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大姐鳳榮和姐夫儲忠良從上海做生意歸來胡伯哄了趴在床上養傷的漢威下樓去打個招呼。
漢威執拗的翻側身子示意胡伯「我不去!」
胡伯揪揪漢威的被子小聲說:「小爺最懂事家裡來人了大爺肯定要你下去見禮的。與其等大爺話再去不如現在乖巧懂事些應付一下場面皆大歡喜。胡伯知道咱們威兒小爺委屈就忍忍吧聽話。」
從小帶他長大的胡伯和藹慈祥的聲音一如往昔漢威緩緩的爬起身牽動傷口疼痛得直咧嘴。
漢威平日最討厭驕橫跋扈的大姐鳳榮嫁了龍城第一大財主就目空一切的傲慢。尤其大姐和大哥是楊家嫡生的孩子彷彿就比他這個小妾生養的娃子高貴一頭一般平日大姐常不陰不陽的嘲諷他『不過就是老爺子當年花錢買的一個玩意兒下的個蛋。一個小老婆生的比咱們家奴才強不了多少』。」
漢威才挪到樓道大姐尖厲的聲音整座小樓都能聽到漢威厭煩的情緒立時燃起大姐每次回娘家都是橫挑豎撿沒個滿意的時候。
「弟弟不是姐姐說你怎麼能由著你媳婦的性子胡來呢?她鬧脾氣說回娘家就回娘家這是什麼規矩?這夫妻間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你可要把持住了。」
大姐這是在尋大嫂玉凝的不是。
漢威到了廳門大哥漢辰臉上帶著少有的歡愉話音略含調皮的對沙上的姐夫說:「姐夫這可是大姐說的姐夫可要記得了。」
漢威很少聽到大哥如此輕鬆調侃的語氣說話。尤其是大哥打完他竟然此刻若無其事的談笑風生。
「大姐姐夫你們來了。」漢威規矩的問好。
姐夫儲忠良一笑滿臉的肉都縱到一處如笑面佛一般的溫和:「小弟呀幾個月不見出落得越玉樹臨風了將來和你大哥一樣是個美男兒。」
漢威就見姐姐歪歪嘴不屑的表情自內心說了句:「弟弟你還真抬舉這小東西把他拾掇得越像個人兒了。不過是老爺子在世的時候養的一個玩意兒。」
大姐同他如有深仇大恨一般漢威一直就奇怪他哪裡得罪到姐姐了或是母親在世時得罪過姐姐?可每當他委屈的向大哥打探生母的事情大哥就會立刻沉下臉來厲聲呵斥;而當他向胡伯和下人們偷偷去探聽母親的死因大家的表情都是尷尬似乎諱莫如深。
「大姐小弟聽不出虛實玩笑的。」漢辰笑了打岔示意漢威坐下。
「小弟來到姐夫身邊來別聽你姐姐亂說。她在上海呆得悶那些嘰嘰喳喳的上海女人講話她聽不懂憋了幾個月的話全拿回娘家講了。」
大哥坐到了漢威身邊用手輕輕撫弄著漢威的頭看似疼惜也是在暗示他不得造次。
姐夫拿出一件包裝精美的禮品盒遞給漢威。
那是一件泛著淡淡蠶絲光澤的米白色真絲襯衫觸手的感覺細膩涼潤質地極佳垂沉的質感一看就是價格不菲的珍品。漢威只記得曾見東北軍少帥鬍子卿大哥有一次穿過類似質地的襯衫微開頸口兩顆紐扣瀟瑟中略含一絲頹廢令他總想起《哈姆雷特》中那憂鬱的王子。
姐夫一臉謙和的笑目光中滿是慈愛:「小弟你姐姐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你是沒見她一見洋行櫥窗裡這件真絲襯衫脫口就說『這麼精緻的衫子也就我家小弟配穿』不問價錢就買。等我去付賬時一看嘿日本雙抽混紗紡五千大洋一件。」
漢威驚愕的看著這件名貴的襯衫大哥也彷彿被姐姐姐夫的出手闊綽震動略含嗔怪的說:「姐姐、姐夫你們疼愛小弟漢辰知道。只是威兒還是孩子怎麼給他買這麼名貴的衣服。」
「名貴嗎?那要看是誰去買這點錢對儲家九牛一毛的汗毛尖兒都算不上。」大姐一副財大氣粗猖狂的樣子誰不知道她嫁進的儲家是龍城數一數二的富戶。
大姐炫耀的玩弄著手指上那一串五顏六色的戒指祖母綠、貓眼兒、翡翠湊到一起就是俗不可耐如把珠寶鋪子搬到了身上一般。
漢威臉上浮出鄙視的笑又聽大姐說:「老爺子在世時對這小東西是要星星不給月亮就算我看在死去的爹的份上幫他老人家『喂鳥兒』吧。」
漢威聽得氣恨不能將襯衫摔在大姐臉上轉身上樓。
漢辰似乎看出了小弟的委屈用眼神壓制著小弟的怒火。
「你媳婦不是總用私房錢大手筆的從英國給小弟定制西裝裝扮他嗎大姐也不能讓楊家丟人不是。」
「威兒你下去吧。」大哥吩咐。
漢威出了廳門羞辱的淚水奪眶而出廳裡的話題卻忽然轉了風向。
「弟弟有個事情還要你出面說句話了。」大姐話一開頭漢威心裡苦笑果真是無事不登三寶殿。
儲姐夫愧疚的聲音說:「說來慚愧。姐夫在杏花巷那裡入股了兩家館子。」
「杏花巷?」不等姐夫說完就聽大哥漢辰脫口而出「姐夫你去開妓院?」
漢威心裡罵看姐夫和姐姐這樣子去當龜公老鴇倒也還像。
「那個那個就是朋友硬拉了入股分紅這死錢變活錢誰不想呀。可誰想到前些時候『牡丹堂』死了個『姐兒』屍體順了黃龍河漂了下去警察署就把整個堂子給查封了。龍官兒你這可得做主呀。」
「就你這不要臉的開了妓院還開相公堂子你還都佔著。看你惹一身騷還要害得我娘家兄弟來幫你洗擦不是。」大姐的話哪裡是罵姐夫不就是變了方法壓大哥幫忙嗎?
果然不出漢威所料大姐柔和的話音傳來:「弟弟好歹就你一句話不是都是自家買賣。」
簡直是恬不知恥漢威氣得胸都要炸開就聽大哥調侃的話語:「可別這麼說楊家可不做這種買賣這若是爹九泉有知從棺材裡跳出來也要把漢辰抽筋剝皮了。」
漢威立在樓梯上聽著廳裡大哥同姐姐、姐夫的說笑心裡卻是徹底糊塗了。怎麼這樁案子如滾雪球一般越聚越大牽扯進這許多的人來。就連這死去的女子所在的「牡丹堂」竟然都是姐夫開的堂子那這「二梅子」姐夫該是熟悉不過了。
漢威心裡驚詫如此的巧合竟然二梅子棲身的「牡丹堂」是姐夫的產業案子查來查去查到了自家人頭上。
「姐夫漢辰明天一早就去西京開會要過三天才回來回來後就幫姐夫處理此事。姐姐、姐夫不是說儲家莊園正在翻修嗎不妨搬到家中暫住幾日。漢辰這些天外出家裡就小弟當家。」
漢威心裡暗罵大哥好歹毒明知道大姐平日欺負我還讓大姐留在家中陪我。這不是把小綿羊寄托給灰狼照管嗎等到回來就剩一堆白骨了。
夜晚大哥來到漢威的床邊輕輕拍醒他說:「小弟往裡面躺大哥今晚陪你睡。」
漢威側過頭沒有理會大哥像條蟲子一樣往床內側蠕動。
看著漢威賭氣的小模樣漢辰笑了胡亂摸摸小弟的頭探身將胳膊伸去小弟身體下想去搬動他。
漢威一個翻滾疼得「哎喲」一聲隨即啜泣起來。
「是跟大哥賭氣還是生氣大姐那幾句玩笑話?」
見漢威側頭不語知道他還在賭氣漢辰說:「哎楊家小爺像個男子漢看著大哥!大哥明天出門你就是楊家唯一的男人這家大哥就交給你了。」
「嗯∼」漢威默許大哥敲了他的後腦嗔罵:「『嗯』是什麼意思?你又不是小豬。」
「是!大哥。」
大哥躺在他身邊倒出瓶子裡的「安睡藥」片和了白水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