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煙既不承認也不否認,只是捏著手指發了會呆,便又恢復了如花的笑顏,「你怕我出賣你麼?放心,我不會那麼做!」
何清君盯著她:「若是五王爺,我勸你自己好自為之,五王爺那個人不是你能招惹得起得。」
紫煙卻自信地一笑:「我柳含煙也不是旁人能招惹得起的。」
何清君笑了笑,走到桌旁,提著那包糕點道:「紫煙,我不怕你出賣我,我是蜂雀閣閣主不是見不得人的,但若傷及我師門及蜂雀閣的小蜂雀,任誰,我都不饒!我走了。」
紫煙笑吟吟地道:「公子,四十兩銀子都花了,難道不聽完曲子再走嗎?」
本來已經走到門口的何清君不由得縮回腳來,坐下,總不能白花了這四十兩銀子,就算聽不懂她吹彈的曲子,也總要聽她吹彈一遍,才枉她那四十兩銀子。
紫煙眼角抽了一下,她還真回來了,沒見過這般守財奴!「公子,要聽什麼曲?」
「樂淘淘。」
紫煙美面果然一沉,「不會。」
「月下會。」
「…。不會。」紫煙有些咬牙齒了。
何清君將糕點放在桌上,慵懶地趴伏在桌上,淡淡地道:「本公子點的曲子,你都不會,那你要吹什麼?」
紫煙氣哼哼地遞上銘牌:「小女子會的都在這上面,公子請點曲。」
何清君懶洋洋地看一眼銘牌,「那就請紫煙姑娘隨便吹一曲最精通的吧。」
紫煙不屑地看她,哼了一聲,取了玉簫,啟唇吹曲。
待她吹完,何清君看了看她,道:「紫煙,聽我一句勸,五王爺,你惹不起。你不覺得五王爺接近你其實是別有用心麼?」
紫煙掩唇輕笑。
何清君輕歎一聲,看來,紫煙這隻小蜂雀,她暫時是不敢用了。
她提著糕點出了清音閣,路過街邊的乞丐時,照舊將糕點送給了乞丐,然後疾奔向百草堂,吩咐王掌櫃為她飛鴿傳書給鍾琳,讓她把所有跟柳含煙接觸過的小蜂雀都轉移了,柳含煙到過的蜂雀閣落腳點,全部棄掉,重新再尋個落腳點。
王掌櫃問道:「可是柳姑娘出了什麼事?」
何清君笑笑,慶幸地看著王掌櫃,幸虧柳含煙不知京中還有個王掌櫃,否則王掌櫃也得離京。「沒事,我只是怕萬一,有備無患嘛。」
王掌櫃笑笑,不再多問,反而問了她一句:「姑娘,老夫聽說你跟攝政王的關係有些……不知是否確有此事?」
何清君也不隱瞞,道:「王大叔,是師父讓你問我的吧?你轉告訴我師父,既然到了京城,卻避而不見,他對得起我這整日價地為他還債奔走的徒弟麼?想知道攝政王跟我的關係,就自己親自來我。」
王掌櫃笑著點頭,「好,老夫一定轉告玄機老人。」
何清君向他拱手施禮:「有勞王大叔了。」
王掌櫃原本不是蜂雀閣的人,他本是位遊方的郎中,早年受過師父的大恩惠,她因為被陷害兩年不孕,和離後,師父覺得樂山和蜂雀閣不能再無大夫,便幫王掌櫃在京城開了一家百草堂,既讓蜂雀閣在京城有個落腳點,又可伺機幫她洗清不孕的陷害。只不過,那時的她,根本不願回到京城,更不願再和白家有任何交集……自從她再次進京給令狐薄當護衛後,才覺得師父雖然敗家,卻不愧是玄機老人,很有先見之名。
「姑娘,老夫這兩天還聽到些流言,說你與白都尉並未和離,是攝政王強佔人妻……」
何清君驚得合不上嘴,和離書出問題,只有白逸揚,她,令狐薄三人知道……呃,還有偽造和離書籤字的紀芙!污蔑令狐薄強佔人妻的事,白逸揚絕不敢做,更非她和令狐薄這當事人!難道是紀芙?!
在令狐薄對付南家這個節骨眼上,出現這種流言,不用想也知道定是有人趁機將水攪渾!
從百草堂出來後,天色已暗下,她便展開輕功往蘇宅奔去,剛躍上蘇宅屋頂,便聽到院裡的打鬥聲,她悄悄趴在屋頂往下瞧去,只見蘇盛正與一名蒙面人在院裡大打出手。
兩人武功似乎不相上下,拆了百餘招未分出勝負。何清君趴在冰冷的青磚屋頂看了許久,心想他兩人真有耐性,鬥了百餘招,一個不喊人幫忙,一個絕不放棄,卻都靜悄悄地不出聲,似乎都怕驚動了旁人似的。何清君摸著額頭,十分納悶,她是來探虛實的,不是來觀戰的……
突然蘇盛罷手,低聲輕吼:「夠了,風間!便是再打兩百個回合,你我也分不出勝負!」
何清君一怔,那蒙面人竟是……風間?五王爺搞什麼名堂,蘇盛不就是烈火麼,烈火與風間不都是他的護衛嗎?為何風間竟蒙面跑到蘇盛宅裡大打出手?
卻聽風間冷笑一聲:「你還真當自己成了大內侍衛副頭領,便可目中無人?竟敢再一次違背主子命令,主子讓我告訴你,他可扶你成為侍衛頭領,亦可隨時取了你的性命!今夜我奉命來殺了那賤人,免得你再做出不該做的事來!」
那賤人?是誰?何清君疑惑地再次看向蘇宅西廂房,難道風間口裡的那個賤人,就是那日西廂房內的人?倒底是什麼了不起的人物,是五王爺不願救,而蘇盛卻偏偏要違背五王爺之命偷偷相救的?
蘇盛哀求道:「風間,那人我已經送走了,明日我會自己去主子那裡領罰,主子要殺要剮,烈火絕不皺一下眉。」
風間露在外面的那雙眼睛冷冷地盯著他:「已經送走了?烈火,你當我是三歲小孩麼?」
蘇盛突然冷漠看他,往旁邊一讓,「不信,你自己進去隨便搜去。」
風間看他一眼,當真大踏步進房搜去了。何清君在屋頂上聽著不大的蘇宅裡,挨個房間響起「乒乓」之聲,這個風間絲毫未給蘇盛情面,將所有房間搜過後,又進了院裡東西廂房,無一遺漏,搜查無果後,拂袖出來,對仍站在院裡的蘇盛冷冷道:「你自己去主子面前領罪去罷!」說完腳尖一點,離開了蘇府。
蘇盛站在院裡似乎凝耳聽了好一會兒,確定風間走遠未返回。然後他四下瞧了瞧,快步進了西廂房。如那夜一樣,蘇盛進去了許久,才緩緩出來。
何清君趴在屋頂喝著冰涼的西北風,等得差點睡著,才見蘇盛出來,兩腳也依然如那夜一樣虛浮。她心裡像被貓抓過般,奇癢難耐,那西廂房內,必有問題,肯定有密室!
她靜等蘇盛進了主房,又隔了一會,才輕輕躍下屋頂,悄悄縱到西廂房門口,輕輕推門,頓時「叮鐺」亂響起來。
何清君大囧:蘇盛你個殺千萬的,明明那日她來之事,門窗都未設鈴鐺機關,怎地今日突然就如五王爺一般謹慎一起來?她見機極快,一聽到鈴鐺機關,立時一個飛縱上個屋頂,在蘇盛出來之前,隱身黑暗,急縱而去。
「什麼人?!」蘇盛迅速從房間跳出,月光下,只瞧到一條素白影子飛出蘇宅。他急忙提氣追出,只覺身子一陣虛浮,微微一晃,他只得駐足瞇眼望去,是王爺派的人還是另有其人?怎奈適才大耗內力,想追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何清君離開蘇宅後,才輕撫胸口,暗自慶幸,幸而蘇盛適才大耗了內功,提不起力來,否則,以蘇盛的輕功,極易追上她。
「清君…。」
何清君聽到這聲音,立時大喜,循聲望過去,見令狐薄一身月白織錦,如從月宮飛出般,輕輕落在丈外的樹下,臨風立著,衣袂飄飄,宛若從九重天外落下的神仙。她急忙奔過去,「千歲大老爺幾時出宮的?」
令狐薄淡淡地勾一下唇角,「從你伏上蘇盛的屋頂,本王便一直在你附近。」說著執起她的手,忍不住讚道:「你也真夠有耐心的,寒風凜凜中竟在蘇盛屋頂趴伏了近半個時辰。」
何清君汗顏,摸摸額頭,訕笑:「千歲大老爺也夠有耐心,竟然隱在暗處,等了屬下這麼久。」
令狐薄不客氣的接受稱讚,道:「那是自然,本王耐性素來夠好,不然怎麼等你一點點地向本王走來?」見何清君面頰緋紅,不由得笑出聲來,拉著她道:「尚未用晚膳罷?走,回宮陪本王一起用膳。」
何清君心下一暖,他竟然又未用膳?是急著出宮找她,還是故意等她一起用膳?
「清君。」
「嗯?」
「你有沒有想過,蘇盛西廂房裡的那位神秘人是誰?」
何清君搖頭,「屬下不知,但蘇盛拼著性命相護,此人應該對蘇盛很重要。但是那人卻不討五王爺歡心,想來並不是五王爺的人。」提有五王爺,她突然想起:「五王府不是昨日剛受了重傷麼,怎地竟在精力管蘇盛的事?千歲大老爺,你說五王爺受傷,是不是他自己策劃好的?」
令狐薄看著她,輕笑點頭:「果然不愧是本王的妻子。」
何清君囧了,嘟嚕道:「誰是你的妻子,說話沒的羞!」
令狐薄卻睨她一眼,又露出那每每讓何清君看了都流口水的風華絕代的笑容,眼裡是**裸的威脅:「你不是本王的妻子,是誰地妻子?難道你想爬牆?」
何清君更囧,爬牆?他攝政王家的院牆那般高,就算她想爬,她爬得出去麼?再囧…。話說她還不是他妻子呢!怎麼就扯上爬牆的話題了。懶得再跟他糾纏妻子的問題,便轉開話題問道:「千歲大老爺認為蘇盛西廂房裡的人是誰?」
令狐薄明知她是故意轉意話題,也不揭露她,只是輕笑,淡淡地道:「本王倒覺得那人有可能是在你面前撞牆自盡的紀芙。()」
紀芙?!怎麼可能?!
何清君驚詫萬分地回頭望向蘇府,蘇盛救紀芙?每日大耗內力為她療傷?何清君只覺得自己風中凌亂了…。「千歲大老爺記不記得屬下曾問過你,是不是蘇盛救走紀芙的,你當時說可能是紀紹恆在宮中的暗樁將她救走的?」
令狐薄道:「不錯,確實如此,本王的暗探曾回稟過,紀芙被救走那日,蘇盛一直在宮中當值,而紀芙也確實在京城,若本王猜得不錯,應是那暗探將紀芙救走後,求助於蘇盛。」
何清君不解:「蘇盛為何會冒著觸怒五王爺的危險,去救一個大魏奸細?這個五王爺也奇怪,明明要殺那大魏奸細,卻又輕易不動蘇盛,蘇盛是五王爺的暗衛,卻與大魏奸細有來往……」她頭痛地拍著額頭,越想越覺得腦裡如一團亂麻般糾結在一起。
令狐薄輕輕將她拍頭的小手捉住拿下,淡笑道:「若那人是紀芙,蘇盛這樣做,只有兩種可能,要麼他不止是五哥的暗衛,還有另一個身份,而五哥不動他,一是已經扶他爬上大內侍衛這個位置,若輕易除掉他,必會前功盡棄,二是有可能他知道蘇盛的另一個身份,卻忌憚著蘇盛另一個身份的什麼關係。而蘇盛救紀芙,還有另一種可能,便是他對紀芙有情。」
蘇盛對紀芙有情……這怎麼可能呢?!
令狐薄見得驚訝得合不上嘴,道:「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事,你初進宮時,你可曾想到會與本王糾纏在一起?」
何清君搖頭,不錯,那時她只想到安分守己的做好他的護衛,哪曾想到他竟會愛上她這下堂女,與她糾纏起來?所以說,這世上還是沒有不可能的事,只有想不到的事。
她被他牽著靜靜地低頭走著,忽然道:「千歲大老爺,有個很不好的消息要稟告於你。」
令狐薄側頭瞧她,以目詢問。
何清君站定,蹙眉:「今日我聽到京城傳出流言,說攝政王強佔人妻……」
令狐薄聞言也蹙起英眉,這個紀芙倒真是不容小覷,便是重傷之下,仍能興風作浪。鳳目瞇起,問她:「你在擔心?」
何清君點頭,輕歎,她這成過親的女子果然是非多,小辮子也多,越擔心什麼,就越來什麼。
令狐薄微一沉吟,眉頭展開,勾唇笑道:「不用擔心,由著他們傳去,明日,本王會主動在朝堂上提及此事,大臣們若是在朝堂上質疑本王,便讓白逸揚在朝堂上親口否認。」
何清君不解看他,「雖然白逸揚不是趁人之危的人,但是,千歲大老爺怎地就確定他會親口否認?」
令狐薄眸裡閃過一絲邪佞,冷笑:「所有的事情都是由白家引起的,紀芙活著雖可興風作浪,倒也成了白家的把柄,你認為以白逸揚的性格,他會為了張自己都說不清的和離書,而讓白家再次被提及兒媳是大魏奸細,白家也跟著受累有通敵之嫌的罪名麼?」
何清君笑著瞪他,他真奸詐!紀芙曾從白家偷了些無關緊的小情報,雖然令狐薄並未在朝堂上公佈過,但只一個紀芙是白家兒媳這一條,若有心治罪,便足可致白家覆滅,若白家通敵之嫌再次在朝堂上被提及,令狐薄就不得不迫於朝臣壓力治罪於白家了,這分明是**裸的威脅啊,真陰險!
他這樣一說,她反而寬心了,她整日惴惴不安的事情,他輕描淡寫就可解決,那她擔心了近一個月算什麼,她何苦去找白逸揚索要休書反而被他強吻……可是若未發生這些事情,她又幾時才能自己想通,放下一切心結和抗拒,全心全意走向令狐薄呢?
次日早朝。
眾臣跪拜完畢之後,令狐薄環視朝下眾臣,目光落在白逸揚身上,道:「本王昨日得到消息說,大魏奸細紀芙還活著,而且就在京城,不知白都尉與白參將可曾聽說?」
此言一出,眾臣嘩然,議論紛紛。
他故意強調大魏奸細四字,引得白氏父子不得不多想。白逸揚雖然已經寫下休書給紀芙,卻抹不掉紀芙曾是白家兒媳婦的事實,他突然在朝堂上提及此事,必是有事要發生。白氏父子不敢說話,只是暗自揣度著。
「這位白家曾經的平妻如今正在散播謠言,說本王強佔了白都尉的原配妻子何清君。」
眾臣聞言,登時議論聲更大。
「姓紀的奸細果然陰險,眾所周知,何護衛早與白都尉和離近兩年,就算咱們攝政王看上了她納了她,也是未婚男女你情我願的事,豈能說強佔!」
「楊爵爺所言甚是,白都尉與何護衛和離之事,京中傳得沸沸揚揚,誰人不知,說是強佔,分明敗壞攝政王的名聲。」
「說什麼強佔,咱們攝政王明明與何護衛清清白白,根本未納入府中,哪兒來得強佔?」
「……」
……
小皇帝也在高高龍椅上幫腔道:「一派胡言,這紀芙實在可惡,不但做了大魏的奸細,竟然還要誣蔑皇叔,這賤人捉到就該凌遲處死!」說著目光也落在白逸揚身上。
令狐薄微歎一聲,道:「那紀芙這般說也是有原因的,她說白都尉與何護衛的和離書是她偽造的,其實他們並未和離……本王喜歡何護衛,也是各位臣工都知道的事情……」
他目光在白峰和白逸揚身上逡巡一圈,道:「白都尉,白參將,當著文武百官的面,你們倒是說說,何護衛與白都尉是否當真未和離?那張和離書是否是紀芙偽造的?還本王一個清白,本王堂堂南宛攝政王豈能背負這強佔人妻的惡名!」
他說得清楚,就是要還他一個清白,既然還他清白,白逸揚必得親口證實和離書是真的才能還他清白,這是逼得白逸揚完全沒有退路啊。
眾臣的目光一齊看向白逸揚,他娶了個大魏奸細已經令人所不齒,如今這奸細竟又敗壞起攝政王的名聲,他們倒要瞧瞧,他有何話說。
白逸揚臉色鐵青,看一眼前面的父親,只見父親正在搖頭歎氣,再抬頭望向坐在小皇帝左下方的攝政王,跨出一步,咬牙昂聲道:「啟奏攝政王,臣於一年多前便已與何氏清君和離,臣親自簽下的和離書,哪兒來得什麼偽造?臣娶了紀芙這個大魏奸細,是臣識人不清,臣甘願領罪!」
他先紅口白齒的證實與何清君的和離書是他親手簽字下,後避重就輕的為娶了紀芙領罪,似乎他唯一的罪責就是娶錯了人而已,而非失職讓紀芙竊了些信息,雖然那些東西是無關緊要的,但也要看當政者是否想治罪,若是想治罪,便是大事,若是不想治罪,便是小事。
令狐薄勾唇輕笑一聲,繼而正色道:「各位臣工都聽到了,白都尉親口證實早與何護衛和離,自然不會有假,他日本王若要娶了何護衛,誰若再敢說本王是強佔人妻,本王定斬不饒!」
「臣等不敢!」眾臣立即跪倒。
「至於白都尉說甚麼識人不清……雖是事實,倒也不能全怪白都尉,說起來紀家從先帝時便進了南宛朝堂,若論識人不清,倒是將先帝也牽扯進來了。」他微一沉吟,為白逸揚找了先帝這塊「免死金牌」,看向令狐義道:「皇上,白逸揚即將回邊關,不如就罰他兩年奉祿,官降一級,讓他在邊關將功贖罪吧。」看一眼白參將道:「至於白參將,罰奉兩年,以儆傚尤。」
令狐義點頭,紀家確實是從先帝時便入仕為官,說起來紀芙算得上是名正言順的官家大小姐,白逸揚娶她原本算得上是門當戶對的……若真論起罪來,倒真是把先帝牽涉了進來。「皇叔所言極是,白愛卿有罪,卻罪在未識清紀家真面目上,罰他兩年奉祿,官降一級,在邊關立功贖罪,倒是罰得合理合據。眾卿家以為呢?」
「皇上英明,攝政王英明!」
白峰擦擦額上汗珠,出列跪拜:「老臣謝攝政王,謝皇上!」紀芙畢竟嫁入白家,若當真追究起來,必要誅連九族,紀紹恆已逃,白家便是九族中首當其衝的一族,就算攝政王有心護著,免了誅連之難,只怕也免不了罷官抄家,豈知攝政王竟拉了先帝進來,護白家免於一劫,教他如何不感激涕零跪拜,如何不死心塌地效忠於他?
白逸揚臉色微白地跪倒在地,高呼:「臣領罪,皇上英明,攝政王英明!」
小皇帝令狐義笑著看向令狐薄,道:「皇叔適才說,喜歡何護衛?」
令狐薄俊面微紅,爽朗承認:「不錯,本王確實喜歡何護衛。」
朝上大臣們又開始竊竊私語了,不時將目光飄向白逸揚。
小皇帝笑道:「南宛最近喜事真多,先是婉和公主要嫁於天晉太子,後是朕與天晉四公主訂親事,皇叔年齡也不小了,要不要趁機定下與何護衛的親事?」
令狐薄聞言不由得一怔,驚喜望過去,見小皇帝笑咪咪地朝他眨一下眼,立時會意,他忙即起身,朝小皇帝躬身就是一禮。
小皇帝被他突然行此大禮嚇了一跳,忙從龍椅上跳下,道:「皇叔這是作甚,竟對侄兒行此大禮?!」
令狐薄正色道:「誠如皇上所言,臣也不小了,再過一個月便二十有七了,臣難得喜歡一個女子,臣懇請皇上為臣與何清君賜婚!」
小皇帝一個趔趄坐回龍椅,面色古怪,喃喃道:「皇叔,你好直接!」他本來是打算趁機在朝上定下令狐薄與何清君的關係,免得不相干得人再說三道四的,惹皇叔不悅,豈知他竟直截了當讓他賜婚,皇叔是攝政王啊,他尚未親政,如何給一個攝政王賜婚?
眾臣聞言,立即跳出不少大臣,異口同聲道:「臣以為萬萬不可!」
令狐薄鳳目冷肅,轉頭看一眼地上的大臣,厲聲道:「你們閉嘴,本王娶老婆干你們何事?!」
小皇帝瞪大眼睛看著他,輕叫:「皇叔,你好威武!」
被令狐薄厲聲一喝,大多數臣工都憋屈地閉上嘴。但總有那種迂腐諫臣,他是不怕死的,比如說宰相劉昀祥。
「臣以為,雖是攝政王娶妻,但是攝政王的婚事關係朝廷社稷,不得不慎重,那何護衛,畢竟出身江湖,又……」說著瞅了瞅白逸揚道:「又嫁過人,若攝政王真心喜歡她,納了為妾便是,萬萬不能請皇上賜婚為妃。」
令狐薄鐵青著臉,冷冷地睨著劉昀祥,劉昀祥被那冷凝眸子盯得不禁打個寒噤,縮了縮肩,硬著頭皮道:「臣提議從王公大臣適婚女兒中為攝政王選妃。」
話音一落,眾臣紛紛高呼:「臣附議!」
令狐薄轉身坐回椅裡,冷笑一聲,「你們的心思,本王自然清楚,但是,本王不妨跟你們明言,兩年後,皇上親政,本王是要浪跡江湖的,你們那些閨閣女子,哪個受得了?!」
眾臣聞言面面相覷,立時噤聲。
卻聽三王爺令狐靖道:「本王以為,娶妻當取賢,若能拋卻身份地位,只是兩個人單純相愛,才是人間至情,攝政王與何姑娘兩情相悅,若能得成佳緣,倒是成全了攝政王幸福,也了卻了皇家眾人的一塊心事,何必要跟朝政利益相關?」
眾臣一時無語。
令狐薄感激地向三哥投去一瞥,環視眾臣,道:「本王早已跟何護衛結髮於錦袋,若是相負,便會禍及子孫後代,你們是想讓本王的靈魂生生世世受地獄之火煎燒,還是想讓本王的子孫永世為奴?」
朝堂上下,只剩下陣陣抽氣聲,結髮錦袋?!堂堂攝政王竟跟一個下堂女結髮錦袋!朝臣除了抽氣也只能抽氣了。
三王爺令狐靖也呆住了,他雖然力挺六弟娶何護衛,但卻絕沒想到他竟然神不知鬼不覺的與何護衛結髮錦袋了!是情深所至,還是一時衝動?
白逸揚身份尷尬,不能說什麼,只能竭力掩飾情緒,裝作置身事外。
白峰看了看自家兒子失落的眼神,不禁搖頭,攝政王不但不嫌棄何清君嫁過他的臣子,反倒跟他結髮錦袋,可見是愛極了她。今日為紀芙那賤人所累,兒子又不得不力證和離書是他親筆簽名,他與何清君真的是此生再無緣了!
乾極殿裡除了抽氣聲,只剩下一片沉默。
小皇帝令狐義不意皇叔竟在朝堂上坦承結髮錦袋之事,愣了半天,才反應過來,笑道:「皇叔這般癡情,令朕佩服之極,朕極願成全了皇叔……雖然朕尚未親政,但為皇叔賜個婚的能力倒是有的。」
令狐薄眸裡閃過狂喜之色,起身道:「若得皇上御賜,便是臣與何清君的福分了。」
殿下眾臣依舊面面相覷,不知該做如何反應。
小皇帝已經伏在龍案上揮毫疾筆,不多時,便放下筆,小心翼翼地取出玉璽鄭重地蓋上璽印,輕輕呵氣吹乾朱印,端著那張聖旨左右看著,笑著感歎:「沒想到朕有生以來寫得第一份聖旨,竟是為攝政王皇叔賜婚啊。」
心下卻大喜,原來親自書寫聖旨的感覺竟是這般有滿足感,寥寥數筆便決定了一個人的終身啊。不由得看向令狐薄,他怎麼就捨得推拒掉握在手裡的至高無上的權力,卻一心想守著一個女子逍遙江湖,那很有趣麼?
他將聖旨親自交到令狐薄手裡,嘖嘖再感歎:「皇叔啊,你怎地不多娶幾個女子,也好讓朕給你多賜幾次婚啊!」
令狐薄眼角一抽,雙手緊緊攥住那張聖旨,皮笑肉不笑地道:「皇上多賜幾次,是想讓臣死後靈魂永世受煎燒,還是想讓我的子孫世代為奴?」
令狐義笑道:「朕只不過說說而已,皇叔不必當真。」
令狐薄笑了笑,不過是寫一道賜婚聖旨,便激發了他的權力慾,想來以後為了牢牢坐穩這皇位,他必會用盡心機和手段,倒省得他走後還掛心了。他將聖旨捲起,右手緊攥,對著小皇帝深深一揖,道:「臣謝皇上賜婚!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三王爺令狐靖立時高聲道:「恭喜六弟,吾皇萬歲!」
太傅萬雲安跟著叫道:「恭喜攝政王,吾皇萬歲!」
眾臣見狀,紛紛輕歎,然後紛紛跪倒,「恭喜攝政王,吾皇萬歲!」
令狐薄滿面春風,雙眸盛滿喜色,掃過白逸揚,只見他那張舉世無雙的俊臉有些灰白,眸底早已失了光彩,不由得一陣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