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鈴蹲在地上,一邊撿著蘑菇,嘴裡還在唸唸叨叨的,「哎呀,這個不能吃的,這個阿爹也說有毒的……」
「你這土包子跟我過不去是嗎?」
在樹林裡又是滾泥坑又是被動物嚇到的柯語柔忍耐不下去,一腳踢翻了銀鈴手裡拿著的籃子,怒氣沖沖的罵道:「嫌棄這個嫌棄那個,再嫌棄我就直接把這些有毒的都塞進你嘴巴裡!」
鮮少接觸外人,更從來沒被人凶過罵過的銀鈴傻愣愣的蹲在地上,眼淚迅速的洶湧而出。她哭的直抽抽,嘴裡斷斷續續的喊著,「阿爹……阿爹……有人欺負銀鈴……嗚嗚嗚……」
秋惜顏把銀鈴扶起來,抱進懷裡,動作輕柔的用自己的袖子給她擦眼淚,轉臉對著柯語柔冷著臉斥責道:「你鬧夠了沒有!對一個孩子發脾氣,你腦子有問題嗎?」
柯語柔還想罵什麼,卻被墨子寒攥住了手腕拖出了門口。
一把將柯語柔甩到山路上,墨子寒的聲音裡都能掉出冰碴子來,他指著隱沒在森林裡的那條小路對柯語柔說道:「你自己下山!」
「子寒,子寒,你別這樣,我知道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到了這會兒,柯語柔才反應過來自己剛才做的太過了,她慌張的不知如何是好,臉上的泥土都被淚水沖成一條條扭曲的線,看上去像是個哭泣的小丑。
可悲又可笑。
墨子寒理都不理柯語柔的哀哀哭求,扭頭就走。
「怎麼回事?」帶著一袋子草藥下了山的杜白也被柯語柔的造型給震住了。
他不過是讓這女人去採個蘑菇,怎麼搞的好像是她去山裡過了一星期的生存挑戰似的?
這哪裡還是早上出門時候的人樣,簡直就是一塊忘了洗乾淨的抹布了。
別人都還沒來得及說話,銀鈴就像是一支箭一樣哭著竄進了杜白的懷裡,她死死抱著杜白的腰,抽抽搭搭的哭個不停,「阿爹……嗚嗚嗚……欺負人……嗚嗚嗚……」
杜白頓時一個腦袋兩個大,抱著銀鈴好聲好氣的哄,「我什麼時候欺負你了?」
「不是……嗚嗚嗚……不是阿爹……」哭聲漸歇的銀鈴在杜白懷裡搖搖頭,頭上的銀飾劃過杜白的下巴,帶起幾條細小的血痕。
杜白看到秋惜顏他們想說話又不好說話的樣子,心裡頓時就明白了是怎麼回事。
他把銀鈴的腦袋從懷裡扶起來,指著柯語柔對她問道:「是她欺負你了?」
銀鈴被柯語柔剛才那副惡毒樣子嚇得不輕,幾乎都沒看清楚杜白指的人,就飛快的把腦袋埋回了杜白的胸口,「是……是她……」
「聽話,去和那個姐姐玩。」杜白把銀鈴的身子轉了個方向,對著秋惜顏挑了挑眉,秋惜顏立刻會意的跑下吊腳樓的台階,把銀鈴領了回去。
「姐姐。」銀鈴的哭聲已經停了,只是哭的狠了,還是抽抽搭搭的,一時半會緩不過來。
秋惜顏抱著銀鈴的肩膀,擦乾淨她臉上的淚痕,逗她道:「都哭成小花貓了,再哭就不漂亮了。」
銀鈴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那我不哭了。」
吊腳樓門前的山路上,杜白面色不善的站在畏首畏尾的柯語柔跟前,他等了一會不見柯語柔有要說話的意思,忽的輕笑了一聲出來,嚇得柯語柔打了個哆嗦。
「覺得讓你去採蘑菇委屈你了,是嗎?」
自打今天早上見過之後,杜白在所有人面前都是一副不苟言笑,難以相處的樣子。柯語柔更是沒想到這種時候,杜白會忽然面帶微笑的和她說話,一時間不知道怎麼接這個口。
「既然你覺得委屈了,那我就不能再這麼幹了。」
杜白的丹鳳眼因為笑意而溫柔許多,他在柯語柔看著他走神的時候,用極其輕柔的語調說出了後面的話。
「從這頓飯開始,所有的食材,都由你去採摘,直到你們離開這裡為止。一次不去,你就給我自己滾下山去,懂了嗎?」
杜白說話的尾音拖的極長,因為他天生嗓音較低,聽上去不像是威脅,反而像是*間溫柔細語的悄悄話。
可是,無論他那的聲音再怎麼好聽,柯語柔還是第一時間就聽明白了他的意思,頓時面如菜色。
他們說話的這個空檔,秋惜顏已經把銀鈴給哄開心了,等到她安置好銀鈴,走過來的時候,就見到杜白笑得人一身雞皮疙瘩都起來,而柯語柔見了鬼似的想哭又不敢哭的樣子。
「老師,你跟她說什麼了?」秋惜顏知道杜白從來不是個能容忍別人的性格,見柯語柔這樣雖然心裡不同情,可好奇總還是有那麼一點的。
「沒什麼,就是以後這幾天裡柯小姐會負責我們所有人吃飯要用的食材了而已。」杜白譏嘲的瞥了柯語柔一眼,對秋惜顏問道:「飯做好了嗎?」
秋惜顏撇嘴道:「還沒呢,這不是正做飯的時候就鬧起來了嗎?」
「遭了!」按常理來說,只是晚一會吃飯而已,這實在是不算什麼大事,可偏偏就這麼個小事,讓剛剛面對柯語柔還威風凜凜的杜白一下子就變了臉色。
「什麼遭……」
秋惜顏話都還沒說完,就見杜白三步並作兩步的跑上台階,粗魯的推開吊腳樓門口站著的易若水和墨子寒,闖進了屋子裡去。
滿頭霧水的秋惜顏帶著一腦袋問號回了吊腳樓裡,就見到杜白正在很努力的和銀鈴解釋著什麼。
眼睛哭得紅紅腫腫的銀鈴正在廚房裡團團轉,杜白跟在她身後苦著臉。
「銀鈴,我們還沒吃飯,沒有碗筷給你收拾的!」
銀鈴固執的繼續在廚房轉圈,「才不會,這個時候都吃完飯了,阿爹你把碗筷藏起來了嗎?」
杜白真是覺得自己頭疼的快要炸了,他強行扯住走來走去的銀鈴,對她說道:「銀鈴,今天阿爹回來晚了,我們還沒吃午飯!」
「為什麼還沒吃午飯?」銀鈴停了下來,像個卡殼的機器娃娃,很認真的思考著這件事情。
秋惜顏和墨子寒他們驚異的看著這兩個人的相處方式,隱約明白了杜白堅持一定要住在山裡的理由。
以銀鈴現在的情況,只有不接觸外人和新事物的山裡,才是最適合她的環境。
安靜下來的銀鈴只安靜了一小會,就又轉悠了起來,「不對不對,現在真的是該吃過飯了的,阿爹你別鬧我!」
杜白一巴掌拍到自己的額頭上,長歎了一聲,整個人都像是一朵三天沒澆水的花,蔫了。
「銀鈴,你阿爹故意逗你的,碗筷是被我洗了。」秋惜顏看著這兩個人的樣子就覺得心裡發堵,她拽住還在找碗筷的銀鈴,對她哄騙道:「我不知道平時是你來洗碗筷的,對不起,沒和你說。」
「是姐姐洗了呀?」銀鈴露出個恍然大悟的表情,愉快的笑道;「姐姐真好!」
「是是是,這個姐姐特別好,你先回房間去睡個午覺吧?」杜白在旁邊對銀鈴說道。
銀鈴點點頭,上樓回了自己房間,一邊上樓還一邊念叨,「是呀,該睡午覺了呢!」
總算是解決了這一場大麻煩,杜白一副得了拯救的樣子,感激的看了秋惜顏一眼。
「老師,銀鈴她這是怎麼回事?」秋惜顏雖然發覺銀鈴在某些方面有些不對勁,可是完全沒想過事情會這麼嚴重。
杜白苦笑著在餐桌邊坐下,一手撐著額頭,重重的歎了口氣,「事情太亂,一時半會也說不清楚,你先去做飯吧,估計她很快就會餓醒了來找吃的,記得給銀鈴留一份飯菜。」
見他不願意多說,秋惜顏也就不再多問,只是看到那籃子鮮蘑的時候,又發了愁。
「老師,幫我把蘑菇挑一下,這山裡的蘑菇我怕我分不清。」
毒蘑菇吃了輕的上吐下瀉,重的是能要人命的。她可不敢怠慢疏忽。
一團亂的場面看樣子總算是暫時過去了,墨泠小心翼翼的挪到秋惜顏身邊,扯了扯她的圍裙,對她說道:「秋阿姨,是不是因為我說想吃蘑菇,給醫生叔叔添麻煩了?」
「不是你的錯,別想太多,乖乖去等著吃飯。」秋惜顏隨手在圍裙上擦掉手上的水漬,摸著墨泠軟嫩的小臉,對他安慰了一句。
墨泠抿著小嘴,還是覺得自己做錯事了,要是他不說吃蘑菇就好了。
於是,決心挽救錯誤的墨泠握著小拳頭對秋惜顏說道:「秋阿姨,我來幫忙做飯吧!」
秋惜顏快要被他這副小模樣給逗得笑暈過去,她一把抱起墨泠回到餐桌邊上,對墨子寒說道:「你兒子想彌補一下他的錯誤,不過廚房我可不敢讓他幫忙,換你來吧!」
墨子寒也被逗樂了,從秋惜顏手裡接過墨泠,把他安頓在椅子上,「寶貝兒,等爹地給你做大餐!」
聽了這句話,墨泠想哭的心都有了。
爹地除了上次在家裡去和廚房和秋阿姨套近乎,再就沒進過廚房。
讓他做飯,不需要毒蘑菇,這飯就是食用有風險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