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秋惜顏他們這邊一切準備妥當,帶著已經打扮好的易家夫人一同前往訂婚會場的時候,墨子寒也終於接到了墨泠的電話。
「爹地,你去哪兒了?」墨泠打電話打了快有兩個小時,簡直著急的想要昏過去。
墨子寒才剛結束了回憶,饒是他都覺得有些疲累,他坐在辦公室的沙發裡,對墨泠問道:「寶貝,怎麼了,找爹地有什麼事嗎?」
墨泠簡直要被墨子寒的不緊不慢給氣哭,他對著手機喊道:「媽咪要和易叔叔訂婚了!」
「寶貝,你在和爹地開玩笑?」墨子寒給自己倒茶的動作一僵,這茶具還是秋惜顏在的時候他訂的,只可惜,沒等到讓秋惜顏用上一次,她就離開了公司。
墨泠重重的歎了一口氣,對墨子寒說道:「爹地,你覺得我可能用這種事和你開玩笑嗎?」
墨子寒掌心的骨瓷茶杯被他握得嘎吱作響,幾乎處於破碎的邊緣,那張曾經在第一次見面,就被秋惜顏在心中暗讚的俊臉,這會兒繃得像是快要撕裂。
「你知道訂婚的時間嗎?」
「還有十五分鐘,訂婚儀式就要開始了。」墨泠的聲音裡滿是沮喪,他現在已經不抱任何希望,十五分鐘,除非爹地能飛過去,否則絕對不可能阻止這件事。
墨子寒剛要說一句怎麼不早點告訴他,又想到是他自己開會耽誤了,估計墨泠已經找了他很長時間。
「這麼晚才知道,的確沒時間準備禮物去恭喜她了。」疲憊的吐出一口濁氣,墨子寒覺得心口悶疼,但是又覺得這樣實在是沒有必要。
「爹地,你真的是這麼想的?」墨泠心裡也不好受,他現在已經知道了墨子寒拒絕秋惜顏的原因,就更加為爹地感到心疼。
墨子寒的臉上扯出一個無意義的笑容,對墨泠說道:「我知道你捨不得她,以後你想要見秋惜顏,我不會阻攔的。」
「爹地,你別這樣好嗎?」墨泠光是聽著墨子寒這樣硬撐,就覺得難受得不得了,「我都知道了,你是因為爺爺奶奶的事情,才拒絕媽咪的,對嗎?你是因為沒辦法坦然面對媽咪,擔心自己最後也還是會傷害她,所以就決定不如早早分開,對嗎?」
墨子寒沒說話,他完全沒想到,墨泠會知道這些。
墨泠握著手機,苦口婆心地勸道:「爹地,那件事錯的人只有那些唯利是圖,為利殺人的壞蛋,不論是我的爺爺奶奶,還是秋洛和秋淵的外公外婆,他們都是受害者啊。就連你和媽咪也是。」
明明不是犯錯的人,最後,卻要苦苦承擔這個沉重的錯誤所帶來的一切惡果。
這世上,為什麼就是這麼不公平呢?
墨子寒抬手捏著鼻樑,眉頭聳動,對墨泠說道:「墨泠,這件事不是說過去就可以過去的。」
少年喪親,無仇可報,墨子寒這些年最大的一塊心病,就是父母的死。墨遠和柯語瑤結婚,他從未表達過什麼,因為他知道,墨遠已經放開了那些過去,可是,他還沒有。
本來以為拒絕了柯語柔,和秋惜顏在一起,可以慢慢放開,沒想到,兜兜轉轉一圈,秋惜顏居然才是秋家的親生女兒,而他,還是愛上了秋家人。
多諷刺。
多傷人。
墨泠聽著墨子寒的聲音,彷彿能透過話筒,聽到他心裡那道傷口一點點開裂的聲音。
「爹地,你只是在逃避而已。」墨泠抹掉眼眶裡的淚水,以從未有過的嚴厲對著墨子寒說道:「爺爺奶奶絕對不會希望看到你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你以為你這樣就很孝順了嗎?爺爺奶奶如果知道,因為他們的死,讓你一輩子都不開心,不敢愛,只能當個懦夫,他們一定,一定會很難過,比我,比任何人都難過。」
墨子寒臉上表情空空的,那雙向來犀利深邃的眼睛裡,空白一片,他唰的一下合上雙眼,整個人靠向身後的沙發靠背,幾秒後,再睜開眼的時候,又是那個果斷果決的墨子寒。
「墨泠,訂婚的會場在哪裡。」
墨泠握著手機邊哭邊笑,對墨子寒說道:「會場在星辰國際酒店的三樓禮堂,可是,來不及了啊!只剩下不到十分鐘了!」
墨子寒的嘴角一點點向兩邊拉高,臉上的表情是明顯的勢在必得。
「沒事,這婚訂不成的。」
既然他都想開了,還能看著秋惜顏變成別人未婚妻嗎?
酒店的化妝間裡,秋惜顏覺得自己的心神不寧越來越嚴重。
「秋小姐,您怎麼了?」來幫秋惜顏補妝的化妝師發覺秋惜顏不停皺眉,禮貌的問了一句。
秋惜顏臉色有些難看的笑了笑,敷衍道:「我沒事,繼續吧。」
手機鈴聲響起的時候,秋惜顏甚至有一種該來的總算來了感覺。
化妝師把桌子上的手機遞給秋惜顏,不知道怎麼回事,現在她都跟著緊張起來了。
「謝謝。」秋惜顏對化妝師道了謝,就見到來電顯示是個不在電話簿裡的號碼,可是,那串數字她是記得的。
是墨子寒的電話。
「喂,請問是哪位?」秋惜顏接了電話,故意冷淡問道。
電話那頭,傳來墨子寒鮮有的帶著點慌張的語調。
「惜顏,趕快到墨家老宅來一趟,墨泠又發病了!」
「什麼?」秋惜顏噌的一下站了起來,化妝師被她這突然的動作直接給嚇得一屁股做到了地上。
「我說墨泠又發病了,你趕快來一趟墨家老宅!」
「我……」秋惜顏剛要答應,卻看到了鏡子裡的自己,水藍色的禮服,高挽的髮髻,精緻的妝容。
她,現在能走嗎?
扔下易若水,易家父母?
墨子寒的聲音沉了下去,對秋惜顏問道:「你現在有其他事情?」
不等秋惜顏回答,墨子寒又極其失望地說道:「算了,我找宋醫生來,你忙你的吧。」
「我現在就過去!」聽到墨子寒那樣失望又失落的聲音,秋惜顏不經過大腦就先喊了出來,最後只好說道:「我現在就過去,你先讓宋醫生穩住墨泠的狀況。」
「好,我等你。」
「秋小姐,您不能走啊,您走了訂婚儀式怎麼辦?」化妝師雖然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可是秋惜顏要離開她還是懂的,這還了得?訂婚宴會上,該訂婚的女主角在她眼皮子底下跑了,她以後還要不要出來工作了,易家人不得撕了她?
秋惜顏心裡也知道這樣對不起易家,可是,墨泠的一條命才是最重要的。
「你幫我和易若水說一聲,告訴他,是墨泠發病了,等著我過去救命!」秋惜顏拎著裙擺就要衝出去,卻又被化妝師攔下來,心裡一著急,乾脆一個過肩摔把化妝師暫時撂倒,「對不起了,你記得幫我和易若水解釋!」
長達腳背的禮服被高高拎起,秋惜顏踩著高跟鞋在明亮的走廊裡奔跑,在無人的樓梯上奔跑,她現在已經沒時間去想事情要怎麼善後,對於她來說,如果因為這件事而讓墨泠得不到救治,她一定會後悔一輩子,恨自己一輩子。
在街上行人詫異的目光中,穿著禮服的秋惜顏焦急的等待沒有蹤影的出租車。
刺耳的剎車聲打斷路人的竊竊私語,墨子寒打開車門,對秋惜顏扔下兩個字。
「上車。」
滿腦子都是墨泠的秋惜顏沒來得及去考慮墨子寒是怎麼找到她的,拎著裙擺就上了車。
而急急關上車門的秋惜顏並沒有看到,在她身後不遠處,是穿著禮服的易若水,站在人群之外,眼睜睜的看著她在這個時候,上了墨子寒的車離開。
「墨泠現在怎麼樣了?宋醫生怎麼說,血壓正常嗎?」秋惜顏一上車就對著墨子寒連珠炮似的發問。
墨子寒開車的時候抽空瞟了她一眼,精緻的髮髻散了,頭上的髮夾掉了一個,裙擺因為被抓在手裡,揉亂成一團。
「你今天訂婚?」看夠了之後,墨子寒才慢悠悠問道。
「現在說這些幹嘛,墨泠到底怎麼樣了?」秋惜顏覺得墨子寒的精神病一定比以前更嚴重了,這都什麼時候了,說什麼牛唇不對馬嘴的東西?
墨子寒手裡的方向盤打了個半個圈,轉進了路邊的一個空車位。
「墨泠挺好的,現在應該在家裡準備吃午飯了。」
秋惜顏眼睛緩緩睜大,胸口一陣起伏,最後硬生生擠出來一句話。
「你騙我?」
「才半個月,就跑去和易若水訂婚,秋惜顏,你把我當成什麼了?」墨子寒對於秋惜顏的怒氣視而不見,反而是咄咄逼人的反問道。
在墨子寒逼迫自己忘記秋惜顏的時候,秋惜顏要和別人訂婚,真的是個好消息。可是在墨子寒回過頭來想找回秋惜顏的時候,這件事真是讓他糟糕透了。
半個月,十五天,她就能轉而投向另一個男人的懷抱?
秋惜顏半張著塗著淡色口紅的雙唇,完全想不到墨子寒居然會這麼胡來。
「你知不知道我是以為墨泠病了才跑出來的?」如果不是這麼大的事情,她怎麼可能會拋下易若水,拋下易家的叔叔阿姨,拋下馬上就要開始的訂婚儀式?
「知道。」墨子寒泰然地點點頭,「我也想知道,你這麼快就和易若水訂婚,是早就想好了的嗎?和我玩玩兒,然後再和青梅竹馬結婚?易若水也真能忍,這算什麼,最後的單身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