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貪心」帝王
那一日，竺米在川國為大皇女當紅娘牽線時，軒瑞皇宮這邊則是另一種氣氛，說凝重也不為過，說令人堪憂也算是事實，而其中最讓人感到擔心的便是皇帝楚堯奚。因為就在巴娥以為他沒有太過傷心時，眼前的男子卻給出了愈加低迷的反應，依如此時，在晴乾宮內，巴娥原本在與其商量春節的事宜，眼前的人心思卻不知跑到哪裡。
「皇兄，你拿的是我的茶杯。」
「……啊，是這樣。」
「皇兄，雖然那個骨架炸的很酥，不過還請你把骨頭吐出來只吃肉就好，還有那個花生酥外面有層紙，你別把那個也吃了。」
「朕正想說，這個雞骨架不夠鹹，辣椒粉也沒有撒，御膳房換人了嗎？去叫竺米教他們。」
「……皇兄，竺米不在這裡。而且那個骨架的味道很好，很符合大眾口味，你忘了，你最近的味覺有些不正常。」
「……啊，朕忘記了。」
看著楚堯奚反常的表現，巴娥輕聲歎氣，竺米離開也快一個月了，現在應該已經到達川國，會不會就從此忘記這邊的事情了。那個丫頭也不說寫寫信回來，龍修不是有個送信很快的小東西麼。而且皇兄也是，明明竺米走那天表現的那麼看得開，結果都是強裝出來的，沒走幾天竟因為思念成疾而產生的精神壓力導致暫時性味覺障礙。
這不是又回到了從前的狀態，唯一好的就是別人做的東西倒是可以吃了，但卻會挑出一堆不合常理的不滿意。
「皇兄，把竺米接回來吧，你現在這樣不正是理由嗎？讓她回來調理你的膳食，沒人敢說閒話的。」巴娥不免擔憂的建議道，太后今早還在讓她好生勸著，可這人執拗起來又豈是平常人能勸得動的。
果然，巴娥剛說完，楚堯奚便搖頭否定道，「昨日又有官員向朕提出了辭官請求，這其中一定是烏邦義在從中作梗，此時將竺米接回，無疑是給他找到利用的機會，原本想年前可以解決的事情，沒想到僵持了這麼久，」
「可是皇兄你再這樣同他們耗下去遲早會病倒的，就把事情交給丞相和我父王，出去散散心如何？哪怕只是在城裡走走，你看你現在都比我瘦，宣王不是說他想去看年會嗎？不如……」
巴娥正好心勸著，卻見楚堯奚不知怎麼突然笑起來，不覺有些意外，幾日沒見他如此暢懷微笑是想到什麼有趣的事了？
「抱歉，打斷你說的話，朕只是想到去九蓮國那時，竺米說的一些奇怪的話。」
「奇怪的話？」
「嗯，當時天熱，朕正想吃點東西，卻見她在廚房不知做著什麼，一會兒把
小芋頭挖成小球，一會兒又在油鹽水裡焯西蘭花，然後就聽她唱著奇怪的歌，一邊煮芋頭和魚丸一邊晃頭扭腰的。」
聽楚堯奚這麼講著，巴娥忽然覺得好像能想像的出那丫頭的表現，這的確是她會有的效果。「不會是什麼新祭祀舞吧？不過聽你這麼說好像是在做魚丸芋艿呢？」
楚堯奚點點頭，笑著回憶起當時的情景，他原本還在院落裡靜靜看著鍋中烹入紹酒的雞湯使得他忍不住想要去嘗嘗，結果那女人見他出現立刻用身子擋去了他的視線，這不禁讓他有些饞欲難忍，「快放剩餘的調味，朕準備要吃了。」
「不行，這不是給你的，這是給我的。」
「為何不行？朕吃幾口又有何妨。」
「才不要，知不知道，我好不容易在這路上碰到個賣芋頭的才買的這些，怎麼能給你吃。」竺米瞥著嘴，一邊防範著眼前這個吃貨與她搶食，一邊在鍋裡加著鹽等調料，結果放完調料再看過去，院落裡的男子擺出一副失落的表情，垂頭喪氣的微撅著嘴，眉眼也下垂著，看得她不禁心軟，好像不給他嘗一口自己就罪無可恕似的。
可一想到給這傢伙吃，自己就別想有剩，竺米搖了搖頭堅定道，「不要給我擺可憐樣子，我明明剛給你做完京醬肉絲和黃酒南乳燜鴨還有那麼一大碗的雞腳湯和醬排骨，你還覬覦我的食物。」
「不過，朕仍覺得餓。」
「你餓鬼托生啊，餓個鬼。」竺米才不信他是真的餓，無非是閒不住嘴而已，「反正我不管，我這兩天就指著這菜度過呢，才不與你妥協。」
見竺米如此堅持，楚堯奚倒沒有繼續強加要求，收起羸弱的神情，挑了挑眉不禁好奇問道，「為何？這一路朕虧待你的伙食了？怎麼說的如此可憐。」
「不是啦……是，那個，那個吧……」
「哪個？」
「那個就是那個啊。」
「嗯，朕想了想還是不明你的那個指的是哪個。」
見對方似是非要她說出來不可的表情，竺米有些挫敗，「哎呀，就是那個，我要減肥。」
「減肥？」
「是啊，還不都是你害的，給你做菜剩下的邊邊角角的好東西我也不想浪費就都吃掉了，結果你這人吃起來還沒個固定時間，我也跟著變得沒節制，昨日穿我那廚師服竟然覺得緊了，開什麼玩笑，夏天可是泳衣的時代，這裡就算沒有泳衣，至少也不是以肥為美，時不常就得穿那種露肩露腿的裙裝，我還不被巴娥給比下去了。」
「哦∼∼原來是這樣，不過朕倒覺得這樣子剛剛好，抱起來很舒服。」雖然竺米說的泳裝什麼的他根本沒聽懂，可主要內容還是明白過來，這女子是嫌自己不夠美。楚堯奚嘴角笑意帶著一絲情愫上前攬過女子的腰，他不覺得胖就可以了。
下巴在女子頭上磨蹭，弄得竺米羞紅著臉，這明顯寵溺的話聽來還真是受用，不過一定是他在故意調侃她，不能上當，不能上當，這人的花言巧語太會抓弱點了。
沒發覺竺米的矛盾，楚堯奚視線落在鍋上，又問道，「不過這和這菜又有何關係？」
「這就是我這幾日的食糧啦，芋艿的營養價值高，既可當糧食，又可做蔬菜，是老幼皆宜的滋補品，正減肥的女子多吃芋艿既能保持適當的營養，又能保證吃過有飽腹感。而且芋頭豐富的營養價值，能抵抗衰老、增強免疫，且調整人體的酸鹼平衡，美容養顏、烏黑頭髮，更能增進食慾，幫助消化，抗癌防癌。」
竺米侃侃說了一堆發覺眼前男子是一頭霧水的表情才想到他根本聽不懂她說的這些，連忙咳了幾聲推開對方若無其事的準備裝盤，「總之就是對我瘦下來很有幫助的菜，我還可以少食多餐，魚丸又很好做，方便快捷。你哪涼快哪待著去。」
從回憶中回過神，楚堯奚發覺巴娥正用一種意猶未盡的眼神看著他，不禁有些害羞不自然，苦笑著低語，「朕總是想些沒用的事情。」
「不會啊，皇兄想的都是與竺米愉快的回憶，那些都是屬於你們的，既然還記得又怎算無用？至少看到皇兄的笑就讓我感受到你對那丫頭的情。這是旁人參與不來的。」
聽著巴娥的話，楚堯奚陷入沉思，像是正在猶豫著某種打算，直到看著桌上的水果湯圓堅定了決心低聲開口，「巴娥，朕一直都有一個打算，之前都顧慮太多而未有所動作，現在想來或許是該施行之際。」
「……」隱隱察覺到楚堯奚在說的是很重要的事，巴娥也跟著謹慎起來，小心翼翼的問道，「皇兄有何打算？」
「朕想，廢黜三公。」
「什麼？皇兄……這，這可不是隨意的決定，如此將會影響整個朝局變化，你是認真的嗎？廢黜三公，茲事體大，更何況三公的存在一直起到牽制作用，雖無實權，但在朝中的影響也不容小覷，弄不好你可能就會隨了烏邦義的意，將你扳倒。」
巴娥說的自是在楚堯奚的考慮範圍內，只是若不如此，現在這種狀態便會一直持續下去，他也便無法坦然要那女子回來，所以必須走這步險棋而且也不是毫無勝算的決定。「太傅一直都站在朕這邊，太保也是保持中立的態度，只有太師烏邦義，三公一直以這種關係相互牽制，可朕想過，即便拆了這三角關係，也不是不可能，倒不如說反而如此會更好。」
「……皇兄，你已下定決心？」
「是，朕決意已定。不過還是需要你們的支持才行。萬一……」
「沒有萬一，皇兄，我們都是你這邊的，需要什麼我同父王去說。」
淡笑著低下頭，楚堯奚又陷入沉思，隨即對門外開口，「舒睿可在外面？」
話音剛落，舒睿便推門走進來，面容有些許凝重，卻是不容置疑的堅定，「請陛下下旨。」
楚堯奚將自己的想法交代出去，看著面前的二人信任的點點頭，這次決斷將會是自己與烏邦義之間最後的對決吧，必須要贏才行。巴娥與舒睿剛走不久，楚堯奚便注意到門外探進來的腦袋猶豫的眨著眼睛，不禁眉眼舒展，「若炎，進來。」
「唔，本，本王可沒有偷聽。」
「呵呵，無妨，過來坐。」抬手示意對方坐在自己面前，楚堯奚看見身後他的隨侍太監端著什麼，又笑著開口道，「是有什麼要給我？」
「恩……我要桃瑛做了酒釀馬蹄，是竺米那女人的方法。」
欣慰的拍拍男孩的頭，竺米離開之後，他幾乎每天都叫桃瑛學著竺米的手法來做東西給他吃，也算是有心了，「若炎，朕剛剛說的話你都聽見了吧？」
「……恩，我，我不是故意偷聽，只是正好過來時……」
「朕知道，沒事，不是不能聽的話題，也正好有事要與你說。」
見楚堯奚表情嚴肅認真，楚若炎也跟著變得有些緊張，「有話……是什麼？皇兄，我不會離開皇宮的，我要待在你們身邊，不用擔心我，我也可以。」怕楚堯奚要給他分劃封地出宮，楚若炎急忙開口。
聽到面前男孩如此說，楚堯奚先是一愣，隨即輕鬆笑出聲，使得對方瞬間窘迫的低下頭，「皇，皇兄要說的不是這件事？」
「啊，自然不是，當初也說過，你可以留在這裡，如今只剩你我兄弟二人，朕怎會讓你出宮。倒不如說，朕想全部留下。」不論是江山，還是離開他的美人，他一個也不想失去。
「嗯？」隱約覺得楚堯奚話裡還有另一層意思，可楚若炎並未問出口，只不解的反問，「那皇兄要說的是何事？」
「……不，沒什麼了，既然下定決心就該做好準備。」怎麼能還未開始就做了最壞的打算，竟然還想讓這孩子替自己承擔後果接任皇位，這對他來說太沉重了，自己的江山要自己守住才行。
「喔……對了皇兄，城裡年會的事，去嗎？」
「當然要去，你一直都很期待不是嗎？」收起凝重的話題，楚堯奚笑著回視笑逐顏開的男孩應和著。
「嗯，很期待，不過要是那蠢女也在就好了，聽說他們六聖樓出的是雕花表演。」
提到竺米，楚堯奚的笑容有些暗淡，若那女子還在這裡，或許真會比宣王還要期待今年的年會吧，畢竟這是第一次在恢復調味的情況下舉行的嘉年遊行。就讓這場盛會為他即將要宣佈的事情鳴起祝福之音才好。
三日之後，川國皇城之內，竺米端著草莓酥夾走向大皇女的寢宮，一路不停的抱怨，無視路過僕人的側目。
「那個葉黎安，竟然找著理由說不行，我只不過是教公主怎麼做又沒有親自動手，好啊，你強詞奪理，我還就跟你槓上了，不就是要龍瑾不在人幫助的情況下做出一道菜麼，等著，你給我等著。」
竺米正碎碎念的向前走，轉角處卻聽來一陣低沉的哼笑聲，以為是龍修剛要氣惱的抱怨，迎面卻撞進一個深邃黑眸之中，不禁畏縮的後退一步，對方看著竺米的反應笑的更甚。
「幾月不見，你依舊那麼引人注目，只是沒想到你我再次相見會是在這種地點。」
「恭親王。」
「承蒙姑娘還記得本王，怎麼，皇帝陛下對你一向寵愛有加，如何來我川國還同修兒關係如此親密了？」
「……呃，呵呵，說來話長，不過也想到早晚會遇見恭親王，我還有事，您忙您的，不打擾了。」
竺米說完便準備逃走，上次軒瑞國宴她絲毫沒給他留顏面，如今自己借住川國他還不趁機報復啊，尤其現在自己也不是御廚，也不是楚堯奚關照的人，就算和龍修有那麼點關係，以這傢伙同龍修的身份，也是占於上風，她還沒那麼笨，看不出對方眼神裡的意味，同那些皇女們的刁難感覺太相近了。
「站住。」
突地停下腳步，竺米手不穩險些將端著的甜點扔出去，對方嚴而有力的話比龍修更顯霸道，使得竺米不自覺就聽命站定，雖然覺得自己此時很卑微，不過，審時度勢她還會那麼點，若是不聽，怕以後在川國也不得消停。
想到這，竺米忙轉回身笑臉迎著對方問道，「王爺有何吩咐？」
「你來這也有幾天了，難道不想知道軒瑞現在的情況嗎？」
「……」聽龍政飛如此說，竺米心裡忽然一驚，一般這種反問一定是在出了什麼大事時才會有的，那麼眼前這人要告訴她什麼？軒瑞發生何事？還是僅僅此人在自己面前的虛張聲勢？「這話……什麼意思？」
「看來修兒還未與你說啊。」
「說什麼？」連龍修都知道，那一定不是假話，果然軒瑞出了事嗎？難道楚堯奚他已經……不不，應該不會，若真如此，龍修一定會對她講，可是那人沒有，難道是好事？「王爺不如把話講明白如何？我不過一介廚娘，不懂那些心計。」
「太師被免，太保與太傅雖官居原職，但三公已名存實亡，這對軒瑞來說可算是有史以來最大的變革，楚堯奚還真是做了轟動不小的事情，為此要處理的棘手事件怕是要更多了吧，對於軒瑞皇朝算是重組的局面，畢竟現在朝中以太師為中心的隨臣不在少數。」
這消息來得太快竺米一時沒反應過來是什麼情況，只聽到楚堯奚在忙大事情，而這件事對他來說至關重要。
「……本王現在正欲趕往軒瑞參與此事，真是不能小看了那皇帝的能力，烏邦義的愚蠢野心也該告終了。如何？想同本王一同回去看看？」低頭看著竺米抓握自己袖口的樣子，龍政飛冷笑一聲，她終究無法成為龍修的所有物，這還真是可惜。
就在竺米開口欲回答之際，身後一人卻將其拉離原地鉗在懷中，冷眸看著對方低聲開口，「皇叔，不要刺激這女人，她不會回去，也不能，本王不准。」
面對龍修的怒意，龍政飛無所謂的笑著離開那裡，只是呆愣在原地的竺米心裡本該平靜的角落再次泛起漣漪，久久都未平靜。
他為他的江山而努力，那麼，會否還想著思戀他的女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