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府的汽車出門果然前呼後擁氣派非常。
封貝勒府張燈結綵門庭若市。
一見胡家三爺賞臉光臨立刻圍來一群趨炎附勢的上前恭維迎讓。
管家引了一位身著長衫外罩對襟絲光馬甲的老人走來精神矍鑠舉手投足都帶了豪氣。
來到眾人眼前老人拱拱手說:「魏某這廂有禮了。」手中折扇瀟灑的一字甩開扇面上的戲單就遞在胡孝俊的面前。
漢威忽然記起老人就是德新社的班主魏雲寒的父親『五陵散人』魏振飛。當年德新社來龍城大帥府唱堂會漢威還依稀記得父親同魏老闆在水榭把酒暢談的情景。
「老眼昏花了看不出這才幾年不見小爺都這麼大了。」魏振飛老闆也終於認出了漢威。
「這也有五、六年光景了吧?上次見小爺還是楊大帥仙逝前的一年大年節的應楊大帥電邀去龍城大帥府唱堂會。小爺你那時十歲出頭的樣子吧?頑皮得很扔了塊兒果皮在地上滑倒楊大帥還賴是少帥漢辰所為。在場的人被你那機靈頑皮逗得大笑。」
提起了父親和楊府往日繁華」
盛筵必散漢威心裡更是悵然昔日的繁華不再父親的恩寵也入土。
孝俊得意的折扇一抖扇了兩下對漢威說:「漢威你也來點一齣戲。」
漢威隨口說:「魏老闆介紹幾出戲吧。」
「若說這些戲中令尊楊大帥最喜歡《行樂園》那部。當年去楊府唱堂會楊大帥一晚點了兩遍事後同我在楊家水榭把酒談論感慨許久。不想第二日又接著點這齣戲。」
淡淡的笑意浮上漢威俊朗的面頰點點頭示意魏老闆就點這齣戲了也用來懷念昔日同父親看戲時那段溫馨時光。
戲目出自《三言兩拍》裡那章《籐太守鬼斷傢俬》的故事八十歲的老翁娶二八美嬌娘當續絃竟然還生下一子。老翁去世家財被長子獨霸幼子被長兄欺凌。誰知道這老太爺居然是早有提防早已將金銀財寶藏在破屋的牆壁中把秘密藏在一幅《行樂園》圖軸中留給了幼子。」
看人家的爹爹生前寵愛兒子臨死前就知道長子會虐待幼子事先為小兒子留好了出路。而自己如何這麼命苦真不知道病好後還能去向何方?回楊家?去平民窟和福全福寶哥拉車、賣烤白薯?
本來是一部除惡揚善揚眉吐氣的戲漢威越看越鬱悶。
戲裡那位老太爺很聰明料到幼子年紀太小若是遺囑中分了田產家財給幼子也難免日後被長子搶奪就只將一間破房屋幾畝薄田留給母子二人落腳當遺產卻在房屋牆壁間藏滿了十壇白銀和一壇黃金將藏寶的秘密畫在圖中留給了母子二人。直到小兒子十四歲那年被大哥欺負得實在沒了活路母子才拿了這畫軸去縣衙鳴冤。一杯茶水誤潑在畫軸上隱藏多年的秘密被滕太守現黃金白銀被從牆壁挖出來時那位大哥目瞪口呆。
「哎漢威說來也怪呀。你爹這麼位精明的人又這麼疼愛你既然你大哥一直對你不好你爹生前就沒像戲裡的老太爺給你準備什麼?他若真心疼愛你總不忍你被你大哥整治死吧。」孝俊推理說同漢威一樣受到戲文裡的啟迪。
魏老闆說父親曾經一夜連看了兩遍這部《行樂園》定然是有所感觸。
漢威的心劇烈的跳動他努力回憶著父親去世前的情景。
那天爹爹床邊三把椅子上分別坐了姑爹、三叔公和一位陌生的穿西裝的叔叔。
爹爹哄著他說:「好乖兒去給姑爹、叔公和威廉叔叔磕頭爹爹不在身邊的日子就靠他們照顧你。」
漢威當時還奇怪的問:「爹爹去哪裡?家裡不是還有大哥在嗎?」
話音一落立在一旁的胡伯潸然淚下。
在爹爹的一再催促下漢威乖乖的給眾人磕頭一人三個頭磕得漢威暈頭轉向。
威廉叔叔心疼的說:「免了吧。」
爹爹卻堅決的說:「威廉先生你若是應了我楊煥豪的托付就受了這可憐孩子的三個頭。」
漢威爬起來爹爹又指了一邊的胡伯說:「威兒去給你胡伯磕三個頭日後有什麼委屈就找胡伯。」
漢威不是不想給胡伯磕頭可他知道自己是主人胡伯畢竟是下人為什麼要給胡伯磕頭呢?
但漢威當時沒有多問遵從爹爹的吩咐給胡伯磕頭畢竟胡伯平日極其偏護他。胡伯摟住他泣不成聲。
而這一切都沒有大哥在場。
如今思想起來最詭異的還是大嫂嫻如被喚到爹爹床邊的時候還沒等大嫂說話爹爹就當了眾人說:「嫻如你是楊家的好媳婦。爹什麼都不說了乖兒是你一手養大龍官兒是你的男人爹只求你∼」父親的話嘎然而止嚥了口淚沉重的說:「問-心-無-愧!」
一句話嫻如大嫂噗通跪在爹爹病榻前哭了說:「爹媳婦在一天就用性命保護乖兒一天。」
那時候屋裡一片哭聲漢威眼見爹爹從枕頭邊拿過一個漆木小盒子小心翼翼的遞給嫻如姐那目光中滿是囑托。
盒子推開紅色的絲絨襯底裡面是一方羊脂玉的印章。
直到大嫂彌留之際喊了漢威到床邊神秘的說:「乖兒大嫂要去地下伺候你大娘和爹爹去了你在哥哥身邊要聽哥哥的話好好讀書。乖兒你要熬到十六歲長成大人娶媳婦然後拿了這印章去找三叔公。」
嫂子將那方爹爹囑托的羊脂玉印章如寶貝般小心的遞給他:「乖兒你一定收好娶媳婦那年交給你三叔公若三叔公不在了就交給你許姑爹。」
漢威當時猜是嫂子是病糊塗了一方印石能值什麼錢。
嫂子過世後大哥把玩著那方印石說:「乖兒大哥暫時替你保管。」
漢威那時隨便說:「大哥喜歡就拿去一塊兒石頭而已。」
現在思前想後冷汗直出莫不是爹爹也同《行樂園》戲中那位倪老太爺一樣早早的料定大哥會虐他這個弟弟所以也為他的將來做了打算?
漢威曾聽大姐抱怨說爹爹臨終前給他聘定了孫家女兒做媳婦而且說好要他結婚後從大哥身邊搬出來單過。連宅院都給他置辦好了難道爹爹早為他安排好一切?
漢威無心應酬尋了借口去茅廁。
返回的路上一個熟悉的身影在前面過道同一個人拉拉扯扯隨即一閃而過不見了蹤影。
拐過巷子竟然是座小院子再沒旁的路。漢威心裡奇怪立在院門口向裡張望夜幕下的院落靜謐無聲偶爾爆起的幾聲蛐蛐鳴叫。
幾聲急促的哭聲忽停忽促急時似是悲痛難忍停時似乎是被人堵住嘴。
聲音是從夾道方向傳來分明是艷生的哭聲。難道他又練功失誤被師兄責罰嗎?
靠近過道時漢威聽到一陣低低的獰笑:「記得就好算你識趣記得了?」
「記得了。」小艷生抽噎的聲音。
「啊∼」的一聲慘叫又伴隨了一陣哭泣「五爺五爺饒了艷生吧。艷生不敢了艷生記住了。」啜泣的哀求漢威心裡更犯疑這「五爺」又是誰艷生為什麼求他?
漢威靈機一動看到院子正中的一口大荷花缸忙躲去了暗處拾起地上的一塊磚頭擲向荷花缸。
「噗通!」一聲巨響後院子裡一陣寂靜。
隨即揚起那個「五爺」的大叫聲:「是誰在外面?」
月色下漢威見到一位赤著上身光著頭的大漢晃出來立在院子當中四下張望。漢威不敢作聲仔細辨認來人忽然記起這個人是隨在一位東北軍的旅長身後的一起進封家宅門的進門時是一身黑色綢衫短裝手裡玩弄著兩個玉石太極球一手搖著蒲扇。
漢威大致明白這個大漢定然是來欺辱小艷生的心裡鬼火頓起就要出去教訓這個豬頭。
小艷生怯怯的從夾道閃出來抽噎著在大漢身邊將衣服蒲扇遞給了那個漢子說:「五爺艷生要去上戲了晚了師父要找了。」
那位叫五爺的才咧著一嘴參差不齊的牙淫笑著捏捏艷生的臉接過衣服抖抖穿上。
瞬時間漢威眼前觸電般驚住那五爺的光頭後有一塊十分搶眼的暗色的葫蘆形胎記。
鄭探長去杏花巷牡丹堂查案就有人提到過二梅子的一位表哥來找過她那表哥人高馬大後腦勺上有塊明顯的葫蘆形胎記。二梅子為了還他錢還同老鴇去借印子錢打了這位黑熊般的表哥離開。
想到艷生也曾在二梅子死前出現在過牡丹堂如今又和這位頭頂葫蘆胎記的壯漢在這裡不明不白更令漢威心裡犯疑的是他記得魏雲寒同大哥那天說艷生曾經誤入到一位東北軍團長手裡被欺凌。
五爺大搖大擺的走了剩了艷生落寞的立在月色中。
漢威尾隨了艷生出門看看左右無人幾步上前攔住他。
「怎麼是你?」艷生驚愕的望著漢威「剛才是你在院子嚇走的週五爺?」
「那個黑胖子是什麼人?」漢威問他險些脫口而出逼問艷生為什麼去過牡丹堂和二梅子什麼關係這週五爺又是怎麼回事。
「小師哥快去扮戲師父尋你。」艷生的師妹菊兒跑來。
艷生「哎」的響亮應承推了漢威在牆邊壓低聲音說:「我跟師父說是你糾纏了我在這裡耽擱了時候晚上就說你請我吃宵夜去你可是要幫我這個忙。」
說罷轉身跑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