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適才想過,這春藥必是南雪瑩先行進屋,與婢女分工,婢女迅速往香爐裡加了媚香,而南雪瑩則以寬袖遮掩,佯裝試茶壺的溫度,趁機打開壺蓋,將春藥彈入茶水中。
而這春藥之歹毒,她聞所未聞,按說以她的內力,小小春藥並不能令她失控至那般……她行走江湖多年,倒聽說過有一種春藥叫春舞合歡散,聽說極為歹毒,這春舞合歡散就算內力高強的人誤食也難以壓制住,仍然會失控找異性苟合……呃,像師父和令狐薄那種高人,可能會壓制住吧。若是內力不夠高,在合歡前,會像狂魔舞蹈般出各種丑,據說效力極為持久。
她暗暗運氣,其實她體內仍有春藥的兩三分藥性在,只不過靠內力強壓制而已。這春藥也是藥性強,效力久,會不會其實就是春舞合歡散?她抬頭攏了攏散亂的秀髮,既然現在頂著青主兒的身份,在太子府的女子眼裡,她早已是太子的女人,沒了清白可言,便借此行事吧。
笑著捧了湯罐和碗,走回內室外間,放在桌上,在桌旁緩緩坐下,自己給自己倒了一碗薑湯,輕輕吹了吹,趁著微湯時,兩口喝下去,「太子殿下,其實你並不管府裡的女人如何鬧騰吧?」
晉望之慵懶得倚著軟榻,手肘支在膝蓋上,淡淡地笑著:「何清君,雖然瞧著整日樂呵呵的,看起來什麼都不在意的樣子,觀察倒是挺敏銳的。」
他這話倒是間接承認確實不管自己的女人如何鬧騰,何清君摸摸額頭,有些熱,不過還好,能堅持得住。當即強笑:「太子說笑了,我若觀察敏銳,便不會著了南雪瑩的道兒。」
晉望之溫潤的眸子盯著她,「你不是說本王並不管府裡的女人麼?」
何清君忍不住輕笑,他這話分明是告訴她,反正他不管府裡的女人如何鬧騰,你能折騰報復就儘管去。杏目微瞇,太子府裡的女人爭風吃醋她不管,但是不能總讓她們騎到她頭上拉屎吧?
「太子殿下,今夜你就在此過夜吧,大床讓與你,我睡外間軟榻。」
晉望之微訝瞧她,她不是挺排斥旁人以為他在此處過夜嗎?如今竟主動提出,難道已經有了算計?「瞧在你受了風寒的份上,本太子就憐香惜玉一回,今夜本王睡這裡,你睡大床吧。」
何清君等得就是這句話,適才也不過是推托之辭,沒道理讓她一個小女子睡外間小榻,他一個大男人錦被軟床的,當即大笑道:「那就多謝太子了。」
晉望之一怔,敢情她開始就沒打算把大床讓給他啊?他堂堂太子竟然要睡小榻?!
何清君得意的笑著,進屋給他抱了一床棉被出來,扔到小榻上。晉望之的性子其實和五王爺差不多,看上去都是溫文爾雅的,對誰都極溫柔,可是眼底那假裝的溫情下掩著淡淡的疏離,絕不會輕易與一個人親近。
然後她又連喝了兩大碗薑湯,關上房門,只脫掉外袍,便鑽進床帳裡蒙頭呼呼大睡。雖然她身體底子厚,並運功將大部分寒氣逼出,畢竟在冰寒井水時浸泡太久,半夜她還是高燒起來,夢中不停囈語。
晉望之聽見她的囈語才覺察不妙,推門進去,撩開床幔,探手試她的額頭,倏在縮回,大叫:「梅草,快傳太醫!」
睡得迷迷糊糊的梅草聽到太子的大喊,嚇得直接從床上跳起,鞋子都不不及穿,便跑過來。
晉望之大聲吩咐她去傳太醫,然後拿了乾淨毛巾用冷水沾濕,敷在她額頭上,待毛巾捂熱,便重新洗過擰乾為她敷上。
卻聽她燒得乾裂的嘴唇裡不斷念叨著:「千歲大老爺……千歲大老爺……令狐薄……對不起……」
晉望之緩緩坐在床旁的小凳上,怔怔盯著那張燒得通紅的面頰,心下微微泛起幾分酸澀。他從來不知真心愛一個人是什麼感覺,對她,他確實存了幾分喜歡,卻也知道那幾分感情並不足以讓他駐足觀望呵護,他需要的是不斷剷除異己,掃清通往皇位路上的障礙,他需要的是各方勢力的支持,所以他不停地與各系的美女聯姻。
他從不覺得這樣做有什麼不好,也不理解令狐薄為何會執意只娶一個無權無勢還是個受人白眼的下堂女,在他心裡,這個何清君雖然值得愛,卻遠不值得放下江山權勢,只為與她逍遙江湖,所以他才會毫不皺眉的接受了南雪瑩與他和親。在他眼裡,娶再多女子又如何,只不過是利益相關,均撒雨露而已,並不影響一個值得愛的女子在他心中的地位。
現下瞧著何清君在高燒迷糊中不停叫著令狐薄的名字……他記得她似乎在人後一直稱令狐薄是千歲大老爺的,不管是千歲大老爺還是令狐薄,她心裡反來復去思念的都是一個人而已。他心裡竟說不出是何種滋味,若一個人能得自己喜歡的女子這般深情相愛,夫復何求?
他念及此處,不由得一驚,他怎麼可以有這種想法?女子而已,他想要多少要不到?他怎麼可以因為一個女子有這種想法?他還有大片江山要掌握,怎麼可以如此沉溺兒女情長裡?看看他在做什麼?竟捨了太子之尊,親自為一個女子洗毛巾冷敷退熱,真是……
當即站起,轉身出去,他可以縱容自己喜歡她,卻絕不能縱容自己放棄滿腔壯志,更不能放棄即將到手的大好江山!
正好瞧見梅草帶著太醫進來,他淡淡地吩咐道:「快進去為青主兒把脈,對了,她腿上有扎傷,順便留下傷藥膏,讓她敷傷。」
梅草引著太醫進去,晉望之則留在外面,壓下心內那幾分擔心和不安,鎮定地坐在堂中。
過了一會兒,太醫背著藥箱出來,朝晉望之回復:「青主子只是寒氣侵體,並無大礙,臣已開了方子,一會請梅姑娘跟臣去抓藥,煎服下去便會退燒,這些藥太子府藥房常年有備,很快便好,太子不必擔心。」
晉望之「嗯」地一聲,示意他下去。
梅草則跟著太醫急匆匆抓藥去了。
晉望之到底還是放心不下,進屋去瞧了瞧,試了下她額頭,似乎沒先前那般燒了。忍不住輕笑,他倒是忘了她是習武之人,底子深厚,豈能被小小寒氣便打倒?
咬牙又為她換了次冷毛巾,梅草端著湯藥進來,「太子殿下,你回去休息吧,莫沾了病氣身上,這裡由奴婢伺候著足夠了。」
晉望之看了眼何清君,她臉上紅暈退了不少,也安靜了下來,不再囈語令狐薄,想來沒有大礙了。於是轉身出去,心下暗道,他照顧她不是為了私情,只是為了對令狐薄的承諾。
次日,何清君起床後,只覺渾身汗轆轆的難受,雙手撐床坐起,見梅草正趴在桌子旁邊打盹,聽見聲音,立時起來,「青主兒,你醒了?」急步走過來試了試她的額頭,喃喃道:「燒全退了。」
何清君自己也摸了摸額頭,笑道:「昨夜真是辛苦你了。唉,沒想到還是寒氣侵體了。」
梅草道:「不辛苦,這些都是奴婢該做的,倒是昨夜太醫來之前,一直是太子照顧青主兒,奴婢是第一次看見太子照顧人呢。」
何清君「哦」了一聲,心想,那是你少見多怪,太子是很了不起,難道就不能照顧別人麼,令狐薄還是攝政王來著,還不是一樣會照顧人?嘴上卻道:「那還真得要好好謝謝太子殿下呢。」
梅草抿唇輕笑,看她一眼,曖昧地道:「青主兒要感謝太子殿下還不容易麼?好好伺候他就行了。」
何清君撫額,這小丫頭是只有十五歲嗎?怎地什麼都懂?
「太子走了麼?」
「嗯。」
「梅草,今兒個,誰來都不見,就說我身體不好。」
梅草看她,「若是太子殿下呢。」
「不見。」何清君笑道:「就說我正在傷心欲絕呢。」
梅草盯著她唇邊的笑容,這就是正在傷心欲絕?
何清君淡定地起床,洗漱完畢後,用過早膳,洗了個熱水澡除去一身的汗味,然後在文二嫂那張面板臉的監視下,梅草幫她更衣。
待文二嫂走後,何清君便讓梅草去外間小室休息一會兒,她則回床上呼呼大睡起來。
朦朧中,聽見南雪瑩的聲音在院裡響起,「什麼身體不好?梅草,這才離開幾天,便不將我放在眼裡了,你要記住我是太子妃,這太子府裡,有誰是我不能見的?」
接著響起梅草委屈的聲音:「可是……太子妃,青主兒昨夜高燒,身體正病著,真的不能見客。」
南雪瑩溫柔地道:「是嗎?梅草,我是客嗎?我是太子妃,這太子府裡只有我想見的,還有我見不到的人麼?」她似乎笑了聲:「紅芍,牡娟,將梅草帶到旁邊,好好教育她一下,教她長長記性,認清這太子府誰才是後院之主。」
那聲音仍舊溫婉好聽,絲毫未變。
卻聽到梅草驚恐的聲音:「奴婢知錯了,求太子妃恕罪。」
何清君倏地坐起,伸腳穿上鞋子,身形一晃,便拖著鐵鐐出現在院中,站在南雪瑩身前,離她不過兩尺。
南雪瑩本來正溫柔的笑著,被如鬼魅般出現的身影嚇得尖叫一聲,踉蹌著快步後退兩步,卻一腳踩在那拖地的長袍上,「撲通」一聲,那兩瓣嬌臀與冰冷的大地來了個親密相吻……
南雪瑩驚懼撐臂往後退著,「你、你……」
兩名婢女立即上去攙扶她。
「太子妃,你怎麼樣?」
「太子妃,你有沒有事?」
何清君轉向對旁邊抓著梅草的兩名婢女,目射冷光,道:「放開她。」
那兩名婢女跟著太子妃耀武揚威慣了,區區一個侍妾,她們又如何會看在眼裡,均雙眼一斜,哼了一聲。
何清君身形輕晃,那兩名婢女尚未反應過來,喉嚨已分別被何清君一手一個緊緊扼住。那兩名婢女登時喉嚨喘不過氣來,抓著梅草的手下意識的鬆開,拚命去扳何清君的手指。
何清君捏著兩人的脖子分別用力往旁邊摔去,紅芍尖聲慘叫著抱著血流不止的頭在地上打滾,那杜娟只悶哼了一聲便昏了過去。
南雪瑩嚇得大叫:「來人!來人!」
一隊太子府的巡邏侍衛立刻湧進來,領頭者忙問:「太子妃,出了何事?」
南雪瑩顫抖地伸出纖纖玉指指著何清君:「她竟敢以下犯上,對我動手,將她拿下!」
那領頭者倒也不是衝動之人,知道此院的青主兒是太子殿下的新寵,府裡的人都說太子為留住她不惜用玄鐵鏈將她銬住。將她拿下,太子會不會治他們的罪?「這……」
南雪瑩怒了:「怎麼,我還支使不動你們了?」
那領頭者權衡一會兒,道:「青主兒,恕屬下們無禮了。」
何清君冷笑,「你們便無禮個本姑娘瞧瞧。」
那領頭者揮手讓四名侍衛過去拿下她,豈知那四名侍衛尚未靠身,便盡數慘叫撲地。那領頭者與其他侍衛皆驚得目瞪口呆,看看地上四名侍衛,再瞧瞧何清君,她使的是妖法嗎?他們甚至未瞧清她的動作,不過是眨眼間,四名侍衛竟然全部慘叫摔在地上,而青主兒手裡多了一柄長劍,等看清楚以後才發現那劍竟是奪得侍衛的配劍!
奪劍、連續打倒四名侍衛,竟然只在彈指之間!她的武功得有多高?只怕也只有劉師傅能敵她吧?
何清君杏目掃過他們:「誰還想試試,下次本姑娘可不會再手下留情了。」
那領頭者聞言忙即跪下:「青主兒恕罪,屬下也只是聽命辦事,並非有意冒犯青主兒。」
何清君冷冷道:「全部滾出去,本姑娘雖然不慎遭了劉勻松的暗算,卻也不是什麼人想拿下就能拿下的!」說著將長劍往前一扔,「噹啷」一聲落在地。
在那些侍衛眼裡,她既是主子,武功又那般絕妙,哪兒還敢逗留,急忙撿了兵器退出。
南雪瑩適才嚇白了的芙蓉面,此刻已經恢復紅潤,臉上更增添了幾分盈盈笑意,「姐姐,你這是發的哪門子火喲,可嚇死妹妹我了。」
何清君對梅草使了個眼色,示意她退下。梅草偷偷看看南雪瑩,有些遲疑,怕自己退下,太子妃更會趁機對何清君發難。
於是何清君道:「梅草,這裡沒你的事了,你先下去吧。」
梅草看她,青主兒都發話了,她若不下去,便是不聽主子命令的惡奴了。只得恭順答一聲「是。」不放心地再看她一眼,退了下去。
待她進了屋內,何清君也依樣畫葫蘆,對著南雪瑩盈盈一笑:「太子妃問的,正是我想問太子妃的話,梅草已經稟告太子妃,姐姐我抱病在床,為何太子妃竟無端發火,要修理梅草這小丫頭?恕我遲鈍,我總是覺得太子妃這般要修理梅草,其實是衝著我來的呢。」
南雪瑩不意她這般直白,竟一時教她不知該如何接話了,既然大家在同一座府裡生活,表面上的禮儀顏面還是要顧及的,極少有人會像她這般以實話套話,這算什麼?
「姐姐當真說笑了,我怎麼敢沖姐姐發火呢,實在是這梅草曾跟了我一個多月,確實是尊卑不分,毛病極多、屢教不改,妹妹這是怕她跟姐姐,反而衝撞了姐姐呢,若是那般倒是會教姐姐以為是妹妹故意調教成這般為難姐姐呢?」
何清君杏目裡閃過一絲輕蔑,她還真是能顛倒是非,按她的說法,她反倒是一心為她何清君打算了呢。還真是她何清君之幸,她之幸啊!
「如此說來,倒是太子妃為我著想了,看來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太子妃高風亮節,實在是有母儀天下的風範,當可為我輩的典範,真是清君的楷模呢。」
她謙遜著,高調讚揚著,然後對南雪瑩左側一名滿目不屑的婢女道:「你進來伺候我洗漱,我還未曾洗漱,實在無顏面見太子妃。」
那婢女看向南雪瑩,見南雪瑩但笑不語,眼底儘是鄙視之意,於是一動未動,便視做未聞過她的話,她是太子妃的近身侍婢,沒有太子妃發話,她豈可聽令於一個侍妾?
何清君面無異色,緩緩走到南雪瑩身旁,甩手給了婢女一個清脆耳光,以她的手勁,那一個耳光下去,那婢女當即臉腫得老高,唇邊流血,一個反身摔在地上,那婢女坐在地上捂著臉頰驚懼看著她,「太子妃,你要給奴婢做主啊……」
南雪瑩也是驚得呆了,聽見那婢女驚叫,便揮了一下手示意她禁聲。當面打她的貼身女婢,豈不就跟打她一樣,打狗還得看主人呢,臉色不禁有些難看,問道:「姐姐這是何意?為何要打我的婢女?」
何清君「噢」了一聲,微訝瞧著她,道:「太子妃不知道嗎?這不是太子妃適才教我的嗎?」
南雪瑩一窒,「……我教你的?」
何清君無辜的表情帶一點白目,「是啊,我適才也說了,太子妃當真是我輩的楷模和典範呢,太子妃是要母儀天下的人,身邊的婢女卻如此目中無人,尊卑不分,實在是於太子妃的淑德有損,我便替太子妃管教她一下,怎麼太子妃覺得我管教得不對嗎?」
南雪瑩臉色白了一下,很快平靜,唇邊的溫柔假笑復又浮起,「哦,姐姐說得極為有理,不過妹妹卻是知道,就算教訓我的婢女,也得是這府裡的女人才有資格,姐姐這般做,那就是說昨夜太子殿下已經恩寵你了?」
何清君掩唇嬌笑:「太子妃這話說得我都不好意思了,我昨夜高燒不止,太子殿下倒是照顧了我一夜,哪來的恩寵啊?不過,我卻從未想過太子竟有如此體貼細心的一面呢。」
南雪瑩聽說太子竟在她房裡照顧了她一夜,臉色更加難看,雖然她心裡至今愛的是令狐薄,但她既然已經成了晉望之的太子妃,又豈能允許旁人得享太子的獨寵,這可是事關身份地位的大事。
但她昨夜明明給她下了春藥和媚香,而且她是親眼瞧見何清君喝下春藥的,那春藥是極為霸道的,太子又在她房中,怎麼可能沒有燕好過?
她極肯定必是他們燕好之後,何清君覺得對令狐薄不起,愧悔不及,才會一氣之下臥床不起,更羞於見她,想來太子也是憐惜她才留在她房中照顧了她一下吧。
眼皮垂下,若是如此,倒是件值得慶賀的事,令狐薄為了何清君將自己送到天晉和親,如今她要他剛新婚數日的薄王妃壓在了自己男人的身下承歡,總算出了這口惡氣,他的薄王妃從此就是晉望之的侍妾了,哈哈哈,令狐薄若知道此情形,會不會後悔送她至天晉和親?
南雪瑩想到此處,笑得極為歡快,道:「如此說來姐姐還不是太子的女人呢,那倒是不能管教我的婢女呢,打狗還得看主人呢。」
何清君「哦」地一聲:「誰說我是以太子女人的身份管教你的婢女的?太子妃不是一直叫我姐姐嗎?我可是以姐姐的身份替妹妹打算呢!說起來太子妃還真是念舊情,都貴為太子妃了還是不忘我們的姐妹情誼,當真是讓姐姐我感動之極。」
說著目光落在紅芍和杜娟身上,此時的杜娟已經甦醒過來,與紅芍相互攙扶著,看見何清君的凌厲目光,不由得嚇得往一起瑟縮了了一下。
「適才一心急著救梅草,出手失了分寸,姐姐在此向太子妃道個謙。」
南雪瑩美面上登時青一塊紅一塊,煞是精彩,她這哪是道個謙,分明是示個威,好,好,何清君,什麼叫風水輪流轉,既然她成了太子的女人,她有的是機會收拾這賤人!
「姐姐客氣了,若是婢女無禮,倒是該教訓……唉,既然姐姐身體不適,妹妹就不在此打擾姐姐休息了。」
說完便等著何清君施禮恭送。何清君依舊拿出武人那一套,抱拳意思意思。
南雪瑩心下那個氣啊,可是也知她武功極高,明著不能將她如何,也只能笑著忍下這口氣,她今日本來是來瞧她又跟了一個男人的狼狽模樣的,沒想到卻被她給弄得極為狼狽難堪,這帳,她終會跟她清算。於是帶著受傷的四名婢女離開了。
何清君回到房內坐著冷笑,雖然今日讓南雪瑩難堪而歸,卻也知,她必會想法報復,畢竟她在這太子府是一人之下百人之上的太子妃,想來她以後的日子不會太好過。可是那又如何,她又不是太子府的女人,晉望之他們要的只是銀礦,又不是她的人,在他們狗急跳牆之前,她必得想法子逃出去。
「青主兒。」梅草小心輕喚著。
何清君抬頭。
「梅草謝過青主兒,若非青主兒出手,梅草今日又要被教訓得慘了。」
何清君笑吟吟地道:「沒事,你既然此刻是我的婢女,我自然會護著你,便是打狗還得看主人呢……梅草似乎很怕太子妃。」
梅草低頭猶豫了片刻,道:「太子妃為人表面淑德,其實私下裡極為殘忍,她曾因奴婢為她梳頭時不小心扯痛了她,便命紅芍和杜娟用細針扎我十指手指指尖,後來怕扎手指被人發現,便改扎奴婢十根腳指……」想起當時情形,她仍舊心有餘悸,十根腳指似乎又隱隱作痛起來。
何清君聞言脊背直了起來,針扎十指?!她一直以為南雪瑩只是因令狐薄之故,對她心存嫉爐,才屢屢對她暗中使壞,卻從未想到,她的心腸竟這般蛇蠍狠毒,竟懂得這般酷刑,十指連心,哪根紮下去,不是揪心的疼?
「你為何不向太子稟報?」梅草不是太子的人嗎?
「奴婢不敢,若是太子知道,頂多斥責她一頓,她回頭必會加倍報復在奴婢身上。再說太子是要登上九五之尊的人,只要不鬧出大事,豈會分心管府裡女人之間的爭鬥?何況她是主,奴婢是僕,被她管教也是應該的,太子絕不會管這些枝末之事。」梅草滿眼的恐懼,「奴婢曾親眼瞧見她命人將眉側妃房裡的一名粗使婢女夏兒扔進湖裡溺水而亡,府裡所有人都以為夏兒是深夜失足落水。」
何清君愣住,「這卻是為何,一個婢女而已,怎麼會惹著她?」
梅草怯怯地看了她兩眼,垂下眼皮道:「從前奴婢也不納悶,一個粗使丫環而己,就算她針對眉側妃,大可對付眉側妃的近身婢女,何苦要了一個粗使丫環的性命……現下我卻是有些明白了……」
何清君瞧梅草的目光不時瞟著她,詫異問道:「卻是為何?難道跟我有關?」
梅草輕歎道:「奴婢也不知猜得對不對……奴婢開始伺候青主兒後,才發現,那個夏兒眉宇間竟與青主兒有幾分相像,那日,白天裡,似乎是太子殿下多看了那個夏兒兩眼,夜裡便遭了不測……」
何清君霍地站起,就因為夏兒長得跟她有幾分相像,便遭了她的毒手?那麼她本人在府裡,豈不是早晚有一天下場相同?不行,她絕不能坐以待斃!她素來不擅算計別人,可是如今卻是被逼上梁山了,若她不設法自保,只能被南雪瑩害死,還如何跟千歲大老爺生孩子?
「梅草,此事你也未向太子稟報過?」
梅草忽然落下眼淚來,道:「奴婢自然是向太子稟報過。」
「太子有什麼反應?」
「太子當時不知在為什麼事煩躁著,也根本不知道夏兒是誰,便說一個粗使丫頭落水便落水了,堂堂太子妃溫婉淑德,犯得著跟一個粗使丫頭過不去,而動殺機?反而斥責奴婢拿著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去煩他……」
何清君明白了,太子府裡的女人個個都是有背景有家世的,晉望之出於政治謀略娶回府,讓她們錦衣玉食,享盡尊榮富貴,卻由著他們鬥得你死我活,只要不牽涉到前朝,他是不會管的,或許他心裡巴不得府裡的女人鬥得天翻地覆,從而牽制朝中勢力吧?
「青主兒,夏兒丟了性命,太子都絲毫未放在心上,何況是奴婢腳指被扎?奴婢豈會沒有這等自知之明?」梅草大滴大滴眼淚的掉著,「奴婢只是個婢子,天生命賤,受點苦算什麼,哪敢再去惹太子心煩?」
何清君杏目緊緊盯著她,正色道:「梅草,這世上沒有誰就天生命賤,只是有些人比較會投胎而已。咱們都是人生父母養,誰不是血肉之軀,誰的命不是命?誰的肉被針扎一下不知道痛?」
梅草依然在落著淚,「青主兒說得不錯,雖然誰都知道痛,可是人的命不同,自然是不能比的。」
何清君直視她,鄭重道:「梅草,你想不想離開太子府,成為自由身去嫁人?」
梅草一驚,忙即抬頭,「青主兒說什麼,成為自由身去嫁人?」
何清君點頭,似笑非笑地道:「難道你想一輩子惴惴不安地伺候主子,說不定哪一天便因為主子惱怒死於非命?」
梅草囁嚅道:「梅草當然不想這樣。」
何清君笑道:「梅草,我只是隨口一說,你也自己該給自己打算一下。」
梅草低下頭去,輕笑:「梅草知道青主兒的意思,會自己好好想一想。」
「我可護你一時,護不了你一世,梅草,你下去罷。」
「是。」梅草低著頭退下。
何清君暗暗思索著,南雪瑩是以南宛公主的身份嫁入太子府,想扳倒她並不容易,誠如晉望之所言,必得有嚴重失德大罪才行。
可是她被鎖在這小小院子裡,既不認識旁人,也不能與旁人聯手,想讓她嚴重失德並不容易……
劉勻松只給了晉望之一個月的時間,要從她的口裡得到吳山銀礦的秘密。也就是說,她只有一個月的時間對付南雪瑩,得好好想想才行……
接下來兩日,晉望之再未進過她的院子,府裡的女人,也未來找過她,她又混吃等死的過了兩天舒服了兩天,風寒也痊癒了。
這日,陽光明媚,風兒也柔和多了,大有春暖花開的感覺。
何清君練完功後,便懶洋洋地坐在院子裡曬太陽。
快到正午的太陽曬得她昏昏欲睡,支著下巴直打盹,忽聽外面腳步聲雜,她抬起眼皮,冷笑一聲,她終於知道為何大宅門裡的女人總是能鬥得天翻地覆、水深火熱了,分明都是閒得,她閒得這幾日淨想著怎樣算計南雪瑩了,唉,她本善良啊!
她復又瞇上眼睛,裝作未聽見那些腳步聲,片刻後,南雪瑩帶著一幫人進院。何清君只是抬眼瞧了瞧她,似笑非笑道:「太子妃今日無事又來看姐姐我了嗎?」目光一一掃過進院的七八人,除了南雪瑩和她的兩名婢女,還有兩位沒見過的絕色女子,身後各跟著一名隨身婢女。
身旁的梅草忙向眾人見禮:「奴婢見過太子妃,瑤側妃和淑側妃。」
這幾日閒來無事,梅草已向何清君詳細介紹了各位主子的家世背景,聽梅草這般諸一拜下去,立時明白,瑤側妃是天晉一位外姓王爺的庶女,叫作謝玉瑤,而淑側妃則是天晉國刑部尚書的外孫女白淑慧。個個都是家世驚人,卻都被太子收盡了府中,這晉望之艷福當真是不淺。不過據說這個瑤側妃已有孕兩個月,現在是太子府內唯一一個有孕的女子。
何清君忽然驚覺,是啊,太子府有一名太子妃,四名側妃,和七名侍妾,竟只有瑤側妃一人有孕,而淑側妃則是小產剛出月,當真是奇怪了些,難道是晉望之有隱疾?她惡劣地想著,摸摸下巴,目光掃過瑤側妃,若是不孕的側妃侍妾是晉望之有意為之,那麼小產的淑側妃和有孕在身的瑤側妃,倒是令人好奇了?
南雪瑩倒是渾不在意何清君的態度,照樣笑顏如花地道:「姐姐還是那般不拘小節啊。」
瑤側妃笑咪咪地望了望天,「這太子府的天幾時變了,太子妃攜側妃來瞧一個侍妾,侍妾卻既不相迎也不見禮,那屁股就跟粘在凳子似的,是不是青妹妹的臀比較大呀?」
南雪瑩、那名淑側妃和那幫婢女頓時都掩唇輕笑起來。
何清君也不著惱,反而笑道:「瑤側妃要不要過來跟我比比誰的嬌臀比較大?」瞧,她說話多文雅,才不說屁股這般「粗俗」的話呢,哈哈。
謝玉瑤頓時愣住,這個劉青怎麼這般沒臉沒皮,她還真好意思接下話去。
南雪瑩笑道:「瑤妹妹莫見怪,青主兒啊,她出身江湖,性子野了些,不同於妹妹們出身官家,從小便有專人教導禮儀和琴棋書畫,所以妹妹們就多多包涵一些。」
謝玉瑤不屑的嗤笑一聲。
倒是那個白淑慧聞言輕歎一聲道:「出身是沒有選擇的,我想青姐姐被太子以鐐銬鎖住,心情本就極為煩躁,哪還顧得上禮儀尊卑?若異地而處,咱們許是也會這般無禮煩躁呢。」說著在何清君對面的石凳上坐下。
何清君微詫,看向白淑慧,只見那絕色的容貌下,是一眼的平靜,只是面上若有病色,「原本早就來瞧姐姐的,只是身體一直不適,無法來瞧姐姐,今日才隨太子妃一起來瞧瞧你。」說著轉頭對自己的婢女道:「浣兒,將我給青主兒準備的東西拿過來。」
那喚浣兒的婢女立即低頭捧著一隻小盒放過石桌上,白淑慧打開盒子,裡面是一支極為精美細緻的飛鳳步搖,「妹妹也無什麼好東西可送,這支步搖是我的陪嫁之物,原以為姐姐會喜歡,見了後才知道姐姐素雅英氣,似乎妹妹我送的這東西倒難得姐姐歡心了。」她將盒子往前推了下,笑道:「姐姐就將就著收了吧,或許哪日用得上呢。」
何清君訝然抬眼瞧著她,只見她眼底浮出一絲誠摯笑意,並趁南雪瑩等人不注意時,向她眨了兩下,然後起身道:「妹妹身體還有些不適,便先告辭了,姐姐若在府中有什麼難處需要幫忙,遣了人來說一聲,妹妹一定竭盡所能幫你。」
何清君更驚,她和這位淑側妃是第一次見面吧?怎地她竟對自己一見如故般的親熱,梅草不是說這位淑側妃平時孤僻,不喜與府內女子爭風吃醋麼,難道她突然人緣變得大好?但見她不似虛套,便點了下頭,跟著起身相送:「多謝淑側妃的好意。」
白淑慧笑著點了下頭,然後朝南雪瑩施了一禮:「妾身先行告退。」
南雪瑩似笑非笑地點了下頭,允她離開,本來也未指望她能來做什麼。
待白淑慧帶著婢女離開後,謝玉瑤衝著她的背影不屑的哼了一聲,低聲道:「裝模作樣,平素倒不見得她這般熱心。」
何清君輕笑著坐回石凳,只當沒聽到她的低聲嘟嚕。
南雪瑩美目掃一眼謝玉瑤,她立即低下頭去,不再說話。
南雪瑩這才笑吟吟地道:「姐姐,瑤妹妹有孕在身,金貴著呢,姐姐難道忍心讓她在這院裡站著麼?」
何清君目光不經意的掃過謝玉瑤的小腹,這肚子裡裝的可是未來的龍子龍孫,確實金貴,她不敢招惹,忙道:「太子妃說得對,我還當真不忍心,梅草,快請瑤側妃進屋坐著,在外面莫受了寒氣。」
南雪瑩與謝玉瑤轉身一起往正廳走去,卻未見何清君跟上,不由得皺眉轉頭問道:「姐姐不進屋麼?」
何清君笑道:「太子妃與側妃先走,我腳帶鐐銬,累贅太長,怕不小心絆倒瑤側妃,傷了腹中的小世子,那我的罪過就大了。」
南雪瑩笑道:「也是,瑤妹妹,你先請進。」
謝玉瑤在婢女的攙扶下先進去坐好,然後南雪瑩才進去,坐在主位,「姐姐還不進來麼?」
何清君命梅草將那支步搖收起,緩緩起身,拖著鐵鐐邁進門檻。
「姐姐,雖然你從前是伺候別人的,現下剛當了主子,有些事情可能考慮不周,但是命人給咱們上杯茶的待客之道該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