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將大地如帷幔般蓋住。
馬超與二十二騎的其中四人,趁著夜色的掩護,姑臧城內潛伏的密探幫助下,秘密地來到了姑臧城,一座偏僻普通的客棧廂房內。
馬超摘下頭上的竹笠,踱步來到窗戶旁,將窗推開一小縫,一對褐色的眼瞳透過窗縫看向街道上已經減少的人群。
廂房內只有他一人,四名二十二騎已經守在外面,與馬超一樣,均是竹笠蓋頭重紗垂下,掩飾臉容。姑臧城內認識馬超及二十二騎的人,還是不少。馬超一行為了不打草驚蛇,只能這般打扮。
他站在窗邊,一動不動,如若雕像。
他在等一個人。是他在姑臧城留下的重要的一顆棋子——烈虎。
武威的所有人都知道烈虎只忠心馬騰,可是誰又能會想到,烈虎竟是他馬超的人,這顆棋子在很多年前就已經布下,為得是以後奪得嗣位的後路。不過如今的發展,這顆棋子已經不如以前那麼重要了,是該烈虎出動的時候了。
「北宮瑩……」
馬超低聲念著這個名字。你本不該死,可是你卻在姑臧隱藏著,不管你是誰,不管你打著什麼主意,也不管你有幾條命,今次你必須得死!從破壞赤燕行刺開始,他就注定是赤燕的敵人。削弱敵人最好的辦法,就是砍下敵人的臂膀。
腳步聲從屋外傳來。
馬超的雙耳微動,寒意的臉上終於浮現一絲笑意。他要等的人來了。
腳步聲在經過守衛的四騎停頓一下之後,繼續往房門而來。
「吱啦」。一個高大的大漢推門而入,正是烈虎。
雄厚略嗡的聲音在房間內響起:「烈虎來遲,請大公子見諒。」
房門被四騎關上。
馬超轉過身來,一對眼射在粗獷雄壯的烈虎身上,淡淡道:「事情辦得怎樣?」
烈虎的臉上露出笑容道:「一切按計劃進行,順利妥當。大公子帶來的一千勇士被安排在我麾下,神不知鬼不覺。時機一到,姑臧城就會在大公子的手中。」馬超帶來的這些一千勇士,都是殺氣騰騰,彪悍異常。烈虎征戰沙場多年,一眼看出這些人均是以一當百的悍勇之輩,以他活了這麼多年的思緒一轉,就明白馬超的用意了。
此話入耳,馬超眼中透出笑意,對烈虎沉聲道:「棋子已經布下,剩下的就是下棋人的控局水平了。告訴馬岱,好戲可以開始了。」
烈虎聽琴音之雅意,目光一閃,會意抱拳而去。
烈虎走後,房間內歸於平靜。
少頃,馬超邁步往外走去。
既然棋局一下,那麼他該會一會北宮瑩了。
沒有人可以在他與賈詡布下的棋局裡,抽身而退。
北宮瑩,帝女庵,你們一個也跑不了。
帝女庵……
先帝遺女冰心……
莫要怪我,你也得死。這個世上,不是你死就是我死。可是我注定是踏上人生巔峰的那個人,所以只有你去死了。
馬超沒有任何心思去聯合佛門四禪。這些老和尚一個個和後世的傳·銷高手一樣,能將人忽悠的狂熱不予餘地去拋頭顱賣命,又或者能將人忽悠的變成善男信女。他可不想苦心經營,殺氣騰騰的屬下,被這些和尚忽悠的變成居士了。
他寧可與佛家為敵,也不願合作。他太知道佛家的力量了。
這就是他給賈詡的答案。
既然賈詡說動冰心下山,那只好借用她一下了。
他相信冰心利用價值用完,身死之後,賈詡會想出一個很好的補救方法。
房門吱啦聲中,被緩緩推開,邲妍步入,隨後掩上,放輕腳步來到北宮瑩的身側垂立,恭聽吩咐。
房內,琴音如溪水潺潺,甚是好聽。燭火下,北宮瑩穿回女裝,風姿雅然,一雙修長的玉手在琴弦上撥動連連,透出一種寧靜般的美。
邲妍立於身旁,大氣也不敢出,似乎不想打破這寧靜的境地。
不知何時,琴音止息、消散,北宮瑩輕輕吐了一口濁氣,緩緩站起身,從邲妍身邊走過,往屋外行去。
邲妍亦步亦行,跟在身後,始終落後兩個身位,以示尊敬。
一片蔥鬱的白楊樹林,亭台若隱若現。
北宮瑩與邲妍兩人都沒有說話,穿過白楊樹林,步入亭台。
步停,站立。北宮瑩的聲音響起道:「你可探得這姑臧城有多少兵馬?」
邲妍恭敬道:「除去馬超帶走的一萬兵馬外,最近各個遊牧部落都集中在姑臧城外的兵馬,加上城內的駐守的,總共有三萬六千名兵士,都是從中挑選出來的彪悍之士。」北宮瑩顰眉,沉聲道:「看來這些都是馬騰的死忠份子,想要掌控這些人,會很有難度。」邲妍大訝道:「堂主要對武威的兵馬下手?」語氣中透出一股難解的疑惑。北宮瑩倚石桌而坐,目光投向東方,彷彿間看見了大姐的那張秀麗的臉。大姐呀,大姐。你飛鴿傳書,讓我掌握武威的兵馬,這是什麼意思?你難道沒有看到我給你的信嗎?掌管武威兵馬何其之難,一有疏忽就會被精明的馬超發覺。想要掌握武威兵馬,必須除去馬超。她雖然想馬超死想得要命,可是這也只是想想罷了,馬超現在步入宗匠的消息已經傳遍了整個西北。有這樣的消息,並非空穴來風。如此草率的決定,這不符合你冷靜的作風。難道這是他設下的偷龍轉鳳?天下間能將筆跡模仿的惟妙惟肖只有他了。北宮瑩忽然想到一張俊秀的臉。她前天得知王越闖長安的消息,一直心裡疑惑重重,為什麼赤墨會在這節骨眼上,做出詭異的事情。這闖皇宮救皇帝,純屬小兒不智之事。她不相信這麼大的事情,沒有經過郭嘉的定奪。郭嘉這是想幹什麼?想不通,想不通……夜闖長安,掌握武威兵馬,這兩件事太奇怪了。想到這時,一股煩躁的情緒從心中湧現,在胸間徘徊,北宮瑩吸了幾口涼氣,才將這股煩躁的情緒壓下。北宮瑩聲音響起,下了逐令客,道:「沒有什麼事,你就下去吧,順便吩咐僕人,給我燒熱水,我要泡浴湯。」
邲妍應諾,轉身離去。
北宮瑩在庭院枯坐良久,隨後起身朝書房行去。
燒藥湯還有一會時間,趁這個時候,她要去寢室擦拭陪她多年的長鞭。
書房內,紫色的長鞭,展開橫放在長案上,一方潔白的綢緞,在長鞭上輕輕擦拭。潔白的月光透窗而入,照射在北宮瑩的身上,使她身上籠罩著一層難言的孤寂。自古以來,女兒愛紅裝。可惜她偏偏愛戎裝。
誰能真正懂得她的心思?
誰又能真正明白她的孤獨?
也許在十八年前的那個晚上,就沒有人懂得她的心思了。也許在四年前得知那個人是她一生的敵人時,就沒有人懂她的心思了。
天地中的一切在月光下,有種朦朦朧朧的感覺,包括在林間彈琴、放聲歌唱的他。
歌聲美妙,如同秋夜林間穿梭的清風,捲起地上的落葉,捲走心靈的空寂。
她尋歌而行,去尋歌聲的源頭。
在明月的照射下,黃承彥一身白袍襯托的挺拔身姿,散發著一種脫俗的氣質。
她一直靜靜地聽,黃承彥一直默默的彈琴。
彼此間,兩人都沒有說話。
有時候不說話比說話更加美妙。
邂逅的第二天晚上,兩人共騎著一舟,漫遊在碧波蕩漾的洞庭湖上,她豐盈的嬌軀擠進了黃承彥寬闊的胸膛,兩隻潔白的小腳在在水裡搖蕩,晃出潔白的光暈,一切都是那樣的美好。
她揚起俏臉,肌膚在月光下,閃現著動人的光澤,輕輕道:「你為什麼每次看起來,都是那麼孤獨。為什麼每次,我都要陷入你孤獨裡去。」她的眼中充滿了柔情,柔軟的纖手,在寬闊的胸膛上畫著圓圈。
黃承彥沒有回答,反而將她抱的更緊,恨不得將整個人都塞進身體裡去。
她不知道當時他為什麼會抱著這麼緊。現在她終於知道,那是離別的擁抱,他們注定這輩子是敵對的人。
從那一刻開始,她就知道,這輩子永遠忘不掉他。
北宮瑩輕歎一聲,收起神情。長鞭在手中靈性般閃爍,軌跡通暢,沒有一絲阻滯的感覺。
長鞭回到長案上,她長身而起。
此時藥湯已經準備完畢。
寢室內,煙雲裊裊,碩大的澡盆擺在其中,屋舍裡散發著濃濃的花瓣香味,並向屋外散去。
北宮瑩立於澡盆前,緩緩脫去衣物,露出潔白妙曼起伏的身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