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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辛艱 第一百六十一章 幾分相思幾分味 文 / 淺以默

    第一百六十一章幾分相思幾分味

    軒瑞國皇宮內,海藍色的身影在迴廊中疾步而行,交錯岔路時遇上另一個身著絳紫色衣袍的男孩停下腳步,看著男孩手握之物眉眼笑意更加明顯,聲音也帶著冬季少有的活躍。

    「你也收到了?竺米的信。」

    男孩握在手裡的東西緊了緊故作不在意的別過頭,「哼,也沒指望她真寫信回來,不過既然也有寫給本王就勉為其難看了看,也沒什麼特別,說的都是廢話,看來她過的還蠻滋潤的。」

    女子並不挑破男孩話裡的漏洞,見他語露放心,自己也跟著放心的點頭,「是啊,看起來好像沒受龍修姐姐們的欺負,其實我反倒擔心那些人不被那丫頭欺負了就很好了。」想著竺米偶爾可能爆發的脾氣,巴娥掩嘴笑道,面容復又認真起來,「不知皇兄是否也收到了。」

    「她豈會不給皇兄寫信,若敢不寫,本王每日都寫信催她。」

    「呵呵,走吧,你也是去看情況的吧?」

    「……也,也沒特別想知道。」楚若炎紅著臉狡辯著,可步子卻跟上巴娥快速向著晴乾宮走去,此時舒睿正從那裡走出來,見到兩人走近先是行了禮,隨即說道,「陛下暫時不見任何人。」

    「咦?發生何事嗎?是烏邦義的餘黨又作亂了?」見舒睿面容凝重,巴娥不免有些擔心,這幾日處理烏邦義的事波折不斷但也都還順利解決,按道理應該暫時沒有異動,怎麼突然就不想見人了。

    「不,那邊沒有異常……是信。」

    聽舒睿這麼一說,二人才明白過來,楚堯奚他也收到了竺米的來信,怕是為了好好回復對方而關在房裡獨自思慮呢。本想不做打擾而悄然離開,卻見太監阮信匆匆從宮裡走出來,眾人正疑惑間便走到面前,行了躬身禮便欲繼續向前,還是巴娥發覺到異常喚住對方問道,「可是皇兄要你去做什麼?」

    「回郡主,陛下要吃蒜香歐芹蝦。」

    「蒜香歐芹蝦?那不是以前竺米做給他吃的麼,難道皇兄味覺好了?」這麼念叨著,巴娥與楚若炎對視一眼,又看向沉默的舒睿,對方搖了搖頭說道,「陛下正在吃竺米寄來的一個叫做巧克力的東西。」

    「巧克力?那是什麼?」

    「不知,我還要去找陽星,就不陪郡主和王爺了。」

    說完,舒睿又行了禮轉身跟著太監離開,留在原地的巴娥和楚若炎琢磨著是否要進去探探情況,卻聽遠處寢宮深處傳來破碎之音,緊忙趕了過去一看究竟,只見,微開的房門內,楚堯奚坐在桌前看著桌上的盒子潸然苦笑,地上是被打翻的紫硯墨台,紙張被撕得粉碎。

    巴娥原本以為被撕碎的紙是竺米寫的信,訝然的掩嘴與同樣怔在一旁的楚若炎立於原地不知如何開口,卻見男子反覆摸著桌上的另一張紙輕聲歎氣,這才發現,他手裡那張紙才是寫滿字跡的信件,那地上的是他正在提筆的回信。

    「皇兄,怎麼給竺米回信讓你如此糾結不定?」

    「……是你們來了,過來坐。」聽見門外有人說話,楚堯奚從思緒中抬頭望去,笑容裡少了些許落寞,放下手裡的信,嚼著盒子裡的黑色物質皺眉。

    「皇兄那是什麼?」聞到淡淡奇特的香氣,楚若炎湊近好奇問道,只見對方拿起一塊遞到他的面前開口,「宣王也來嘗嘗看,這是竺米寄來的甜點。」

    楚堯奚的話並未聽出什麼不同,只是聽進巴娥耳中卻有了別的意味,她凝著男子的神情,即使仍表現的過於平靜,可眉眼間洩露的惆悵卻是難以掩飾的。不禁懷疑竺米信中說了什麼,莫非已同龍修成了親事?

    「皇兄,竺米可是對你講了什麼?可是她遇到什麼麻煩?」

    問及竺米的情況,楚堯奚的笑容僵在嘴角無奈道,「只是說了一些想念的話,叫朕不要擔心。」

    「……」巴娥剛想再問些什麼,一旁楚若炎痛苦的將吃進去的東西吐了出來。「呸呸,這是什麼又辣有苦,皇兄,那個蠢女故意給你寄這種東西所為何意?」

    「呵,朕也很想知道她要表達何意。」是為了喚醒他曾經的味覺記憶,還是叫他與她同甘苦。不過借了這味道的刺激,楚堯奚原本因壓力而暫時味覺產生的障礙倒是得以緩和恢復,思及此,他的笑容顯得有些欣慰,終究還是忘不了她給的味道,那些帶動每一處感官的刺激是他最深的記憶。

    正因如此,他接下來要做的回應才更加困難重重,決定的那麼舉步維艱。留意到楚堯奚的情緒,巴娥蹲下身拾起地上被撕毀的紙張,零星的字跡拼湊起來,得到的消息讓她略感意外。

    「皇兄你……」話還未及問出口,門外太監便走入,擺上蒜香歐芹蝦,香氣瞬間四溢,面前男子專注於菜餚上,再加上楚若炎也在,巴娥又看了眼手裡的殘破信紙暗自歎著跟著他們一起坐到桌前。「皇兄怎麼突然想吃這道菜了?」

    「恩……今日吃了她的辣巧克力便十分想尋得她留下的味道來吃,正巧想到這菜用到的辣椒醬是她自己調的,還留有一些,說是……」

    「美式辣椒醬。」夾起一塊蝦仁吃進去,楚若炎也想起來竺米當初做這菜時給他們炫耀的傑作。

    「正是這個,番茄醬的酸,辣椒醬的辣,再加上砂糖調味,這道蝦與以往的烹煮確有些不同,比鹽水蝦多了一些滋味,但並沒有麻辣龍蝦那般香辣,朕很喜歡這種口味。」

    「……皇兄,既然如此懷念,現在還不把她接回來嗎?若是再晚些時候被龍修搶了先……」

    巴娥的顧慮自是沒錯,可楚堯奚也知道此時時機並未成熟,他也不想去想像那女子這幾日與龍修度過的情景,然而除了忍耐,他什麼都做不了,唯一能給予自己堅持的,便是目前加緊解決烏邦義的事。

    「你們都先退下吧,朕想一個人待會兒。」煩躁的苦惱著回信,楚堯奚盯著桌上女子並不華麗的字跡,那上面有海的味道,想來一定是特別用了墨魚汁來書寫,呵,當他能把信給吃進肚子裡不成,還說什麼差點要拿筋餅做紙,連寫這種深情的心都不忘語露詼諧,真是傻得可人。

    只可惜,我們對待愛意都是如此故作糊塗,演繹的沉著誰懂那是勉強?

    五日後,楚堯奚等人的回信順利交到竺米手中,正在自己房間裡忙著串羊肉準備烤串的竺米看著龍修遞到眼前的幾張信件欣然笑起來,她前兩日還在擔心著不能收到回信怎麼辦。

    「巴娥的,楚若炎的,啊,呵呵,連舒睿也寫回來了,還以為他不屑這種事呢,最後一封……楚堯奚的。」擺弄著最後交疊的紙張,竺米忽然覺得緊張,抬頭看一眼正凝視她的男子,小聲開口,「我可以自己一個人看嗎?」

    「……隨你。」盯著女子喜出望外的神情,龍修蹙眉淡漠的回答著,現在,連他出現在身邊也不可以?不過就是幾封信,至於如此緊張麼,「哼。」裝作無所謂的冷哼一聲,想到剛剛竺米念的幾個人,龍修復又開口,「好像沒有你家那個掌櫃的,怎麼,你沒給他寫信嗎?」

    「咦?不能啊,我寫了很多呢,真的沒有陽星的。」經男子這麼一提醒,竺米才想到少了一個人的回信,若是巴娥他們都有收到,那六聖樓那邊也該有信才對,是他沒想給自己寫嗎?沒有話想對她說麼……也是啊,走之前彼此都那麼尷尬,他不想回信也在情理之中吧,竺米雖如此安慰自己,可少了陽星的存在,心裡還是多少有些落寞,那種落寞與想念楚堯奚不同,好似家人忽視自己的感覺,心裡很失落。

    「不過少封信就難過成這樣?你還真是三心兩意的女人。」

    「……陽星他,對我來說是一種精神依靠,是很重要的人。」龍修嘲笑自己,竺米並不介意,只是他口中隱隱含著對陽星的蔑視,這點讓竺米有些難受,忍不住便抱不平起來。

    聽到女子的回答,龍修挑了挑眉湊近對方,壓低聲音問道,「那本王對你來說又算什麼?」

    「……」抬頭仰望男子深意的雙眸,竺米抿了抿嘴,認真答道,「龍修你,對我來說是恩人般的存在。」

    女子的回答並不讓龍修滿意,他哼笑著自嘲般低喃那形容,「哼,恩人麼?你的感激之情,本王真是不想接受。罷了,你先看信吧。」略顯氣悶的走出房間關上門,門內傳來女子拆解信件的聲音,龍修淡漠的嗤笑,「還真是迫不及待,來這也沒見她對何事如此上心過。」

    屋內偶爾傳出自語的低喃,偶爾傳來幾聲歎息,可漸漸到最後,龍修便一點動靜也聽不到,不知她是睡著還是在想著事情,突然瓷器破裂的聲音傳出來,他急忙推門看見的是失神女子蹲下身子欲拾茶壺碎片的畫面,緊張的上前一把拉起對方呵道,「你這是在做什麼?」

    「……龍修,我,我只是想收拾一下,剛剛倒茶不小心燙到。」

    「這種事叫下人去做,用不著你自己動手。」聽到女子手被燙傷,龍修關切的抬起對方的手觀察著,果然左手背上一片紅腫顯現出來,而眼前的人卻好似不知疼痛一般目不轉睛只盯著一點,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龍修才發現,那被茶水浸濕一角的信件正是楚堯奚給她寫的東西。

    是看到了什麼讓她變得如此反常,眼裡甚至還閃爍著幾欲奪眶而出的晶瑩。皇叔已經回城,說明楚堯奚的變革並未失敗,那麼究竟是什麼引得這女子如此痛苦難耐失了神。

    「信上寫了什麼?」

    「……我或許做了一件很大的錯事。因為做了那件錯事,所以遭到懲罰了。」因為選擇離開那裡而非與其共患難,所以老天收回了她得以擁有幸福的可能。或許,就連選擇送去辣巧克力都是一種錯誤的決定,不但沒有拉近兩人的思念,反而催化了離別的疏遠。

    巧克力的氣息,看似奢華,卻很單純,實在的苦,迷醉的香,甜的意猶未盡,也許那芬芳不適合彼此的距離,才讓那滴盡的辣持久刺激。

    「本王在問你信上寫了什麼,給我清醒些。」

    「信上?信上寫了……什麼?」竺米的眼神有些渙散,她還不相信自己讀到的內容,明明滿心期待著他的想念,可是為何演變成這樣?

    見女子實在無法溝通,龍修放棄般將其按坐在木椅上,自己拿起那張紙看起來,紙上內容並不算多,甚至比他想的還要少,可單單那幾行字跡,卻是連龍修也未曾料到的發展,這才明白眼前女子情緒失控的原因,誰又受得了那悲傷而堅定的分離。

    昨得手書,反覆讀之。情思如夢,望穿幾回秋,緣起緣滅,輪迴三生結,伊人牽紅豆,日久恐無歸。昨日殘杯,卿之溫柔仍在,孤燈下獨酌,相伴苦酒難入喉,你燒的魚蝦蟹肉,早已冷盤腐朽,我含化的夙願,或許已是惘然,宮闕離恨天,最苦常相念,如今竹炭已熄,再不問悲喜,斷心中千萬縷,送朱顏歡喜從容願,你說的自由,是我最終的成全。

    「這是什麼?楚堯奚他在胡說些什麼?」這怎麼可能會是那個人寫給她的內容,可紙上的字跡卻是龍修再熟悉不過的,使得他連安慰女子的話都不知如何表達。這對他來說本是絕佳機會,趁此攬得女子的心,可為何此時看著她在痛著,自己竟也笑不起來。

    「……竺米,抬頭看著本王,別再想那些內容,忘掉,那都不是真的,竺米,本王說的你聽見沒有?」試圖轉移女子的注意,龍修強行捧起女子的臉,可是就在這樣的時刻,手掌卻感受到淡淡濕潤的溫熱,想要再說的話便卡在喉嚨裡吐不出。

    「他說給我自由,是說我不必回去也可以的意思嗎?」指甲摳著掌心,竺米想要讓自己清醒,可視線落在紙上,卻仍是無法堅強,為何自己等來的是如此結果?為何要讓她有呼吸困難的感覺?

    心裡被揪緊的時間一直持續,紙上能夠聞到的是她巧克力的味道,那男子將她的心意化掉回過來的卻是如此決絕的話語嗎?

    「龍修,我語言理解不好,你告訴我,他是想與我斷了關係嗎?告訴我這不是真的,這是愚人的遊戲對嗎?請你告訴好嗎?讓我相信不是真的……」雖說原本也沒什麼關係,可竺米還是不願相信自己看到的事實,她甚至就在剛剛還在為他想著吃的東西,然而現實就這樣殘忍打破自己的幻想?

    龍修並未回答女子的問題,他看著她默默流淚的樣子,聽著她一直否定的問話,心也跟著在痛,那個人傷害了她,眼前這女子卻依然希冀抓住那份不可能。緊緊擁住女子啜泣的身子,龍修沉重歎息,此時,自己竟無力說出她想要的答案。眼睜睜看著她淚流不止。

    「忘記他吧,本王給你一切,所以竺米,答應本王,忘記那個只會傷害你的男人,來依靠我。」

    楚堯奚,你究竟在想什麼,讓這女子受傷是你真正想要的結果?既然如此,本王絕不會放手,絕不讓你的存在再來擾亂她的心情,絕不。

    就在龍修下定決心那一刻,軒瑞國的皇宮裡,楚堯奚站在自己寢宮的窗邊,凝著已經枯萎的百草園,默默歎著。巴娥接過宮女端著的雪濃羊排湯推門走進來,站到男子身後,瞧見他桌上紙張的字跡先是一愣,隨即彎起嘴角笑道,「皇兄會說這種話,真是不像你。」

    「……所以才未曾寄過去。」

    「為何?我倒覺得,你若寄的是這句話,竺米那丫頭一定飛快奔回來。」

    「呵呵,就是因為如此才更不能那麼做啊,此時她若回來,必會成為烏邦義要挾朕的最後籌碼。」

    「即使如此,也不必說那些決絕的話來斷她回來的念頭啊?」

    楚堯奚苦笑著轉回身,走到桌案前,凝著對方的信,又看著自己留下的字跡,閉目歎息,她滿心的想念就被自己如此斷絕固然殘忍,但卻是對她最好的保護,只有彼此沒有關係,她才不會被敵人納入考慮。

    未曾表達的心意依舊保存在心底,男子收起那張沒有寄出的感情,斂去後悔的選擇,那女子的等待,他終究無法問心無愧的接受下去了,就連說那種話的勇氣都沒有。

    折起來的紙上,淺棕色的筆跡,淡淡只寫了幾個字。

    滾回來,笨女人。

    那是他迫切想表達卻被現實所逼無從吐露的,最真實想法,帶著女子寄過來的甜辣味道,渲染一紙悵然繼續不了的心悸。

    而與此同時,另一份相思,正在改變著決意前進的方向,奔赴他的執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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