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在兩人就要相攜走出湖心亭之際,林瑞雪終於克制不住,再次咬牙喚他,「王爺這樣,算是一種宣告嗎?那瑞雪從今往後,要如何在府中立足?」
皇甫清宇頓住了腳步,卻仍舊握著夕顏的手與她相視,語氣涼薄:「那今日這樣大的一出鬧劇,瑞雪你,要本王以後如何在府中立足?」
「鬧劇?在王爺眼中看來,今日這所有的一切,都是瑞雪在無理取鬧?」
夕顏微微挑眉,接下話來:「當然不會是鬧劇。你不說我倒忘了,我的丫鬟平白被人扇了一巴掌。若就這樣算了,府中這麼多人看著,還只當我這個主子好欺負!」她看著皇甫清宇輕笑:「告訴你一件好笑的事,今天早上,一位姑娘給我講了好大一通道理,教我應該怎樣做人,而後還教了我的丫鬟應該怎麼打人巴掌。我倒是有許多年沒見過這樣的好人了呢!」
渴「這麼說來,應該好生獎勵了?」皇甫清宇轉頭看向一邊,「崔善延,這件事交給你去辦。」
「是,王爺。」
皇甫清宇又看了看林瑞雪咬著下唇,眼眶通紅的模樣,微微瞇了瞇眼睛:「王妃近日以來接連辛苦多日,操勞過度,送王妃園中好好休息,請御醫來為王妃調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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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曦微園的半路,離開了眾人的視線之後,夕顏突地笑出聲來,同時掙脫了皇甫清宇的手,輕輕揉著自己的手腕,歎道:「難怪有人那樣喜歡唱戲,如今自己親身唱了一回,才知道其中的趣味。多謝七爺陪我唱這一場。」
皇甫清宇低頭看了看自己空空的手心,微微挑眉笑了起來:「沒關係,顏顏,你喜歡什麼都可以。」
你喜歡什麼都可以。
夕顏心頭倏地一窒。這句話,竟然這樣熟悉。
那時,他們尚未圓房。她問他要花圃中的那株綠蓮,他也是這樣,微笑著,你喜歡什麼都可以。
分明已經隔了這麼久,如今聽來,竟然還如同昨日一般,歷歷在目,清晰可見。
只是,她已經不再是當日的她,而他,卻仍舊是她看不透的他。
她不覺慢下了腳步,眼角竟微微有些發燙,彷彿有什麼東西,下一刻就要翻滾上來。
從來,他的每一步都經過精心部署,每做一件事都有著自己的目的。就如同最初的最初,他便設下了那樣大的一個局,她每走一步,都踩在他為自己準備的陷阱裡。那時候的她,身在局中,什麼都看不透。
而到了如今,她本以為自己已經身在局外,卻為何還是看不透他的一舉一動?
方纔的種種,對她來說,確是許久以來內心愁緒的一次宣洩,可是他又為何甘心賠上自己和林瑞雪的夫妻情,陪她痛快一回?若說不在乎,當初何苦要娶?若是在乎,今日又為何要這般殘忍?
夕顏低著頭,每走一步,腦中都是那些凌亂的思緒。
也不知走了多久,她才驀然驚覺身旁已經不見了皇甫清宇的身影,惶然回過頭之際,卻發現他停留在自己身後幾丈開外的地方,撐著假山,微微佝著身子。
她倏地記起了他的傷,心頭一慌,腳步凌亂的朝他跑去:「你怎麼了?」
他埋著頭,一呼一吸之間,起伏極大。
夕顏只覺得自己再次聞到了血腥的味道,低下/身子,果然見到他傷口的部位,竟然再次滲出了殷殷的血跡!她只覺得頭皮一陣發麻:「流血了,怎麼又流血了?」
皇甫清宇終於抬起頭來,唇色發白的看著她,忽然笑了:「顏顏,你心裡還是有我的。」
看著他笑,她暗湧了許久的眼淚,終於浸濕眼角:「你在流血,你還笑……」
他的手離開假山壁,緩緩撫上她的臉,摩挲著上面的淚痕,輕聲的重複:「顏顏。你心裡有我的……」
夕顏腦中嗡嗡直響,心頭更是一團亂麻,只看著他蒼白的唇上下動著,卻聽不見他在說什麼。
直到過了許久,他的話,才終於傳入她的腦海之中。
他聲音很低,似喃喃,又似歎息,「顏顏,你怎麼這麼傻,我做了這麼多,你為什麼還看不透我是為了誰?」
他終究還是將她再一次看透,看透她心中的疑惑,看透她心中的迷茫,也看透她的徘徊不定。於是,終於說出了那種自以為一輩子都不會說的話——
你為什麼還看不透我是為了誰?
這幾乎已經到了他的底線,若然再通透一點,那便不是他皇甫清宇。
而夕顏,在錯愕與震驚之中淚流滿面,不知道該說什麼做什麼,只能無力重複著先前那句:「你在流血……」
他無聲的微笑起來,微微搖頭,彷彿在示意她自己沒事。
這樣虛弱的皇甫清宇,她沒有見過;這樣認真的話語,面對著皇甫清宇,她從未聽過。
她心頭的恐懼來得很莫名,卻也很順理成章,只覺得這是一場夢,卻不知究竟是好夢,還是噩夢。
「來人——」當夕顏終於找回自己的聲音時,已經主動的,緊緊的抱住了他,泣不成聲的喊著,「來人,救救他——」
皇甫清宇無力的埋在她肩頭,嘴角卻依舊是笑意。
這樣便足夠了。
至少,他永遠不會告訴她,在他們二人相見之前,他便已經愛了她很久,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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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畢。彩虹啊彩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