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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十九章 鬼巫之王 文 / 夕聞

    王然在陣外猶豫不決,陣內突然有人開口道:「外人何人鬼鬼祟祟東張西望,不想活了嗎?」

    王然定睛看去,原來是一個中年文士,一身白衣似雪,面色白裡透青彷彿大病初癒,神閒氣定游身於朱雀門中,身外裂火焚身,他卻並不為之所困,反而顯得舒適享受。王然問道:「你居然還沒死?」

    那人不屑的說道:「我怎麼會死,這區區九幽陰煞大陣怎麼傷得了我?」頓了頓又道:「咦,你知道我是誰?」

    王然道:「除了鬼巫之王,這陣裡哪裡還會有其他人?」

    那人點頭道:「小傢伙有點見識,竟然知道我的大名,你怎麼知道這陣中沒有其他人?那蒼石小兒騙我說陣中困著幾個小鬼,請我來幫他除掉,哪知裡面空無一人,奇怪奇怪。」

    王然道:「這有什麼好奇怪的,他們早就被人給救了,救他們的不是別人,正是區區在下。」

    「原來是你搗的鬼,害得我白跑一趟被困在裡面,不過正好因禍得福,我倒要多謝你了,可憐蒼石小兒現在還蒙在鼓裡,每天嚇得提心吊膽,哈哈哈哈?」

    「你說因禍得福?」王然有些驚訝。

    「我在鎮魔石下呆了上千年,那遠古神龍之骨實厲害,我的魔氣差點被它消得一乾二淨眼看就要魂飛魄散,出來後想要重新煉過,哪曉得世上魔氣稀薄,我又被蒼石小兒藏在不敢自由走動,苦苦養了二十年還沒能恢復到往日的一成,要不是運氣好吞了幾個不成器的小道士賊和尚,怕連這點修為都恢復不過來,這九幽陰煞大陣選的位置極佳,雖是至陽之地,但正所謂物極必反,每到深夜子時天地陰寒魔氣噴如泉湧,雖然每天就只有這麼一個時辰,但卻強過外面修行幾月之功,佈陣之人看來修為也不低,自身精血元氣佈於陣中,這對我可是大補啊,只要在這裡呆上幾年,我又可以回復魔身,找青城小道士報仇,殺他個片甲不留,你說這不是因禍得福是什麼?」

    看樣子鬼巫之王心情極是暢快,辟里啪啦說了這麼一大段話,滿面春風得意洋洋,他上千年沒和人說過話,出來後又一直躲躲藏藏,跟蒼石老人各自心懷鬼胎話不投機,兩人說的話加起來怕也不比剛才那番話多到哪兒去,說完才想起還不知道對方的姓名,問道:「小兄弟你姓甚名誰,是何人門下?」

    「我叫王然,是龍吟山渡仙幻境逍遙散人李元門下弟子。」王然聽了他那一番話,又看他滿面笑容,不知為什麼竟有些親切之感,先前惡意消了大半。若不是他承認自己是鬼巫之王,還真有些懷疑。

    「原來是李真人門下,聽說李真人精通易理參透乾坤,我早想和他會上一會,可惜沒這機緣,可惜可惜!」鬼巫之王又是神往又是遺憾。

    王然聽他不讚李元仙法奇妙,只說他精通易理參透乾坤,雖和其他人所說大不相同,卻正和李元常常自吹自擂的一模一樣,暗忖他們兩人若有緣相見說不定還真能成莫逆之交,反正師父並無門派之見,也不搞種族歧視,什麼人什麼妖都能做朋友,多個鬼巫之王又有什麼關係。這麼想著更加覺親近,問道:「你被困在這裡不嫌難受?」

    「難受?這麼好地方哪裡去找,就算有人趕我也捨不得走,就巴不得多困上幾年?」鬼巫之王笑著說。

    王然先前聽鬼巫之王的惡名,不知道是怎麼一個十惡不赦之人,料想定然身長三丈面如藍靛血盆大口兇惡殘忍,哪知見了面卻是這樣一個儒雅有禮的文士,和他一番交談下來,不但不覺得厭惡,反而覺得此人光明磊落,倒比那蒼石老人要可敬得多,也不知道他是天性當真如此,還是被鎮了上千年轉了性。

    想了想,王然開口說道:「只怕你的美夢要落空了,不用多久青城張天師和武當丹雲道長都會來,還有飛劍宗主跟茅山道長,我看到那時可就不是你想待不想待的問題,而是逃不逃得掉的問題。」

    鬼巫之王吃了一驚臉色微變,很快又搖搖頭,回首往事失笑道:「非也非也,他們怎麼會來,就算他會來你又怎麼會那麼好心提醒我?我是再也不會上你們的當了,當初張子祥一心想要除我,和我激鬥七次不分勝負,如果不是我手下留情他早就一命嗚呼,這小子不知道知恩圖報,反而設下陷阱害我,約我到龍隱峽飲酒賞月,暗地裡用七玉天音鈴動我魔心偷襲暗算,害我被鎮了千年,我是不會再信你們了。」

    王然道:「你鬼巫之門塗炭生靈逆天行事,張天師縱然手段不大光明,卻也是替天行道,你也不能怪他。」

    鬼巫之王道:「要說到塗炭生靈,人世間戰火紛飛,為一己之利殘殺同族,可不也是逆天行事,當初我也是聽小道士一番胡說八道,收了門下鬼巫之眾嚴加管教,否則哪有今天的太平盛世,可惜天下雖是太平了,我可就不大安穩了。」

    王然道:「自古神仙妖魔各行其道,但若入了紅塵犯了人間道,自然會是這樣的結果,上千年前的事你想也沒用,還是乖乖出陣逃命的好,我雖然學道,對斬妖除魔卻沒多大興趣,只要不惹到我身上才懶得多管閒事。」

    鬼巫之王問道:「你一心想要我出陣,有何企圖?」

    王然苦笑:「我也就不瞞你了,蒼石老鬼抓了我的朋友,逼我來破陣,只要再晚上幾刻,我朋友可就命不保夕了。」

    鬼巫之王大笑:「這小老兒還真是卑鄙無恥,明知我在陣中還騙你來送死,哈哈哈哈,不過就算我離了這陣,你也進不來,除了我這萬魔之尊,只有佈陣之人或是攜有他隨身之物,帶了他幽冥之氣的人才能安然入陣。」

    王然歎了口氣憐憫的望了他一眼:「他倒沒有騙我,只說陣裡有人就格殺勿論,看來你總是交友不慎,又讓人給賣了。」

    鬼巫之王沉默半晌,似是有些傷感有些苦楚,若有所悟點頭道:「他既然讓你來破陣,又怎麼會管我的死活,你說得沒錯,可惜你還是進不來這陣法。」

    「那可不一定。」王然想起了什麼信心大增,背上靈弓、收束玉甲,小心翼翼踏足朱雀門中,朱雀神獸一聲長鳴,卻沒有立即出擊,那聲音中似有歡喜之意,陣中熊熊烈火分開一條小道,王然沿道而行,身旁火焰紛紛散去,遠看他好似身處火光之中,其實身外卻無半點火星,也感覺到不到丁點高溫。

    鬼巫之王驚訝不已,難以置信的望著王然。王然微微一笑,掏出一塊上好的湛藍水晶,說道:「我早說過佈陣之人被我帶出陣外,用的就是這塊水晶,我以靈丹之氣保他魂魄不滅,他也在其中自行養元,這裡面當然有他的幽冥之氣了,這四大神獸被他招來護陣,和他同處了上百年,一定熟悉他的氣息,他們是神獸,大概看人不用眼睛只憑靈感,把我當成了他,自然不會害我,所以人說好心有好報,這話真的不假。」

    鬼巫之王雖然對他最後一句話不敢恭維,但前面說的卻一點不錯,點頭稱是。王然見他面帶微笑一個勁點頭,對自己毫無防範,奇道:「你怎麼還不逃?以你現在的修為不一定是我的對手。」他這話說得極是客氣,雖然他的靈丹之體不一定就能克制鬼巫之王,但輔以靈甲靈弓,一個連一成功力都沒能恢復的鬼巫之王哪裡是他的對手。

    鬼巫之王灑脫一笑道:「你若想要滅我,我逃也逃不了,何必費那番功夫,只是我有些不明白,你既然知道丹雲子和飛劍宗主等人,該知道他們一心想要除我,你既然也是道家子弟,為什麼不順手把我除了?」

    王然看他那灑脫一笑,竟和李元的神情有七分相似,暗想這人不愧是一代宗師,拿得起放得下,笑道:「我雖是道家門人,可又不是他們的門下,為什麼要幫他們做事?我看你不像壞人,何必多惹麻煩。」

    「不像壞人?」聽到這話鬼巫之王差點暈死過去。活了上千年,還是頭一次聽到有人這麼說自己,不知道應該欣慰還是應該難過,感覺非常失敗直想撞牆,呆立原地冥思苦想。

    王然也不管他,自顧自尋找陣引。耳中忽然傳來陣陣清脆悅耳的鈴聲,似珠落玉盤般圓潤雅致,又如雨打荷葉般清新明亮,在這樣陰森詭異的陣中聽到如此鈴聲,就如同天籟之音一般讓人神志為之一清。

    王然知道這是祈可腕上的七玉彩鈴,以前也曾幾次聽到它悅耳的輕響,但卻從沒有過這樣的感覺。

    「七玉天音鈴!」鬼巫之王驚叫道,他對這鈴聲再熟悉不過了,當初張子祥就是件法寶搖動他的魔心,讓他失了防範束手就擒,千年以後再聽到這鈴聲,魔性又及不上當初的一成,鬼巫之王只能暗中哀歎嗚呼哀哉。

    「什麼,你說這是七玉天音鈴?」

    「不是七玉天音鈴還能是什麼,我雖然被鎮得魔性大減,耳朵倒沒有失聰,這道法寶的聲音是不會聽錯的,看樣子張天師的後人已經來了,我正想好好跟他鬥一鬥,報當年之分。」

    「你不用擔心,來的不是張天師,是我的朋友。」

    祈可白裙隨風輕舞漆黑秀髮飛揚,苗條略顯單薄的身影出現在黑暗的彼端,像踏著石階一樣一步步走到陣外。

    「你怎麼來了,是不是出了什麼事?」王然急切的問。

    「沒什麼事,我見你老不上來,怕你有事所以就跟著來了。」

    「你怎麼下來的?」

    「那老頭說這陣分為外陣和內陣,地上禮堂方圓數里之地都是外陣,他巫門有法子可以入外陣,就送我來了。」

    王然早知道蒼石老人一定有來到陣外的法子,否則怎麼能屢屢前來破陣,這時明白了原來巫門陣法還可分內外,外陣用來迷惑常人,內陣才是主陣,和道家常用的幻境也有相似之處。對祈可說道:「這陣中有些凶險,你就在陣外不要進來,我很快就好。」

    「嗯。」祈可聽話的停下,這時看見鬼巫之王,問道:「你是什麼人?怎麼會在這裡?」

    鬼巫之王看出祈可是靈魔之體,卻又不明白她怎麼能持有七玉天音鈴這道家至寶,不過看她修為不高,顯然還沒有真正的領略魔道,哼了哼道:「我就是鬼巫之王。」神態極為自負。

    「鬼巫之王?從來沒聽說過!哦,不對我想起來,跟才聽到王大哥和鬼老頭提起過你,他們要不說的話我可就真不知道了。」祈可以聽多識廣更為自負的神情說。

    如果有牆的話,鬼巫之王真想一頭撞上去,可惜沒有。他心裡不服氣,猜想這小姑娘一定年少無知沒多少見識,否則怎麼會不知道自己的大名,想要找回點心理平衡試探著問:「那青城天師,武當道士,茅山法術你聽過沒有?」

    祈可不屑的撇了撇嘴:「你當我是小孩子嗎?那些人當然聽說過,有青城天師張陵,還有三國時的五斗米教教主張魯,還有武當的張三豐,他會打太極拳,茅山道士更是厲害了,會穿牆術,那個我小時候看動畫片就知道了。」祈可掰著指頭開始數數。

    鬼巫之王悲切難言,失落之極。

    祈可看他站在陣中,說道:「我王大哥說那裡面有凶險,你怎麼還呆在裡面?快走吧。」

    「什麼,你叫我走?你知不知道青城天師武當道士都想找我麻煩,名門正派那些劍俠和尚都恨不得把我碎屍萬段,你居然叫我走?」

    「你又不是壞人,他們為什麼找你麻煩?」祈可大是不解。

    鬼巫之王又聽到一個說自己不是壞人的人,想想自己一生除了這惡名就再沒有沒什麼值得自傲的地方,又是痛心又是無奈,說道:「想當年世人見了我無不退避三舍,聽到我的名號都閉戶不出寧氣靜聲,你竟說我不像壞人?鄉間土民敬我怕我,每年以牛羊美酒為祭,更有甚者以童男童女或是美貌處女為祭,你竟說我不像壞人?讓你看看我的真身吧!」說罷收去人形現出真身,只見一團青色的瘴氣浮於半空,無口無鼻。

    祈可聽他說得那麼邪氣還真有點怕,但見他這樣子又不怕了,她早見過鳴崖閒客師徒三人的「鬼樣」,已經見怪不怪,全然沒當回事,反而笑嘻嘻的覺得挺有意思。鬼巫之王見這樣沒用,發出一聲淒厲的嘶嚎,現出一張血盆大口,上下四顆長牙,眼睛血紅鼻孔朝天,身上長出八條臂膀,形態各自不一,有的如尖利鳥爪,有的似帶刺虎掌,看起來好不嚇人。

    祈可歪著頭看了一陣,極感興趣的說道:「原來還可以這樣變的,我也試試。」說著運轉寒氣籠罩全身,寒氣越來越盛,不多時整個人都被包圍在白霧之中,看不出哪裡是原身哪裡是霧氣,祈可閉上雙眼控制氣息,幻想鬼巫之王剛才的形態,身外的白霧凝結成形,隨著她的意念悄然變化,也生出口鼻手腳,雖然沒鬼巫之王那麼逼真細緻,便也有三分神似。

    祈可對自己的天賦極為滿意,收了寒氣問道:「我變得怎麼樣,不差吧?」

    鬼巫之王被徹底打敗,沮喪得說不出話來,扯開話題有氣無力道:「小丫頭,你手上的鈴鐺哪裡來的?」

    祈可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想了一陣說:「沒人跟我說過,從我記事起就一直戴在身上了。」

    鬼巫之王猜不透其中緣由,不想再和她多說,免得本來就已經接近崩潰遭遇更大的打擊,扭頭看王然破陣。

    王然在陣中探尋一番,終於找到陣引。鳴崖閒客血爆結陣,陣引自然就是他的精血。陣西白虎神獸巨浪中藏有一顆鮮紅的凝血珠,用以牽引全陣的運行,正就是王然苦苦尋找的陣引,也是鬼巫之王想用來補充元氣的寶貝,鬼巫之王現在元未復不敢輕易破陣,所以那凝血珠絲毫未動,王然知道這珠子一定有些好處,雖然現在說不上來,但也不願暴殄天物,小心的將那珠子收在水晶之內,停了陣法走出陣外。

    儘管祈可對王然盲目信任,但不管怎麼說總還是有些擔心,這時見他安然無恙欣喜若狂,高呼一聲:「王然你好厲害!這麼快就成功了。」撲到他身上送上甜甜的的一吻,王然長這麼大還從來沒有享受過這種特別待遇,臉皮再厚也把持不住,頓時羞紅了臉。

    「非禮勿視非禮勿視!」鬼巫之王口裡說得好聽,眼睛可是一眨都沒眨羨慕的看著兩人。

    王然帶著祈可走出外陣回到禮堂,鬼巫之王見陣法已破沒了藏身之地,只能跟著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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