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袖|言|情|小|說
蘇杭離開弘毅以後,最高興的要數思桐了。()他理所當然地成了涯鄰的「護花使者」。他有這個優勢——他高涯鄰一屆,跟涯鄰是同村。更何況兩人還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
思桐比涯鄰大一歲,他的姐姐和妹妹都是涯鄰的好朋友。上小學的時候,下午一放學,涯鄰就背起簍子,叫上思桐三兄妹,還有另外幾個小孩子,去山上拾草。他們的村子本身就在山上。
到了山上,並不馬上幹活,先騎在松樹上打鬧一陣,再交換了彼此剛買的小人書。小人書又叫「連環畫」,什麼內容都有:《三國演義》、《七俠五義》、《地道戰》、《花木蘭》、《家》等。涯鄰的文學細胞就是從那時候形成的。
有一次,在山上看巴金的《家》,看到梅和瑞玨悲慘地死去,涯鄰傷心極了,也顧不上拾草了,一個人爬到一棵樹冠上,失聲地大哭。那天,只有她和思桐兩個人去拾草。思桐聽見了哭聲,連忙爬上那棵大樹,一看瑞玨生孩子難產那一頁畫,他就明白了。他用髒兮兮的棉襖袖子擦去涯鄰的眼淚,撫摸著她帶著松針的頭髮,柔聲地說:「好鄰鄰,不要哭,長大了結婚,我不讓你生孩子,那樣就不會死。」那年思桐十歲,涯鄰九歲。
是的,從小時候玩過家家開始,他們倆總是一對。其他小孩子給涯鄰蒙上一方紅圍巾,給思桐戴上一朵小紅花,然後就戲鬧著:「嗷嗷,桐桐和鄰鄰結婚嘍!」
可是,隨著年齡的增長,兩個人倒疏遠起來。見了面,臉紅紅的。上了初中,思桐的個子一下子竄出了一頭,聲音變粗了,他儼然已經成了一個小伙子。他寫得一手好字,每個星期的黑板報都成為一道賞心悅目的風景,還會唱歌,每年的元旦晚會,他都會成為晚會的主角。
許多女生都有意無意地向涯鄰打聽她這個老鄉的情況,涯鄰都毫無保留地告訴她們。甚至涯鄰都替好幾個女生傳過紙條。
那時候,涯鄰已經認識了蘇杭。在她心中,其他的男生都不成熟,都對她無所謂了。至於思桐,不過是從小長大的夥伴而已。
有時候,星期天,他們會步行三四里地從學校回家。涯鄰就會不自覺地說起在弘毅上學的哥哥和蘇杭。哥哥的才華思桐當然知道,涯莘是全村第一個考上弘毅的,長得又一表人才,他從小就是全村男孩子學習的榜樣。可是一說到蘇杭,涯鄰就神采飛揚,兩眼放光,那分明是懷春少女才有的神情。
「哎,思桐,你知道嗎?我哥哥最佩服的一個人就是蘇杭了,他的文章在全市中學生作文比賽中獲得一等獎呢。他還是元旦晚會的主持人呢……蘇杭笑起來一臉的陽光,他的牙齒特別白,眼睛特別大,他是我見過的最帥最有才的男生……」
涯鄰嘰嘰呱呱地說著,思桐一路沉默著,他知道,他的鄰鄰已經離他越來越遠了。
他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努力,本來他貧寒的家庭需要他立刻考中專,因為那時候中專很熱門,有生活補助,還包分配。但是,他默默地作出了選擇,考弘毅的奧林匹克班,不只是因為它是最好的學校,更重要的是他要去會一會那個蘇杭。那是兩個男人之間的較量。
第一次見到蘇杭,是教師節的聯歡會上,他為老師們寫了一首讚歌。那首詩大氣又細膩,宏大又感人。還有他那洪亮又帶有一點沙啞的男高音,足以把所有人傾倒。思桐問旁邊的一個高年級學生:「這人叫什麼名字?剛才主持人報幕的時候,我沒聽清。」
「你也太孤陋寡聞了!這就是大名鼎鼎的大才子蘇杭啊,在弘毅,你可能不認識校長,但沒有人不認識蘇杭,他太多才多藝了。」那個同學輕聲地回聲道。
思桐的心翻湧著。他終於明白,涯鄰為什麼對蘇杭那麼癡迷了,如果他是女生,他也無法抗拒蘇杭的魅力。要做蘇杭的情敵,他自認為不是一個重量級的。只是,他隱隱地心疼他的小鄰鄰。蘇杭這麼大的魅力,追求的女生一定不會少,他將來會對涯鄰專一嗎?平心而論,涯鄰雖然聰穎可愛,但也不是個漂亮的女孩兒。都說才子愛佳人,像那多才多藝的徐志摩,就喜歡美麗的林徽因和妖嬈的陸小曼。
他無法再看後面的節目,滿腦子都是涯鄰和蘇杭。他嘲笑自己,如果蘇杭不喜歡鄰鄰,鄰鄰不正好回到自己身邊了嗎?可是,從鄰鄰的敘述中知道,這個女孩子已經對蘇杭中毒太深。他心疼鄰鄰,不願讓她受一點委屈。
果然,鄰鄰考到了這所學校,每次大休,並不約他這個同鄉一起走,而是坐在蘇杭自行車的後座上,有說有笑。有時,蘇杭還把涯鄰放在自行車前面的大樑上,風吹起她的長髮和衣裙。那情景,浪漫地只有在電影裡才見過。思桐的心裡很苦澀,很絕望。
蘇杭終於去那座海濱城市上大學了,思桐又可以當涯鄰的護花使者了。他往往剛大休回來,就又期盼著下一次大休了。他喜歡聽涯鄰那銀鈴般的笑聲。
他們兩家都只有一輛自行車,常常會用,而他們每月只用一次,所以,他倆常常就選擇步行走。翻過那座山頭,只需要走不到二十里地就到學校了。何況,一路走著,兩個人還可以用英語對對話,可以說說各自班裡的趣事。有一次,元旦放假,他倆都興奮地說著各自晚會的精彩。思桐說:「我們班主任拉二胡,那《二泉映月》真的是如泣如訴,如怨如慕。」涯鄰說:「我們班主任才厲害呢,那交誼舞跳的,讓每個人著迷。」
兩個人便互不相讓,都說自己的班主任多才多藝,是天才。兩個人便打賭,賽跑,誰跑在前面,誰的班主任就厲害。涯鄰說:「跑就跑,我在班裡,800米比賽是冠軍呢。」思桐說:「來,我給你背著書包,落在後面可別哭鼻子。」
兩個人便開始800米賽跑,涯鄰是個各方面都很要強的女孩子。用力很猛,可思桐的體質也很好,經常打籃球。儘管背著兩個,有意讓著涯鄰,可涯鄰一會兒就氣喘吁吁,直冒汗了。
跑著跑著,涯鄰竟然猛地摀住肚子,蹲在地上不動了。思桐一聽後面沒動靜,回頭一看,見涯鄰蹲在地上,他扔下書包就往回跑。只見豆大的汗珠從涯鄰臉上滾下來,她已經痛的直不起腰。
思桐嚇壞了。他抱著涯鄰,連連地問:「怎麼了,怎麼了?」「我肚子痛的厲害。」思桐心疼極了,他連忙說:「都怪我,不該出這個餿主意,你剛吃完早飯,不該做劇烈運動。這可怎麼辦,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
涯鄰痛的緊緊抓住思桐的胳膊。思桐也顧不得太多了,挎起書包,背起涯鄰就跑。隔著最近的村子還有二里多地。涯鄰趴在他的背上,摟著他的脖子,她似乎疼的不那麼厲害了。正是冬天,天寒地凍,思桐的頭髮卻滴下了汗珠,棉襖也都濕了。
終於找到了一個小診所,那個老醫生一把脈搏,一檢查,說來例假了,引起了胃**。打一支小針,吃點藥,躺下休息一會兒就好了。
打了針,吃了藥,躺在小床上,涯鄰慢慢地平靜了下來。思桐心疼極了,他替涯鄰輕輕地揉著肚子,涯鄰竟不知不覺睡著了。他撫摸著她有些凌亂的頭髮,喃喃地說:「鄰鄰,如果你永遠在我身邊就好了,我不會再讓你受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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