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惜顏和易若水訂婚的事情,就這樣稀里糊塗地揭了過去,可是對於墨子寒和秋惜顏而言,這件事所造成的後果卻遠遠沒有到結束的時候。
「總裁,秋小姐說她已經辭職了,沒有回到公司繼續就職的想法。」
訂婚宴結束的第二天,劉晨站在墨子寒的辦公室,覺得自己腦袋上像是頂了一顆不定時的炸彈,指不定總裁什麼時候朝他扔個火星子,這炸彈就把他直接炸成灰了。
墨子寒把手裡的金筆一扔,擰眉道:「你怎麼跟她說的?」
「我跟她說的是她的辭呈不合規定,現在人事部沒批下來,而且頂樓秘書組這邊也很需要一個擅長多國語言的秘書,只有她回來才能勝任。」劉晨心道:總裁,這不都是你教我的嗎?我可全都是按你說的去跟秋小姐說了一遍,她不答應可不怪我啊。
「你跟她提起我了?」墨子寒又問道。
劉晨趕緊搖頭道:「不不不,我一個字都沒說,只說是公司這邊很需要秋小姐回來!」
墨子寒得到了滿意的回答,可又覺得這回答其實一點都不滿意,為什麼他要做點什麼事,還得當賊似的躲著秋惜顏?
「這件事先放著,你出去吧。」
墨子寒只要一想到秋惜顏那天在車廂裡發狠到撕扯掉他手腕一塊皮肉,對他說兩個人再無瓜葛的樣子,就覺得,也許他這回真的做錯了。
向後靠在椅背上,墨子寒的左手拇指摩挲著右手手腕處的袖扣,只有他自己知道,在這個位置,這些布料下面,有個還裹著紗布的傷口,那是秋惜顏咬出來的,像是一隻被逼急了的野貓,狠狠地,毫不留情地留下來的印記。
「阿嚏!」秋惜顏母子三個住的那間公寓裡,秋惜顏在廚房打了個響亮的噴嚏。
「媽咪,你要不要吃點感冒藥啊?」秋淵臉上掛著兩道白白的麵粉痕跡,對秋惜顏說道。
「沒事吧,等臨睡要是還不舒服我就吃藥,放心吧。」秋惜顏揉揉鼻子,也不知道自己是昨天折騰的感冒了,還是被麵粉嗆著了。
秋洛沒搭理他們兩個,而是一臉嚴肅地審視著自己面前的一個麵團。
仔細地看的話,或許這個麵團它曾經想過努力地成為一個合格的餃子,只是最後它失敗了。
「哥哥,你這是元宵還是餃子啊?」秋淵看著秋洛捏出來的餃子忍不住大笑,這也忒丟人了!
秋洛瞪了他一眼,又瞪了一眼秋淵包出來的餃子,覺得這個弟弟真是太可惡了,這種時候居然不和他統一戰線。
看看秋淵包的那些餃子,一個個滾瓜溜圓,憨態可掬地坐在菜板上,看上去要多可愛有多可愛,要多誘人有多誘人。
真是太不給他這個當哥哥的留面子了!連裡子都沒了!說好的兄弟感情呢!
「我說小洛啊,你別洩氣,明天咱們就包元宵,到時候你肯定比小淵包的好!」秋惜顏更壞,這種時候還對秋洛火上澆油。
秋洛臉上保持面癱,心裡淚流滿面,不僅是說好的兄弟感情沒有了,現在連說好的母子感情都沒有了嗎?
母子三人嘻嘻哈哈地包完了餃子,秋惜顏包的花樣餃子,秋淵包的小將軍肚餃子,再加上秋洛包出來的那些長得和元宵一樣的餃子,一起下鍋的時候看上去倒也的確很熱鬧。
公寓這邊喜氣洋洋,閤家歡樂的,可是墨家老宅那邊,低氣壓瀰漫的氣氛簡直讓一群傭人有了想要辭工的衝動。
「爹地,媽咪他們進吃餃子誒。」墨泠的身體好了些,已經離開了持續臥*的狀態,但是想要走路還吃力一點,只能盡量用兒童輪椅代步,墨子寒一下班,他就自己坐著兒童輪椅到書房去找他了。
墨子寒從書架上取書的動作一頓,繼而無所謂道:「寶貝想吃餃子了?那我讓廚房今晚給你做,想吃什麼餡兒的?」
墨泠抿著嘴,小胳膊一動一動,輪椅輪子在地上無聲碾過,到了墨子寒旁邊之後,對他說道:「爹地,其實現在這樣,可能也是好事。」
墨子寒眼色一沉,目光深邃地低頭看向墨泠,高深莫測地道:「你不想讓秋惜顏回來給你做媽咪了?」
「想啊。」墨泠從蓋在腿上的毯子下面取出一本日記,舉高遞給墨子寒,「可是我也想知道,我親生爹地到底是怎麼死的。」
墨遠的死,在墨子寒心裡是永遠抹不去的一塊瘡疤,雙親去世之後,他只剩下墨老太爺和墨遠這唯二的親人,墨老太爺教育孩子永遠是鐵血手腕,墨子寒少年時期的親情大多都來自於墨遠。
而墨遠忽然去世給他的打擊,可想而知。
「你從哪兒找到的這個?」墨子寒接過那本日記,沒打開,對墨泠問道。
墨泠無奈,提醒墨子寒道:「這是柯語柔的那些日記啊,你拿回來之後一直沒看,我上次去資料室的時候想到還有這些日記,就拿過來看了。」
經過墨泠這麼一說,墨子寒才想起來這件事。
本來是打算墨泠手術後,再專心處理這件事,可是手術結束後發生的事情太多,導致他把這件事就給忘了過去。
「你找到什麼有用的線索了?」既然墨泠已經看了一遍,並且說出這日記和墨遠的死有關,墨子寒也願意信任他,乾脆就直接問了。
墨泠把手一伸,示意墨子寒把日記拿回給他,拿到日記之後,他熟練的翻找了一下,找到某一頁之後,把日記攤開,再一次遞給墨子寒。
「就是這一天的日記,我覺得柯語柔一定知道我爹地出事的一些內幕,甚至很可能知道內幕的事情。」
墨子寒快速地瀏覽了一遍柯語柔那天的日記的內容,不知道她是不是因為知道墨遠出事的內幕而受到了驚嚇,這一天的日記內容寫得顛三倒四,語句混亂,甚至還有幾句話被寫了又劃掉,連紙張都被劃破。
至於日記的內容,只有幾句話是有用的。
墨遠死了,我不能說,我什麼都不能說。
我要留在墨家,我要把這件事忘掉。
墨遠會死,一定是他們,一定是因為他們才會這樣的!
墨子寒反覆將這句話在心中咀嚼,「他們」是誰?為什麼能讓柯語柔這樣覺得自己無論如何都要保持緘默?
「爹地,你覺得,會不會是……」墨泠的眼裡閃爍著晦暗不明的光,他頓了頓,才說出一個名字,「柯語瑤?」
墨子寒的托在日記下面的手指微微一動,看著日記裡的那個「他們」,他的推測與墨泠的其實是一樣的。
但是,假如真的是柯語瑤,這件事對墨泠來說,就太殘忍了。
「爹地,你不要想那麼多。對我來說『媽咪』這個身份,只有一個人可以來當,那個人絕對不會是柯語瑤。」墨泠坐在輪椅上,只能拍拍墨子寒的大腿,對他說道:「至於柯語瑤,我只當她是個陌生人,但是如果是她害死了墨遠爹地,那她就是個殺人犯。」
墨子寒沉默不語,在墨泠的頭頂揉了兩下。
「所以我就說,現在你跟媽咪還沒和好,也許算是好事。」墨泠握著墨子寒的左手手腕,對他笑道。
墨子寒一挑眉,對墨泠問道:「這哪裡好了?」
「難道爹地覺得,如果你和媽咪和好了,你還能接近柯語瑤去套話嗎?」墨泠難得調皮地朝著墨子寒擠擠眼,那樣子說不出的促狹可愛。
「感情你是在這等著我呢?」墨子寒哭笑不得地對墨泠說道:「看樣子,你是想好要怎麼辦了?」
墨泠點點頭,對墨子寒說道:「我覺得她現在肯定很害怕,害怕爹地會查到什麼,尤其是這些日記,對她來說就和定時炸彈一樣。」
「嗯,的確。」墨子寒對這個倒也認同,然後等著墨泠繼續說下去。
「那如果爹地一氣之下砸了書房,傭人收拾的時候,不小心也把日記給扔了,你說她會怎麼樣?」墨泠把想好的劇本說給墨子寒聽。
墨子寒唇邊釀出一抹笑意,接話道:「接近我,試探我到底看沒看過那些日記。」
但是,只要柯語瑤一接近墨子寒,那麼整件事就進入了既定的軌道上,柯語瑤也就踏進了墨泠早就做好的陷阱裡。
「到時候,爹地就可以想辦法跟她套話,不需要特意問一些可能會讓她警覺的事情,只要旁敲側擊地找出一些蛛絲馬跡,印證日記裡的話就可以了。」
墨子寒蹲下去,和坐在兒童輪椅上的墨泠對視,問道:「墨泠,你真的想查出這些事嗎?」
一旦證明了他們的推測,那麼,墨泠要面對的就是他的親生母親害死了他的親生父親,這樣殘酷的事實,對任何一個人的打擊都是不可忽視的。
「爹地,我只知道,我不能讓墨遠爹地就這麼不明不白的死了。」墨泠伸出溫暖的小手,捧著墨子寒英俊的臉,彷彿能從墨子寒的臉上看到另外一個人的影子。
那個他從來沒接觸過的,沒能看過一眼的,據說溫柔,善良,待人寬厚的親生爹地的影子。
墨泠想,那麼好的人,如果他沒有死,自己一定會很喜歡,很喜歡那個爹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