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了悟吾心
衣裳漸褪,燭火搖曳晃蕩棚上光暈,竺米眨著眼靜靜凝視那飄忽不定的光芒,呼吸微醺,不過是剛開始的前.戲,竟就緊張成這個樣子,和習謙那時都比現在自然,然而終究這一次才算作初夜啊,不緊張才怪。
以為喝過酒能讓自己意識模糊一些,卻不想隨著男子輕柔觸碰的動作,反而愈加清醒,他的啄吻細觸過她每一寸肌膚,引得竺米輕聲吐氣,再繼續下去便是彼此徹底的坦誠相見。
炙熱的交錯,耳鬢廝磨,肌膚之親,她的決心能否堅持下去,就這樣將自己全部交託給眼前這個忠實的男子,不說後悔……
陽星的吻略顯笨拙,他不比龍修那般霸道,也沒有楚堯奚的隨意,只是很認真的回饋給竺米一絲絲由心而生的情意,從眼瞼滑過臉龐再至鎖骨,隔著絲質的褻衣小心翼翼的向下移動,每當竺米有了什麼反應都會緊張的稍作停留,才再繼續下去。
然而原本看似和諧可以有所突破的關係,卻在男子正欲更進一步褪去那最後的阻隔時出現了徹底的停頓。
竺米的手緊握在對方已解開她繫帶的手上,微睜的眼像是做著心理鬥爭一般緩緩閉上,悠長而沉重的呼吸過後才再次睜開眼凝視對方,陽星的樣子就好似破壞了什麼精緻工藝品一般矛盾,反而戳痛竺米的神經。她的每一個變化對眼前這男子來說都是緊繃的那根弦啊,生怕一不小心就斷裂一般。
「……可以了,繼續吧。」
好不容易挑起的氣氛,若此時因她的猶豫而中斷那就功虧一簣了。竺米在心裡如此警告著自己,閉上眼緩緩鬆開了握著男子手臂的手輕輕搭在自己的額上,等待著拉近彼此的進行曲。
然而,男子卻再沒有了動作,良久,屋內都處於萬籟俱寂的氣氛之中,只能偶爾聽到窗邊的燭火因微敞的窗子外吹襲的微風撲朔的火苗聲。
等不來的繼續,兩人之間彷彿充斥著比尷尬更道不明的情緒,卻是竺米先開口打破了這沉靜,略帶埋怨的吐氣成音,「繼續啊∼∼」
她仍沒有睜開雙眼,但清晰感受到坐在她身側的人正用怎樣的目光注視著自己,對方仍未有任何打算繼續的舉動,竺米低喃的語調,無奈的開口,「陽星,繼續下去……我,不會再打斷了,所以,繼續吧……」
「竺米,你在發抖。」不忍面對如此的女子,陽星疼惜般將手搭在她垂於身側的手上,眉心緊蹙。
「不用在意那些,我只是不適應,求你,繼續……」近乎哀求的聲音刺激著陽星的敏感,他望著她緊閉的雙眸,終是無法按照她的話進行下去。
如何繼續,很明顯不是畏懼的表現,叫他如何繼續下去,只怕這會成了日後終究無法彌補的後悔。
你在發抖啊,我心愛的女人。帶著那忍都忍不住的淚水,帶著對那遠在皇城至高無上的男子全部的思念抗拒著自己的決定啊。那不是害怕,而是真真正正的牴觸。不是他就不行吧。不是楚堯奚,即使你做了再多努力與掙扎又有何用?我終究無法成為你心裡裝載的那個人,我不是他啊……
眼角滴淚落於二者相握的掌心,七尺男兒本該流血不流淚,征戰沙場那些年從未有過的感覺,此刻竟是這般痛徹心扉。
輕微的觸感傳至竺米眼邊拭去了她未流乾的淚,竺米忽地睜開眼怔怔望進男子瞭然的神色裡,他將被子包裹住她裸露在外的肌膚擁入懷裡一遍一遍安撫她的情緒,任由她無力的敲打他的背脊,垂眸沉默。
「笨蛋,笨蛋,為什麼不繼續?我說了可以的。為什麼不繼續下去?」
「我不想你後悔,竺米,不用勉強自己來面對我。」
「……」
女子一時無語,迴避的心思驀地昭然於世,自己竟是顯得這般狼狽不堪,不但沒有解決問題,反而還傷害了眼前這溫柔的男子。變得比以前還要差勁,相比於面對龍修那時的果斷,自己就這樣利用著陽星的心,做著如此齷齪,差勁的事情。
「不要對我這麼好,我不過是個怯弱而愚蠢的人啊。」就連和眼前這人親熱時心裡想著的都是別的男人,如此差勁,早知道會這樣,當初就不要承認那份感情就好了,糊塗的當那一切都是玩笑,即使發覺了多少端倪都一如既往一笑置之就好了。
「……這說明,那個人對你真的很重要,比這世上任何一個人都重要,在你未來得及回味時,他已經深深住進你的心裡。我,替代不了那個人。對不起。」
聽著男子慰藉她的話語,竺米苦澀而酸楚的笑了笑。他總是這樣接受了她的一切,毫無怨言甚至還會幫著她說出想要聽到的話,這樣子的陽星,使得竺米感覺到更加狼狽。
「陽星,你知道這世上最奢侈的貴族食物是什麼嗎?」靠在男子寬厚的肩上,竺米閉著眼輕聲問著,只聽對方似在思考隨即搖了搖頭回答不知。
意料之中的答案,竺米腦海裡想著自己當年跟許多大廚一樣翹首以盼那食物到來的心情繼續苦笑著解釋道,「那是一個具有濃郁獨特香味名叫松露的植物,在我的家鄉松露被稱為可以吃的白色鑽石,『嘗起來好像泥土、大蒜,聞起來像是天然氣,有些像奶酪,有些像洋蔥可是又不像,有土腥味,吃起來像洋白菜的感覺、天堂的味道……這些都是用來形容白色松露的氣味與味道的詞彙。」
竺米靜靜的訴說著這個對於陽星來說略顯陌生的食物,他不明白為何這女子要在此時講這個東西,可還是認真聽著,彷彿那訴說的一切都是她的心事,而他,想要聽下去。
「若是黑松露比作黃金的話,那麼白松露真算得上是鑽石呢,因為它們對生長環境要求非常苛刻,所以很珍貴。看起來普普通通,可切開後則又是別樣的氣息,白松露味道主要來自它的香氣,所以它一般是不加熱的。最常見的吃法是將其切成非常薄的片,與新鮮雞蛋寬面一起盛盤然後配上調好的醬汁,這樣的美味還是可以想像的。」
「用黑松露做汁配以牛排,這樣的菜式在我擅長的菜系裡是最為有名的。還有一種加了松露的菠菜餃子,那種味道非常奇妙,唇齒間留下的是無法言喻的感覺。」
「……竺米,你很喜歡松露?」隱約感受到女子要表達的意思,陽星目光黯淡打斷她的話柔聲問著。
被這樣問,竺米本該自豪的以廚師身份自居,然後昂首欣喜的回答,是的,我喜歡松露,很喜歡。這個大廚們在談論時都會露出神聖表情的嚮往,可用在了她心裡的比喻上,說出來卻沒有了底氣。
「是的,沒有人不會喜歡松露,它的味道和價值都證明著存在的地位。」
「……就像楚堯奚?」
「……是,就像是楚堯奚,高高在上,被人追捧,萬眾少女的嚮往,只是我想,我對它(他)更多的是一種執著,廚師對經典美味的執著,女子對心慕之人的執著。不過或許同我不是個懂得妥善製作松露的廚師一樣,也無法製造出那種戀人的感覺。」
竺米的話說得很輕,似乎在盡量讓那些話聽起來無足輕重,可是聽進陽星耳中,依然是那般沉重,沉重到他再想不出任何方法將其從這女子的心裡搬走,她愛的如此堅定,他有何資格斷了她的念想?
輕輕將女子扶躺好,陽星直起身子,整理了衣衫,默默轉身退出了房間,她甚至連對不起都來不及說出口,留給竺米的只是那深刻的背脊掩去的傷痕纍纍再無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