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時隨口敷衍著魏七爺,跟他說把魏媽媽安頓好,看下魏昕就回去上班,魏七爺滿意地點了點頭,就好像個真在關心小輩們上不上進、努不努力的老輩子似的,長滿褶子的臉那叫一個慈祥。
魏時踏著青石板路回到了家。
家門是虛掩著的,魏時推開門走了進去。
薄霧消散的早上,空氣很清新,深深吸一口都能讓人精神振作三分,周圍安靜得很,能聽到鳥雀撲稜著翅膀在枝葉間發出的聲響,在這個清晨,鳥兒們啁啾婉轉的鳴叫,似乎也格外的動聽。
魏時笑了一下,搖了搖頭。
哪個早上不都是一樣,只不過是人的心情不同。
他走進了屋,先去了魏媽媽的房間。
魏媽媽已經被魏昕放在了床上,明亮的晨光,透過厚重的窗簾留下的一點縫隙,讓屋子裡的陰暗也散去了一些。魏昕站在窗邊,出神地看著外面,也不知道在看個什麼。
外面就是堵牆,有什麼好看的,魏時心裡嘀咕著。
魏時走到了魏昕身後,拍了拍的肩頭,「阿昕。」
魏昕緩緩地轉過身,他的動作很慢,就像個年老體弱,頭腦也有點不太清楚的老人那樣,慢慢吞吞的,動作呆板而僵硬,他用黑如子夜一樣,沒有絲毫變化的眼睛,看著魏時,那個樣子似乎在問「喊我做什麼?」
魏時問他,「你是不是……」他指了指自己的喉嚨,「不能開口說話了?」
魏昕僵硬地點了點頭。
實際上他並不是不能說話了,而是他的身體還沒有恢復完全,還差了那麼一點,不過,這個,就沒有必要告訴給自己的哥哥了,他要是知道了,肯定會鬧翻天的。
有些事,已經開了頭,就沒有回頭路可走。
再說,他也不想走什麼回頭路。
這是宿命。
魏時眼神裡帶著點悲傷,也不知道魏昕在外面到底遭遇了什麼事,弄得連話都不會說了,「你等我一下,我去拿個東西。」魏時匆忙地丟下一句話,急步走出了屋子。
他到自己屋子裡找出了紙筆,又回到了魏媽媽的房間。
既然不能用語言交流,那就用文字好了,魏時失蹤的時候也上初中了,就算後面幾年沒機會唸書了,日常用的字詞還是會寫的。魏時把紙筆塞到了魏昕手上,一字一句地跟他說,「我問你寫三國之雲動乾坤。」他一定要把事情問清楚,然後把罪魁禍事找出來,讓他付出代價。
第一個問題,魏時問,「是誰把你從醫院帶走的?」
魏昕手裡的筆是魏時硬塞進去的,他虛虛地拿著,手慢慢地握成拳頭,這個姿勢……他甚至連筆都不會拿了,他用著小孩子學字時候用的抓筆的姿勢,在紙上戳了那麼幾下,薄薄的紙張被筆尖戳了幾個洞,魏昕的手一動,刺啦一聲,紙被劃破了一道口子。
那道裂開的口子就好像一個小丑的笑容一樣,讓人刺目。
魏時看著魏昕笨拙的,不聽使喚的動作。
再一次的沉默了。
魏時看著繼續試圖在殘破的紙張上寫字的魏昕,忍不住抓住他冰冷的手,把筆拿開,紙丟掉,「我們不寫了,以後再寫,只要人回來了就好,這些事我們都可以推到後面,我們可以慢慢練,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不管魏昕現在的狀況到底是生了病還是其他原因導致的,魏時都下了決心,一定會讓魏昕恢復正常,他才十九歲,正是生命中最美好的時候,不應該背負這樣沉重的命運。
魏時把魏昕拉到了魏媽媽床邊。
魏媽媽虛弱而蒼白的躺在那裡,魏時不知道魏昕為什麼一定要把魏媽媽帶回來,魏媽媽現在這個樣子顯然應該待的地方是醫院,他歎了口氣,「還是把媽媽送到醫院去吧,這樣子怎麼行。」
魏昕的手動了動,手指頭擦過了魏時的手心。
手心有點癢。
魏時轉過頭看著魏昕,「你的意思是不送?」
手心又傳來了一點輕輕的癢。
魏時有點困惱,「好吧,等一天,要是媽媽還不醒就一定要送醫院。」最後,魏時還是在魏昕的堅持下讓步了,不管怎麼說,魏時還是相信魏昕絕對不會害了魏媽媽,他這樣堅持把魏媽媽留在魏莊是有原因的。
但是,魏時並沒有等到第二天。
因為就在他跟魏昕進行著艱難地交流的時候,他的手機響了,手機上顯示的是個陌生號碼,魏時接了,聽到第一句話,就知道麻煩又找上門了。他作為第三醫院昨天晚上唯一一個倖存者,被警察通過醫院附近的攝像頭給找到了,警察要他立刻回同城協助調查。
這種單位打過來的電話,當然是沒有任何商量餘地的。
魏七爺的目的,算是變相的達成了。
魏時當天上午不得不回了同城市,讓他覺得奇怪又慶幸的是,在電話裡面,警察並沒有提到魏昕還有魏媽媽,只說到了他,魏時當然不會節外生枝提到魏昕和魏媽媽,但是既然攝像頭拍到了他,那就沒道理沒拍到魏昕和魏媽媽,除非……
魏時臉陰了下來。
除非……魏昕和魏媽媽壓根就不算活人了。
魏時甩了甩頭,好像要把腦子裡的這個念頭狠狠地甩出去一樣,這怎麼可能,自己現在好歹也算得上半個術士了,難道連是人是鬼都分不清?肯定是其他什麼原因,只是他沒有想到,或者警察覺得找自己就夠了,畢竟自己不但是倖存者也是第三醫院的實習醫生。
魏時千叮嚀萬囑咐,十萬個不放心魏昕和魏媽媽,但是又不得不走,離開的時候三步一回頭,看起去跟生離死別差不多了,一直到拐個彎已經看不到魏昕了,才拖著腳步,上了魏莊裡的人開往鎮上的一輛順風車。
他打定主意,等警察一問完話,就立刻回來洪荒凌霄錄全文閱讀!
反正第三醫院都那個樣子了,工作也肯定沒指望了。
等到了廣濟鎮上還要轉車去縣裡面才有往同城市的班車,這一折騰,就到了下午,中途他還接了一個催促的電話,但是開往同城市的班車只有下午三點才有一趟,所以就算他想快也快不了。
魏時坐車候車室裡枯等。
此時正好是中午,外面飯菜飄香,但是魏時一點胃口都沒有,他的肚子已經被焦慮和憤怒給填滿了,余不下一點地方。候車室裡的人並不多,小站點也沒那麼多講究,工作人員也吃飯去了,五排塑料椅子,稀稀落落地就坐了三四個人,魏時也沒去注意周圍是些什麼人,他自顧自地發著呆,想著心裡的事。
這時,候車室裡又進來了三個男人。
如果是平時的話,魏時肯定會注意到這三個男人,他們一臉凶悍,神情鬼祟,手放在口袋裡,而且一個兩個的,有意無意地往他身邊坐過來,候車室裡有兩個也許是經常在外面走所以知道事情不對頭的中年男人,立刻收拾放在腳邊的行禮,出了候車室。
等魏時發現不對頭的時候,那三個男人已經把他圍了起來。
魏時神經緊繃,雖然看起來還在發呆的樣子,但是人已經處於了一觸即發的戒備狀態,這三個男人怎麼看怎麼來意不善的樣子,他最近也沒得罪什麼人,尤其是黑路子上的,怎麼有人來找他的麻煩,他就是個剛從校門裡走出來的社會新鮮人。
他手裡拿著個橫跨的皮包,腦子快速的轉著,不能等這三個人先動手,雖然這三個人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行兇但肯定還是多少會有些被動,所以他必須得搶先,這麼一想之下,魏時猛地一站起來,把手上的皮包狠狠往旁邊一個男人臉上砸去,那個男人猝不及防之下被砸個正著,叫了一聲,「動手。」
皮包裡放的那瓶水起了作用,那個男人被阻了一阻。
魏時抓住這個機會,往候車室的出口跑去,那三個男人從口袋裡拿出了藏著的匕首,候車室裡剩下的那個女人看著這個混亂嚇得直發抖,魏時一腳把眼前擋路的男人踹開。
這三個男人大概也沒想到魏時的動作會這樣快,這樣敏捷。
魏時不得不在心裡感謝著徐老三對他的魔鬼訓練,讓他的身手比起以前有了很大的提高,至少跟這三個男人周旋起來不至於立刻落敗,他搶了先機,終於在那三個男人刀子刺在身上之前,跑出了候車室。
外面就是人來人往的街道,吃飯的店子到處都是。
魏時一跑出去,那三個男人立刻知道想截住魏時是沒戲了,所以罵罵咧咧地把手上的匕首又塞進了褲口袋裡,空著兩隻手,凶狠地瞪了旁邊的人兩眼,嚇得那幾個正吃粉的客人低著頭,連看都不敢往他們那邊看。
逃出了老遠,魏時走進了一家人看起來最多的飯店,叫了兩個菜,坐了下來。
心臟還在撲通撲通的跳著。
說起來,魏時雖然遇到過那麼多稀奇古怪、陰森可怕的事,但是還真沒有遇到過這種紅刀子進白刀子出的情況,所以這一回想起來,覺得跟活人搏命,也不見得就真的比跟鬼怪做對要輕鬆到哪裡去,也許是他見慣了黑暗中的那些事,人跟鬼的涇渭分明,在他眼裡,是越來越模糊了。
魏時一直等到車子快開的時候,才用最快的速度上了車。
免得被這些來路不明的堵個正著。
作者有話要說:這文木有多少就要完結了,啊,終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