鮮少有人知道,這無憂閣只為那一人而留。
洛傾雪沒好氣地搖搖頭,「你呀,在家裡不是鬧著要來看的。」
「哎呀,小姐,反正現在那什麼太子也沒來,咱們說說話嘛;就這麼站著,好無聊。」華香努了努嘴。
「別鬧了。」錦笙轉過頭朝著她微微癟癟嘴。
果然,洛傾雪再轉頭往下看的時候,兩邊原本還人潮湧動的街道,此刻人們都不禁靜默了下來;都怔怔地朝著城門口的方向望過去。
「噠,噠噠。」
馬蹄聲,整齊劃一。
隊列,錯落有致。
「快,快看,那車輦裡坐的應該就是傳說中的西蜀太子了呢。」人群中不斷聽到這般小聲的輕喝聲。
順著窗戶往下,遠遠的瞧著那緩緩駛來的車輦;明黃色的薄紗隔斷了眾人的視線,只能隱隱約約瞧見內裡的影子;卻是不止一人;只是在看清楚護在車輦旁邊,那高頭大馬上的人影時,洛傾雪的身子不由得狠狠地倒退了兩步。
她只覺得腦子嗡嗡作響,是他,果然是他!
陸謹……她閉上眼,深吸口氣,薄唇微微抿著;再次睜開眼,眼睛裡卻是帶著無比的震驚,說不出來到底是什麼滋味。
「小姐,您怎麼了?」
錦笙趕緊收回視線,眼疾手快地攙扶著洛傾雪,眉宇間帶著十足的擔憂,「小姐,您沒事吧?」
「……」洛傾雪搖搖頭,臉上的笑容很是勉強。
倒不是因為對容末的失望或是其他,只是……一時間有些難以接受罷了。
敏感地察覺到那兩道灼熱的視線,陸謹吊兒郎當地抬起頭,剛好錯過洛傾雪的視線,卻看到她那黯然轉身的背影,透著些許的涼薄和說不出來的滋味。
他頓時眼前一亮,斜眼睨著此刻正慵懶地坐在車輦中對弈的良心,眉梢淺揚。
「當真不打算告訴她?」男子的聲音有些低沉,卻非常的好聽。
「告訴了如何,不告訴又如何?」那清冷中帶著優雅的嗓音,那樣慵懶而又邪肆的魅惑;饒是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饒是在這人潮湧動的鬧市裡,洛傾雪也能在第一時間分辨出那個人的聲音。
兩句話入耳,她的心沉了沉。
「你就不怕她,秋後算賬?」男子低沉的語氣中染上了三分調侃。
「呵呵。」容末淡淡地笑著,「這是容末的私事,倒是你……千里迢迢自鳳臨而來,別告訴我就為了見見那姑娘;她既是我認定的人,早見、晚見都是一樣的。」
男子也不氣惱,淡笑著,兩人會意一笑。
「小姐,您沒事吧?」錦笙眉宇微微顰蹙著。
洛傾雪深吸口氣搖搖頭,「行了,只是身子有些不舒服,這麼久了,好不容易出來一趟,你們也別都圍著我,華香、錦笙你們不是想去看看那西蜀太子嗎?怎地不去,要知道錯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這店兒了。」
「有圍簾擋著,反正也看不清楚;小姐,您身子不舒服,不如咱們早些回府吧。」錦笙皺著眉頭,雖然也有些不甘心啦;不過比起看熱鬧,還是自家小姐的身子重要些。
「傻丫頭。」洛傾雪抬起頭,輕輕地點了下她的額頭,「我就在這裡休息不也是一樣的。」
「……」
錦笙這才想起,無憂閣裡也是有臥室的,雖然比較簡單,但佈置得卻非常的雅致,「那我扶您去床上歇息一會兒吧?可這裡這麼吵,小姐您……」
「行了,瞧著外面那些人,你覺得咱們就算現在出去了,可能順利走回去?」洛傾雪淡笑著。
錦笙這才不情不願地閉嘴,也是,因為西蜀太子進城的消息,整個雲都的大小街道全被聞訊趕來的老百姓們圍得個水洩不通,哪裡有多餘的地方供馬車行走。
「啊——」
就在錦笙攙扶著洛傾雪走向內室的時候,陡然外面傳來一聲淒厲的慘叫。
洛傾雪頓時覺得眉心突突地良心,「怎麼回事?」那道聲音,她太熟悉了,那個女人又要鬧什麼ど蛾子。
「吁——」賀停馬兒的聲音。
洛傾雪三步並作兩步走到窗戶邊上,瞧著下方那隔著不願的地方,一個身著淺粉色衫裙的女子正狼狽地倒在路的正中央,她後面兩名男子罵罵咧咧的,她的衣衫明顯有被撕扯過的痕跡,此刻正低著頭,雙手捂著胸口,哭得梨花帶雨;不是不日前從鎮北侯府離開的沈月梅又是哪個。
「我呸,這個小賤人。」
「當真以為那洛永煦會喜歡你這個賤人,還不是被鎮北侯府趕出來了。」
「也不瞧瞧你那模樣,我呸!」
「……」
後面隱隱約約能聽到男子的叫罵聲,不過卻是很輕,很淡的;那遠遠傳來的,在沈月梅跌倒到馬路中間的時候,就已經戛然而止。
能在雲都立足的人都不是傻子,什麼時候該做什麼事情,不該做什麼事情,他們心裡門兒清。
「到底怎麼回事?」男子低沉帶著磁性的嗓音傳來。
「這……前面有一名女子。」陸謹臉上仍舊帶著那風流不羈的淡笑,惹得周圍的姑娘們一陣騷動。他淡淡地翻身下馬,上前,在看到沈月梅的臉時頓時怔了怔,「姑娘,你沒事吧?」
沈月梅抬起頭,垂下眼瞼,仍舊那副帶著無辜透著委屈的模樣,「多,多謝公子。」
「呵呵,若是姑娘無事還請讓讓,別擋著我們太子的路。」陸謹雖然風流多情,但那也是要分對象的,對這種楚楚可憐的女子,他向來避而遠之。
沈月梅抿著唇,心裡頓時劃過一道黯然,「公子,我,我……」
「到底怎麼回事?」車輦內男子的聲音再次響起。
「……」陸謹頓時只覺得自己手上捏了個燙手的山芋;車輦的明黃色薄紗被輕輕撩起;洛傾雪抬起頭,望著那指節分明的大手很是好看,但卻絕對不是她心中的那個人。
她抬起頭望著那人,眉宇微微顰蹙著,好似有些面熟,可具體哪裡熟悉又說不上來,「到底怎麼回事?」
他再次重複著。
「啟稟太子,前面有位受傷的姑娘,這……」陸謹猶豫了下,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在看到那張臉時,被喚作太子的人頓時瞳孔微縮,眉宇微微顰蹙著,有些狐疑,可那感覺,又有些說不上來。
車輦旁邊的副將此刻也迎上來,「太子,這要不要將人待下去。」
「不必了,帶回行宮吧。」西蜀太子沉聲,放下圍簾。
洛傾雪的心頓時沉了下去,說不上是歡喜還是清醒,不是他,真的不是他;她到底大鬆了口氣;縱使早知道他是皇家人,她也早就做好了與皇家人周旋的打算,只是太子對一個國家的意義太過重大;她不敢去賭;只要不是太子,其他一切都好說了。
只是那西蜀太子在看到沈月梅的態度,卻讓她不禁陷入了沉思。
「我呸,就知道勾引人的賤人。」到底是江湖兒女出生,華香口不擇言。
洛傾雪眉宇微微顰蹙著。
「小姐,那沈月梅若是得了西蜀太子的寵愛,那……」錦笙是在府邸大院磨練出來的丫鬟,早已經對那些傾軋腌臢的事情見得多了,此刻也不由得替自家小姐擔憂,畢竟當初在鎮北侯府時,她對沈月梅的針對,沈月梅那樣的人未必不會記仇。
洛傾雪低著頭,薄唇微抿;「一個沈月梅而已,瞧瞧你們,緊張成什麼模樣了。」
「……」華香頓時有些無力地拉聳著腦袋。
我的小姐誒,這個不是重點好伐;重點是西蜀太子,是西蜀太子對沈月梅的態度好伐?若是沈月梅當真得了西蜀太子的眼緣,便是納為妾室,到時候為了兩國和平,自家小姐也是少不得要受些委屈的。
只是,她像是會受委屈的人嗎?
華香上下左右地打量著自家小姐,搖搖頭。
「怎麼,想通了?」洛傾雪有些好笑地看著華香,嘴角斜勾;剛才還有的些許緊張此刻頓時煙消雲散。
華香點點頭,「也是,看來還當真是奴婢瞎擔心了。」
瞎擔心?算是吧,有容末在,那沈月梅……呵呵,她只能對她說一聲,祝她走運了;膽敢打她的注意,還光明正大將自己送到容末的眼前,她當真不知道該說是不知者無畏呢,還是該說她,愚昧無知。
「行了,你們看也看了,瞧也瞧了;連人群都散了,咱們也會去吧。」洛傾雪語氣淡淡的,只是卻不難聽出她的心情很好。
幾個丫頭點點頭。
只是剛回到素瑤居,洛傾雪就收到了來自長歸的消息,而且還不止一條。頓時,她原本晴空萬里的心情頓時又烏雲密佈了起來。
宋芊芊回雲都了,而且是與西蜀使隊前後教進城;其二,宋廉青也回來了,與宋芊芊一道;其三,卻是最讓她震驚卻是最傷心的,晚照有消息了,只是這消息有卻當真不如沒有。
「小姐,您沒事吧?」
洛傾雪擺擺手,「沒事,你們都退下吧。」
「……」幾名丫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相顧無言只能依著洛傾雪的話退出房門,可卻誰都沒有離開。
晚照,時隔三年終於又有了消息;可是為什麼他卻,卻會是成為……殺手;呵,呵呵;三年的不放棄,最終卻是換來兩個字——背叛,她的心漸漸沉了下去。
她當真是做夢都沒有想過,晚照居然會對她倒戈相向,他們居然有一日也會站到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境地。
「主上。」長歸低著頭,有些話想說,可卻怎麼都說不出口。
「他來過了,是嗎?」洛傾雪深吸口氣,帶著自嘲的笑意;霧色自眼底蘊散開來;整個素瑤居的明崗暗哨,全是他與長歸兩人佈置的,他想要摸索近來何其的容易,只可惜今日她卻不在,「到底是讓他失望了。」
長歸低著頭,「主上,晚照他或許是有苦衷的。」
「或許吧。」洛傾雪深吸口氣,對於想要自己命的人,她可不會心慈手軟;對馮素煙如此,對宋芊芊如此,對晚照,同樣如此。
「再有下次,不必手下留情!」她冷冷地吩咐一句。
「……」長歸的身子頓時怔了下,「是!」
聲音不如往日的清脆,擲地有聲,反而染上了些許的黯然;一個鬼窟裡,九死一生一同走出來的兄弟,最後卻走到這樣的境地,倒也不知道是為什麼。
晚照昔日對小姐那般的情誼不是作假,可今日那樣招招死穴,他甚至都險些喋血晚照的劍下;那種與死神親密接觸的感覺也不是作假,可到底是為什麼呢?
為什麼?
他真的很想當面問一問晚照為什麼!
他們在成為洛傾雪隱衛的那一刻起,此生便注定了是為了她而活;縱使當初因為他對她產生了那種不該有的感情,可也不至於……難道這世間當真有一種感情,叫做因愛生恨嗎?
……
「沈姑娘呢?」鳳城歌轉頭問身邊的隨侍女官。
「啟稟太子,沈姑娘今兒跌倒受傷,呂太醫已經去瞧過;現在應當已經歇息了。」女官低著頭,聲音恭謹卻是不卑不亢。
鳳城歌眉宇微微顰蹙著,「行了,我知道了你先退下吧;記得讓冷風來一趟。」
「是,奴婢告退。」女官畢恭畢敬的退走。
鳳臨太子鳳城歌,字冷寒;他手下的心腹分冷衛和寒衛;一明一暗,各司其責;冷衛中的首領冷風更是他推心置腹的心腹。
「參見太子。」
稍等片刻,一名身著黑色勁裝的男子推門而入,單手執劍跪在他的面前。
「免禮平身吧。」
鳳城歌無力地罷了罷手,想到沈月梅那張臉;想到當初她那般溫柔笑意,笑得明媚而又燦爛;當時的她分明瞧著也是富家之女,為什麼會淪落到今日這樣的地步;難道是因為……他嗎?
當初被阮太后派人圍追堵截,他曾一度陷入生死,後來身中情蠱,便是那姑娘捨身相救;可後來在他再醒過來之後,除了那滿地狼藉還有沾染著點點腥紅的衣衫,若非他身上那歡好之後的痕跡,甚至他會以為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那位姑娘,隱隱約約的她記得有人喚她月兒。
月兒,月兒;沈月梅,那麼相像的臉,那麼巧合的時間和地點,難道真的是她嗎?如果是,那這些年,她過得到底是什麼樣的日子,想到今日在街上她那狼狽的模樣,他的心微微抽疼了下,可心中總感覺有意思的詭異和不對勁,可具體是哪裡,卻又說不上來。
「不知太子喚屬下前來所為何事?」冷風人如其名,清冷如風。
「去查查沈月梅。」鳳城歌那狹長的丹鳳眼微微瞇著。
「今日您救下來的那名歌姬?」冷風抿著唇,聲音清冷中明顯透著不贊同;不過想到自家主子自當年逃亡回朝之後,便遣散了所有的侍妾通房,到如今整個東宮連個服侍的女人都沒有;那沈月梅的身份縱使有些上不得檯面,不過只要太子喜歡,那便也無所謂了。只是她的來歷和身份是需要好好查查。
今兒在大街上發生那樣的事情,是不是也太巧合了些。
冷風心頭兀自思索著;鳳城歌卻是點點頭,坐在椅子上,左手撐著下巴,右手輕輕地抓握著椅子的扶手,食指輕輕地點著。
「如果可以,最好查一下十五年前的事情。」
「……」冷風嘴角狠狠地抽搐了下,自家主子爺是不是忘了,他們如今可是在別人的地盤上;別說是十五年前的事情,便是五年前的事情能查出來都不容易;不過誰讓他是爺呢,他低著頭,「是,若是主子您沒有其他吩咐,屬下就先告退了。」
「咚,咚咚。」
冷風前腳剛走,鳳城歌尚未回過神來,就聽到敲門聲懶懶的,不用抬頭就知道是誰,他語氣有些不善,「進來吧。」
白衣勝雪,衣袂搖曳,男子緩步而來;步伐從容,表情淡然,他嘴角噙著涼薄的淺笑,語氣中卻帶著絲絲的調侃之色,「怎麼,還在想那個女人?」
「……」鳳城歌沒好氣地給了他一個白眼。
「都道是太子不近女色,可當真該讓那些人來看看;怎麼,瞧上了?」容末也不客氣,自尋了把空椅子坐下,整個人透著一股慵懶卻優雅的味道,接過女官遞過來的茶杯,輕輕地抿了一口,掩去嘴角那涼薄帶著狠戾的笑。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自來;沈月梅,這可是你自找的。
鳳城歌低首垂眸,削薄的唇微微抿著。
「不會她就是你當年遇上的那個女人吧?」容末眉梢淺揚,雙眼微微瞇著;如果當真是的話,那當年鳳城歌遇上的人應該是……
陡然,容末的心頭頓時「咯登」一聲,身子也不自覺地僵了下;他深吸口氣強壓下心頭那不自然的猜測,借喝茶調整了下心緒,「真是瞧不出來,你倒還真是長情;竟然為了個露水姻緣的女子,守身如玉十五年,嘖嘖……」
「別與我五十步笑百步。」鳳城歌沒好氣地,斜眼睨著容末,「就你這模樣,當真不知那鳳小小看上了你哪裡;還嘖嘖呢,我若是有女兒,便定是不會嫁給你這種人;一個不小心被吃得骨頭都不剩不說,什麼時候被你賣了還樂呵呵的給你數錢;說實話,本太子也好奇得緊,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姑娘,才能讓我們鳳臨無數閨中女子夢寐以求的夫婿,為了她這般拚命。若是本太子猜得不錯,那遍佈天下的錦繡坊、如歸樓,通寶齋,保和堂,都是為了她而建的吧?」
「……」容末身子頓時怔了下,心微微沉了沉。
他還記得前世時,洛傾雪曾經與他戲言;她沒想到洛芊芊竟然真的是洛永煦的女兒,馮素煙竟然真的在她母親還在世時就與她父親勾搭上了;便是什麼時候告訴她,她不是洛永煦親生的,她也不會有半分懷疑。
當時,他們兩人都只當是玩笑罷了。
畢竟馮望月對洛永煦的感情,整個雲都誰人不知,誰人不曉;不然依著望月郡主的名頭,便是和離改嫁,那也是眾人爭著搶著的香饃饃。
可仔細想來,那馮望月對洛永煦的感情卻有些太過浮於表面了;如果她當真有她表現出來的那麼在乎,那為什麼又會任由洛永煦一房又一房的娶妾;甚至好幾個都曾經是她的貼身丫鬟;聽說她不僅不生氣,反而還主動與她們提了份位。
容末低著頭,或許有些事情是該好好查查了;只是如果當真如他猜測的那般,那……瞧著對面不過四十出頭卻依舊俊朗的鳳城歌,想到他剛才的話;到了舌尖的話打了個轉兒又被他嚥回喉間,那些話就算要說,也不是現在。
「怎麼被本太子說中了心事,所以無言以對了?」鳳城歌可不知道此刻容末心頭是怎樣的九轉十八彎,半帶著調侃,輕笑一聲。
容末起身,聲音清冷帶著十足的冷冽之色;原本打算針對沈月梅的心思也驟然放下了,就讓那個沈月梅牽制一下鳳城歌的視線也是不錯的;只是,卻不能讓她太好過了。
「瞧著既然太子無事,那容末便告辭了。」
「容末,呵呵,咱們鳳臨國赫赫威名的攝政王世子,什麼時候連自己的本名都忘了?」鳳城歌嘴角斜勾,語氣帶著嘲諷。
「不勞太子提醒。」容末垂下眼瞼,掩去眼底的波動,「容末告退。」
「哼!」鳳城歌從鼻子裡發出一聲冷哼。
此刻的鳳城歌還不知道,就因為自己一句無心的戲言,竟然就讓自己那條原本是康莊大道的尋人路頓時變成了羊腸小道,歪歪曲曲不說,還難走得緊。
從鳳城歌房裡出來,容末立刻遣了最得力的住手去故佈疑陣;有些事情,現在還不到該揭穿的時候。
「我說師兄,你又發什麼神經?」陸謹眉頭緊鎖,「對了太子有說怎麼處置那個沈月梅了沒?如果我記得沒錯,那個沈月梅……」
容末抬起頭,眉宇透著清冽,眼中眸光帶著冷厲,「蝕心蠱,你親自去。」
「……」陸謹不解,「就為了對付一個沈月梅就浪費一條蝕心蠱?師兄,你也太浪費了吧。」
要知道並不是每一條蝕心蟲都能被稱作蝕心蠱的;蝕心蟲難得,可一萬條蝕心蟲裡面也未必能出一條蝕心蠱;當年的他還不明白,可就為了懲罰沈月梅,是不是有點兒太小題大做了。
容末抬起頭,目光冷冷地看著他,「嗯?」
「成成成,我去,我去還不成嗎?」陸謹頓時有些無奈,他怎麼就忘了;自家師兄什麼都好,前提有一個是別遇上那個叫做素素的丫頭;只要遇上素素,自家師兄整個就是一座隨時會爆發的火山,這還不說,有時還會伴著海嘯,那才叫一個憂傷。
為了讓她吃好,所以有了如歸樓;為了讓她穿好,所以有了錦繡坊;為了滿足她的喜好,所以有了通寶齋;知道她喜歡醫書,所以有了保和堂……
現在不過是兩條蝕心蠱而已,跟那些比起來,連屁都算不上。
隔天,清晨;雖然只是初夏,可天卻亮得很早。
鳳城歌剛起床,在貼身侍官的安排下,剛穿好衣衫;漱口水還含在嘴裡尚未來得及吐出來,就聽到女官急促的腳步聲。
「太子,不好了!」
「什麼事情大清早慌慌張張的,若是驚擾了太子休息,小心你的腦袋!」貼身侍官輕甩拂塵,臉上還帶著不悅;轉頭瞧著那些小太監,「你們的動作都麻溜著些,太子您早膳想用點兒什麼,這流雲不比鳳臨,恐做不出最地道的鳳臨菜來。」
鳳城歌有些被嗆住了,眉宇微微顰蹙著,轉頭瞧著那女官,將漱口水吐到小太監捧著的痰盂裡,咳嗽了好半晌這才終於緩過氣來,「大早上的,什麼又不好了?」
「是沈姑娘。」女官低著頭。
「怎麼回事?」鳳城歌頓時面色變了變,語氣帶著些許急切。
「奴婢也不明白,昨兒沈姑娘用過呂太醫開的藥之後分明已經好多了;可今兒早上,沈姑娘突然捂著胸口呼疼,剛還吐了血。」女官的聲音顫抖著。
明眼人都瞧得出來自家太子對沈月梅的在乎;這麼多年了,太子可是頭一次表現出對一名女子的在乎,縱使那女子的身份上不得檯面,可太子就是太子;都說莫欺少年窮,誰知道什麼時候那沈姑娘就會成為她們的主子。
鳳城歌眉宇微微顰蹙著,「吐血了?」
「是。」女官跪在地上,低著頭。
「請太醫了沒,呂太醫怎麼說?」鳳城歌沉著臉,任由小太監給梳洗著。
「清荷惶恐,奴婢離開時呂太醫尚未過來。」跪在地上的女官頓時頭磕在地上,「沒照顧好沈姑娘是奴婢的失職,請太子責罰。」
瞧著清荷那謙恭小意的模樣,鳳城歌頓時覺得有些煩躁,「行了,磨磨蹭蹭的做什麼,還不快起來帶路,難道要本宮親自扶你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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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兒:好吧,大家應該都知道了吧,寫得可真夠直白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