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清宇靜靜擁著夕顏,但見她星眸緊閉,雙頰潮紅,昏睡之中,口中還喃喃說著什麼,一時微微清晰了,他才聽見,原來喚的竟是自己的名字:「皇甫清宇……」
他嘴角突然一勾,抱著她換了姿勢,讓她舒舒服服的躺在自己懷中,才又為兩人蓋上被子。
做完這些,才驀地發現自己頭暈,恰逢遠處的鐘鼓樓響起,他禁不住按著自己的頭,苦笑,原來這酒後縱慾,當真是有報應的。
低歎了一聲,他將她往懷裡帶了帶,抱得更緊,方才閉目睡去。
渴房間裡安靜極了,只有兩個將頭靠在一起的人發出的呼吸聲,交融在一起,很是溫馨甜美之感。
約摸過了半個時辰,那原本在男子懷中安眠的頭卻微微動了動,抬起臉來的時候,卻只見一雙甚是清明的雙眸,一動不動的看著陷入熟睡的他。
他身上的味道甚是好聞,懷抱也如此的溫暖,看著他溫潤平靜的面容,夕顏心頭的不捨,突然之間鋪天蓋地的襲來。
接顏顏,或許他當真會一生一世待你好呢?或許,他就是那個萬里挑一呢?
夕顏不敢再縱容自己想下去,脫離他手臂的桎梏,翻過身狠狠朝自己的手臂上咬了一口,提醒自己保持清醒。
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要了多久,只覺得手臂上傳來的痛楚都快要麻痺之時,才緩緩鬆口,卻驚覺自己呼吸困難,一抬手,竟是滿臉淚痕。
她曾經以為自己此生是不會再有眼淚了。自從母親去世那年,她大哭過,大病過之後,淚腺便彷彿乾涸了,從那年開始,她沒有讓自己掉過一滴淚。
可是如今,卻為了身後這個男子,淚流滿臉。
她知道自己不能這樣,於是拼著最後一絲力氣,不顧身體上的酸楚,掙扎著下了床。
天色已經快要亮了,不過他既是睡著的,天黑天亮,關係倒也不大。
夕顏尋出絹子來,沾了水,輕輕的往自己唇上擦拭著。
雖然明知那藥不會對他產生什麼傷害,可是她亦不敢塗抹太多,而如今只怕已經被他盡數吞入腹中,所以他才睡得這樣熟。她怕自己先前服下的解藥藥性散開,因此匆忙將唇上殘留的藥物擦去,這才開始穿衣。
卻不知為何,衣衫似乎也不願從她,夕顏努力地繫了很久,才終於將那套已經十分熟悉的男裝穿上身。匆忙又坐到鏡前為自己束髮,然而一舉一動間,眼睛都總也離不開那床榻處低垂的幔帳。
她終究還是不軟弱的,緩緩走了過去,打起幔帳,看向他熟睡的俊顏,心中的酸楚氾濫成災。
「皇甫清宇……」她低低的喚了一聲,手卻在離他臉頰很近的地方頓住,猶豫了片刻,終於縮了回來,隨後咬牙,轉身,奪門而去。
徒留下滿室馨香。床榻上的人,依舊沉睡不自覺。
過了昨夜,這府中的守衛也應該都鬆懈下來,對於夕顏來說,想要避人耳目出府,實在是再容易不過,更何況,她手中還有他的玉珮。
時辰尚早,大街之上鮮見人影。夕顏身上還泛著昨夜歡好之後的酸楚,就那樣一步步走在大街之上,手中緊握著那枚玉珮,有些魂不守舍。
:(
為何,有些克制不住的想要回去呢?
過了許久,她才回過神來,想起自己應該要買一匹馬,一轉身,卻驀地看見一輛馬車朝著自己迎面而來,已成直奔之勢,根本無法停住。
夕顏呼吸一窒,站在那裡沒有動。
那馬車伕原也沒想到這一大早街上會有人,此時忙的拉韁繩,卻還是來不及,那馬匹終於停住之時,夕顏已經被重重撞倒在了地上。
「皇子妃,撞……撞到人了……」
夕顏只覺得全身都痛,迷迷糊糊間聽到這句話,唬了一跳,也顧不得疼痛,掙扎著坐起身來,卻見那車伕躬身對著馬車裡的人請示著什麼。
不多時,馬車的簾子打了起來,出現在夕顏面前的,卻是一張熟悉的臉——踏雪。
夕顏這時方才知道,原來那聲「皇子妃」,是在喚她。
踏雪淡淡往她身上看了一眼,依舊是波瀾不驚的模樣:「可曾撞傷了公子?」
夕顏料想她也認不出自己,因此只是淡淡搖了搖頭,強撐著站起身來,一瘸一拐的往街角走去。
然而剛剛走出沒幾步,那車伕忽又追了上來,分明一臉為難卻不得不說的模樣:「公子要去往何處?我家……夫人說可以送公子一程。」
夕顏心中一動,回過頭去,正對上踏雪的雙眸,沉靜如水。
馬車很快再次啟程,夕顏一動就渾身都疼,索性靠在那裡,眉宇間微微泛著痛苦的神色。
「要出城?」踏雪忽然淡淡開了口。
夕顏睜開眼來,心下不知為何也安定下來,笑道:「是啊。」
踏雪挑開車窗上的簾子往外看了一眼,道:「也應該是開城門的時間了。」
夕顏頓了頓,只覺得奇怪。按例,踏雪是堂堂皇子妃,不可能隨便邀請一陌生男子同車而行,還是,她已經洞悉了自己的身份?
可如此,卻彷彿更不可能。在北漠,只有皇甫清宇和子彥知道她的真容,踏雪又怎會知道?
夕顏心中愈發疑惑,便試探道:「你近來,還好吧?」
聞言,踏雪向來波瀾不驚的容顏上,終於閃過一絲不明的意味:「好是如此,不好亦是如此,終也比不得你。」
夕顏幾乎立刻就確定了,踏雪知道她的身份!可是她如何會知,她又為何要幫自己?
蹙了眉,夕顏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剛要開口問她,卻忽聽她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