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還在下。
秋惜顏坐在車後座裡,不久前還熱熱鬧鬧的車廂,此刻卻冷寂下來。她摩挲著自己的胳膊,忽然覺得有點冷。
司機在前座回頭看了她一眼,小心的問道:「秋小姐,要不我去後面取條毛毯給你吧?」
「不用了,雨這麼大,外面危險。」秋惜顏倚靠在冰冷的車窗上,覺得有些後悔,就算無法阻止墨子寒和孩子們去別墅,那她就跟著去才對。
放任他們去冒險,自己一個人在這裡擔心,實在是一種難言的煎熬。
車座上突然有螢光亮起,秋惜顏摸索著找到了墨子寒的手機,心裡頓時一涼。看著屏幕上閃爍著的劉晨的名字,秋惜顏趕忙接了起來。
「劉晨,是我,墨子寒現在不在車裡,他進別墅了,你們那邊情況怎麼樣?」
「秋小姐,我們剛剛通過路障檢查,墨統他們在來的時候引發了一起車禍,現在高速上很難走,通過路障用了一點時間。總裁怎麼會一個人潛入別墅,他進去多久了?」
劉晨顯然沒料到接電話的人會是秋惜顏,更沒想到墨子寒居然會自己一個人潛入別墅,語氣也有些著急。
秋惜顏聽了劉晨匯報的情況後,想到墨子寒的預料,居然幾乎是一分不差,只好苦笑道:「不只是墨子寒,三個孩子也一起過去了,你們盡快過來吧,路上注意安全。」
「是,我知道了,秋小姐不要下車,在那裡等我們。」劉晨掛了電話,對開車的人問道:「還有多久才到?」
開車的男人面容冷肅,眼都不眨地直接答道:「十五分鐘,最快。」
劉晨心裡一沉,到秋惜顏那邊還要十五分鐘,再加上潛入別墅,與墨子寒匯合,就算是以這隊人馬的效率,恐怕也要二十分鐘以上了。
那個時候,墨子寒還能四肢健全,不傷性命的全身而退嗎?
「怎麼會不帶手機呢?」另外一邊,同樣掛了電話就臉色不佳的秋惜顏把墨子寒的手機攥在手裡,硌得掌心生疼。
如果沒有手機,墨子寒要怎麼和外界聯絡,現在他們父子四個人豈不是處於和外界徹底斷絕聯繫的狀態裡嗎?
刺眼的閃電在雨夜的天幕上劈開一道裂紋,炸雷驚響。
「我還以為你會報警,沒想到,你居然親自來了。」墨統的臉在閃電光芒下變得青白似鬼。他這一次先是受傷後來又在監獄裡待了一陣子,整個人都萎靡下去,消瘦許多,看上去只剩下以前一半的身形了。
「你以為我不報警,你就不會被抓了嗎?」墨子寒目光淡淡的看著墨統,儘管是在被圍攻的時候,那表情仍是說不出的傲然。
「這種時候還死要面子,你是不要命了嗎?」墨統發狠的吐了口唾沫,眉眼間滲出幾分瘋狂來,「為了你那個死人哥哥,你倒真是拚命,不過可惜,我不打算順你意,你到地府去親自和你哥哥問吧!」
墨子寒眼神一變,表情雖仍是淡然,可心中卻是一片驚濤駭浪。
他原本只打算問問墨遠當年是否知曉柯語瑤*一事,還有杜白那位愛徒趙京文的死因。墨遠死得蹊蹺,使得墨子寒在得知柯語瑤*之後,一直都有個猜想。
可按照墨統的說法,顯然墨遠當年的死,也遠不是他所想的那麼簡單的事情嗎?
正當墨子寒腦海中思緒紛亂的時候,在無人注意的角落裡,一顆顆螢光綠色的光點幽幽亮起。
「想不明白?」墨統得意的冷笑,「那就到地底下去問你那死人哥哥吧!」
就在墨統要開口指揮那些手下的亡命之徒繼續圍攻墨子寒的時候,體型巨大,速度迅疾的黑影從四方猛然躥起,直衝得意墨統而去。
一切驟變都發生在眨眼之間,就連墨子寒都沒意識到他居然會被三個孩子給救了。
「不,不要咬我!」墨統被一隻德國牧羊犬制服在地,那只巨大的狼犬目露凶光,彷彿下一瞬間就要咬斷他的喉嚨。
秋淵拿著那隻小巧的笛子晃著肩膀,打著不知道從哪裡找來的雨傘,像個小痞子似的從暗處走出來。
「大叔,這次算是我救了你哦?」
秋洛舉著雨傘,看著秋淵那副得意的小模樣,忍不住別開眼去。
邀功太明顯,簡直是放棄智商的表現,他實在看不下去了。
墨子寒愕然的看著那些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狼犬,再看看毫髮無損的三個孩子,對他們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總不可能是他們三個在這種地方還偷偷養了這麼一批訓練有素的狼犬吧?
這也太神奇了。
「是秋淵有能訓犬的笛子,這些狼犬都是用這種笛子訓練出來的,只要懂得訓犬的人,拿到訓犬的笛子就能讓它們聽話。」墨泠手裡的雨傘是最大的,他走到墨子寒身邊,把雨傘遞給墨子寒,和他一起撐傘擋雨,總是細細弱弱的聲音裡摻雜了幾分顯而易見的興奮。
秋淵真是太厲害了,輕而易舉就制服了墨統帶著的那群壞蛋。
「不過,我們也沒想到這裡會養了這麼多狗。」秋洛帶著秋淵走到狼犬們組成的保護圈裡,環視了一圈後說道:「本來以為只有四隻,沒想到有二十來只,這回只要他們不想死,應該就不會做什麼反抗了。」
墨子寒機械性的點頭,看著那些被狼犬們壓趴在地,根本不敢反抗的亡命徒們,心裡實在有些啼笑皆非。
這些人馴養這些狼犬,應該都是為了讓狼犬給自己增加戰鬥力用的,沒想到,卻被秋淵他們給利用了,真是養虎不成反被咬啊。
大雨遮蔽了視線,墨泠在臉上抹了一把,讓視線清晰一些,他左右尋摸了一下,找到了被一隻德牧壓著不敢出聲的墨統。墨泠那張人畜無害的小臉上露出個欣喜的笑容來,快步朝著墨統走過去。
「你剛才,說讓我爹地給你下跪?」墨泠晶亮的眼睛裡閃爍的笑意,他摸了摸那只德牧脖頸處被雨水大濕的長毛,對墨統說道:「你信不信,我現在就讓這只德牧咬斷你的喉嚨?」
連他爹地也敢威脅,還讓他爹地給這種人渣下跪,墨泠眼底泛起一片冷意,在雨幕中模糊不清,無人發覺。
「墨泠,別靠近他。」離的太遠,墨子寒並沒有聽到墨泠對墨統說的那些話,他走到墨泠身邊將他抱起來,發覺墨泠雖然打了傘,可是身上還是不可避免的被雨水打濕了一些,「墨泠,你先回屋去,別感冒了。」
墨泠才做完手術沒多久,一旦感冒很容易出問題。
「爹地,我沒事的。」墨泠怎麼肯這時候回去,他轉而對墨統問道:「你剛才不是還在威脅我爹地嗎?現在怎麼啞了?」
墨統哆哆嗦嗦的在德牧鋒利的犬牙下開口道:「救,救我!」
強力的車前燈燈光穿透雨幕射了過來,在場的人無不瞇眼屏息,各自期待著從車上下來的是自己一方的人。
車子引擎聲音由遠及近,墨子寒看著被護在當中的一輛越野車,心裡沒來由的一動。
「爹地,怎麼辦?」墨泠看著那車隊,心裡有些沒底,難道墨統還有同夥?
「別害怕,是我們的人。」不知道為什麼,墨子寒忽然安心下來,那輛車裡坐的一定是秋惜顏,應該是劉晨趕到,護送秋惜顏過來了。
完全沒有理由的,他就是有這樣的感覺,他在這裡透過雨幕看著那輛車的同時,秋惜顏一定也在車裡看向他。
被雨水侵襲後泥濘的道路上,剎車也是一件技術活,但是那排車隊卻訓練有素,在雨中急剎車都有條不紊,整整齊齊。
車隊最中間那輛車的車門被人從裡面唰啦一聲打開,秋惜顏從車廂裡跳出來,在泥地上踉蹌了一下,還來不及站穩就喊道:「墨子寒,你們沒事吧?」
墨子寒提著的那口氣終於呼出去,他淡然道:「沒事,路不好走,你別亂跑。」
聽到墨子寒的那句沒事,秋惜顏覺得自己幾乎要哭出來。明明只是短暫到不能用小時來計算的時間,卻讓她體會到什麼叫度日如年,什麼叫身心煎熬。
「墨統呢?」秋惜顏在泥地裡一腳深一腳淺地走過來,她身上披著不合身的雨衣,大概是從劉晨帶來的裝備裡抽出來的。
「趴著呢。」墨子寒單手抱著墨泠,另外一隻手朝著地上一指。
秋惜顏勉強辨認出那個被一隻德國牧羊犬壓在地上的黑影,覺得應該是沒什麼威脅力了,又問道:「找到柯語柔了嗎?」
三個孩子紛紛舉手喊道:「找到了,不過她快不行了,這種大雨天救護車趕不過來。」
「沒事,我們帶了醫生。」劉晨帶著的人已經都從車上下來,這些男人無論是身高還是體形,看上去都極為相似,在這樣的雨夜裡,更加像是一批精確製造的機器人。
墨子寒看了一眼現在的局面,對劉晨說道:「先去救柯語柔,這些人挨個綁起來扔車上去,墨統留下。」
墨統必然是知道一些事情的,那麼,他也就必然得好好問一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