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清君道:「大哥,義嫂這般,自然是不能再為大將軍之妻,不如便將她降為妾氏,另找處宅子,將她遣送出,這樣大哥既放了心,也懲罰了她,不必再日日瞧著她心煩,大哥可為賢兒珍兒再娶位嫡母回來,替義嫂好好教養他們,大哥覺得如何?」
柳清飛鬆了口氣,只要清君開口,攝政王必會同意,這樣也算對得起兩人孩子了,莫待他們懂事後,從旁人口中得知,自己母親淪落街頭,餓死或被惡徒蹂躪致死,何清君的打算對他而言倒是個兩全其美的好法子。「嗯,這樣的安排極好。」
只是對宋玉潔而言,堂堂將軍夫人降為如夫人,不,還不如如夫人,不過是個被擱置破宅的閒妾,自己心愛的人近在咫尺,卻不得相見,自己親生的一雙兒女成了別人的孩子,不能親眼看著他們長大成人,她卻要清醒地親眼瞧著別人代替她,霸佔了她的夫君,霸佔了她一雙兒女,這比要了她的命更難受!
她惡狠狠地瞪著何清君,失魂落魄地癡笑著,「好……好,何清君,這就是你的善良!你為何不一劍殺了我!你殺了那麼多人,還在乎多殺我一人嗎?」說著她瘋狂的撲向何清君,抓她打她!
柳清飛怒極,急奔過去,就向她捉去,人尚離她數尺時,忽覺眼前一花,一條人影砸向他,他下意識伸臂抱住,卻是宋玉潔柔軟的身子。
原來竟是被何清君雙臂給振飛!「義嫂,你不必激怒我殺人,我絕不會恃武殺一個手無寸鐵的弱女子!」
柳清飛將宋玉潔丟在地上,皺眉厲聲道:「你這潑婦,清君好心好意為你打算,你竟這般不識好歹!想死還不容易,院裡有湖,足以淹死……死了倒是一了百了了!」
宋玉潔眼底淒苦,嘴裡卻癡笑著,淒厲叫著:「好心好意為我打算?何清君,你這惡毒女人,早晚有一天會遭報應的,我詛咒你,我詛咒你!我詛咒你死後下十八層地獄,詛咒你永生無子,詛咒你下世為娼!我便是做鬼都不會放過你,我要讓你寢夜難安!」
令狐薄身形一晃,一腳將她踢向牆上,卻掌握力度,未令她至暈,只是口吐鮮血,一時爬不起來,銳目掃過柳清飛和宋玉潔:「詛咒何清君無子,便是詛咒本王無子,詛咒何清君下世為娼,便是詛咒本王下世的妻子為娼,單憑這一點,本王即可下令將她凌遲。」
柳清飛不敢說話。
宋玉潔艱難地用雙手撐起身起,「……柳清飛,你對不起我……」
自從忍字頭上那把刀掉下來,插進心裡,何清君對她連最後一絲憐憫都沒有了,只覺她說不出的不可理喻,說不出的令人厭煩,宋玉潔這般營營算計自己,既損人又未見得利己!對一個深愛著夫君有兩個孩子的宋玉潔而言,她用心是險惡了一點,這樣的安排會令她倍受煎熬,但卻的的確確可以令她衣食無憂,免於淪落街頭被蹂躪的命運……詛咒她,好啊,那就瞧瞧誰死後去下十八層地獄?
柳清飛冷冷瞧著眼前同床共枕了五年的妻子,冷冷地說了一句:「早知你是這等女子,便是真的宋玉潔,我也不會娶你,宋玉潔,我後悔娶了你。」
旁人罵十句,將她打成半死,也比不了心愛之人一句穿心之話疼痛,宋玉潔慢慢扶著牆壁起來,默默地掉著眼淚,踉踉蹌蹌的走出了正廳,嘴裡念叨著:「後悔娶了我……後悔娶了我……我是不潔之人……」
「王媽,看著夫人,莫讓她出了意外。」柳清飛急忙吩咐王媽跟上她。
何清君看著柳清飛,心中忍不住對柳清飛讚歎,柳大哥果然是有情有義之人,若宋玉潔只是被姦污,想來他必不會將她如何,頂多是冷落她一陣子吧。
令狐薄轉頭對柳清飛冷笑道:「本王希望你對宋玉潔的婦人之仁,不要帶到戰場上,否則,這大將軍之位便讓賢罷。」
柳清飛蒼白著臉色,躬身沉聲答道:「臣不敢,臣只是體念她做為柳家婦確實盡職盡責,她固然可惡之極,可也確實為臣生兒育女,伺候婆婆,操持家務,臣實不忍一個同床共枕這麼多年的女子落得個不得好死的下場,何況,她對清君做下那等惡事,又與紀芙勾結,臣有失察之罪,才會至此,臣與宋玉潔是夫妻,臣願領罰。」說著跪在地上。
令狐薄意味不明地睨著他,再轉頭瞧瞧何清君,何清君尷尬轉向一旁,千歲大老爺,他喜不喜歡她,真的跟她沒關係……此時的令狐薄是對大哥極為不爽的,若是自己為他求情,極容易引他誤會,大哥是他的肱骨之臣,她相信他絕不會因私便當真對柳清飛如何。
令狐薄目光在柳清飛身上轉了良久,坐回椅上,冷冷地道:「柳清飛,你不是喜歡清君麼,怎地又甘願為宋玉潔領罪,本王從前倒不知你是如此多情之人。」
柳清飛餘光偷偷瞄一眼何清君,隨即收回目光,抬頭誠懇答道:「事到如今,臣不敢對攝政王隱瞞,臣確實早對清君有了愛慕之心,卻不想破壞我與她的兄妹之情,怕破壞了臣在她心中的兄長形象,所以選擇了逃避,見宋玉潔愛慕我,遂決定娶她為妻,讓自己斷了對清君的念想。」
微微一頓,抬起頭,眼底無半分遲疑偽裝,理直氣壯地直視令狐薄,道:「攝政王,這五六年來,臣對清君一直以兄妹之禮相待,從未敢有半分褻瀆之心,也真心真意以兄長的立場愛護她,從未逾越。臣與宋玉潔夫妻感情雖然極淡,卻也算是相敬如賓,妻有罪,臣有失察之過,臣該領罰。」
令狐薄睨他,他倒是聰明,若柳清飛此時為迎合他的喜怒,將宋玉潔往死裡整,反而會令他疑忌其對何清君還存妄想,以後自然會冷了柳清飛,慢慢奪了他大將軍一職,如今,柳清飛這般顧念夫妻情分,反倒打消了他的疑慮,至少他原本心還是當宋玉潔是妻子,並未對清君存過非分之念。
「對宋……水柔兒,就按清君說的處置,至於你,確有失察之過,罰奉半年,以儆傚尤。」
柳清飛立即伏身磕頭:「謝攝政王恩典。」
令狐薄冷哼一聲,起身輕撣一下袍上折皺,「薄王妃,走罷。」
何清君抬眸訕笑,千歲大老爺故意喊她薄王妃,這是諷刺呢還是宣示主權呢?她覺得她真的挺冤的,柳大哥對她存了兄妹之外的情意,真不是她的錯。他真的不必特意加重「薄王妃」三個字的語氣。
「屬……臣妾遵命。」她一副低眉順目的小女子狀答道。
「臣恭送攝政王,恭送薄王妃。」柳清飛跪著著轉,朝兩人出門的方向拜去。
令狐薄頭也不回道:「行了,恭送完了,趕緊將宋玉潔之事處理乾淨,莫讓朝裡其他大臣抓著把柄,回頭在朝上小題大做,到時本王也不好保你。」
「是。」
令狐薄執著何清君的手離開了,柳清飛趕緊起來,往鎖著宋玉潔的房間走去。王媽正守在門口,見他走過來,忙福了一禮,問道:「大將軍可是要見夫人?」
柳清飛點頭,王媽低頭從腰上解下鑰匙,低頭道:「大將軍,有句話,奴婢不知當講不當講?」
柳清飛看她,道:「王媽,你是伺候老夫人多年的老人,知道什麼話當講,什麼話不當講。若是為夫人求情,便不必開口了。」
王媽歎了口氣道:「是,奴婢知道,只是老奴覺得若是不為夫人說句話,心裡實在是難過這個坎兒。」
說著撲通跪下,道:「大將軍,夫人縱有萬般不是,但她愛你的心卻是真的,她嫁入府中五六年,生兒育女,相夫教子,一心為大將軍和柳府操勞,沒有功勞也有苦功,連老夫人那般嚴肅謹慎之人,此時也對夫人不忍,夫人雖然受辱,卻非她本願,她一個弱女子豈能反抗得了惡賊……夫人娘家無人,又無影響大將軍祭祖之惡疾,倘若就此休棄,實在是要了夫人的命啊!」
柳清飛伸手將王媽扶起,輕歎一聲道:「若是為此事,王媽放心,清君已替夫人求了情,我不會休棄她,必保她衣食無憂。」
王媽喜出望外,顫道:「這麼說大將軍是不會做到絕處了?」
柳清飛表情有些凝重,沉聲道:「夫人平素雖然持家有道,卻也沒少上下打點你們,有些事情,我心中有數,不必我明言。」
王媽老臉一陣通紅,低聲答道:「奴婢不敢。」
「夫人的事情,若傳出去,我必將你們杖斃。」柳清飛厲聲道。
「是。」
「夫人的事情遠非你們所有想像,任何人不許再提,否則一樣杖斃。」
「奴婢明白。」
「好了,開門,再去將管家找來。」
「是,奴婢這就去。」
王媽打開房,低頭退出。柳清飛走進屋裡,看一眼頹廢的宋玉潔,冷冷道:「明日我會派人送你去鄉下的宅子,你放心,瞧在賢兒珍兒面上,我會讓你吃飽穿暖。」
宋玉潔呆滯地轉向他,喃喃地道:「大將軍,你當真以為何清君這般對我是安了什麼好心麼?」
柳清飛緩緩坐在桌子另一側,冷聲道:「宋玉潔,你不必挑撥我們兄妹之情,我看得出今日清君帶來瞧你,原本是對你動了惻隱之心,是你自己不珍惜這個機會,你搞不清清君在攝政王心中的地位,就算我容不下你,就算攝政王容不下你,只要清君幫你求情,你的下場絕不會這般慘,不管休棄與否,至少你可以錦衣玉食留在府裡親眼看著一雙兒女長大。」
宋玉潔冷哼,「何清君除了運氣好,有哪裡好?」
柳清飛臉色一沉,道:「遇上攝政王,她是運氣好,但是遇上你和紀芙,她走的卻是霉運。宋玉潔,不說你對清君做下的缺德事,便是大魏官妓的身份,並殺人取而代之的罪行,足以讓我休掉你,讓攝政王殺掉你。我們夫妻一場,我奉勸你一句,到了鄉下安分守己的悔過吧,清君至少救了你一命!」
宋玉潔怔怔地看著他,淚水忍不住流下:「柳清飛,我伺候你五年,你心裡可曾有過我半分?」
柳清飛起身:「我一直視你為妻,母親數次讓我納妾……我並未同意,宋玉潔,我一直很尊重你。」
宋玉潔癱軟在床,淒然苦笑,視她為妻,不納妾又如何,尊重她又如何,心裡仍舊是沒有她!「柳清飛,若你心中沒有何清君,這些事情豈能發生?」
柳清飛嫌棄地看她一眼,轉身離開房間,事到如今,她仍舊沒有絲毫悔意,只是一味的推脫責任,走到門口頓了一下道:
「宋玉潔,你縱有天大的理由,都不該去害清君,能讓你衣食無憂,已是我能做到的最大底限。」
走到門口,命王媽進屋看著她,莫讓她出了意外。那日去解救她,很多侍衛看到她被姦污,此時她若出了意外,口下積德之人會說她貞節烈女,因受辱自尋了斷,沒口德的人,便會說是他為了顏面,逼死她。
待王媽進屋內,才命管家連夜挑一名可靠嘴嚴的下人和婢女,天一亮便啟程送她到鄉下。原本他是沒有再娶的打算,如今被宋玉潔在攝政王面前揭穿他的心事,他得好好考慮一下再娶妻的事情了,免得壞了他們君臣之情。
令狐薄一出柳府便丟下何清君自己上了車,閉目倚在小榻上,從前只道自己慧眼識珠,卻未發現此珠早有眾人所識,白逸揚,晉望之……連五哥都對她態度曖昧,如今竟多了個柳清飛!
白逸揚在她心裡曾是最重,好在漸漸淡出,晉望之身為太子,身繫天晉一國重責,不敢任性而為,五哥雖然現在陣營不明……想來卻也是不會將兒女私情太看,但柳清飛……
他腦裡亂成一片,白逸揚俊美無儔,是京城第一美男,並曾與她兩年夫妻,晉望之溫潤如玉,五哥溫柔儒雅,眸若清泉,最是容易吸引女子,柳清飛與她十幾年的兄妹之情,這異性兄妹之情最是危險,或許一個感動便可昇華……
似乎只有他最無優勢,可是那有什麼關係,至少他的愛沒有顧慮,只是愛……何況,他下手早!他唇角浮起一絲佞笑,娶到手裡便是自己的,誰敢從他嘴裡撬食吃?
何清君在車外糾結著,千歲大老爺心情不爽,她上去會不會直接被撲倒啃食?她皺著眉頭,尋思著尋個什麼話題,可以解決眼前的尷尬,卻聽到車內傳來不悅的聲音:「還不快上車!」
何清君摸摸鼻子跳上馬車,彎身進了車廂,見令狐薄正倚壁閉目養神,微微放心,小心在門旁坐好。卻見令狐薄突然睜眼,銳目睨她,「你想爬牆?」
何清君愕然張嘴,爬、爬牆?難道他很期待她爬牆?想要不答他,他一雙鳳目卻灼灼盯著她,好像不爬牆對不起他似的,於是她囁嚅道:「千歲大老爺……爬牆有獎勵嗎?」
話音甫落,只覺眼前一花,令狐薄撲過來,按倒她就吻,給了她一記又深又長又窒息的吻,她只覺天旋地轉,天旋地轉——咳咳,其實是窒息憋的!
「你果然想爬牆。」剛剛離開她嘴唇的妖孽男人,喃喃自語著,鳳目裡是**裸的威脅。
何清君舉起手來,賭咒發誓:「千歲大老爺別誤會,借我十個膽子我也不敢爬牆啊。」
令狐薄手指溫柔地順著她的眉毛,似羽毛般滑過她的臉她的唇,撫過她蜜色頸子,滑進她胸衣裡揉捏著,鳳目染著**,聲音微微沙啞:「原來是不敢,不是不想啊,沒關係,本王有辦法讓你沒有時間想……」
何清君敏感的身子哪經得起他的逗弄,險些嬌吟出口,忙即一手摀住嘴,一手壓住胸前那雙大手,求饒道:「千、千歲大老爺,求你別在車上……屬下丟不起這人!」
令狐薄大手停止動作,將她胸前衣服拉上,冷哼一聲,坐回原位,閉目養神去。
何清君尷尬的整理著衣服,杏目不經意地掃過他腿間,不禁俏臉一紅,他倒底有多急?尷尬再尷尬,乾咳一聲,鄭重地道:「千歲大老爺,我向你保證,對柳大哥,我絕無半分兄妹之外的感情。」
令狐薄睜眼,淡淡地道:「本王知道。」
「……那你為何……生氣?」她小心問著,她有眼睛,看得出他心情不愉。
「本王雖然知道,但是仍舊不爽。」
何清君閉嘴,鄙視地看他一眼,他這分明就是不講道理了。
「若本王不知道你心裡對柳清飛沒有兄妹之情,你道本王還會將他放在京裡麼?」令狐薄忽然惱道。
何清君看他一眼,懶得理他,也閉目養殖神去。
車廂內一片安靜,只聽到彼此的呼吸聲,令狐薄覺得心裡極為不爽,可是又無處發洩,於是就更憋悶。
馬車快行至百草堂時,何清君突然想起一事,便道:「千歲大老爺,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一下。」
令狐薄鳳目未睜,「說。」
何清君微微猶豫了一下道:「我只是跟你商量一下,你千萬莫要生氣,你若是覺得不好,便作罷。」
令狐薄這才睜開眼,凝視她,「你要說什麼?」
何清君吞吞吐吐,有些難以啟齒:「那個……」
「什麼?」令狐薄第一次見她說話這般吞吐遲疑,心裡微微一跳,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何清君「呃」地一聲,咬牙道:「是這樣的,最近大魏總是盯著我,劉勻松也出現在安洛,意圖不明,我是想……我是想,既然吳山銀礦局勢這般緊張,那什麼……」
令狐薄目光灼灼,差點被她難得一見的吞吞吐吐給急出汗來。她嚥一口口水,小心道:「那什麼……我們成了親,你、你你這房事又總是不……節制,我怕萬一哪天便有孕在身,萬一我受了算計,帶著個沉重身子,跳躍不便,打架也不便,不但我會落入那些人手中,只怕孩子也不一定保得住……」
何清君手心已經汗濕,緊張地望著令狐薄,她知道他愛極她,患得患失的,唯恐一個不小心便讓他誤會什麼。「我的意思是,我想找太醫或去百草堂找王掌櫃開個方子,延遲受孕,等吳山銀礦解決了後再、再說。」
令狐薄鳳目一瞬不眨地凝視她,俊面便如初見時那般冷峻,半晌無語。
何清君只覺背上額上均盜出密密細汗,突然俏臉一垮,雙肩縮起,長出一口氣,敗下陣來,「算了,就當我未說過。」小臉未免有些頹敗,默默轉向旁邊,她只是不想因為大著個肚子成為異國的階下囚,處處受制於人,既保護不了自己,更保護不了孩子。
耳中卻聽到令狐薄低沉的聲音:「本王第一次見你這般有先見之明。」
何清君偷偷撇嘴,他這是在誇她還是在諷她從前太笨?轉回頭來看他。
令狐薄輕歎一聲:「若是你的眼睛不向外看,一直看著本王,心裡滿滿都是本王,便是晚些時候受孕又如何?」
何清君見他口氣鬆動,不禁大喜,忙主動撲到他身旁偎依進他懷裡,仰起臻首道:「我都嫁給你了,自然生死都是你的人,難不成還能跑了?」
令狐薄大手撫上她的秀髮,微笑不語,他怎麼跟她說他心中的不安?她當年還嫁給了白逸呢,不一樣會揮劍斬情絲,一紙和離書割斷了夫妻情份?可是她說得也有理,現在除了大燕離吳山遠了些,手臂伸不到吳山,原本的南宛與天晉的吳山之爭,竟變成了三國之爭,而她便成了他們爭奪的對象,若她此時受孕,胎兒固然難保住,只怕也會連累到她的安全。
「好,那便依你,本王也不想冒出個小鬼頭來敗壞情緒。」
何清君聞言歡喜抬頭,卻瞧見他眼底的蕭瑟和嘴角偽裝的笑容,不由得心一酸,其實他還是想用孩子來捆住她吧?她輕輕伏在他的大腿上,雙臂環向他的窄腰,輕輕地道:「令狐薄,我是不是還是不能讓你心安?」
令狐薄低頭瞧著她,大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撫著她的秀髮,突然失笑:「既然知道,就別再到處留情,清君,記住你對本王發過的誓言,絕不與本王之外的男人共用早膳。」
何清君吃吃低笑著:「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千歲大老爺放心便是。」然後抬眼瞧他:「那攝政王千歲大老爺,可以調轉馬頭,到百草堂停一下嗎?」
令狐薄笑道:「宮裡有專侍娘娘們的太醫,一會兒回府後,本王派黃公公進宮密召兩位太醫進府給你瞧瞧,並順道給你開個方子。」
何清君撇嘴,太醫就比王掌櫃厲害嗎?
卻聽令狐薄道:「太醫都是從全國精挑細選出來,醫術自然非是民間大夫所能比的,再說此事不宜張揚,免得被有心人鑽了空子去。」
何清君再撇嘴,「藥王老人倒是厲害,人家卻也不肯進宮罷?」
令狐薄扯一下唇角,道:「好好好,王掌櫃也很厲害,宮裡的太醫哪比得上?本王知道王掌櫃是你的人,要不這樣,讓太醫開了方子,然後讓黃公公帶去給王掌櫃,讓他瞧瞧方子有無問題,這樣本王也放心。」
何清君這才滿意,笑著點頭:「本該如此。」
「千歲大老爺,比起皇宮,我還是更喜歡薄王府,咱們以後可不可以每日都回王府?」南宛規定,王爺大婚,可八日不用上朝,皇帝大婚,可休朝十日,令狐薄因是攝政王,須主持朝事,故而大婚休沐按照十日。眼見著今天已經是第四日,很快便要離開王府進宮,實在是令人厭煩。
令狐薄笑著道:「好,咱們以後可以常回府裡住,那皇宮確實讓人透不過氣來,本王也不喜歡,從前是為了壓制太后,才不得以進宮,現在南家已倒,太后進了皇家寺院修行去了,咱們倒不必再住養義宮了。」
何清君不由得一驚,也只是隨口說說,並未當真指望他能答應,不意他竟想都未想便答應了下來,令她大感意外,於是長歎一聲道:「算了,我也只是說說而已,還是等你歸政後再說吧,否則,這每日早朝,至少還得提前半個多時辰便要起床,又要打理朝政,委實累了些。」
令狐薄驚喜看她,她竟開始關心他的身體了,果然成了親好處多多。
很快馬車便到了薄王府,令狐薄當先下了車,轉身扶何清君下車,卻聽薄王府朱紅門前傳來熟悉的聲音:「沒想到一向冷峻寡情的絕塵竟有這般溫情的一天,可惜,新人歡喜,舊人傷心。」
令狐薄轉頭,只見一身大紅衣袍的司徒意正站在朱紅門前似笑非笑的望著他,不由得眉頭一皺,俊臉立時冷了下來,「司徒意,現下並無看客,你這是表演給誰瞧?」
他邊說著邊執著何清君的小手走上台階,守門的門衛早將大門打開,令狐薄拉著何清君越過司徒意,直接跨進門檻。
卻聽「錚——」地一聲長劍出鞘的聲音,令狐薄未轉身,右手抬起,雙指夾住刺來的長劍,轉頭對司徒意冷目相視:「司徒意,別逼本王動殺手。」
司徒意哈哈大笑:「情債便用血來償吧,看招!」話音未落,長劍已堪堪刺到。
令狐薄身形直直拔起,同時左手真氣疾出將何清君推開,右手兩指射出一道凌厲無形劍氣,劍氣宛若一柄鋒利長劍疾斬向司徒意的長劍,「嗤——」地一聲,長劍與劍氣相撞,司徒意劍招變幻,再一次刺向令狐薄。
令狐薄怒極,吩咐何清君,「回府裡去,小心不要著了旁人的道兒。」右手劍氣與左掌同是飛出!
司徒意「咦」地輕呼:「四年不見,絕塵的無形劍氣倒是越發厲害了!不過本公子也不是停滯不前的,今日咱們便大戰幾百回合,提前兌現了不老山之約。」說著長劍便狂刺而來。
令狐薄側身避過,無形劍氣激射,冷笑,「當本王是傻子,司徒意,既然你心懷鬼胎,本王今日絕不會跟你講什麼江湖道義!」
何清君走回門內,暗想這個司徒意果然有問題,猶豫著,她要不要上前助陣,兩人在江湖上皆是有名的頂尖高手,自己上前,似乎有違江湖道義,但是令狐薄不也說不跟他講江湖道義麼,猶豫間,短劍已經拔出。
司徒意邊打邊縱,頃刻間,兩人便拆了三十餘招,令狐薄一道無形劍氣擊退司徒意的凌厲劍法,撮唇招喚出十餘名暗衛,冷冷道:「將司徒意就地擊斃!」
司徒意見狀,愣住:「令狐薄,你不用這麼狠吧?好歹咱們相交一場。」
「本王從不跟見利忘義的小人相交。」令狐薄放下狠話:「將他擊斃!」
那些暗衛雖然單打獨鬥,都非司徒意的對手,但十人合戰,再加上令狐薄這個武功原就高出一籌的絕頂高手,司徒意必死無疑!令狐薄嘴角噙著冷意,眸底閃著嗜血的暴戾,招招致命,毫不留情。
司徒意勉強撐了十餘招,便欲尋機脫身。
忽聽朱門前傳來門衛一聲驚慌大叫:「攝政王,王妃被人擄走了!」
令狐薄頓時驚出一身冷汗,顧不得再管司徒意的死活,倏地撤招收手,身形一晃,便到了大門前,果然不見了何清君的身影。他單手抓起那門衛,怒問:「王妃被誰擄走了?」
卻見那門衛張了張嘴,「被……」接著兩眼一閉,沒了氣息,再看另三名門將,也紛紛倒地斃命!
轉身便要捉了司徒意問話,卻見司徒意已經趁了他收手的時機,收劍逃脫,十名暗衛飛縱追去。
令狐薄素來冷靜睿智的腦子登時亂成一團,心便像被人生生拽下,錐痛卻又狠狽,他素來自負聰明,卻還是著了旁人的道兒!
強自鎮定下來,立時招喚一直保護何清君的暗衛出來,怒問:「你們竟未瞧見是誰擄走王妃?」
那兩名暗衛同時跪地:「屬下確實未瞧見!屬下甘願受死!」說完兩人同時拔劍橫向脖子,手上用力,便欲以死謝罪!
令狐薄出手若閃電,兩道無形劍氣激射在兩名暗衛腕間,「噹啷」兩聲,長劍同時墜地。令狐薄厲聲道:「想死也得等找回王妃來,在她面前以死謝罪!」
兩名暗衛愧疚低頭,是他們失職,適才光顧著觀戰,竟然一時大意,讓王妃著了惡人的道兒。
令狐薄道:「你們立時帶人去查!若王妃有個三長兩短,不用本王說,你們自己知道該怎麼辦!」
兩名暗衛齊齊答了聲:「是。」迅速退下。
令狐薄騎了馬疾奔城門,厲聲命守城門的將領,將一個時辰內進出的人,一一稟報,尤其是騎馬坐車之人。
那些將領不敢怠慢,紛紛憑著記憶,描述半個時辰內進出的人,騎馬坐車的幾乎都是城內的熟面孔,其餘多是單人進出,似乎並無可疑之人。
令狐薄臉冷得跟萬年寒冰似的,滿目殺氣和暴戾,把一眾守門將嚇得跪地不起,大氣不敢出。令狐薄冷凝的眸子掃過眾人,厲聲道:「封城門,不許任何人進出,若放走劫了王妃之人,本王定摘了你們所有人的腦袋!」
「臣等不敢。」眾將兵戰戰兢兢的跪答。然後轉身命守城兵關上城門。
令狐薄騎馬回府,命府內侍衛盡數出府,全城戒嚴。又命人去通知柳清飛,讓他立時點兵挨家挨戶搜查,便是掘地三尺,也絕不能放過任何可疑之人。
他查看過那四名門將,俱都渾身無傷,死時面無痛苦,應是中了一種特殊的毒而死。何清君武功極高,若非中了極厲害的迷香,不可能毫無掙扎反抗便輕易被人擄走,而那人能用迷香暗算於她,說明武功必在她之上,他瞇眼,立時想到肖越跟劉勻松兩人。
當即派人去百草堂,通知王掌櫃,並讓他尋找肖越和劉勻松兩人的下落。王掌櫃一聽他們閣主被擄走,那還了得,急心聯絡上京城內外的所有小蜂雀,迅速出動,查探閣主下落,然後飛鴿傳書給鍾琳,讓她派出所有小蜂雀查找何清君和肖越劉勻松,一有消息可直接回稟令狐薄。
令狐薄想過,不管是誰劫走了何清君,必是為了吳山銀礦,暫時倒無性命之憂,怕只怕劫她之人,對她嚴刑拷打,他豈能容許這樣的事情發生?他咬牙,一定要在劫她那人出城之前,救回清君,若是劉勻松劫了她,他還能稍稍放心,就算是帶她去了天晉,有晉望之在,必會設法保她周全。但若是被大魏的肖越劫走,魏皇那人心狠手辣,定會使出各種手段,逼問銀礦下落,若逼問不出,必會像毀掉何泰德一樣毀掉她,絕不讓旁人得去。
很快,安洛城城門關閉,城內各處戒嚴,侍衛官兵全城搜索,劉勻澤等人都跟著侍衛親自挨家搜尋。
小皇帝很快得到消息後,不但將皇宮大部分侍衛派出搜城,還命朝中眾臣紛紛派出人手幫忙尋找。他心裡的擔心不下於令狐薄,無他,只因他深知,自己暫時還駕馭不了朝政,若何清君出了事,令狐薄要麼奪權報仇,要麼甩手離朝,自己去報仇。無論是哪種,都對他極為不利。
全城搜索戒嚴三天,無半分線索,連追出城外的暗衛也無半分線索。有侍衛反倒是聽到有人在傳,說薄王妃是被大魏的人劫走。柳清飛,三王爺等人對這個消息半信半疑,但還是對消息報於令狐薄。
令狐薄聽後冷笑一聲,雖然他懷疑這消息的真實性,卻還是派人秘密聯絡隱在大魏的暗探打探,對天晉他也不放鬆,同樣派了人去暗查。
劉勻澤帶來蜂雀閣的信物——一隻刻有半隻飛雀的玄鐵片和鍾琳的親筆信,道:「這玄鐵片是清君留給老夫的,她手裡還有一片,合起來是一整只飛雀,憑此片可直接用來調派蜂雀閣的小蜂雀,這是鍾琳的親筆信,上面有蜂雀閣在各地的聯絡點,全部給你,蜂雀閣現在由你全權調派,他們探得的消息也會直接向你稟報,不再通過鍾琳和王掌櫃。」
令狐薄緩緩接過那半處玄鐵片和鍾琳的信,感激地道:「多謝師父的信任。」
劉勻澤看著這個素來俊美整潔的徒婿,如今竟然青須未剃,滿面憔悴,雙目佈滿血絲,頭髮也散亂著,輕歎一聲,他已經三天三夜未合眼,等得急了,便親自出去搜查,當真是難為了他。
「謝什麼謝,清君是我的徒弟,又是蜂雀閣的閣主,都是應該做。」
正在此時,下人通傳,五王爺令狐簫求見。
令狐薄本欲不見,轉念一想,這種時候令狐簫求見,必然事關何清君,便命下人請他進來。
很快,令狐簫進來,也不客套,直接對他說,「六弟,你也知道我母妃出自大魏……我也不瞞你,我在大魏也有些人脈,關於六弟妹是否被劫去了大魏,我去證實,若確實在大魏,我幫你救出。」
令狐薄訝然看他,沙啞著嗓子道:「五哥,你……」
令狐簫直視他,「我知六弟現在對我有不少疑惑,但是,何清君一事,請相信我。我也不想她出事,箇中原因,你我心知肚明就行,不必明言。」
令狐薄眼皮垂下,微微沉吟道:「五哥可知為何大魏打她的主意麼?」
令狐簫盯著他,也不隱瞞:「我豈能不知,只不過,關於吳山銀礦,我有不同意見……總而言之,我不會害她便是。」
令狐薄站起,朝令狐簫深深一揖:「小弟多謝五哥!」
「謝便不必了,我們是自家兄弟,何況我也不是全部為你,也存了私心的。若是六弟同意,便不要因此懷疑於我。」
「有勞五哥了。」
令狐簫轉身離開。
劉勻澤瞧著令狐簫的背影,十分吃驚:「他不是老去勾搭柳含煙?怎地看起來又似對清君有幾分情意似的?」
令狐薄轉頭對劉勻澤道:「五哥或許對她有幾分情,但那幾分情比起他心中的大事來,差得遠了,勾搭柳含煙,是出於謀略,願出手幫何清君,才是出於那幾分情。」
劉勻澤搖頭,他不懂——他一生執著於林秀映一個人,又逍遙江湖慣了,只知道快意恩仇,哪能理解朝上的人,可以一面喜歡一個人,一面又可以去追求另一個人,這樣會不會把自己變成精神分裂的瘋子?
見令狐薄又陷入了深思,便悄悄走了,繼續去找他那親親徒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