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頓時俯身下去,恭謹地行禮問安道,「白青見過老爺,老爺萬安。」
「嗯,你怎麼來了?」
洛永煦臉色難看地整理好自己的衣衫,漫不經心地側身坐到軟榻上,端起早已經涼透的茶水輕輕抿了一口,感受到那苦澀的味道,微微蹙眉;不過片刻又恢復如常,好似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一般;語氣似乎還帶著些許的不滿。
白青低著頭,心中兀自思索著;片刻後抬起頭,「有些事情要向老爺稟告,所以……不請自來,還請老爺恕罪。」
「哦?」洛永煦可不覺得他能有什麼要緊事,語氣也漫不經心的;拉長了尾音,斜眼瞧著他。
「是。」白青低著頭。
「是為了本候在榮禧堂暈厥之事?」洛永煦到底也不笨,腦子飛快地一轉,然後語氣不鹹不淡的。
白青點點頭,「白青發現老爺身體最近虧空得有些厲害,所以……」
「砰!」
聞言,洛永煦眼底這才恍然回過神來,瞧著白青眼底更是慍怒,合著他之所以莫名其妙的被母親一通訓誡,原來是因為他啊,他就說嘛,一個狗奴才能學什麼醫術,簡直就是庸醫;他怒氣匆匆的,「你大膽!」
「呵呵,白青膽子很小,只是白青以為老爺至少應該聽我把話說完。」白青深吸口氣,斂盡眼底的波瀾就那麼怔怔地看著洛永煦,「老爺應當明白,有些事情並非只有男女之事能做到,用藥……一樣可以。」
洛永煦面色陡然沉了下來,雙眼微微瞇著,「你的意思是有人對本侯爺下藥了?」
「……」白青心中不屑,可想著自己的目的,又只能點點頭,「是。」
「什麼藥?」洛永煦上身前傾,壓低了嗓音卻帶著幾分震懾的味道。
「決、子。」白青一字一句,「或許白青這樣說老爺您不明白,但決子,決子,顧名思義,乃是最好的絕育之藥。」
『轟——』
洛永煦的腦子頓時愣怔了下,瞧著白青,「大膽刁奴,竟然膽敢妖言惑眾;來人吶……」
「奴才在。」始終侯在門外的平喜聲音顫抖著。
「老爺信或者不信,都是您的事情;奴才的本份已經做到了。」白青低著頭行禮,不卑不亢;「太醫院太醫眾多,若是老爺不信大可傳太醫來瞧;決子雖然難得卻並非什麼稀罕之物,他們應當很是熟悉才是。」
皇宮那陰私腌臢攢聚的地方,決子這種東西早已經是屢見不鮮;那些太醫應該比誰都更明白;只是決子決子,目前除了那個人……只怕無人可解;只可惜,那個人已經數十年沒有人知曉他的行蹤了。
洛永煦揚起的手頓時僵在空中,想到自己進來身子是有些容易困乏,明明以前也是如此,可最近總是格外的容易累,難道真的是……
「哼,別以為你這樣說,本侯爺就會放過你。」
白青低著頭,嘴角微微勾著,「待老爺可以召太醫確診之後,再訂白青的罪名不遲;不耽誤老爺的時間了,白青告退。」
「慢著。」洛永煦面色沉了沉,陡然想到馮素煙那開心的笑臉,溫柔笑意又苦苦的祈求能將孩子生下來的場景,他卻是遲疑了;薄唇微微嚅了嚅,卻良久沒有說出話來,終究她還是捨不得。
問……不問……
那個孩子究竟是不是他的。
若是問,那豈不是代表著他對素煙貞操的懷疑,她是那麼溫柔善良的一個姑娘,他怎麼可以?可若是不問,心裡卻覺得很不甘心。
白青頓住腳步轉過身,瞧著洛永煦又飛快地低下頭,「老爺還有什麼吩咐?」
「……」洛永煦臉上劃過一抹遲疑,可終究心中的好奇佔了上風,他抿了抿唇,「可能看出我……被下決子的時間?」
呵呵……
白青低下頭,嘴角微微勾著帶著濃濃的嘲諷之色,不過面上卻仍舊一如既往,不喜不怒,無喜無悲,語氣宛若古井微瀾,「依著老爺的脈象,若是白青沒有看錯,應當有三年之久了。」
「什麼?」洛永煦頓時虎目大瞪,眼底帶著濃濃的不可思議,轉頭看著白青,「此話當真?」
「白青只是將自己根據脈象看出來的事實告訴老爺,至於您信或者不信,那就是您自己的事情了。」白青低著頭,面色帶著濃濃的恭謹。
這樣絲毫不客氣的話,讓洛永煦想發火卻怎麼都發不出來,只能悻悻地擺擺手,「行了,退下吧。」
「是。」白青低著頭,恭謹地退出房間。
唯留下洛永煦一人,垂頭喪氣地坐在軟榻上,整個人無力地倚著憑幾,眼中儘是不敢置信……還有濃濃的震驚和……不解;可在震驚和不解之後,眸底染著微微暗色又不由得浮起些許的期望;那白青也不過是個名不見經傳的駐府大夫,興許是誤診也未可知;更何況……娘她向來不喜歡自己與素煙有什麼感情瓜葛,難道是他們合起來偏他的?
這般想著,洛永煦心底不由得更加的期待,似是為了說服自己,他還狠狠地點了點頭,「平喜。」
「奴才在。」立在門邊,聞言平喜頓時身子顫了顫。
「立刻拿我的請帖去請太醫院的林太醫。」洛永煦張唇就來,平喜立刻躬身,「是。」
「慢著!」
就在平喜剛俯著身子準備退出房門的時候,洛永煦頓時又猶豫了,「你先退下吧,先不用請了。」
「……」平喜頓時愣怔當場,不過很快就回過神來,「是,奴才告退。」
一個人坐在房間的軟榻上,洛永煦的身子有些僵硬,心裡卻是亂七八糟的;在心底某處,兩個小人不斷地叫囂著;馮素煙到底有沒有騙他,是,不是,兩個答案之間徘徊不定;各執一詞;似都有理卻又似無理;直到大房那邊來人相請,他這才暫時將這件事情拋諸腦後。
……
素瑤居中。
洛傾雪身著透淺蘭色的抹胸長裙,已是初夏,過了辰時,便有些炎熱了。
「小姐,剛大夫人遣人來說澤少爺和書少爺回府了;請您過去一趟呢。()」錦笙很是盡責地提醒著。
洛家大房兩位嫡出的少爺,洛傾澤與洛傾書;在十二歲那邊被送到位於江夏郡卻在整個流雲國都赫赫有名的六安學院求學;一年裡也回不來兩次;但每次回來都會帶不少當地或沿途的特產,或是他們偶爾遇上的一些奇珍;其中自然也少不了洛傾雪的份,只是以往那些東西,她自己用的時間很少,大都是剛拿回來就被聞訊趕來的馮素煙、宋芊芊挑挑揀揀;偏偏馮望月還偏著她們,至於她們挑剩下的,以她的身份和眼力便更是瞧不上的;漸漸的,對兩位堂哥回府的事情,她便也不是那麼熱衷了;倒是以往她與宋芊芊、馮素煙關係親密時,兩人對他們的關心還多一些。
不過這些都是幾年後的事情了;前世,她記得兩位堂哥最後也都是流雲國朝堂上有名的謀臣,只可惜忠言直諫到底逆耳;當時的她不明白,可現在想來,最後他們之所以會落得那樣的下場,也跟當時宋芊芊的枕頭風有關吧。
雲景疏,呵呵……
想著,她心頭不由得再次泛上一抹苦澀,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最信任的妹妹與自己最信任的表哥,到底是什麼時候,怎麼搞到一起的;甚至最後那樣的真相,當真讓她……無法接受。
「姐姐,你以為皇上不知道嗎?哈哈,若是皇上沒有同意,你以為妹妹敢這般對你,別做夢了;皇上已經半月未來敲過你了吧,瞧瞧你這張臉,哈,風華絕代又如何,艷絕天下又如何,就算你領兵出征,力退龍月又如何,皇上,終究還是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瞧瞧,這可是龍月送來的求和禮呢,嘖嘖,皇上都賜給妹妹了,姐姐,你開心嗎?」
她該開心嗎?
閉上眼,宋芊芊那咄咄逼人的模樣又浮現在眼前,好似夢魘一般,怎麼都忘不了;想到現在的宋芊芊,只怕任是誰都想不到她後來會那樣的雍容華貴,會成為即位之後新帝寵冠六宮的德妃娘娘吧。
「小姐?小姐,您沒事吧,小姐?」
瞧著洛傾雪那愣怔著,雙眼緊閉,嘴角微揚卻是帶著說不出的苦澀;眉宇微微顰蹙著,鼻翼不斷地上下扇呼,那苦澀得似要哭泣的模樣,讓錦笙不由得眉頭緊鎖,心頭儘是濃濃的擔憂;她急促地輕喚兩聲,伸出的手,卻在看到洛傾雪睜開眼的剎那,愣在當場。
那是怎樣的一雙眼睛,仍舊清澈見底,好似不知世事的孩童;可那樣清冷的眼神,帶著凌厲,煞氣,殺伐果斷,好似從地獄裡爬出來的死神。就那麼輕飄飄的一眼,錦笙卻只覺得好似度過了千萬年,好不容易回過神來,薄薄的汗珠已經濕了背心。
「小……小姐,您沒事吧?」錦笙吞了吞口水,竟是連話都有些說不利索了。
「沒事。」洛傾雪薄唇輕輕開合間,冷冷地吐出兩個字,同樣的清脆,卻是帶著往日裡從未有過的冷絕孤傲;她轉頭從美人靠往下,望著那波瀾不驚的湖面,半瞇的雙眼中一抹殺意一閃而過。
小姐,分明還是那個小姐;可她身上那股睥睨天下的氣勢卻讓錦笙不由得從心底浮起一抹懼意。
洛傾雪轉頭,「行了,帶著錦書,走吧。」
「啊?」一瞬間錦笙竟然沒有回過神來。
「不是說澤哥哥和書哥哥回來了嗎?」洛傾雪轉頭望著她,面色總算是稍微恢復了些;錦笙點點頭,「是,小姐,奴婢這就去喚錦書。」
話音落地,整個人趕緊小跑著朝著閣樓底下跑去,邊跑還邊用手不斷拍扶著自己的小心肝;她當真是被自家小姐嚇住了,什麼時候小姐竟然有這麼一面了。實在是太恐怖了;還好,還好……
瞧著那丫頭匆匆離開的背影,她當真有這麼的可怕嗎?洛傾雪略微帶著些許無奈搖搖頭,或許吧,前世那樣濃濃的恨意,每次想起,那種連她都覺得心塞、恨不能將那對姦夫淫婦扒皮抽筋、喝血吃肉的心情;她們能感受到其中些許也是自然的;只是這也說明,她的修行還是沒到家啊。
宋芊芊……馮素煙……
洛傾雪嘴角斜勾帶著三分慵懶、七分邪氣;但願你們能承受得住,本小姐送給你們的這份大禮啊。身為玄門醫術的傳人,調和藥材催發並加強決子的藥性,簡直就是手到擒來,小菜一碟。她實在是好奇,當洛永煦得知自己多年以前便再不能生育之後,再看到那大腹便便,身懷六甲的馮素煙時,是否還能流露出那樣憐香惜玉的表情。
從素瑤居出來,因為洛永煦繼承爵位,孟氏又不許分家,洛家大房便住到了西跨院;說是一個院子,可實際說起來,便是比外面那些土豪富紳的府邸也不差了的。
剛走進主屋,眼尖的姚佳氏立刻微笑著迎上來;「這不剛說著,傾雪你就來了。」
「是傾雪耽誤了,見過大伯母。」洛傾雪淡笑著,既不過分親熱也不顯得很疏離,只微微福了福身,轉頭看向坐在旁邊的兩位記憶裡熟悉的容顏,抿著唇,眼裡更是不斷地氤氳著霧氣;薄唇輕輕開合間,吐出那近乎呢喃的話語,「澤哥哥,書哥哥……」
對面端著茶水的兩人,手不約而同地在空中頓了頓,而後抬起頭看著那似是很激動,又拚命壓抑著情緒的女子;兩人對視一眼,卻是相顧無言;看到對方眼中的疑惑之後,恍然回過神來;果然不是幻覺。
「半年不見,雪兒清瘦了不少。」洛傾澤對著她微微笑著,點點頭。
「是瘦了。」洛傾書微微蹙起眉頭,瞧著她饒是在初夏也披著薄披風的模樣,「身子怎麼這般弱,大夫怎麼說,可有什麼大礙?」
洛傾雪搖搖頭,「勞兩位哥哥掛心了,只是小毛病,好生養著也就是了。」
「呵呵,大姐姐可是靜安太長公主血脈嫡親的外孫女;妹妹聽說靜安太長公主可是搜羅了不少補身的藥材送到素瑤居呢。」
洛傾雪抬頭望過去,說話的女子身著淺粉色收腰百褶裙,腰間蝴蝶輕扎更是夠了出那盈盈不堪一握的腰身;纖細雪白的脖頸上面,容顏俏麗,嘴角含笑;可笑意卻不達眼底。
洛傾澤、洛傾書兩人當場面色就沉了下來;姚佳氏見狀,趕緊打圓場道,「望月郡主不在了,雪兒傷心在所難免的,你們就別再提人家的傷心事了;只是,這人吶,沒有邁步過去的坎,雪兒你可不能再這麼下去。」說著,拉著洛傾雪的手走向旁邊的軟椅,上下左右地打量她一番,「瞧瞧,天可憐見的,這小臉兒都快瘦脫形兒了。」
「那可不是,若是旁人不知道的,只怕還以為是嫡母不在了;大伯母掌權苛待了大姐姐呢。」那淺粉色衫裙的少女捂著唇,再次輕笑道。
姚佳氏的面色頓時就垮了下來,拉著洛傾雪的手也僵了僵,很是勉強地扯出一個笑容;卻不知道該說什麼,洛傾雪清瘦了不少的事情,也的確是事實。
「大伯母!」
洛傾雪也不惱,反手抓住姚佳氏的手輕輕地拍慰著;轉頭看著那說話的少女,並不懊惱,反而是就那麼怔怔地看著她,好似要看到她的心裡一般。
被洛傾雪看得心裡發毛,那粉衫少女低著頭,貝齒輕輕咬著下唇,「大姐姐這般看著妹妹做什麼,可是覺得妹妹說得有理?」
洛傾雪面無表情地搖搖頭,語氣也很是意味深長,「六妹妹你這是說得什麼話;大伯母為了母親的事情忙裡忙外的操勞,更何況母親沒了,這麼大的事情誰人不知,咳……咳咳……」說著,她臉上不由得又浮起些許哀傷,讓旁人瞧了很是不忍,她的聲音期期艾艾,「更何況,就算有那多事的旁人知曉,也只道我是亡母傷懷,哪能讓大伯母背這個黑鍋。」
「傾雪也別太傷心了,人死不能復生,大伯母相信你母親那麼善良溫婉的一個人,下輩子定能投個好人家的。」
雖然早就已經知道洛傾雪以往那清冷孤傲的性子變了不少,可當真聽到她對自己這般的維護時,姚佳氏仍舊覺得很是感動;拉著她的手,輕聲安慰著。
「大姐姐教訓得是。」洛秀紫抿著唇,瞪著洛傾雪恨不能在她身上瞪出一個窟窿來,那咬牙切齒的模樣倒是讓洛傾雪覺得有些好笑,她沒得罪過這個人吧。
洛傾雪搖搖頭,「六妹妹,你都八歲了;縱使是庶女,那也代表著我鎮北侯府的教養,不管身處何時何地,說話都得三思而後言,不然人家只會說父親這個鎮北侯不會教養丟的,可是咱們整個鎮北侯府的顏面。」到時候,只怕就算她不追究,也有得是人來追究;首當其中的便是愛極了面子,最近母族卻頻頻受挫的孟氏了吧。
顯然,洛秀紫也明白這個道理,咬著牙;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來,「大姐姐說得是,只是不知大姐姐可是做到了凡事三思而後行。」
「姐,你別再說了。」洛秀紫身後身著月牙色斜襟瞧著約莫七八成新的襦裙少女輕輕扯了扯她的衣袖;不是洛秀紫一母同胞的妹妹洛秀琴又是哪個。
只是洛秀紫可不管她,狠狠地一甩寬袖,將洛秀琴的手甩掉,而後壓低了嗓音惡狠狠地道,「要你管!」
「……我,我……」洛秀琴抿著唇,低著頭那十足委屈的模樣,倒是讓眾人無法再出言責怪什麼。
只是瞧著這一幕,洛傾雪卻是笑得意味深長;前世,因著雲靜安的教導,她自詡身份高貴,根本不屑於府上的這些庶子庶女打交道,甚至連看都沒仔細看過她們,更別說瞭解;不過現在看來,這鎮北侯府當真不是個簡單的地方。
要說簡單,唯一簡單的怕也只有這個一根腸子通到底的洛秀紫了,雖然到底是嘴賤了些,可總比那些裝無辜、裝可憐,背地裡卻不定什麼時候給你捅上一刀的小百花來得強。
說來也算是洛秀琴生不逢時,如果她此刻遇上的是前世的洛傾雪,就算是看在她與宋芊芊那微微有些神似的模樣的份兒上,此刻她也會毫不猶豫地站出來,厲聲斥責洛秀紫;然後再將洛秀琴拉倒懷中好好呵護一番,甚至心情好時,還會送她兩個小玩意兒,逗她開心。當然,她眼中的小玩意,在其他人眼中那可都是價值連城的寶物。
只可惜,她遇上的是現在,是重生之後的洛傾雪;有了前世那般慘痛、痛入骨髓的經歷之後;她便恨透了這種矯揉造作,虛偽又噁心模樣;她嘴角微微勾著,對兩人間的行為置若罔聞,轉頭瞧著那似看好戲般的洛傾澤、洛傾書二人淡笑著。
「聽聞六安學院乃我流雲三大學院之一,前任大學士親自執教,想必兩位哥哥定能成為學富五車,才高八斗之輩;往後定是朝廷的棟樑之才。」
洛傾雪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容,眼神清澈,不帶絲毫的雜質。
「那就多謝大堂姐吉言了。」洛秀月淡淡地笑著,轉頭瞧著難得露出愣怔模樣的兩位哥哥,心中也不覺有些啞然,「今兒大哥和三哥回來,請大家過來,一來讓大家開心開心,二來,兩位哥哥可是帶了不少好東西回來,大家都挑一些。」
姚佳氏點點頭,卻是含羞帶怒地嗔怪了她一眼,「你這丫頭說什麼呢。」
「月妹妹慣是會說話的,也都是大伯母教養的好。」洛傾雪淡淡地笑著。
「馬屁精。」洛秀紫癟癟嘴,眼角帶著不屑,小聲地吐出幾個字。
屋內眾人聽得分明,都本能地轉頭看向洛傾雪,卻發現她的臉色根本從頭到尾沒有半分變化,現在正笑語盈盈地與洛秀月、洛秀依姐妹說著什麼;那巴掌大的小臉雖然清瘦了不少,連下巴都尖了,可此刻那嘴角噙著淺淺的笑意,眉眼彎彎的模樣,卻讓人看了心頭覺得說不出的舒服。
「對了,澤哥哥和書哥哥今年帶的什麼回來,可讓妹妹瞧瞧,若是妹妹不喜歡,兩位哥哥可得日後給妹妹補上。」洛傾雪撅著嘴,帶著十足的小女兒嬌態。
洛傾書低著頭,嘴角勾著淺淡的笑意,「雪妹妹還沒瞧見,怎地就說不喜歡了。」
「呵呵。」洛傾澤也是淺淺地笑著。
「人家就是提前說說,不然待會兒兩位哥哥耍賴怎麼辦。」洛傾雪那嫣紅的薄唇微微撅著,帶著微微蒼白色,轉頭看向姚佳氏卻是帶著三分嬌俏七分撒嬌,「大伯母,您可要給傾雪作證啊。」
姚佳氏連連點頭,「好,好,好;大伯母定給你作證,那兩個臭小子,要是連自家妹妹的喜好都拿不準,大伯母定不饒了他們。」
「哼,可也不知道是誰,每年前腳將禮物拿走,後腳就送了人,也好意思說。」洛秀紫撅著嘴,可又不敢大聲說,只能小聲地嘀咕過過嘴癮。
可對於洛傾雪這個已經開始修習玄門心法的人來說,整個院子裡有任何的風吹草動,只要她願意她都能聽得清楚,更何況只是小小的一間屋子;縱使她沒有刻意的去聽,那話卻仍舊清晰地傳入她的耳廓。
洛傾雪也懶得與她一般見識,轉頭又笑著與其他人插科打諢。
這樣的一幕看得姚佳氏心中更是連連點頭,果然不愧是那兩位教養出來的人;以往瞧著雖然是有些清高孤冷,可在大事上也是拎得清的;只那樣的清冷孤高到底不太好接近;如今這般就很好,高貴大度,優雅從容,不愧是太祖皇帝欽封的平安和樂郡主。
「行了,丫頭們都來瞧瞧。」姚佳氏對著三三兩兩說笑的一眾人招招手,然後拉著洛傾雪走上前,「你們這兩個哥哥,慣是不會討女孩子歡心,每年帶的禮物都不會變的,不過瞧著這些布匹倒是不錯,都挑兩匹,眼瞧著到了夏日,做兩身新裙子也是不錯的。」
「大伯母說得是,瞧著可不挺好看的;對了,兩位哥哥回來可去瞧過祖母了?近來祖母身子不大好,我瞧著那匹黛紫的杭綢倒是可以給祖母裁兩件衣衫,穿著舒服不說,又輕薄透氣,瞧著也是好看。」洛傾雪抬手隨便挑了挑,卻並未先挑出自己喜歡的。
一來,她如今正值孝中,素來酷愛的火紅色斷是不能用的;二來,上次去公主府外祖母讓人給她裁了不少夏裙,暫時是不缺衣衫的,自然沒必要與她們爭搶。
聞言,洛傾澤的面色頓時柔了柔,「已經去看過了,給祖母的禮物也都已經送過去,裡面有上好的布匹,傾雪若是喜歡,多挑兩匹吧;瞧著你是瘦了,往日的衣衫怕是不能用了。」
「謝謝大哥,那傾雪可是不客氣了。」知曉這是洛傾澤的示好,她也不推拒;瞧著那桌子上對著的布匹,伸手拿了那雪白繡點點隨風的綠色花瓣模樣的布匹,瞧著很是清涼,也很別緻。
卻不想剛抬手,就瞧見洛秀紫伸手過來截住,「不好意思,大姐姐,妹妹也很喜歡這匹呢;大姐姐向來不愁心意,不如就讓給妹妹如何?」
「你既喜歡拿去就是了,什麼讓不讓的。」洛傾雪眼底飛快地閃過一抹暗色,嘴角微微勾著輕聲淺笑,隨手又挑了塊雪青色稱青竹暗紋的;她低下頭,嘴角帶著三分邪氣的笑容,轉頭正準備讓錦笙將布匹拿住,果然又是那雙瞧著纖細白皙的手,「大姐姐……」
旁邊正在挑選或已經挑好的人頓時身子一怔,這事情可一不可再,而這洛秀紫瞧著分明是在找洛傾雪的麻煩,依洛傾雪的性格,能忍到現在已經很不容易了吧。
誰知出乎他們的意料之外,洛傾雪並未發火,反而笑得越發的開心了,那眉眼彎彎的模樣,饒是讓旁人瞧了心情都不由得飛揚起來,「妹妹是也喜歡這匹嗎?原本大姐姐我想著,父親近來事忙,這匹挺適合父親的,不過既然六妹妹喜歡,我這做大姐姐的可不能奪妹妹所好……」
洛秀月這才注意到洛傾雪手上的那匹布,根本不是做女子衣衫用的,她急忙伸手抓住洛傾雪的手腕,張口反駁道,「不,我不是……」
「妹妹不必擔心,這裡還剩這麼多,姐姐我總能挑出一兩匹的;再說了,兩位哥哥可是承認了的,若是姐姐我挑不到喜歡的,他們下次可是要給我補上的。」洛傾雪拉著她的手,那副姐妹情深的模樣,可是看的旁邊的人都牙疼。
「呵呵,大姐姐說得是,六妹妹你就拿著吧。」站在旁邊,挑了兩匹天藍色布匹的洛秀憐立在旁邊,冷笑兩聲,「咱們大姐姐可是難得這麼大方呢。」
「不,我沒……」洛秀月還想反駁。
「行了,讓你拿著你就拿著,我這做姐姐的豈能這點兒肚量都沒有。」說著洛傾雪的面色陡然垮了下來。
這一幕看得堂內眾人不禁啞然,看著洛傾雪,這位做大姐姐的,可當真是……有肚量啊。
洛傾書在心中搖搖頭,意味深長地打量著洛傾雪;當真是挫折催人長,只是當真能有辦法在短短兩三個月的時間內就變成另外一個人嗎?
這樣的心機城府,這樣圓滑的手段,如果不是親眼所見,他當真不會相信眼前之人居然會是哪個孤冷清傲,往日裡對他們不屑一顧的洛傾雪。
洛秀月有苦難言,在眾人那灼灼的眼神中,只能伸手接過那匹男式的不了,心中卻是恨恨的。她們這些庶女,每人便只有兩匹的份額,之前搶了羅勤學看中的白底綠色碎花的加上這匹男式的,她頂多只能裁一件衣衫了,可整整一個夏日,就算加上府裡的份例,可哪裡夠穿的。
「這就對了嘛。」洛傾雪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轉頭瞧著桌上剩下的布料,倒是有一匹她極為中意的火紅,只是到底現在她……抬手撫了撫鬢旁的白花,她抬起頭對著洛傾澤、洛傾書笑得很是不懷好意,「兩位哥哥,可當真要想要怎麼補償妹妹了呢。」
洛傾書搖搖頭,轉頭對著身旁的丫鬟道,「去將我屋內帶回來的那只箱子搬過來。」
「哦?書哥哥可是不老實,居然還藏私。」洛傾雪昂著下巴,微微笑著,那微微嘟著的雙唇,含羞帶嗔,又好似微微的撒嬌。
洛秀月走過來,淡淡地笑著,「那可不是,三哥,你可不能顧此失彼,只給大堂姐,可忘了妹妹們的份了。」
「哈哈,三哥,這次你可慘了。」洛秀依也走上來挽著洛傾雪的手臂,扯了扯她的衣袖示意她俯身下來,然後在她耳畔小聲地說了兩句什麼。
兩人的眼睛越來越亮,笑意也越來越大。
「聽說書哥哥帶回來了不少好看的寶石,打算送給……唔,唔……」洛傾雪張口,只是話未說完,就別洛秀依摀住,「哎呀,大堂姐,你怎麼可以這樣。」
洛傾雪在心中搖搖頭,瞧著洛秀依那侷促的模樣,輕輕點了下她的小鼻頭,「好了,咱們不說成不。」說著,又俯身在她耳畔回了一句,「等我們單獨一起的時候,狠狠地敲詐書哥哥這個不老實的,好不好?」
「嘻嘻,我就知道大堂姐你最好了。」洛秀依頓時笑得甜美。
「依兒與大堂姐說了什麼好消息,怎地也不告訴姐姐;姐姐可是傷心了。」洛秀月故作西子捧心的模樣。
「啊,那個,那個……」洛秀依眼神閃爍,略帶著飄渺。
洛傾雪卻是挽著洛秀依的手,「這是咱們的秘密,對不對?」
「就是。」洛秀依也是笑了,轉頭瞧著那雖然削瘦了不少卻依舊難掩絕美的容顏,她真的好喜歡,好喜歡這個大堂姐哦;而且大堂姐不像以前會那麼冷,那麼凶;還會笑得甜甜的,真好看。
說話間,兩名小廝已經抬著箱子進屋。
洛傾書走過來朝洛傾雪招招手,「傾雪妹妹過來瞧瞧,可有喜歡的,儘管挑;書哥哥可不如你大堂哥那般小氣;他可是收藏了不少私藏呢,來來,書哥哥跟你說你澤哥哥那兒有一盒西海上貢的螺子黛,味道芬芳清新,還有……」
「三弟。」洛傾澤有些聽不下去;在洛傾雪等人那玩味的眼神下,招來小廝,「行了,去把我屋子裡的箱子也取來吧。」
「呵呵,大堂姐你真厲害。」洛秀依甜甜的笑著。
看著那樣單純而又無害的洛秀依,視線掃過俊朗的洛傾澤,略微有些深沉的洛傾書,溫婉秀雅的洛秀月,或許只有這樣的環境才能培養出這麼單純快樂的洛秀依吧。
只是,這天下,女子到底是無奈的;如果可以她真的希望洛秀依能這麼一直一直的單純快樂下去,只可惜,有些願望終究只能是願望;若是姚佳氏他們再將她保護得如此之好,焉知她不會成為有一個母親?
「我瞧著傾雪妹妹的衣著甚是素雅,這匹軟煙羅乃書哥哥我廢了九牛二虎這裡淘換回來的,妹妹瞧著如何?」洛傾書從那箱子裡出去一個精緻的木匣,裡面雲色的軟煙羅疊得整整齊齊。
洛傾雪頓時受寵若驚,這軟煙羅很是難得,乃鳳臨國所特產;只是近年來,兩國邊關不太安定,而軟煙羅又被鳳臨皇室列為貢品之後,他們想弄一些軟煙羅便難上加難;尤其是在夏日裡;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看著洛傾書,「這……這軟煙羅還是給依兒吧。」
「不要不要,我已經挑了兩匹了。」洛秀依指著自己貼身丫鬟手裡抱著的,「更何況,人家也不喜歡這種顏色。」
姚佳氏也走過來,拍了拍洛傾雪的手,「既然是你書哥哥給你的,你拿著就是;難道你還擔心他會虧待了月兒和依兒不成?」
「那……那就多謝大伯母,多謝書哥哥了。」洛傾雪頓時只覺得心頭一股暖流劃過;除了大哥和哥哥,她已經很久沒有感受到這樣純粹的關心了。
「傻丫頭,一家人說什麼謝啊。」姚佳氏抬手輕輕揉了揉她的頭髮。
洛傾澤也從自己的箱子裡將之前洛傾書口中的螺子黛取來,視線卻是落在她鬢間那兩朵雪白的簪花上,「這兩條螺子黛也送給妹妹,希望妹妹你每日都能開開心心的才是。」
「多謝澤哥哥。」洛傾雪微微俯身,將東西接過來遞到錦笙的手上。
這樣兄妹情深的一幕幕,看得洛秀紫幾人更是眼眶發熱,所在袖中的手早已經緊緊地握成了拳頭。
對那數道帶著恨意的視線,洛傾雪卻恍若未聞般,洛傾書、洛傾澤又送了她好些精緻罕見的小物件,躲到錦笙、錦書兩個丫頭的手都不夠用了,還是姚佳氏著人給她們備了個箱子,然後又遣人送她們回素瑤居。
「小姐,你說澤少爺和書少爺為什麼對你這麼好啊?」錦笙便將從西跨院帶回來的那些東西分門別類的整理;邊歪著頭思索著。
洛傾雪搖搖頭並未言語。
「往年每次兩位少爺送來的東西都……」話未說完錦笙自覺失言,猛地抬起頭見洛傾雪的臉上沒有異樣之後這才鬆了口氣,接著道,「今年這些東西瞧著可比往年那些好多了,這軟煙羅奴婢給您裁一條裙子如何?」
洛傾雪看著那軟煙羅,眉宇微微蹙了蹙,「先擱著吧;前些時候外祖母不是著人做了很多新衣,現下裡也用不著。」
「太長公主給的新衣布料雖好,可比起軟煙羅到底差了些;眼瞧著天越來越熱了,小姐您……」錦笙碎碎念著,卻發現洛傾雪根本沒有在聽,臉上不由得有些訕訕的;轉過頭,瞧著那道身影時,頓時瞳孔放大,話音也戛然而止。
「你說什麼?這才初夏,哪有你說的那麼熱,更何況……」
話尚未說完,洛傾雪便只覺得有些不對勁,有些不解地抬起頭,看著錦笙那驚訝、詫異到了極致的模樣;順著她的視線望過去,頓時心跳慢了半拍,手中的書卷落到地上發出「啪」的一聲輕響。
「……你,你……」
------題外話------
心兒:上一章末尾的活動,待答案揭曉之後發獎勵哈,大概也就是最近幾章的事情,在答案沒有揭曉之前猜中都算吧,嘿嘿表急表急哈
——
ps:推薦好友文:—
她,是得華夏千年傳承秘術的封印大師,一朝穿越,實力被封,只能無奈當米蟲,卻沒有想到出事了……
「凰千淼,你這個廢材,連你的父母都拋棄你,讓你自生自滅,憑什麼作為天才的我要陪你在這個地方虛度一輩子。」
養了十年的小美男放下這話,挾持她,跑了。要跑也要等她啃完再跑啊!
廢物,寄人籬下,爹不疼娘不愛,可是誰知道當至強的封印,一層層的剝開,有些人才知道錯的多麼的離譜。
她,天賦逆天,血脈強大;
她,擁有這世間最強悍的封印術;
她,被萬獸奉為尊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