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不如白燕
長途跋涉沒有帶給竺米任何新鮮感,原本離開京都可以看看軒瑞國其他地方而雀躍時,卻因為坐船痛苦萬分,竺米除了不會游泳以外,與水有關的最痛苦之事那便是暈船,而且是嚴重型的,然而偏偏九蓮國是位於軒瑞國所處大陸另一側的國家,按路程來算,海路要比陸路省去不少時日,可由於大部分時間都在海上度過,直接導致的結果就是竺米重新踏上陸地時走路還有些暈眩不穩。
「竺米,你沒事吧?要不要再喝些生薑醋水?」
對關心的巴娥擺擺手,竺米晃悠著腳步走向馬車,沒有暈船藥的後果竟是如此折磨,她真後悔答應來這裡。
原本在上船前還在擔心來九蓮國不會說外語怎麼辦,現在什麼心思都沒了,就連自己是怎麼勉強完成楚堯奚的膳食的都已經記不清,那傢伙倒是沒什麼意見。
「唉∼∼管他呢,還是照顧好自己吧。」
「上來。」
抬起頭看過去,不知何時竺米已經走到準備好的馬車隊伍前,楚堯奚正向她伸手。
「我好像走錯了。」轉身又向隊伍後面走,為了避嫌,從出行開始她就和御醫等隨行坐在一輛馬車裡,她怎麼敢坐皇帝的車輦,尤其還是在別的國家。她就算再暈也不至於給自己添亂。
然而楚堯奚並未打算放她過去,喊了聲舒睿,只見站在馬車前整理馬鞍的男子聞聲走過來,直接將癱軟的竺米架起來送上馬車,順手又關好車門。
「唉……」沒有多餘力氣抱怨的竺米,只眼看著自己同楚堯奚待在同一個空間裡,車內很寬闊,離御座最近還有拂塵、香爐、香盒各二個,木盆、唾盂、大小金瓶、金椅、金杌各一個。
竺米第一次真真切切感受到楚堯奚帝王身份的象徵,平日裡因為太過隨性,而他又常遷就於她,即使不斷掛在嘴邊也使得她忽略了這些細節。
「果然是個皇帝啊……」
呢喃出聲被正背身不知做什麼的楚堯奚聽見,轉頭微笑著回視那感慨的女子,「朕不像皇帝嗎?」
「恩……也許是你對我太隨便的緣故吧……唔∼」說話的力氣再次因為暈眩而被抽空,竺米不禁懷疑自己會不會因此而患上「陸地暈船症」。
「呵呵,你不是一直當那是對你的優待。」
「嗯,你若是對我一板一眼,我還真會不習慣而逃走。」
「……所以,朕更不可能那麼做。」
楚堯奚的聲音變得低柔而滿溢著慶幸的感覺,竺米以為自己聽錯了語氣,抬起頭回視對方,只見他已經坐到御座上,馬車開始有些輕微的晃動,外面號角長鳴,估計是隊伍開始啟程。
「竺米,坐這邊來。」溫柔凝視坐在門邊捂著嘴的女子,楚堯奚拍拍身邊的座椅說道。
只想靠在一邊安靜睡一覺的女子勉強抬手擺了擺輕聲回答,「不了,我靠這挺好的。一步也不想動了。」
無奈笑笑,楚堯奚站起身過去將其打橫抱起,驚的竺米一陣高呼,直到被放置在長椅上才舒口氣,「你不要突然行動啊。」
「那下一次會事先告知你。」
「……」撇開視線,受不住他那意味深明的眼神,竺米低頭手掌按壓著坐上的軟墊,手感倒是很舒服。
靜靜坐在女子身旁凝視她放鬆下來的神情,楚堯奚也跟著放鬆下來,之前看她因為暈船而痛苦的樣子,他真想分擔她的痛苦。
「坐這邊顛簸感會少很多吧?」遞給女子一杯熱茶,楚堯奚關切的問道。
「嗯?啊……真的。」對方這麼一說,竺米才感覺到坐在這一側的確較於之前平穩許多,簡直不像是坐在馬車裡行進的樣子,不禁又對楚堯奚的身份感慨萬分,果然皇帝的待遇就是不同。
九蓮國的國都距離竺米等人上岸的海港城市很近,所以隊伍在陸地上行進的路程並不算很久,大概五天便可到達。九蓮國的國都名叫當芙城,竺米第一眼從遠處觀望整座當芙城時,只覺得這裡就像是貴族城堡與城鎮的組合,自然,那座巍峨的城堡便是他們的目的地九蓮國王宮。
「欸∼∼這裡可比你的皇宮奢侈多了。」暈船的症狀消失,竺米欣賞風景的興致自然顯露出來,有種進入西方舊時代的感覺,她趴在窗邊望著即將到達的地方,沿途百姓對他們的隊伍恭敬禮讓使得竺米覺得坐在楚堯奚的馬車裡也是不錯的事情。
「九蓮國國王是個喜歡建築的人。」靠在一旁閉目養神,楚堯奚隨意回答著目前正處於好奇狀態的女子。
「那你呢?我好像沒看你有什麼特別的喜好,除了吃。」
「呵呵,那就當朕喜歡美食。」
「敷衍我,川國的飲食文化不是比軒瑞強,就那落寞了十幾年的無味國度,想讓我相信這種解釋嗎?」
「……」睜開眼看向眼前的女子,她仍然看著外面的風景不時的感歎一聲,楚堯奚的嘴角上揚,動了動嘴唇,復又低下頭。
似乎感覺到什麼,竺米收回望向外面的視線看著他,試探性的問道,「你剛剛,是不是說了什麼?」
「……不,什麼也未說。」
「哦……」
二人沉默,她依然看著外面的風景,他看著自己眼前的風景。
我喜歡你,這話自己還不夠資格。
我喜歡你,這話自己或只是錯聽。
一個封閉了愛的勇氣,一個催眠了聲音,兩顆碰撞的心思,卻在碰撞後拉開距離,誰也沒有邁進那片領域,那片牽念愛意老去的因緣劫。
莫名的情緒還未穩定,緊接著就面臨另一場擾亂心思的事情,看著跟在國王湯林士身邊的女子,一身雍容華貴,身穿蓋住腳面的長衣,衣制下擺很寬,似裙狀,衣袖瘦窄至腕,袖口束緊,腰間繫絲帶,衣服上裝飾各種寶石,胸前也掛著珍珠寶石飾物,紫色與白色的搭配更顯高貴與正直。
然而竺米想錯了,這個女子一開口,正直的氣魄瞬間蕩然無存,只見她的視線從和楚堯奚一起走下馬車的竺米身上移開,落在另一側走上前的龍依身上,嗤之以鼻的哼了一聲。
「瞧瞧這是誰啊,這不是我們喜歡從小就男裝的川國公主嗎?哈哈哈……這麼多年不見,你還真是沒怎麼變啊,龍依。」放肆的嘲笑引得身後官員也跟著嘲諷的笑起來,竺米這才隱約感受到龍依之前話裡的意思,她的敵人不是自己,而是眼前這個比她更傲慢的女人。
「她是誰?這麼說你,你都不生氣?」側頭望向龍依,對方只是回瞪著那女子並不言語任何,這畫面還真是熟悉。
「你不要多管閒事。」
話被頂回來,竺米卻不覺得什麼,在眼前那女子面前,龍依的這種不屑反倒沒了氣勢。
「喂,我在跟你說話你沒聽到嗎?竟然只顧著跟身邊的小丫鬟講話,你把我放在眼裡了嗎?」
小丫鬟?她還真是比龍依更目中無人。明明自己現在還穿著官服,這女人竟當她是龍依身邊的丫鬟。再看那站在中間的國王,似乎對這女子的表現有些無奈卻並無阻攔的想法。
竺米還未發火,那邊龍依倒是先開了口,「……丫鬟也有丫鬟的優點,總好過養尊處優的人親切。」
對於龍依反駁的話,竺米有些汗顏,她倒是不計較她也當她是丫鬟的說法,可這養尊處優的詞還是以前她評價她的,現在本人拿來說別人,還真有點違和。不過,與龍依的第一印象不同,眼前這個傲慢女更讓竺米心裡的厭惡明顯。
不自覺退後的腳步被楚堯奚發覺,他餘光看著這女子的突然反應,不著痕跡的背手拉住她的衣袖,發覺自己被拽住,竺米抬起頭望向正和那女子微笑寒暄的楚堯奚,撇撇嘴低頭站到他的身後。
「紅愛多年未見倒是更美了。」
女子掩嘴輕笑,對於楚堯奚的誇讚倒是很受用,「哎呀,討厭,堯奚你還是這麼會誇人。」
咕∼∼∼對於這個叫紅愛的女子,竺米只有種想吐的感覺。
見楚堯奚開口,湯林士像是找到台階下一般呵呵笑著,「小女失禮了,殿內已設了酒宴,為陛下和各位大臣洗塵。」
「請∼∼」
楚堯奚也做了個請的手勢,在走上前與湯林士同行時,側頭快速對竺米耳語了幾句,才鬆開拽著她的手。眾人在她身邊走過,竺米反倒愣在那裡,連巴娥對她揮手都沒有察覺,同時也沒有跟著走上前的還有龍依,她側頭看著站在那裡不動的竺米,轉身走過去。
「怎麼?被湯紅愛氣到了?」
「嗯?」回過神,竺米才明白龍依指的是什麼,那正同國王走在一起的男子,右手臂被那女人緊緊的圈住。
「很正常的社交接觸麼,你當初不是也這樣,難道我要每個人都生氣嗎?更何況我有理由生氣嗎?只是覺得那女子還不如白燕罷了。」
「什麼意思?」
「哦,就是覺得,你還比她好一些,忘了嗎?我形容你的,她啊,連血燕也算不上,頂多是個燕碎。」理順亂在臉頰的額發,竺米側頭回視這個變得安靜的女子,「倒是該生氣的是你吧,結果你的反應還真讓我意外。」
「……哼,你懂什麼,也許你說的沒錯,紅愛是連血燕也算不上,可是她卻能和堯奚走的近,這樣的女子意外在男人身邊吃的開不是嗎?國君都喜歡會說甜言蜜語的女人。」
忽然發覺龍依眼裡出現羨慕的神色,那和她面對自己時不同,沒有怨恨,這在竺米看來,也許是身份讓龍依有種認命的感覺,可她還有別的想法。「真不知道你的氣勢去哪裡了,和我對峙時明明趾高氣昂的,結果同樣是公主身份你就覺得你們的起跑點相同了?所以即使輸給她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從盯視湯紅愛的視線移轉到竺米身上,龍依哼笑一聲,「別用你那平民的腦袋妄自揣測本宮的想法,我若是認輸,又豈會千里迢迢跟著來這裡,明明沒有我出席的身份。」
「……哼恩∼∼那我還真有些期待了。」
「先別說我,剛剛堯奚又對你說了什麼?竟然讓你無法前進。」
聳聳肩,竺米故作輕鬆的樣子,「沒什麼,只是讓我準備一道酒做的料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