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這新宅子已經幾日,夕顏卻依舊吃不下任何膳食,每日只對瓜果或是冰飲有期待,偏偏皇甫清宇吩咐了廚房不許準備那些東西,僵持了幾日下來,夕顏幾乎只能靠喝水度日。
眼見著夕顏明顯一日比一日消瘦,銀針急得團團轉,卻也沒有法子。因為她知道夕顏若是不恢復正常的飲食,已經損壞的腸胃必定大受其害,而那些生涼的東西也是萬萬碰不得。
她想起自己當時沒有勸阻夕顏少吃生涼之物,一時自責,便去了皇甫清宇書房中請罪。
入了皇甫清宇書房,才發現裡面竟然雜亂無章,四處散落著各種醫書,書架上成摞的書倒下來也不見有人收拾,與皇甫清宇平素的整潔乾淨大相逕庭。彼時,書房的主人正坐在書桌後,一邊看著一本醫書,一邊寫著什麼。
摳過了許久他才再次留意到剛剛請示入屋的銀針,微微擰起的眉頭忽而更加緊皺:「她又怎麼了嗎?」
銀針微微咬唇,跪了下來:「側王妃還是吃不下東西,奴婢是來向王爺請罪的,是奴婢沒有照顧好側王妃,請王爺責罰。」
銀針垂著頭,等待著皇甫清宇的降罪,卻半天不見任何響動,忍不住抬起頭來,卻見坐在書桌後的主子手中緊握著筆桿,然而眸色卻飄渺,彷彿在發怔。
梟「王爺?」銀針試探著喚了一聲。
這方才聞得一絲輕歎:「不關你的事,是我沒有照顧好她。」
依舊是素來淡漠不驚的語氣,可是在銀針聽來,卻分明透著某種蒼涼。
許久皇甫清宇才再次開了口:「你先回去吧,盡量勸她吃東西,我晚間會去看她。」
銀針本著受罰的心思來這裡,不想竟得到這樣的回應,一時有些錯愕,許久才回過神來,喏了一聲,起身退出了書房。
出了書房,繞過抄手遊廊,她便忍不住站在簷下一根大柱子後方,長長的舒了一口氣之後,便站著出神。
自從來到這座新宅子,夕顏之前那七個月的所有特質,突然間無比的放大,任性,頑劣,狡猾,每一樣都到了令人髮指的地步。可是不知為何,見著她如今的模樣,銀針心中卻是滿滿的心疼。
她就站在那裡,許久之後,忽然聽見迴廊裡傳來輕微的腳步聲。她一時沒回過神來,仍舊站在那裡,直到那兩人說話的聲音清楚的傳了過來。
「就為了滿足七嫂的口腹,七哥還要親自去求老四,這回可真算是憋屈死人!」十二不滿的嘟噥。
十一淡淡道:「為了七嫂,他什麼事做不出?」
「可如今他又把七嫂留在了身邊,皇祖母還會拿解藥出來嗎?三年……現在只剩兩年多,七嫂還不是唯有死路一條!」
十一輕歎了一聲,聲音愈發低了:「不然呢?直接告訴她,左右兩年後她也會死,不如什麼都不要了?」
空氣中驀地響起一聲沉重的抽氣聲。
十一十二霎時間臉色大變,十二聞聲尋去,一把揪出了站在柱子後方,臉色煞白的銀針,怒道:「你這丫頭怎麼會在這裡?」
銀針原本便嚇得不輕,被他一吼,倏地落下淚來,捉住他的袖口:「十二爺,側王妃為什麼會死?」
十二一時噎住,答也不是,吼也不是,僵著臉站在那裡。
銀針又將目光投向十一,眼淚愈發洶湧:「十一爺,您告訴奴婢,側王妃為什麼會死?」
十一迅速回來神來,一把拉住十二,隨後扶住了幾乎站立不穩的銀針的肩,沉聲道:「銀針,你聽著,今日在這裡聽到的話,一個字都不許向別人透漏,尤其是你家側王妃。」
銀針早已心智凌亂,只曉得哭。
「銀針!」十一又喚她,「七嫂她身子原本就不好,若你還是這幅模樣,被她知道,你是不是要你主子現在就氣絕而亡?」
「不要……」銀針低低的抽噎起來,忙的抹了把臉上的淚痕,「十一爺,為什麼兩年後側王妃會死?」
十一沉默了片刻,與十二對視一眼,終於還是開口道:「因為她先前中了毒,只服下了一半的解藥,若然三年後沒有另一半解藥,就會死。」
銀針震驚的看著他,猶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事實:「誰給側王妃下毒?」
「那不重要!」十二暴跳如雷,「你現在要記住的就是,千萬不能告訴你的主子!」
銀針原本已經止住的眼淚忍不住又被吼了下來,十一橫了十二一眼,又道:「銀針,十二爺說得對,無論如何,你都不可以讓七嫂知道。更何況,七爺現在正在努力想找出解藥為你家主子解毒,而且很有希望可以找到,到時候,你家主子就有救了,知道嗎?」
銀針驀地記起皇甫清宇那滿屋的醫書,沉默許久之後,終於點了點頭:「奴婢知道了,奴婢不會告訴側王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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拖著疲累的身心,銀針沉默的回到那個同樣也叫曦微園的園子。
夕顏還是沒有進食,百無聊賴的趴在桌上,把玩著幾顆極其普通的彈珠,見她進屋,眉毛也不抬一下:「你這丫頭,又跑到哪裡去了?」
銀針含糊的應了一聲,看了看凌亂的床榻,上前去整理。
不多時,門口卻又傳來敲門聲,夕顏淡淡瞥了一眼進來的丫鬟,便又要垂下眼眸,然而恍然間,卻只覺得自己看見了什麼,再次將目光投過去,果然見到那丫鬟手中捧著的一疊葡萄,霎時大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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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相信,他愛她,勝過你我愛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