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夕顏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那邊皇甫清宇的臉色已經驀地沉了下來,看著她,眼眸中的深邃逐漸形成漩渦,直欲將人吞噬一般的駭人。()她從未見過這個模樣的他,頓時有些無措,止不住的倒退了兩步。
這樣的皇甫清宇,實在是太陌生了。
「老七……」那邊還被踩在腳下的皇甫清宏卻驟然開了口,「我不會放過你的……」
苦恰逢崔善延帶了侍衛匆匆趕來,皇甫清宇再次冷笑起來:「好,我等著你做了鬼來找我!崔善延,拿劍來!」
「七爺……」崔善延遲疑著,久久不敢上前。
「七哥!」突然間,十一也匆匆跑了過來,身後還跟著同樣跑得氣喘吁吁的獨舞。
故十一一來,便不管不顧的上前,拉住了皇甫清宇的臂膀,沉聲疾語:「七哥,你這是做什麼,怎麼這樣沉不住氣?」
「拿劍來!」皇甫清宇卻彷彿沒有聽到他的話,只是陰沉著臉看著腳下的皇甫清宏,眸色愈發的狠厲起來。
十一心頭一怵,眸光瞥見一旁站著的夕顏,已經赫然明白了什麼,忙道:「七哥,今日是七嫂的壽辰,原本是大好的日子,你怎麼這麼衝動,萬一釀下大禍,你叫七嫂情何以堪?」
皇甫清宇仍舊只是不動。
十一忙的又道:「更何況,七嫂如今有了骨肉,你要她眼見著你殺人嗎?就當時為了七嫂和七嫂腹中的孩子積福,七哥,你別衝動!」
這一番話,彷彿才終於起了一點作用。
皇甫清宇的腳緩緩從皇甫清宏身上移開之際,皇甫清宏倏地翻身坐起,偏頭「啐」了一口,吐出一口血來,又狠狠瞪了臉色沉鬱的皇甫清宇一眼:「老七,今日的事,你別以為可以就這麼算了。」
語罷,他站起身來,艱難的走向亭外,卻在經過夕顏身邊時停住了,偏了頭看著夕顏,笑:「顏顏,瞧見沒有,他已經瘋魔了,還值得你這樣守著他?」
夕顏原是看著皇甫清宇僵直的背影,此時方才轉過臉來看著他,淡淡一笑:「多謝六哥提醒。」
皇甫清宏冷哼了一聲,揉著受傷的鼻子,緩緩走出了涼亭,離開了花園。
皇甫清宇攏在袖口的手緩緩捏成了拳頭,嘴角隱隱勾起一絲冷笑。
十一見狀,也顧不得自己與獨舞如今的情形,只道:「舞兒,你先陪七嫂回園子休息。」
獨舞微微點頭,拉了夕顏一把。夕顏臉色不太好,勉強看了她一眼,應了一聲,又看了一眼皇甫清宇的背影,方才伴著她一同出了涼亭。
「七爺方纔的模樣,可真真是可怕。」一路走著,獨舞低低歎了一聲。
夕顏微微苦笑起來,眸光飄向遠方:「是啊,真是可怕。」
涼亭內,十一好不容易才拉著皇甫清宇坐了下來,眸中唯有擔憂:「七哥,你到底怎麼了?」
皇甫清宇用手支著額頭,終於沉靜下來的眸色中,隱隱有著某種冰涼的絕望。
「是不是七嫂身上的毒,又有什麼意外?」
皇甫清宇淡漠冰涼的目光緩緩轉向亭外,許久之後方才冷笑一聲:「我倒真希望是一場意外,什麼三年之期,若都只是一場意外,該多好。」
「七哥……」
「十一,三年之期明明還沒有到,我卻總覺得,她好像就要離開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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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踏雪來到曦微園之時,夕顏已經躺在了床榻之上,即便滿室的溫暖也紅潤不起來的臉色很是讓人心疼。
獨舞偎在一旁的暖榻上,見她進來,微微點了點頭。踏雪也不客氣,逕直上前坐在她身邊,還未與夕顏打聲招呼,便道:「我過來的時候,十一囑托我告訴你一聲,他等著送你回去。」
獨舞低低應了一聲,看向夕顏:「那我先走了。」
夕顏撐著額頭,正全身無力,聽聞她要走了,卻忽然想起什麼,睜開眼來:「獨舞,你不要再與十一鬧彆扭了,那麼好的男人,對你也世間無雙,況且你現在擔心的那些事根本還沒有出現,何必要與自己的幸福過不去?」
獨舞微微一頓,半晌過後,只道:「你讓我想想。」
夕顏忍不住笑了出來:「這話你跟十一說去。」
獨舞無奈的看她一眼,移步走出了房間,夕顏這才長長的舒了口氣。
踏雪抬起眼眸,淡淡瞥了她一眼:「難得今日是你壽辰,怎的弄成這般模樣?」
夕顏緩緩垂了垂眼眸,輕笑一聲:「老天爺偏要折磨我,有什麼法子?」
「如此我可管不了。」踏雪淡淡道,「我只來拿我的扇子。」
夕顏依舊是笑,看著她,終於也不再兜圈子:「你老實告訴我,你跟南宮御還有沒有聯繫?為什麼這麼久了,他一點消息都不給我?」
踏雪緩緩勾起一絲冷笑:「娉婷郡主,這世間上的人,不是個個都要時時刻刻圍著你轉。他也有自己的身份地位,也有別的在乎。更何況這將近一年以來,他很忙。」
夕顏瞭然的看了她一眼。果然,她和南宮御還是有聯繫的,也就是說,她依舊是南宮御的人。
「那你回到皇甫清宸身邊是為什麼?究竟是為了南宮御還是皇甫清宸?」
「這與你無關。」踏雪垂下眼瞼,靜靜地看著自己的手指,忽又抬起頭來瞥了她一眼,「你怎麼不認為我是為了你家的七爺?」
夕顏揚起淡淡的笑臉:「我曾經是以為你和他之間有過什麼,可是後來瞧見你看南宮御的眼神,和看皇甫清宸的眼神,我便知我錯了。雖然我不知道你們之間究竟有什麼樣的糾葛,但是應該無關男女之情。」
「你如今倒是開通了。」踏雪微微一哼。
夕顏頓了頓,才又道:「你能不能幫我帶話給南宮御,我想見他。」
「我說了,他很忙,未必抽得開身。」踏雪淡淡道。
「我相信。」夕顏微笑道,南宮御若然不是當真有事纏身,定然不會這麼久不出現的,「我只請你幫我傳個話,至於來不來,便看他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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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雪離去之時,不過也才午時過一點,夕顏卻只覺得疲累,吩咐了銀針兩句,便躺下來午休。銀針見她臉色不太好,便尋思請個大夫過來瞧瞧,夕顏卻只是搖頭:「我休息一陣便好了,你別讓其他人進來打擾就是。」
結果這個午覺睡得竟異常沉重,夕顏迷迷糊糊只覺得睜不開眼睛,掙扎一陣之後,索性又睡了過去。一直到她口乾舌燥的醒過來,卻恍然只見得滿屋的燭光,方知天竟然已經黑下來了。
眼皮還是很沉重,她微微蹙了蹙眉,活動了一下眼睛,這時方才看見床畔竟背對著自己坐了個人,霎時間大驚,微微一動,那人卻已經轉過臉來。
「醒了?」他淡淡的嗓音中不見絲毫今日白天的狠厲,讓夕顏禁不住一陣錯愕。
許久之後她才稍稍「唔」了一聲,卻見他伸出手來,逕直探向自己的額頭,取下一方濕巾。
「你發燒了。」他起身,去換了另一張濕巾過來,又覆在她的額頭上,仍舊是極淡的語氣,「好在如今沒什麼大礙。」
聞言,夕顏靜靜撫上自己的腹部,眸光投向頭頂的幔帳,輕輕應了一聲。
「醒了就好。待會兒吃了藥,好好休息,明早應該就能好了。」語罷,他緩緩站起身來,朝門口走去。
夕顏這時方才將視線投向他,怔忡看著他的背影,只覺得心中一陣刺痛,卻也唯有咬牙強忍了,靜靜翻了身,朝裡面睡著。
門打開又關上,他的腳步消失,夕顏闔了眼,緊緊揪住自己的衣領。
未幾,門突然又打開了,夕顏本以為是銀針送藥進來,卻只聽得那熟悉的腳步聲逐漸靠近床邊,心頭禁不住微微詫異,翻轉過身子,看向再度出現在床邊的他。
皇甫清宇依舊只是淡淡的看著她,片刻之後才從袖口取出一支玉簪來,只見得玉體通透瑩白,定然是上好的玉石所製。
「好在時辰還沒有過。」他的聲音仍舊極淡,「雖不是什麼稀罕的物什,好賴也還算得上一件壽禮。」
他再度離去,空蕩蕩的屋中,只餘了夕顏一個人,在忽明忽暗的燭火之中,握著那支玉簪,默默地垂下淚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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