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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章 僱傭 文 / 藍晶

    塔特尼斯伯爵府邸僕人們正在忙碌著。

    他們將一個又一個大箱子搬上了長長一溜平板馬車那架式就像是當初看到的那些急於逃亡的貴族們一樣。

    府邸裡面凡是值錢的東西大多數都已經被搬運一空了。

    原本伯爵打算將那些精細的傢俱都一起運走的但是當系密特告訴了他一路之上的所見所聞後他最終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

    與其為了這些並不算太值錢的東西而使得車隊顯得龐大又容易引起心懷叵測的人的襲擊還不如放棄一些次要的財產而極力保住比較珍貴的那一部分。

    不過作為一個頭腦精明的人伯爵並沒有因此而遭到多少損失。

    他將那些沒有辦法運走的傢俱賣給了那些極力想要巴結他、並對貴族的一切垂涎已久的商人們。

    那些包裹著明亮的油漆、鑲嵌著精緻琺琅花紋的傢俱就這樣變成了一堆堆黃澄澄的金幣落進了塔特尼斯伯爵緊鎖著的財寶箱裡面。

    作為一個小心謹慎的人塔特尼斯伯爵更在臨走之前請司法官署派遣專職的測繪人員將家族的世襲領地詳詳細細地製成了一份地圖。

    而地圖之上更蓋上了蒙森特郡司法官署的印章。

    雖然他打算到京城裡面去另謀展但是家族領地是保證他身份和地位的關鍵。

    這是家族的根基絕對不允許有一點動搖。

    更何況塔特尼斯伯爵也很擔心一旦他不在蒙森特會有些居心叵測的人暗中動手腳瓜分和蠶食那原本屬於他的領地。

    事實上這種擔心並不是杞人憂天。

    當那些測繪人員進行測量工作的時候他們已經現標誌著所屬領地的界碑有被人移動過的跡象。

    當然那些過於心急的人們不得不為此而付出代價。

    塔特尼斯伯爵依靠他仍舊留存的最後一絲威望從那個過於心急的貴族那裡撈到了一大筆賠款。

    這件事情在蒙森特確實引起了一陣不小的轟動。

    不過這一手確實高明。

    經過了這場風波再也沒有哪個家族會將主意打到塔特尼斯伯爵的領地上來。

    那測繪精細的領地圖紙阻止了所有人的貪念。

    而那巨額的賠款更是讓那些原本心存僥倖的人不願意為了這一點點的土地而得罪精明的塔特尼斯伯爵。

    這實在是得不償失。

    自從那場慶功典禮之後伯爵大人就擺出了一副受到委屈、遭到各方排擠的樣子。

    當他宣佈要舉家遷移到京城的時候在勃爾日乃至整個蒙森特激起了一陣軒然大波。

    大多數人怎麼也無法理解塔特尼斯家族在蒙森特根深蒂固而且勢力雄厚為什麼伯爵大人會捨棄這塊根本之地而到那陌生的毫無根基的京城去。

    對於大多數家族來說離開了根基之地無異於讓大樹離開原本生長的土地那將會帶來死亡。

    正因為如此勃爾日的人們好像在突然之間重新認識了塔特尼斯伯爵。

    原來他並不是大家所想像的那種謹慎小心的人物。畢竟他有一個喜歡冒險的父親還有一個同樣渴望冒險的弟弟。

    勃爾日的大多數人都已經確信塔特尼斯伯爵的血管裡面同樣流淌著冒險和衝動的血統。

    只不過這種血統顯露的症狀和他的父親以及弟弟有所不同而已。

    在那座已經被搬空、只留下空蕩蕩書架的書房之中塔特尼斯伯爵靜靜地站在窗前。

    總算空閒下來的他看著窗外的景色。

    這棟祖傳的家宅就快不屬於自己了。

    它的下一任主人很快便會喜滋滋地搬進這裡。

    塔特尼斯伯爵畢竟不是一個只會盤算的機器他同樣也會感到感慨和惆悵畢竟在這個宅邸的每一個角落都曾經留下他深深的回憶。

    他也曾經有過燦爛的童年也曾經是一個受到父母寵愛的孩童也曾經在這個宅邸迎娶他最心愛的妻子也曾經在這裡獲得過寧靜和安詳。

    事實上他對於這個宅邸的留戀遠遠在系密特之上。

    畢竟對於小系密特來說這座宅邸並不是唯一的樂園。

    對他來說無論是在那個荒涼、到處是樹木和野獸的奧爾麥森林中的姑姑身邊;還是在那個充滿了吹牛者、無能漢、主僕之間毫無規矩可言的莊園中他的教父身邊顯然都比在這座宅邸之中快樂得多。

    「伯爵大人我可以進來嗎?」

    一陣敲門聲打斷了塔特尼斯伯爵的思路從那聲音伯爵聽得出來是總管站在門外。

    對於他是為了什麼來找自己塔特尼斯伯爵自然相當清楚。

    「進來吧蘇勒我正在等你呢。我想你也應該要來找我了。」伯爵長歎了一口氣說道。

    不知道為什麼在快要離開這個地方的時候他的心情竟然出奇得平靜。

    總管走進書房之後又反手將門關上。

    「蘇勒我現在在蒙森特已經沒有多少威望了沒有人會賣一個即將離去的人物面子。」伯爵再一次地歎了口氣。

    他緩緩轉過身來面對著這位為自己服務多年、到頭來卻什麼東西都沒有撈到的總管說道:「我為你寫的推薦信就在書桌的左邊第一隔抽屜裡面這封信是寫給葛勒特將軍的那位副官的對於他我還有一些威望。

    「那位副官將會為你安排一個不錯的差事波爾玫的鐵礦和煉鐵工匠們需要有一位精通經營和管理的經理你是最合適的人選而且擔任這個職位無論是郡守大人還是克曼狄伯爵都沒有辦法找你的碴。」

    說完了這些伯爵再一次轉過身望著窗外。

    總管猶豫了一會兒最終仍舊走到書桌前面。

    他小心翼翼地看了伯爵一眼看到他臉上並沒有顯露出絲毫慍怒的意思便打開了伯爵剛才告訴自己的那隔抽屜。

    抽屜裡面果然平躺著一封介紹信。

    總管雖然很想立刻打開來看一看不過伯爵就在眼前他不敢造次。

    對於伯爵大人的性格實在沒有人比他更加清楚了。

    雖然對於在鐵礦擔任一個小小的經理這位總管先生並不是相當願意但是在現在這種情況下能夠從塔特尼斯伯爵這裡獲得的推薦頂多也就只有這麼多了。

    這段日子以來總管心中充滿了苦澀。

    他原本還寄望藉著伯爵的推薦而能夠飛黃騰達並且最終擁有爵位但是現在一切都成為了過眼雲煙。

    管理波爾玫的礦山和煉鐵廠雖然是一個油水很足的好差事但是想要獲得晉陞恐怕終生無望。

    總管並不是沒有想過要跟著塔特尼斯伯爵一起到京城去。

    也許在京城伯爵大人能夠開創出一塊新的天地但是他卻並不敢將賭注押在這上面。

    這場豪賭一旦輸了伯爵大人還能夠回到蒙森特。

    雖然他的權勢將會大大地不如以前但是塔特尼斯家族仍舊是蒙森特數一、數二的豪門家族;而自己則將一無所獲不但連比較體面的差事也混不到一個甚至有可能不得不終生為伯爵大人工作。

    而這是總管從來沒有想過的事情。

    將那封推薦信拿在手中總管向伯爵表示了感謝之後便急匆匆地想要走出書房。

    當總管剛剛走到門口的時候背後傳來了伯爵的聲音:「蘇勒你願意為我做最後一件事情嗎?」

    總管只得轉過身來回答道:「伯爵大人聽候您的吩咐。」

    「這一次到京城去的路途中我很擔心會遭到匪徒們的攔截你知道最近外面不大太平因此我想找些僱傭兵來保護我的財產。

    「雖然對付那些令人害怕的魔族僱傭兵並沒有多少用處但是對於普通劫匪他們還是有些用處的。」伯爵吩咐道。

    他想了一想又加了一句:「你帶著系密特少爺一起去也許他能夠讓那些僱傭兵們別妄生貪念。

    「這個年頭你很難分辨哪些人是規規矩矩的傭兵哪些是暗中也進行搶劫的匪徒讓他們見識一下系密特的身手我想敢於輕舉妄動的人就會少很多了。」

    「遵從您的吩咐。」總管畢恭畢敬地說道。

    雖然就要離開伯爵身邊了但他仍舊不敢稍有失禮因為他很清楚伯爵是一位斤斤計較的人。

    從書房裡面出來總管往後花園走去去尋找那位系密特少爺。

    這位少爺早已經成為了勃爾日城裡面的風雲人物幾乎每一個家族之中都有人在傳說著系密特少爺在慶功典禮那天的表現。

    在典禮之後的劍術表演之中他輕而易舉地擊敗了那位特立威少爺。

    那閃電般的一擊震驚了在場所有的貴族。

    總管本人並沒有親眼看到那一幕不過從其他人的傳聞之中他卻多少瞭解到了一些情況。

    不過那些傳聞中有的已經被傳揚得神乎其神另一些則帶有太多的猜測。

    但是有一點是肯定的。

    現在沒有一個人再心存懷疑——懷疑這位系密特少爺是否曾經穿越過整座奇斯拉特山脈。

    因為他的身手已經表明了一切。

    可以說甚至是連騎士們都沒有把握能夠抵擋得住那迅疾的一劍。

    如果這一劍是刺向要害的話任何一個沒有穿著全身鎧甲的騎士毫無疑問的將會在瞬息之間被刺死。

    不過令總管感到奇怪的並不只有這些。

    也許別人沒有現但是他絕對能夠肯定自己的表姐——伯爵夫人對於系密特少爺的勝利毫不懷疑甚至認為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顯然表姐已經知道了內幕。

    總管一邊想著事情一邊來到了後花園之中。

    原本盛開著滿園鮮花的後花園現在已經零零落落。

    那些美麗的玫瑰早已經被伯爵大人當作禮物送給了那些還和他保持著聯繫的家族。

    不過塔特尼斯家族擁有這裡所有品種玫瑰花的花籽只要經過幾個春秋肯定會有另外一個美麗的後花園出現。

    不過它可能再也不會出現在蒙森特。

    還沒有走到後花園總管已經聽到表姐爽朗的笑聲。

    自從表姐嫁給塔特尼斯伯爵成為伯爵夫人以來已經很難得聽到這樣的笑聲了總管絕對可以肯定那位比利馬士伯爵肯定也在花園裡面。

    因為系密特少爺雖然能夠令表姐高興但是他還沒有本事驅散表姐心頭的陰影只有那位矮胖老人才能夠用他那肆無忌憚的笑話來將表姐逗樂。

    總管加快了腳步向前走去因為他很清楚這位矮胖老人的故事有多麼吸引人。

    雖然每一個人都知道他是在吹牛但是卻仍舊難以擺脫想要聽他說故事的誘惑。

    表姐的笑聲證明一個故事才剛剛告一段落現在絕對是將系密特少爺從他的那位教父大人身邊拉走的最好時機。

    看到總管過來所有的人都是一愣。

    後花園裡面坐著不少人除了伯爵夫人和系密特以及那位愛吹牛的矮胖老者之外塔特尼斯家族的那些關係親密的老朋友全都聚集在這裡。

    「伯爵夫人伯爵大人讓我去請一些僱傭兵來以便在一路上保護您的安全不過伯爵大人擔心那些僱傭兵會在利益的驅使下轉化成為劫匪因此想要請系密特少爺幫忙。」總管說道。

    對於總管所說的一切沙拉小姐頗不以為然但是那個矮胖老者卻相當起勁地在一旁幫襯著。

    自從慶功典禮那天系密特在大庭廣眾之下擊敗那個叫特立威的少年之後他經常在別人面前吹噓自己的「兒子」系密特有多麼的威武和神勇。

    當然他的吹噓之中絕對沒有忘記將系密特的身手說成是他親手教導的成果。

    對於那個老者的性情這裡所有的人都相當瞭解。

    他的興趣一上來就沒有人能夠阻止得了。

    沙拉小姐只得讓系密特跟著總管一起出去。

    馬車早已經等候在宅邸門前一個衣著光鮮的車伕就坐在馬車上面這是伯爵大人對於願意跟隨著他一起去京城的僕人們的恩典。

    那輛馬車是府邸裡面最漂亮、裝飾最豪華的一輛馬車原本只有伯爵大人和夫人可以乘坐。

    不過自從系密特替他掙來了榮光之後系密特便成了最經常使用這輛馬車的人。

    漆成白色的馬車上面到處掛滿了金漆的紋飾馬車的側面車門之上繪製著塔特尼斯家族的族徽。

    事實上塔特尼斯伯爵一直對族徽之上那個看上去笨笨的牛頭感到頗為不滿。

    按照他的想法牛幾乎是除了豬之外最不上品的一種牲畜他寧願選擇郡守家那個鵝頭徽章也好過這個粗大的牛腦袋。

    而那位欽差大人的鹿角徽章則讓塔特尼斯伯爵整整羨慕了兩天。

    在此之前他所最看重的家族紋章是葛勒特侯爵家的那三隻金絲雀。

    雖然葛勒特侯爵的馬車遠遠沒有他自己的馬車豪華漂亮但是塔特尼斯伯爵仍舊對那輛點綴著三隻金色金絲雀紋章的馬車感到更大的興趣。

    因為和那三隻金絲雀比起來他自己馬車上面所有金碧輝煌的點綴和裝飾都顯得黯然失色。

    相形之下那精美的琺琅貼花那些金漆的月桂樹紋飾那用鍍金的青銅絞成的玫瑰花扶手和欄杆全都顯得如此單調和平凡。

    系密特倒並不在意這些不過他也不喜歡這輛馬車他寧願自己駕一輛單人的輕便馬車。

    當年他的父親就是駕著這樣一輛馬車周遊天下到各地冒險。

    系密特上了馬車那個總管並不敢跟著一起上去而是坐到了車伕的身邊。

    塔特尼斯伯爵向來不喜歡有人不經過他的同意便坐進車廂之中即便是原來的系密特少爺也同樣如此更別說他這個作總管的了。

    馬車緩緩地駛動起來因為門前的路面上到處放置著巨大的箱子想要從這裡通過倒是有些困難。

    馬車好不容易從這條路上擠了出去駛上了寬闊而又平整的大道。

    僱傭傭兵的地方是在遠離貴族區的靠近城門口的平民區那裡。

    不過那裡除了有成片的供平民居住的兩、三層樓的房子以外還有勃爾日城最繁華的幾條商業街。

    平時貴族們也經常光顧這些地方。

    那位總管便時常到這裡來為伯爵大人挑選貨品因此他很清楚應該到哪裡去尋找伯爵大人所需要的傭兵。

    勃爾日城共有五座城門其中兩座城門擁有水、陸兩條通道那是勃爾日最繁華的所在。

    特別是通往維琴河和勃爾日河交會處——那片湖蕩沼澤的那道城門更是最繁華的地方碼頭和商戶盡皆聚集於此。

    系密特參與攻擊魔族的行動那天他曾經到過這裡但是在當時他根本就沒有心情欣賞兩岸的風景。

    今天便完全不一樣了閒來無事系密特從馬車之中探出腦袋看著大道旁那一排排的商舖。

    和勃爾日河垂直有一條可以通行三駕馬車、算不上特別開闊的道路道路兩邊全是三層樓的樓房不遠處便可以看到高聳的城牆。

    而靠近城牆的那排房子幾乎就建築在城牆的牆根旁邊。

    系密特絕對相信從城牆上摔落下來的士兵肯定不會掉落到地上他們必然會砸在某一塊屋頂上面。

    這些樓房的式樣幾乎完全一模一樣。

    底樓靠著道路的那面的牆壁被打通成為了一間間的店舖。

    這些店舖之中出售的貨品琳琅滿目從花布、衣服到金屬器皿都有其中大部分是通過維琴河以及維琴河的那些眾多支流從北方各地運送到這裡來的。

    不過這裡也有一些珍貴的貨品比如那些名貴的讓貴婦人們不惜一擲千金的香料那些用來一層層包裹身體的華麗絲綢以及那些潔白如白玉、上面還描繪著美麗紋飾的精美瓷器。

    這些貨品都是通過位於森林之中的那條大道從丹摩爾其他地方千里迢迢運來的。

    它們中的大部分甚至不是丹摩爾自己的出產它們來自於更加遙遠的國度通過丹摩爾那些沿海的大港口聚集到繁榮、達的丹摩爾來。

    商人們帶來了貨物的同時也給這裡帶來了繁榮。

    和所有繁榮、熱鬧的商業街一樣這裡也佈滿了旅店和酒吧。

    那些裝潢美觀的旅店顯然是商人們聚居的所在有了金錢自然就想要保養好自己的身體。

    而那些破破爛爛的旅店、酒吧則是沒有多少錢的僱員們喜歡待的地方。通常這種地方格外熱鬧即使隔很遠都能夠聽到裡面傳出來的喧鬧聲。

    總管在一座外表看上去稍微整齊一些的酒吧門前停下了馬車。

    不等總管為自己開門系密特便跳下了馬車。

    走到酒吧門前最醒目的莫過於那早已經被燻黑了的、用粗重的橡木釘成的門板。

    那門板的四周用鐵片包裹起來不過和其他酒吧有所不同的是門板正中央還鑲嵌著一把鑄鐵長劍。

    長劍的劍柄和劍身都用很粗的鐵環緊緊地箍在門板之上。

    鑄鐵長劍並沒有開鋒劍身的大部分深深地嵌入到橡木門板之中只有很小一部分露出在外面。

    這塊門板同時也被當作招牌使用在鑄鐵長劍旁邊還釘著一塊銅牌上面刻著「刀劍和幸運」這幾個字。

    在木門的另一頭有一個青銅鑄造的厚重把手。總管伸手擰動把手然後推門進入。

    當門被打開的同時門邊傳來了一串悅耳的鈴聲跟在總管的身後走進酒吧系密特立刻感到有一股異樣的味道撲鼻而來。

    那是各種臭味混合在一起的氣味就像當初在逃亡的路上那輛僕人們乘坐的馬車裡面就有這樣的氣味。

    系密特用手輕輕地掩住自己的鼻子。

    雖然他知道這樣作顯得比較失禮但是這股撲鼻而來的難聞氣味實在是讓他有些難以忍受。

    在酒吧之中光線顯得極為黯淡。

    這座酒吧顯然被隔成了好幾層聽樓上傳來的聲音至少不止他看到的這兩層。

    但是光線只有那麼一點除了從旁邊的那些雕花隔板之中透進來的那一點點光線以外就只有從掛在旁邊的那幾盞油燈之中所散出來的那豆大的燈光。

    除了幽暗之外給系密特的另一個印象便是擁擠。

    這裡所有的地方都坐滿了人甚至連欄杆上面都坐著喝酒的顧客。

    為了減少佔用的空間連桌子都只是小小的一塊僅僅能夠放得下八個緊挨在一起的酒罐。

    至於正前方的櫃檯則是最擁擠的一個地方。

    很多人站在那裡或者用雙臂支撐著身體或者斜靠在櫃檯之上在他們的手中都毫無例外的拿著一個用錫鑄而成的酒罐。

    在櫃檯的一頭放著一個很大的用橡木做成的酒桶另一頭則舒舒服服地坐著一個年輕人。

    從他手中抱著一把七絃琴的樣子可以看得出來他是一位四處旅行的吟遊詩人。

    系密特不知道自己的父親當年四處闖蕩、到處冒險的時候是否也像這樣坐在櫃檯上。

    那個吟遊詩人手中彈著琴一邊吟唱著時下最流行的「維琴河畔的戰士即將出征」。

    「這裡有僱傭兵嗎?願不願意作一筆大生意我家主人要前往京城想要找一群保鏢誰有興趣?」

    總管高聲喊道他盡量提高嗓門想要將那些嘈雜的喧鬧聲壓下去。

    「過來。」底下傳來了一陣粗重的大喝聲:「到這裡來談談。」

    旁邊立刻有人加了一句:「如果你過得來的話。」

    四周頓時響起了一片哄笑聲。

    「閣下如果願意接受這份工作的話我們可以另外找一個地方好好聊聊我家主人極為慷慨他的酬勞一定會使閣下心動的。」總管並沒有意思擠進那堆擁擠的人群。

    「不想下來的話那麼就算了我對於看不起我們的人不感興趣。」那個粗重的聲音再一次說道。

    「是啊那些老爺總是將我們當作隨意使喚的奴僕當他們的保鏢最沒有意思了就算酬勞比較高也沒興趣。」另外一個人在底下說道。

    總管看了那些人一眼他可沒有興趣和這些人胡鬧能夠雇到僱傭兵的地方並不只有這一家他還可以到其他地方去看看。

    想到這裡總管正要轉身走出酒吧突然從樓上走下來一個身材碩長的高個子中年人。

    只見這個中年人有一頭雜亂的黃褐色頭下巴上面鬍髭雜亂身上穿著一條佈滿皺褶的皮衣那件皮衣倒是頗為名貴。

    他的下半身穿著一條寬鬆的馬褲褲管之上用綁腿緊緊地紮在一起。

    他腳下蹬著一雙皮鞋和那件皮衣一樣這雙皮鞋同樣頗為名貴只可惜主人並不愛護因此顯得破舊而骯髒。

    「是你說你家主人需要一群保鏢?」那個高個子看了一眼旁邊跟著的系密特向總管問道。

    「是的閣下有興趣嗎?」總管問道。

    「是哪個家族?」那個高個子問道。

    「塔特尼斯伯爵想要將家族遷移到京城去需要一些擔當護衛工作的保鏢。」總管回答道。

    那個高個子顯然正在腦子裡面搜索著有關塔特尼斯伯爵的資料一時之間並沒有告訴總管他是不是打算接下這個工作。

    總管並沒有現任何異常情況但是系密特卻注意到當那個高個子從樓上下來的時候旁邊的人們突然間不再作聲了。

    而剛才那個站在櫃檯旁邊話的粗魯漢子調轉過身體並不看向這一邊。

    另外一個始終在旁邊幫腔的小個子則一臉冷漠地看著總管和自己。

    「這位先生我和我的手下們很希望能夠為您的主人效勞。」那個高個子微笑著說道。

    看到這個人連報酬多少都不詢問系密特更加能夠肯定此人並不可靠了。

    「你有多少手下?」總管問道。

    「大概二、三十個我的手下個個都以一擋百。」那個高個子笑盈盈地說道。

    對於這種自我吹噓總管並不放在心上反正每一個僱傭兵介紹自己的時候大多數都會宣稱自己武功精湛、實力群而他們中真正能夠露兩手的並沒有多少。

    「蘇勒二、三十人好像太少了我看我們下去跟剛才那位先生好好談談也許他們同樣也願意被我們僱傭。」系密特在旁邊插嘴道。

    雖然總管並不明白這位小少爺的意思但是他卻並不想違拗這位與眾不同的小少爺。

    也許有朝一日他還指望這位小少爺提攜自己飛黃騰達呢。

    畢竟一個還沒有達到法定成年年齡的人就因為軍功而得到國王陛下的賞賜並且進而得到封地及一個已經預定好了的爵位這實在是前途遠大。

    更何況這位小少爺也不像伯爵大人那樣為人冷漠他和自己的表姐相當親密。

    也許依靠這個關係自己將來能夠指望這位小少爺推薦自己擔任一個比較體面的職位。

    總管已經盤算起來怎樣利用在波爾玫擔任經理的機會多累積一些財富等到將來有了機會之後再鑽營一個較體面的職位。

    然後再花一點錢上下打點也許在自己滿六十歲、從公職上退休以前能夠得到一個爵位。

    既然這樣打算就絕對不能夠違拗眼前這位小少爺。

    正當總管打算走下台階擠進那人群之中的時候那個高個子突然朝櫃檯前站著的那個僱傭兵喝道:「笛魯埃你有沒有興趣和我一起接下這筆買賣?」

    那個高個子的語氣中有一種說不出的冰冷感覺顯然這並不是他真實的意思。

    「我沒有興趣接什麼塔特尼斯伯爵的工作這筆酬勞你一個人獨吞好了。」那個大漢無精打采地說道顯然他並不打算和高個子生衝突。

    「先生您看他們不願意接下這份工作如果閣下感到人數仍舊太少的話我可以再為您召集幾批人馬來。

    「您先在這裡稍微等候一會兒我馬上叫人將他們召喚到這個地方您也可以上樓看看我的手下就在樓上。」說著高個子仰著脖子向樓上喊了幾聲。

    立刻有一個身材瘦削、簡直稱得上骨瘦如柴的黃皮膚少年從樓上跑了下來。

    「你去將『獨眼巨人』和『流星』找來告訴他們有一筆大生意要和他們一起合作。」

    等到那個黃瘦少年飛也似地跑出酒吧之後那個高個子滿臉堆著笑說道:「先生這下子您應該滿意了吧那兩個傭兵隊伍雖然沒有像我們這樣人數眾多但是加在一起也有十來個人應該足夠應付一路上的任何危險了。即便有魔族出現我們也可以保護塔特尼斯伯爵的安全。」

    總管並不敢擅自作主張他側臉看著系密特。

    對於總管的這番舉動不但那個高個子感到極為奇怪甚至連旁邊的人也有些疑惑不解。

    事實上系密特出現在這種地方原本就出乎所有人的預料之外。

    為了掩蓋系密特的身份不讓人們注意到系密特是一個聖堂武士沙拉小姐刻意將系密特打扮成一個嬌生慣養的貴族小公子。

    按照系密特自己的話來說就是那種跟在奶媽衣裙旁邊的娘娘腔少爺。

    如果是以前他絕對不會任由別人將他打扮成這樣。

    不過現在他已經明白了什麼事情需要堅持而哪些東西沒有必要過於認真。

    更何況系密特對於沙拉小姐的用心良苦瞭解得相當清楚。

    最終他選擇了順從。

    因此系密特身上被穿上了華麗的絲綢衣服袖管和領子縫滿了精美花邊頭被整整齊齊地梳理起來並且用充滿玫瑰香味的油厚厚地塗抹著顯得油光光亮晶晶。

    而臉上更是抹著雪白的、香氣撲鼻的面霜。

    對於系密特這種的貴族小少爺周圍的人都看多了。

    在勃爾日城裡那些走來走去的馬車裡面總能夠看到一、兩個這樣的小孩。

    但是這些小孩從來不會出現在這種地方。

    這已經很令眾人感到奇怪了更何況那個管家顯然相當聽從這個小孩的吩咐。

    撒嬌或沒有道理地任意火好像才是這些小孩子經常做的事情但是像現在這樣一本正經地號施令卻很少見。

    正當眾人猜測著那個管家為什麼會對小少爺唯命是從的時候門鈴再次響了起來。

    隨著鈴聲響起從門口一連串走進了十幾個人來。

    一時之間酒吧裡面更顯得擁擠不堪。

    系密特連忙退下台階雖然底下同樣擁擠但是至少比所有人都站在那狹小、擁擠的門邊台階上要好得很多。

    「喂莫索托你說的大買賣在哪裡啊?」一個人剛剛走進酒吧便大聲地嚷嚷了起來。

    「布魯諾請你注意一下言詞你眼前的這位先生就是我們的僱主他是代表塔特尼斯伯爵來僱傭我們這些人保護伯爵全家安全到達京城的。」那個高個子一本正經地說道。

    說完這些他側轉面孔朝著總管笑道:「先生是不是這樣?我沒有說錯吧。」

    那些剛剛進門的傭兵們轉過臉來看著總管。

    總管雖然很不習慣和這些粗人站在一起說話但是為了完成伯爵大人的最後一件工作他強忍著那撲鼻的酒氣和口臭味道盡可能彬彬有禮地點了點頭。

    「果然是一場好買賣。」旁邊另外一個人高聲笑道。

    「不要太放肆了要不然我們的客人可能要對我們的粗魯感到不滿了。」那個高個子溫和地說道。

    「先生您看這些人是不是已經足夠了?」高個子問道。

    「這要問過我的主人才能夠知道。」總管並不敢隨意地做出決定。

    「那麼您家的小少爺是否能夠確認一下這件事情?」高個子顯然打算從系密特身上下手也許他以為系密特年少無知比較容易說話。

    那些剛剛進門的人這才注意到酒吧裡面有一個與眾不同的特殊客人。

    「噫?我怎麼覺得這位小少爺有些眼熟?」其中一個人輕聲地自言自語道。

    系密特轉頭望去看到一個中等個頭、禿腦門的中年漢子站在那裡只見他緊皺著眉頭正在苦苦地思索著。

    對於這個中年人系密特也有一些模糊的印象他好像曾經在哪裡見過這個中年人。

    兩個人面對面站在那裡搜索著各自的記憶。

    突然之間那個禿頂漢子用手指著系密特他的臉上充滿了驚惶失措的表情。

    「卡農怎麼了?」高個子疑惑不解地問道。

    他實在是很難想像有什麼事情值得這個傢伙如此驚訝。

    但是這聲詢問並沒有為他帶來正確的答案那個滿臉驚惶失措的人頭也不回地打開酒吧的大門匆忙逃了出去。

    當那個禿頂漢子露出了害怕、恐懼神情的一剎那系密特也終於認出了這個人的身份。

    當初他剛剛從奇斯拉特山脈出來的時候曾經在一個小鎮上遇見過一幫匪徒那個禿頂便是這群匪徒中的一個。

    那驚恐萬狀的神情就和當初他看到自己消滅了所有魔族士兵的時候一模一樣。

    如果不是對這副表情有著深刻的記憶系密特根本就不可能想起這是一張不足以引起人注意的面孔。

    既然知道了這個人的身份那麼眼前這個高個子中年人是什麼樣的貨色系密特自然也一清二楚了。

    「蘇勒我想我們可以去詢問一下櫃檯前的那位先生也許他願意為我們服務至於這位先生……」

    系密特將頭轉向那個高個子中年人:「我想還是不要麻煩這位先生比較好。」

    雖然總管對於系密特所說的話的意思並不是相當瞭解但是他並不是一個傻瓜看到剛才那一幕他也猜到這其中必然另有蹊蹺。

    更何況他也曾聽說過有些僱傭兵也經常作出搶劫的勾當。

    那個高個子對於剛才的事情同樣疑惑不解在這一行幹了這麼久他向來都信奉著小心為上的宗旨。

    雖然明知道眼前是一塊碩大的肥肉但是在還沒有弄清全部的事情前他並不打算隨便下手。

    更何況這裡是勃爾日城並不是哪個荒僻的小山村。

    一旦身份敗露他們必將遭到全面的追捕不要說反抗了就連逃跑的機會也都微乎其微。

    那個高個子仍舊滿臉堆笑但是他已經退到了一邊。

    原本坐在底下看熱鬧的人們現在倒是來了興致他們紛紛轉過身來看著台階之上顯然是想好好看看事情到底會如何結束。

    就連原本那位說話粗魯的僱傭兵也將注意力集中在了系密特身上。

    他很想好好看看到底是什麼原因會讓矮錘卡農如同看到惡鬼一般的抱頭鼠竄。

    卡農雖然名聲並不怎麼樣但並不是一個膽小如鼠的人物。

    只可惜和那個高個子、粗魯傭兵一樣有見識的人並不是很多。

    而那些凶神惡煞般站在台階上的人中性情暴躁、目中無人的傢伙並不在少數。

    只聽見一個滿臉橫肉、身上穿著一套厚皮鎧甲的彪形大漢大吼了一聲:「竟然敢消遣我們老子要你們好看。」

    說著那個人伸出撲扇一般的手掌一把按住了總管的肩膀。

    那個總管魂飛魄散正當他膽戰心驚地準備挨一頓狠揍的時候原本站在一邊的系密特突然之間動了起來。

    他的行動如同閃電一般迅疾、猛烈還沒有等到總管反應過來那原本按在自己肩頭上的大手已經軟垂了下去。

    總管甚至還不知道生了什麼事情身後那個彪形大漢已經轟然倒下了。

    系密特身形一飄回到了原來離開的位置就好像他始終不曾離開過一樣。

    剛才他只是輕輕地在那個大漢的脖頸後側擊了一下這是他記憶中那些聖堂武士們用來解決麻煩傢伙的手法。

    看到系密特的身手旁邊所有的人都倒抽了一口冷氣。

    高個子和那個粗魯傭兵在看到系密特出手的一剎那立刻聯想到那些身手高的聖堂武士。

    雖然系密特的身材瘦削但是他那如同鬼魅般的動作實在不是一個人類所能夠做到的。

    這個世界上擁有如此迅疾行動的除了那些靛藍色皮膚的魔族之外只有那些同樣非人類的聖堂武士。

    除了他們倆之外其他的那些人並沒有如此高明的見識只是感覺到眼前這個看上去嬌生慣養、細皮嫩肉的貴族少年竟然有如此高深莫測的身手。

    那些原本氣勢洶洶的傢伙紛紛向後退縮甚至連地上躺著的昏迷不醒的同伴他們也都顧不上了。

    現在他們總算是知道為什麼卡農看到這個少年會感到如此恐怖顯然那個傢伙曾經在這個少年手底下吃過苦頭。

    不知道是哪一個人第一個率先溜出了酒吧反正不到片刻功夫那些擁擠在台階之上的傢伙全都走得乾乾淨淨就連那個高個子也趁亂回到了樓上。

    「有意思小子你的身手相當了得我看不出你還有必要邀請僱傭兵作你的保鏢我想路上就算有一、兩個不開眼的傢伙也不夠你一個人打的。」那個說話粗魯的僱傭兵說道。

    「我並不想引起紛爭傷人並不是我的本意一群傭兵可以為我們的車隊減少很多麻煩。」系密特回答道這番話是他記憶中那些聖堂武士的智慧之言。

    對於那些實力高的聖堂武士來說使用武力來解決一切並不是他們信奉的原則。

    「將我們當作驅鬼符咒?」那個傭兵輕蔑地說道顯然對於扮演這個角色他並不感興趣。

    「不我們確實需要一群保鏢人的精力有限總有需要休息的時候也同樣有顧不過來的地方。」

    系密特誠懇地說道:「我現在便下來你願不願意和我談談?」

    「算了用不著了告訴我你們出的時間在此之前我會到達那裡的塔特尼斯伯爵府邸我應該能夠找得到。」那位粗魯大漢一邊喝著酒一邊說道。

    「閣下難道不想聽聽我家主人會支付給你們多少報酬?」總管問道。

    「反正只是旅行一趟報酬我並不在乎。」粗魯大漢無所謂地說道。

    聽到這樣的答覆總管終於放下心來他為塔特尼斯伯爵所作的最後一次服務總算是圓滿完成了。

    現在應該是離開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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