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小時過後,我們乘坐的汽車開進了深圳地界。我從睡夢中醒來,抬起頭來望著車外一棟又一棟向後倒的摩天大廈和寬闊的公路,感覺自己好像進人了一個從未見過的虛幻世界。眼前的一幕幕使我感到好奇而又神往,深圳真的太繁華了。
漸漸地汽車進站了,車停下後,駕駛員打開車門,人們紛紛疲憊不堪地下車去等待駕駛員開車肚子取行李。
我一下車,就感覺到炎熱的空氣籠罩著四周,太陽高高掛在淺藍色的半空中,瞬間使我們這些剛下車的人們滿頭大汗。深圳的氣溫與家鄉比起來,真是高出了許多。
車站附近車輛穿梭不止,汽笛聲像喊爹喊媽比賽一樣的,一個比一個叫得大聲、叫得親熱。來來往往的人群喧鬧不停,嘈雜聲如抄豆般的令人心煩意亂,可謂是熱鬧非凡。
駕駛員打開車廂,人們便咦哩哇啦的忙著拖拉自己的行李包。姑爹姑媽也忙著在車肚子裡找行李,而我卻沒有精神管理自己的行李了,難過地蹲在一邊又大吐起來。小雲站在我背後用手替我拍打背心,眼睛卻貪婪地觀賞著深圳這個美麗的大世界。姑爹把他們的行李扛下車遞給姑媽背上,又去幫我扛行李。
「好點了吧,歇會兒好過點了我們就出去站去打個麵包車回我們那邊去」姑媽背著一個黑色的行李包走過來對我說。
「啊,不是吧,還要坐車啊?」我眼淚婆娑地抬起頭來問姑媽。
「當然還要坐車啦,你以為我們租房就在車站附近啊。我們租房的地方離這裡還要坐半個鐘的車哩,到租房哪裡後你先休息一天再找工作吧」姑媽說。
「哎呦,難受死了,早知道就不來了」我揉揉眼睛說。
「嘿嘿,你後悔了啊」小雲笑了笑說。
「我哪裡會後悔啊,好了走吧」我鼓起勇氣站了起來和大家一起出了車站的大門。
姑爹把行李拖車出站口,又走過車站外面的公路邊去叫來了一輛麵包車,再把行李裝上麵包車。
上了麵包車後,姑爹姑媽用普通話與麵包車司機拉起了閒話,他們時不時談起了有關我和小雲的話題。
「這兩個小妹妹是你們的女兒啊?」司機問道。
「不是,坐在你身邊的是我哥家的大女兒,我身邊的這個是我老公鄰居家的小女兒」姑媽指著我和小雲介紹道。
「哦,看你們還那麼年輕,怎麼可能有那麼大的女兒呢,我就覺得奇怪」司機說。
「嘿嘿……」姑媽聽司機拍馬屁說他們年輕,高興地笑了。
「我看他們都還小啊,幹嘛不讀書呢?」
「想出來掙錢唄,他們覺得外面的世界好玩,想出來闖蕩闖蕩」姑爹冷冷的答道。
「小妹妹們!外面的世界並不好闖哦。看你們都長得那麼漂亮,當心被那些地痞流氓們泡去當小三了,呵呵……」司機色瞇瞇的斜視線著我,微笑著說。
「切,姑奶奶們並不是好惹的」我紅著臉說。
「就是,那個敢泡我們嘛」坐在我後排的小也補充了一句。
其實此時的我們都不知道「泡」是什麼意思。那司機見我們很拽的樣子就不再多說什麼,只是那雙色瞇瞇的眼睛還是時不時地往我和李小雲身上瞄。我被他那賊眉鼠眼的目光瞄得渾身不自在,於是趕忙把目光投向車外去觀看城市的風景。
突然司機一下急剎車,我身體猛然地往前傾倒,頭差點就砸在車窗玻璃上。我大吃一驚。驚叫道:「你怎麼回事啊?嚇死人啦」
「媽的,差點就撞到一個自行車。日他媽,這些狗日的騎個車東倒西歪的」司機抱怨著說。
看著他嚇得面如土色的樣子,我偷偷的笑了。心想:你活該,有個美女坐你旁邊你就想入非非的了,開著車都要偷看美女,你還好意思怪別人……」
「唉,到了到了,我們就再前面那個公園旁下車吧,來先把錢給你」姑爹掏出五十塊錢遞給司機說。
「好吧」司機接過錢去說。
下了麵包車,姑爹扛上他們的行李,姑媽扛著我的行李,小雲背著她的小黃包,我提著一些在車上沒有吃完的水果和飲料,跟著姑爹姑媽穿過公園前面的一條小巷子,就來到了他們的租房處。
姑媽們租的房屋,是一棟陳舊的宿舍樓。他們住在宿舍樓的201房間,房間很大,裡面擺著五張上下鋪的鐵床。每個鐵床四周都圍著床簾,起先我不理解房間裡的老鄉們為什麼要在自己的床四周圍上床簾,後來我明白了,他們這麼多人住在一起,房間裡的人們有些是結婚了的,有些還是單身男女,所以他們怕晚上親熱時不方便,因此想了這個辦法。
因為房租貴,所以姑媽們一開始就約好了這幾家老鄉一起,合租了這樣的一大間房屋。雖然擁擠,嘈雜,而且還有帶小孩的人家,晚上睡覺時,房間裡的老鄉難免會被小孩的哭鬧吵醒,但為了省點錢,他們還是勉強將著住了。畢竟這樣的方法對於漂泊在外的農民工,是很划算的。
我和小雲跟著姑爹姑媽鑽進房間,就看到我們村的楊歡歡正在跟他的小孩洗澡。楊歡歡她比我大四歲,在學校的時候她比我們高兩個年級,她妹妹和我一個班。記得那時候,他們姐妹倆都很醜,皮膚被太陽曬得黑黝黝的,還有些胖。可沒想到在一年前,楊歡歡還是被我們鄰村的一個小伙子看上了,於是兩人結了婚,雙雙跑來了深圳打工。真是蘿蔔白菜各有所愛哦。
那個小伙子人也長得有些帥氣。他二十歲出頭,去深圳打了兩年工,回來後就愛上了楊歡歡。楊歡歡和他交往了個把月後,就不想再讀書,帶著她妹妹楊雲,跟著那個小伙子跑來深圳打工。想不到一年不見她就當媽媽了,還變得漂亮了許多。
她穿一雙紅色拖鞋、一條短牛仔褲和一件白色的襯衫,顯得臉蛋非常的白嫩,身材比在家的時候苗條了許多。見我們進來她有些驚愕地問:
「你們……你們兩個不是還在讀書嗎、怎麼跑出來了?」
「成績不好就不想讀了哦」李小雲說。
我沒有說話,有些拘束地笑了笑,就和李小雲並排坐在姑媽們的床沿上。楊歡歡繼續說:
「不過出來了也好,外面也很好玩的,我們都不想回家去了」她邊說邊把侵泡在水中的小孩抱到他們的床上,順手從床邊的衣架上扯下毛巾替孩子擦他身上的水珠。接著又問姑媽說:
「你們回家過年好玩不?」
「有什麼好玩的,還不是一個鬼樣。都是好多年不回去了想回家去看一下那兩個小哇(指我的表弟和表妹)」
「在這邊過年好冷清哦,我妹和張青青、沈曉梅他們全部回家去過年了,就我們一家人在這裡過年,覺得好無聊」
「你妹和張青青、沈曉梅他們全部都住在這個房間裡面嗎?」我低聲問道。
「是啊,我妹、張青青、沈曉梅還有她的男朋友也和我們住這裡,他們全部都回家過年去了,前天才回來呢,剛剛幾個人又不知道去哪裡逛去了」
「哦,那以後我們一起就好玩了,難怪有這麼多床」我微笑著說。
「你妹是辭工回去還是請假回去的?」坐在我們對面床沿是抽煙的姑爹問道。
「她和張青青都是辭工回去的,他們說那個廠不好,等過年了後她身份證滿十八歲了就再回來找個按勞動法的」楊歡歡說。
聽他們說身份證要滿十八歲,我頓時有些失落,不由得擔憂起來。因為我和小雲都沒有十八歲呀,怎麼辦呢?我們是不是找不到廠了,那不是要餓死他鄉嗎?『呸呸呸,劉芬芬你別胡思亂想,天無絕人之路呀,你簡直就是杯弓蛇影嘛,瞎憂慮什麼啊』
「不是吧,身份證要滿十八歲才能進廠嗎?那我和小芬都不滿十八歲呢,怎麼辦?」李小雲率先開口問道。
「你們可以先進不按勞動法的廠先做兩年,等滿十八歲後再辭工出來進好廠啊。」姑爹看到我們一副失落的樣子、安慰我們說。
「哦,這樣也好」我和小雲同時應了一聲,驚慌失色的表情離開回復了平靜。
姑爹燃著的半截煙放在床腳的一個煙灰缸抖了抖煙灰,抬起頭來接著說:「楊雲就是這樣的,她出來的時候也不滿十八歲,可還是進了個沒有按勞動法的小廠,年前她就辭工了,現在他滿十八歲,又打算找個好廠了。你們對這裡不熟悉,明天休息一天,後天你們兩個就和她們一起找廠吧。我們明天就要開工上班了,沒有時間帶你們找廠。」
「不按勞動法的廠是不是黑廠啊」我不明白按勞動法是什麼意思,好奇地問。
「嘿嘿,真是剛出來什麼都不懂哦,不按勞動法的廠只是工資沒有按勞動法的工廠高而已,怎麼會是黑廠啊,黑廠的話工資都得不到呢」姑爹解釋說。
「嘿嘿!真是剛出來什麼都不懂,土裡土氣的」廚房裡正忙著做飯的姑媽插嘴譏笑我說。
「呵呵……那好吧,我們就先進不按勞動法的廠」我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
「小芬,我們晚上帶你們出去逛一下,隨便幫你們買些墊蓋回來,沒找到廠的時候你們兩個就先睡我們上床吧,房租費按人平攤,等你們找到廠後就住宿舍。一般宿舍不扣錢,住宿舍划算一點」姑爹抽完煙,站起來一邊打理行李一邊對我們說。
「嗯嗯……」我們點頭表示同意。
其實我們剛來到深圳,這裡的一切都是那麼陌生,我們還真是迫不及待地想出去逛一下呢,以便熟悉一下附近的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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