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子寒的車被堵在二環爬不動地方，他隔著車窗玻璃望著外面霓虹閃爍的街燈還有一望不到頭的車河，心裡反而不急了。
真到了要去新帳舊賬一起清算的時候，哪怕晚這麼一個半個小時，該收拾的人也不跑不掉。就像是手心兒裡攥著的螞蚱，再怎麼蹦達，也離死不遠了。
就在墨子寒運籌帷幄的時候，三個孩子偷偷摸摸從方家老宅溜了出來，愣是撒潑耍賴的威脅了家裡的司機給他們開著車，送到了墨統住處門口。
「小少爺，你們真的是要來找同學嗎？」司機不放心的給三個孩子打開車門，怎麼都覺得心裡沒譜。
秋洛鎮定的下了車，對司機說道：「沒錯，這個同學是醫學世家，我們想過來問問他們對媽咪的情況有沒有辦法。」
「嗯，就是哥哥說的那樣，你先回去吧，我們要在同學家待一宿呢！」秋淵對他哥哥眼皮子都不帶眨一下就能隨口扯謊的技能一直是盲目崇拜，現在依舊覺得他哥哥真是特別厲害一人兒！
司機遲疑了一會，最終還是調轉車頭走了。
車屁股消失在視野之內，墨泠立馬就席地而坐，把筆記本電腦裡的資料調出來，「這個是進門的密碼，這個是住宅大門的密碼，你們記好了，萬一走散了就到外面來等！」
三個孩子把電腦，背包，都藏在路邊的草叢裡，一兜揣一把小手電筒，再把手機調整成靜音狀態，彼此深深的看了一眼。
這種豪宅有個最大的毛病，他們的大門向來不是防賊用的，而是當花瓶裝飾用的。精雕細刻的雕花黑鐵門彷彿每一朵玫瑰每一片枝葉延展的曲線，都無聲的宣示著這家裡主人的地位和財富。
而這樣的大鐵門，一般下面的縫隙都留的很大，成年男人或許過不去，但是瘦一點的女人和小孩，完全可以趁著夜色鑽進去。
秋洛和墨泠都順利的在地上打了個滾就進了墨統家這道大門，只有秋淵一個人卡在了半路，他小聲低喊道：「嘶，等我，我我我衣服刮著了！」
已經過去的倆孩子趕緊回來，摸著黑把秋淵的衣領從拗成玫瑰花枝條形狀的鐵門下揪出來，秋洛給秋淵和墨泠拍了拍衣服上的塵土，發話道：「走吧，我們去看看，他到底為什麼要撞媽咪！」
在他們踏進這扇鐵門之前，一定不會想到，接下來會有什麼樣離奇的劇情發生。
墨統宅子的娛樂室裡，一個讓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角色坐在檯球桌邊，手裡端著一杯紅酒，輕輕搖晃。
柯語柔抿了一口紅酒，輕啟朱唇，「你真的確定，秋惜顏已經被撞死了？」
「腦袋都撞裂了，還能活？」墨統肥胖的身體壓在檯球桌的另一邊，他趴下去，精準的一桿入洞。
檯球在球袋裡發出碰撞聲，清脆得令人感到美妙無比。
下人敲了敲門，推開，小心翼翼的匯報，「老爺，二少爺來了。」
在墨家，其他人都是表少爺，能直接稱呼大少爺的是墨遠，這人幾年前就沒了，剩下的那個就是墨子寒。
墨二少。
「怎麼辦？」柯語柔眼神一慌，紅酒杯子也跟著一歪，紅酒液在胸口潑出一片*的水漬。
墨統朝著她揮了揮手，示意她不要一驚一乍的，「我去，你在這等著。」
他就知道，墨子寒一定會為了那個女人沉不住氣，真是丟人現眼。
「子寒，這麼晚了，來我這裡做什麼？」墨統從旋轉樓梯上走下去，臉上帶著客套的微笑。
墨子寒撇撇薄唇，露出個帶著些許嘲諷的笑容來，「我來做什麼，三叔不是最清楚了嗎？」
「哈哈，子寒你不要和我開玩笑，我怎麼會知道你的事情？」墨統說話間已經走到墨子寒身旁，他拍了拍墨子寒的肩膀，「坐吧，有什麼事也得先坐下再說。」
「我可不敢坐，誰知道這沙發上有沒有安了幾根釘子等著我？」墨子寒一把將墨統搭在他肩頭的肥手給甩了下去，冷著臉一點面子都不打算給。
秋惜顏還躺在醫院生死未卜，他沒空和這個人渣廢話。
被直接甩了臉子，墨統的臉色也不太好看了，他拎了一下西裝褲的褲腿，自顧自的在沙發上坐下，靠著靠背，仰著頭，對墨子寒問道：「子寒，你大半夜就是來三叔這裡找麻煩的嗎？」
回答他的是被墨子寒直接砸到他臉上的厚厚的一疊文件。
還帶著油墨的香氣和打印機的熱度，就這麼結結實實的砸在了墨統肥肉橫飛的臉上。「啪」的一聲，活像是墨子寒直接甩了他一記特別響亮凶狠的耳光。
宅子裡的下人都傻眼了，私下裡交換這眼神，又都不敢出聲。這種家庭裡的下人，都是相當有眼力見的，一看這情況，都默默的退出去了。
不是他們不想聽八卦，而是聽了八卦的後果很可能是被炒魷魚，這代價太大，還是算了。
文件在墨統的臉上摔了那麼一下，緊接著就失去束縛的散落一地，墨統眼色發紅的抹了一把臉，咬牙對墨子寒說道：「子寒，你這是要和我撕破臉了？」
墨統這話說的其實遠不是字面上這麼簡單，他背後還代表著他這一脈的旁系親族，不管他多麼不爭氣，他總是這一支旁系裡的長子，比不了墨子寒這麼根正苗紅，可也不是隨意就能打發了的。
「墨家不留廢物和蛀蟲，你偏偏這兩樣都沾了。」墨子寒的皮鞋踩上一地文件，發出紙張摩擦的聲音，「你拿走的公款我不往回追，只一條，貪了多少，就給我去牢裡蹲多少年。」
墨子寒的話說的強勁有力，每一個字都像是一把錘子敲在墨統的心上，一個字兩個字直把這人敲得額頭冒虛汗。
「那個女人就那麼重要？重要到你不惜和我撕破臉，讓這種醜事傳出去，讓業內的人都拿墨氏當笑柄？」
他還是低估了秋惜顏對墨子寒的重要程度，原本以為可以藉機跟墨子寒來一次拉鋸。用一條人命讓墨子寒知道他現在是到了亡命的地步，要是惹急了他，他就直接把墨家都拖下水大家誰都別活。
墨子寒彎下腰，靠近墨統，眼裡深沉的如同一潭死水，寂靜無波，然後，墨統聽到他語調冷硬卻又帶著微妙的嘲諷的說道：「這些話，你不如留著去和旁系的親族說。」
「什麼意思？」墨統登時心裡一驚，覺得有什麼事要不好。
墨子寒拿那雙犀利的眸子在滿地紙張裡那麼一掃，立刻找到他要的那份文件。乾淨有力的手指將那張a4紙拎在手裡，晃晃悠悠的放到墨統眼前。
「你自己看看，做了這種事，有人能饒了你嗎？」
那張紙上是一個女孩的背影，唯一令人察覺出詭異的就在於，那女孩的脖頸上有一條繩索。
墨統嚇得一身冷汗全都下來了，他整個人霍地向後砸到沙發靠背上，沉重的人體重量幾乎讓沙發翻到過去。墨統驚懼的看向墨子寒，聲音都變了，「你從哪裡找到這個的！」
「我從哪裡找到的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還覺得有任何人會幫你嗎？」
墨子寒說話的時候滿身寒氣擋都擋不住，照片裡的人是墨家遠房親戚家裡的一個小女孩。
再興盛昌隆的家族，也會有那種八竿子打不著但是有沾親帶故的普通人甚至窮苦人親戚。那個小女孩就是墨家的窮苦親戚。
兩年前這家人為了給孩子治病，拉下臉面到本家來求人，磕頭下跪，墨子寒的爺爺心裡不忍，答應給孩子出全部醫藥費。可是這句話說出去不到兩個小時，那個孩子就不見了。
從那以後，再沒找到過。
那家父母以為是自己閨女怕拖累家裡，找條河溝找個僻靜樹林自殺了，沒多久，兩夫妻也在老家喝農藥死了。
連後事都是墨家老太爺親自給辦的。
「我只當你是貪錢，沒想到，你真的就是個畜生。」墨子寒眼裡幾乎能射出刀刃來，他讓劉晨去調查墨統過去的一切事情，沒想到，居然從墨統加密的電腦裡找到了這麼一張照片。
很顯然，墨統把那孩子弄死了，竟然還喪心病狂的留了照片做戰利紀念。
墨統整個人都慌了，六神無主的，他軟軟的像是一坨被剔了骨頭的豬肉從沙發上滑了下去，跪倒在墨子寒的腳邊，「子寒，子寒，你放過三叔，放過三叔啊！」
墨子寒冷眼看著他痛哭流涕，一言不發。
「我真不知道她是咱們家孩子，當時就覺得她長得好看，我……我是一是鬼迷心竅啊！」墨統半張臉都蹭到墨子寒的褲腿上，乾嚎得滿屋子就他一個人的聲音。
墨子寒一臉嫌惡的把自己的褲腿抽出來，一腳將墨統踹開，「不是墨家的孩子你就可以這麼糟蹋了嗎？」
那是條人命，可墨統壓根就不把別人的命當命。
那個孩子是，秋惜顏也是。
墨統膝行著到墨子寒身邊，他這回不敢動手去抱住墨子寒的腿，怕在被踹上一腳，「子寒，你放過我這一次，我以後保證再也不做這種混蛋事情了，子寒，我好歹是你三叔啊，咱們是一家血脈啊！」
「殺人償命，欠債還錢，千古不變的鐵律，沒道理到你這裡就變了。」墨子寒看著墨統哭號得滿臉鼻涕眼淚，看著墨統指天畫地信誓旦旦，可他一點都不相信。
有些人，爛到骨頭渣子裡，好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