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多餘之人？
「你還要繼續這樣瞪下去嗎？」擰眉盯著眼前這個從剛剛開始就一直以不變的表情看著他的女子，龍修有些不耐的問著。他自是知道她在向他表達著什麼情緒，可真的看到時，那股無法抑制的煩躁便會打心底裡冒出來。他討厭她用這種眼神看他，好像他搶奪了她的一切。「你端的這個是要去湯紫苑？本王跟你一起。」
剛要試圖讓自己忽略那種眼神拉著女子的手向前走，卻不想對方用力甩開他，保持著同樣的表情氣怨道，「發生那種事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因為沒有必要。」龍修壓抑著情緒冷聲回答著竺米的問題，煩躁之感正一點一點消磨他的耐心。
「怎麼會沒有必要？那關係到楚堯奚甚至關係到軒瑞朝局不是嗎？他會不會有事，還有巴娥他們現在如何，你怎麼可以不告訴我？萬一有人聯合了別國的奸細，那麼楚堯奚他豈不是……」
「夠了，那都與你無關。」彭的一聲，龍修的拳重重打在竺米臉側的牆壁上，那力度造成的效果甚至比她的耳鳴聲還要強烈，甚至遠處正欲喊他的龍雪都嚇的連忙躲了起來。竺米也受到驚嚇一時不知如何繼續說下去，握著托盤的手越攥越緊，圓睜的雙眸閃爍著恐慌，嘴就那麼微張著，感受著對方在那上面的用力撫摸。
「楚堯奚，楚堯奚，從你嘴裡說出來的事情，沒有一件不提到他，你是不是忘了現在的你在我這裡，你選擇了離開那邊，不管是楚堯奚還是軒瑞國，對於現在的你來說，都是毫無關係的存在，就算你知道了又怎樣，除了做菜還是什麼也做不了。所以，不准再在本王面前提到任何有關他的事，本王也不會告訴你那邊的情況。」
龍修的視線落在被他揉捏的有些紅腫的櫻唇上，作勢便想要吻下去，可就在幾乎已經貼上那片柔軟之時，卻感受到女子毫無反抗的狀態以及仍然微張的嘴，氣惱的嘖了一聲，又輕垂了一下有些裂痕的牆壁，甩袖背過身。
「走吧，皇姐在等你。」
重新拉起女子的手，這一次竺米沒再反抗順從的跟著向前走，然而心思卻全然亂作一團。龍修說的沒錯，即使那邊發生再大的事情也與她無關，就算有關又能怎樣，她什麼也做不了，無權無勢，無力去支持他將那種決策堅持到底。沒錯，終究只是一個廚子啊。可是即使如此，自己就真的連知道他們消息的權利也沒有了嗎？連只能默默愛著的資格也沒有嗎？
會這麼想的自己，好懦弱。告訴她這些的龍修，好殘忍。然而這一切都是不爭的事實。誰的詩詞話語能指點迷津，為她解開這點點相思量。
「……妹妹這是怎麼了？臉色看起來很不好。」一進湯紫苑龍瑾便瞧出竺米有些怪的感覺，再加上她與龍修幾乎沉默的交流，隱隱察覺出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欸？臉色很難看嗎？可能是天冷有點著涼吧，沒事。」
「原來是這樣，這裡比軒瑞冬天要冷許多，妹妹注意身體。」龍瑾似是信了竺米的話放心的提醒著。
「嗯，我會的。」一邊答著，竺米的目光一邊瞄向坐下喝茶的龍修，發現對方也正看著她，連忙低下頭撇了撇嘴。提到軒瑞的又不是她，瞪她幹嘛，再說也不可能在別人面前完全不提到那邊的事。正這麼想著，忽然一股濃郁而熟悉的香氣飄過來引起竺米的注意。「……什麼味道？感覺怎麼好像是……」
「是可可。知道你要過來，我叫下人特意沖了熱可可奶茶暖暖身子。」
「真的是可可？天哪，我在軒瑞都沒有遇到過。」這個她找尋許久都未果的最佳甜點配料竟然在這裡。啊∼∼她的黑森林蛋糕，巧克力慕斯，巧克力曲奇和泡芙還有可可布朗尼和年輪蛋糕你們都能得到解救了。
「太好了，妹妹喜歡就好。」
見竺米露出一副喜出望外的神情，端著熱可可的杯子在臉上蹭來蹭去一副愛不釋手的樣子，龍修板著的臉稍有緩和，但見她越加犯傻舔舌頭的神情，反倒有些嗤之以鼻，「哼，少見多怪，這種東西你若喜歡，本王派人送幾十車給你。」
「才不是少見多怪，難道不知道嗎？可可樹是被稱作『神糧樹』的植物，而可可飲品則被譽為『神仙飲料』的，對於能量補充有很大作用。」
提到食物就會精神振奮的竺米正說得起勁卻感受到龍修的視線由平靜變為審視，餘光瞄過去，對方睨著她的樣子帶著幾分打量與疑惑，果然隨後便開口問起來，「聽說你從小就在軒瑞長大，怎會對沒見過的東西如此熟悉？」
被對方這麼一問，竺米心裡暗叫糟糕，以前在軒瑞她都還有心叫自己表現的不要太過不像閔秀那個人，畢竟單憑失憶來解釋有許多地方也是說不過去的，結果到了川國就忘記自己的身份，再加上這裡可可稀疏平常，她就忘乎所以了。怎麼解釋？龍修與楚堯奚一樣太過精明，可楚堯奚那還有巴娥這層關係可以打馬虎眼，龍修可就不會輕易相信她的話。
「我，我聽來的，對，聽我師父與我講過，你們也知道，我師父去過很多地方，對於食物瞭解的很多，我當初聽她提起可可這個東西就很好奇是長什麼樣子的了，竟然可以做出那麼多美味，讓人讚不絕口。」
「的確，可可這個東西雖然嘗起來有點苦，可是添了別的調和就會覺得很美味。」龍瑾不疑有他的點頭贊同著，便又為竺米倒了一杯奶茶。一旁龍修也便不再多說。
呼∼∼還好想起了苗孤嵐，否則還真不知道如何解釋，若是她隨便扯個理由，這傢伙絕對會刨根問底。
見危機躲了過去，竺米連忙岔開話題以分散這兩人的注意，「對了，公主，我現在來教你新的菜式吧。」
川國與軒瑞不同，並沒有所謂的過春節之說，這也是讓竺米比較遺憾的一點，她原本滿心歡喜做好準備擬了菜單打算在年三十那天大展身手，可得到的答案卻是告訴她那一日沒有特別慶宴準備。她也不可能一個人做那麼一大桌子菜全吃掉，和這裡的人也沒完全相熟，於是只好作罷。
但竺米想要吃年夜飯的想法並沒打消，所以這道菜依舊同魚沾邊，本著年年有餘的寓意。龍瑾自然毫無疑問的答應下來，雖然之前做的那道帝王鮭沒有得到認可，但經過竺米的鼓勵之後她也決定堅持下去，便熱切的問道，「今日學什麼？」
「簡單簡單，就是香煎烤鱈魚。」
「你的簡單從未簡單過。」
「呿，無關者請勿發表意見。」瞪一眼龍修的譏諷，竺米表示著不滿，他這不是變向打擊龍瑾的積極性麼。懶得理會那人，竺米帶著龍瑾走到台案前，「我先做一遍給你看著，記不住的地方可叫宮女拿筆記下，事後你再練習就方便了，也不用怕那個葉黎安說你投機取巧。」
「嗯，有勞妹妹了。」
竺米點點頭，轉身用干紙將切好的鱈魚吸乾水分，邊做邊說道，「其實這道菜呢，我是為公主選的，這道「香煎烤鱈魚」，就是一道能讓女人變美的菜餚，因為鱈魚富含……油脂低。」竺米剛想說不飽和脂肪酸和低膽固醇，但想到她若這麼說了，一旁那個看熱鬧的男子一定不會像楚堯奚他們那樣一笑帶過，也就轉換為最簡單的說法，「常食鱈魚，能夠讓女人肌膚變得滋潤還能美白嬌嫩。女人為了心愛男子總會想要變得更美，所以很適合公主吃哦。」
「你也會吃？」
「……呵，呵呵，」對於龍修的問題，竺米選擇傻笑著回答，他又在試探她了，若是此時她說會，那麼他一定會問，為了楚堯奚？還是勉為其難避重就輕的好，於是便接著對龍瑾講，「水分吸乾之後撒上黑胡椒和鹽，澆上檸檬汁，大概兩盞茶的時間。在平底油鍋裡雙面煎至金黃。哦，對了，咱這有錫箔紙嗎？」
「錫箔紙？是製作冥錢用以祭拜鬼神的那種嗎？」
「呃……不知道，拿過來我才能知道。」竺米還真被這問題問倒，當初在軒瑞她是拿其他類似的東西代替的，還真不知道古代錫箔紙是用來做什麼，其實有沒有還是個問題。等宮女拿來之後，看著準確無誤的東西，竺米驚喜的點頭，「就是這個就是這個。」早知道這個世界也有，她當初就不那麼費勁找替代品了。
「把洋蔥切成絲撒在紙上，再撒上迷迭香在煎好鱈魚上面。另起鍋，將剛才醃製鱈魚的汁倒入鍋裡，再倒入適量番茄醬和黃油，小火熬成汁狀。」
說到這裡竺米停頓片刻，見龍瑾還能接受的樣子，便繼續邊做邊解釋道，「將醬汁倒在鱈魚上用錫箔紙裹好放入預熱的烤箱裡烤約兩盞茶時間就好了，簡單吧？」其實有關烤箱的預熱溫度該在220度，可這解釋起來著實麻煩，也便被竺米給省略下去，看著龍瑾小心翼翼的開始準備，她忽然想到當初瑜巧熱切跟在她身邊學菜的情景。
結果，那一切都是為了目的而表現的假象，自己是否太過善良，竟然發生過那種事後，還會為瑜巧感到可惜，覺得白瞎了她一身好廚藝。
注意到女子異樣神情，龍修走到她面前擋去那沉思而哀傷的眼眸低聲開口，「你出去冷靜一下。回來後不准再露出剛剛那種表情。」
話雖然十分命令式，可竺米還是聽出對方的關心，被看出來了啊，在想軒瑞國的事。她輕輕點頭離開男子遮擋的手掌，垂首走出房間，深吸口氣反倒不知去哪，想到剛剛喝的熱可可才有了打算，邁步走出湯紫苑，還未走出多遠，面前的去路便被裘衣素裹的龍雪擋了去，不禁有些無奈，這孩子又要找她麻煩了，於是耐著性子和氣問道，「小公主這是有事嗎？又要我抓蜻蜓？現在是冬季哦，沒有那種東西。」
「你要用可可？」
「咦？是啊，你的消息還真靈通。」
龍雪撇了撇嘴不回答竺米這話，接著說道，「我知道有個地方那種東西有很多。」
「是嗎？在哪裡？不過以皇城的季節來說應該很難成活吧，難不成你在騙我？我想我還是去找找店家或御膳房的庫存。」
見竺米這麼說，女孩似乎有些急了，連忙解釋道，「那個地方不受天氣影響。」
還有那種地方嗎？難道是溫室大棚？竺米雖然抱有一絲疑心，可見這孩子似乎十分誠懇的樣子，也便沒多想跟了過去，她們走出皇宮來到皇城外的山裡，道路走的有些崎嶇，竺米原本的興致早已消耗殆盡，可眼前這孩子依然走著。
「喂，還沒到嗎？」果然自己是被耍了吧。
「就快了，你這人真沒耐心。」
「呃，呵呵，好好，繼續走吧。」不是我沒耐心，是你挑的路太讓人沒耐心了。竺米懶的吐槽，自己本來就是被龍修提出來散心的，便也沒多少反感跟著女孩的小步子向上走著。
不知又走了多遠，來到一處光禿的地段，那裡什麼也沒有，連雪也沒有，但是奇特的，在山坡邊長著幾棵翠綠的樹木，竺米一時傻眼以為自己來到神仙的居所，尤其在身旁女孩說那就是可可樹時更是有些不敢相信，原本熱帶的植物出現在這裡本就奇怪，還長得枝繁葉茂，不過可可樹是這個樣子嗎？她怎麼記得葉子很長，而且是遍佈在潮濕的低地。
但就算如此，這裡長著這麼棵常青樹也很稀奇了，又不是松柏類。就當竺米走過去探個究竟時，身後一個力道向自己推來，她重心不穩便向山坡下栽去，身後響起的是龍雪激動的聲音。
「壞女人快點消失……」
「啊！」未及防備的身子直接倒下去，好在竺米有了上一次從山坡上摔下去的經驗條件反射的一把抓住貼著山邊樹木垂下去的枝條，可是身子卻仍然懸掛於半空中，堅持不住鬆了手的話，便會墜入山崖之下。
這顯然不是惡作劇的程度，竺米心裡自然恐慌著，為了讓枝條不至於過早的斷裂，她盡量不讓自己的身體晃動，抬頭望向正充滿怨恨盯視自己的女孩。小小年紀，此時絲毫沒有悔過之意，眼裡僅有怒氣與厭惡，看來她是真的很討厭自己，以至於想要讓她消失的地步。
「龍雪，找粗一點的樹幹搭過來給我可以嗎？」竺米咬牙詢問著，希冀她並不是想要殺死她，可是對方卻大喊著後退。
「不要，你消失就好了，皇兄就會像以前一樣疼我，剛剛我都看到了，你還讓皇兄生氣，你明明喜歡別人，憑什麼霸佔著皇兄，你是壞女人，母妃說壞女人就該消失，消失，快點消失……」
女孩激動的喊著，聽的竺米振聾發聵，一時不知如何回應，只有僅存的意識告訴自己不能死，要用力攀著那還算結實的枝條想辦法勸得眼前這女孩幫助自己，畢竟這寒冷的冬季，是不會有人來這荒山裡的。
可是就在她繼續打算說些安慰話的時候，女孩卻一點一點向後遠離她的視線，嘴裡仍在念著對竺米的厭惡，直至她清楚的聽到腳步跑遠的聲音，才有了死亡將近的感覺。
「走掉了……真的走掉了。」竺米用吐息的聲音低喃著，苦笑著，也明白了自己一直麻痺的東西，她本就是這世上不該存在的人啊，老天給了她重獲新生的機會，可是她卻遠離了幸福，所以現在要收回她的生命了嗎？
「啊啊∼∼早知道會這樣，就該給楚堯奚寫封遺書才對。」
自嘲無用，竺米試圖向上攀著枝條好從樹上回到地面，可她剛晃動身子就聽見喀嚓的脆裂聲便再也不敢輕舉妄動。
「呼∼∼我雖然不是淑女，可也沒有大力士那種力氣啊，有沒有人，救命∼∼救命∼∼」
原本想節省力氣的想法最終還是放棄，或許這麼喊還能喊來冬季上山打獵的獵人過來，竺米一邊安慰自己的恐慌，一邊喊著，直到有些口渴才停下來。
或許真該消失吧，不存在於任何世界，徹底的消失，那些捨不得通通放掉，回歸自然結成空氣……
竺米的自嘲愈加苦澀，就在她放棄想要鬆手自我了斷時，遠處隱隱聽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那聲音熟悉而陌生讓她一時沒辨出是誰，可至少那人是在找尋自己的，忽然覺到希望在向自己招手，竺米尋死的想法又瞬間消失，隨著那呼喊回應著。
「喂∼∼我在這裡。」
聲音的來源似乎聽到她的回應有些許間斷，隨即竺米便聽到腳步聲越來越近直到看清出現在自己眼前的人時，才徹底讓她鬆了口氣，手上險些因為這種安心沒了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