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顏心中的難過一陣陣的襲來,直欲排山倒海。記憶中,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痛過了。也許凌照離開的時候痛過,也許母親離開的時候痛過,可是那些,都已經是太遙遠的前塵以往,現在想起來,都隱隱覺得恍然隔世。
唯有如今,知道南宮御患了那種不治之症的如今,才又深切體會到。
「怎麼辦,那該怎麼辦?」她近乎喃喃自語,又像是在問他,整個人彷彿失去了主心骨。
拒南宮御緩緩捧起了她的臉,笑道:「顏顏,人生在世,盡歡就好,不是嗎?」
夕顏的唇微微顫抖著,根本說不出話來,許久之後,將自己埋進了他懷中,低聲嗚咽:「南宮御,我們成親吧,我嫁給你,我現在就嫁給你。」
在這個世界上,她已經沒有親人了。皇祖母和花君寶,只不過是血緣上的親人,他們養育她寵她縱容她,她對他們的情感,其實是感激之情多過於所謂的親情。可是南宮御不同,他是她真正視為摯親的人。
瓠要怎樣,才能承受住眼睜睜看著世上僅剩的親人身患不治之症的痛苦?
南宮御沉默了良久,方才緩緩撫上她的背:「傻顏顏,如今我也想通了,只要有你陪在身邊,成親不成親的,又有什麼重要?」頓了頓,他才近乎小心翼翼的開口,「顏顏,我們不會分開的,是不是?」
從小到大,夕顏第一次主動伸出手去,抱住了他。深吸一口氣,抑制住奔騰的眼淚,她輕聲道:「不會,我會陪著你,我會一直陪著你。」
--------------------------------------------
踏雪生產的那一日,南宮御再次帶著夕顏出了一趟皇宮。
夕顏直到這日方才知道,原來踏雪亦算得上是大戶人家出身的小姐。她哥哥沈墨痕,正是大楚才情出眾的狀元郎。
在大廳中靜坐著等待了兩個時辰之後,有下人匆匆忙忙的來稟報,說是小姐順利生下一個小男孩,母子平安。
那位年輕的狀元郎沈墨痕緊繃的臉上終於綻開了絲絲笑意,南宮御也呵呵笑了起來,轉頭看向心神有些恍惚的夕顏:「想什麼呢?要不要去看看孩子?」
夕顏回過神來,淡淡一笑:「不用了吧,你知道我不喜歡小孩子的。」
「看看又有何妨?」南宮御說完,便拉了她的手往後園中走去。
孩子足月而生,白白胖胖的模樣,粉嫩極了。夕顏只是站在南宮御身後看了一眼,忽然便喜歡上了這個小孩,笑了起來:「他生得真好看。」
南宮御微微一笑:「男孩兒,生得像父親。」
夕顏抬眼,有些好奇的看著他。他彷彿知道自己說多了,也不理會夕顏的眼神,轉了頭逕自逗著那小小的孩子。
沒想到這一轉頭,一個不留意,夕顏竟然鑽進了踏雪的產房之中。
踏雪睜著眼睛躺在床褥上,虛弱至極的模樣,見她進來,微微點頭算是打過招呼。
夕顏跟她算不上熟悉,因此只是笑了笑,又道:「你……不睡一會兒嗎?」
踏雪疲憊的笑了笑:「很累,可是睡不著。」
夕顏在床邊坐了下來,看著她道:「我見過孩子了,生得真好,南宮御說像父親。」她眼眸微微轉了轉,笑道:「這孩子姓什麼?」
踏雪看著她,笑了。分明就是進來問孩子的父親是什麼人,偏還要裝作一副不經意的模樣。
「皇甫。」踏雪低聲道。
「皇甫?」夕顏猛地睜大了眼睛,同時心頭不知為何竟微微一震,彷彿那兩個字觸動什麼,心中一時間千頭萬緒,卻一個也抓不牢,「那不是北漠的皇姓嗎?」
「是。」踏雪只是淡淡一笑。
夕顏卻錯愕了,又試探道:「這麼說,孩子的父親是北漠的皇室?不會是……皇帝吧?」
踏雪微微笑了起來:「他是什麼人已經不重要了,我與他再沒有關係。」
她這樣一說,夕顏心中的疑惑卻更濃厚了,只想著剛剛那孩子竟有可能是北漠的皇子,心中禁不住微微震撼,又與踏雪說了兩句不著邊際的話,方才離開了房間。
出了園子,南宮御正站在門口等她。
夕顏一見他便迎了上去,微微得意的揚起臉:「你不告訴我,我也只踏雪孩子的父親是誰。」
南宮御無奈的勾了勾嘴角:「這麼聰明?」
夕顏笑了一聲,往四周看了看,方才壓低了聲音道:「孩子的父親是北漠皇帝,叫皇甫清宇的,是不是?」
南宮御剛剛跨出的步子忽然微微一頓,笑了起來,回頭看著她,剛要說什麼,忽然只覺一陣天旋地轉,竟忍不住跌倒在地,抱住自己的頭,難耐的低喘了一聲。
夕顏嚇得臉色大變,忙的上前將他摻住:「怎麼了,又犯病了嗎?」
突然之間,南宮御痛苦的大喊一聲,而夕顏再想問什麼,已經說不出話來——眼前,南宮御那滿頭的黑髮,只在短短的片刻之內,竟然化作了滿頭銀絲!
他伏在地上,艱難的喘息著。
夕顏終於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忙的抱住他:「南宮御,南宮御,不會有事的——來人吶,快來人吶——」
很快,沈墨痕便帶了家丁趕到,一見這情形,來不及說話,便吩咐家丁將南宮御摻起來,一面命人準備車馬送夕顏和他回宮,一面又派人快馬加鞭去通知皇帝。
--------------------------
二更。第三更在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