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時站在院門外面看了一眼,高大的槐樹把大半個院子遮了個嚴實,葉子綠得發黑,陰氣森森的,他摸了摸下巴,房子租在哪裡不好,偏偏選了這麼個真的可能出鬼的地方,沒有原因才是怪事,魏時越發好奇,自己當時到底是在做些么子事搞成如今這樣子。
他打開了那把鎖,沉重的木門在吱嘎一聲響後,被打開了。
屋子裡光線很黯淡,擺設很簡單,一張床,床上的被子凌亂地放著,好像主人家剛從床上爬起來還沒來得及整理一樣,兩把椅子,一張桌子,地上還擺著一些燒了一大半就留下一點殘渣的蠟燭,屋子裡比外面的院子陰氣更重,魏時的鼻翼翕動了一下,他還聞到了一股淡淡的屍氣。
有點熟悉。
魏時邊收拾東西邊琢磨了起來。
他的東西並不多,整理了一個旅行袋出來之後也就差不多了。
魏時站在門口,最後看了一眼這個陰暗潮濕的房間,帶著一點疑惑,還有一點說不上來的惆悵和回憶關上了這扇木門。
魏時老老實實地在學校裡面待了七天,這七天裡他一直盡量跟周圍的人一起集體行動,雖然還是出了一點小問題,比如去教學樓上廁所的時候,見到一個穿著白衣服的女鬼,不過總算沒出什麼大問題。
熬了幾天,魏時眼睛都熬紅了,他覺得要是徐老三再不出現,他肯定是要自己跑到隔壁市去找那個肖老頭想辦法去了,不然的話,這日子沒法過了,走著走著就見鬼,時不時還來個頭疼腦熱,走在樓下都可能被個掉下來的花盆砸到,這日子過得簡直是水深火熱。
而且魏時發現,自己居然分不大清站在自己面前的人到底是人還是鬼了,有一次在學校一個比較偏僻的花圃裡見到個彎著腰不停地在那裡東摸西摸好像在找什麼東西的老頭,魏時這個人還是挺尊老愛幼的,所以就跟他搭話,魏時問他「你老到底是要找個什麼,我幫你一起找」,老頭高興了,裂開嘴笑開了花,告訴魏時,「我要找我老伴的骨頭」,當時就把魏時雷的外焦裡嫩,這個時候他才知道自己青天白日裡就這麼見鬼了。
在用了一把子力氣費了四五道符也沒把這個鬼老頭擺平讓他跟上了自己之後,魏時只好跟老頭說,自己一定會幫他把老伴的骨頭找回來,老頭才暫時放過了他。
答應鬼的事是一定要做到的,做不到的話,那你也可能變成鬼伊爾迷。
也就是從這件事,魏時意識到他現在的情況很嚴重,連人跟鬼都已經分不清了,為了避免再出現鬼老頭這樣的情況,現在除了幾個熟悉的同學和室友之外,他誰也不敢搭理。
因為擺著張酷臉——其實魏時自認為是苦臉——的關係,再加上本來就長得不錯的關係,他在院裡面的人氣居然還往上飆升了不少,得到了不少師姐師妹的另眼相看,這也只能說是苦中作樂。
徐老三終於在魏時耐心完全耗盡之前回到了同城市,魏時看著酒糟鼻子上架著一副墨鏡,下巴上那把山羊鬍子稀疏了一點的徐老三,也有點驚訝,徐老三全身上下最看重的就是他那把鬍子,少一根他都要心痛半天,恨不得為那根鬍子開個追悼會,現在少了這麼多,還不得發癲去。
魏時一臉「你老終於是回來了」的如釋重負神情,喊了徐老三一聲,「師父,你什麼時候到的?」
徐老三雖然鬍子掉了不少,不過樣子卻跟打了一場勝仗的公雞一樣趾高氣揚,他一臉高深莫測的哼了一聲,「要不是你小子三催四請,我老人家哪裡用得著這麼趕,一把老骨頭還要替你們這些不爭氣的操心勞力……」
餘下那一堆抱怨和吐糟,外帶得意和炫耀的話,魏時全當成耳邊風,聽過就算,這是他被徐老三抓著學習那幾個月訓練出來的特種技能之一,專門用來應付徐老三的話嘮。
等徐老三過足了癮,把該說的想說的全都說完了之後,終於想起來該關心一下自己這個關門弟子了,他把魏時上下看了一遍,手輕輕摸著自己下巴上的山羊鬍子,「你用了『分魂針』。」
話一說完,徐老三就跳了起來,手指著魏時的鼻子大罵出聲,「老子把『分魂針』交給你的時候是怎麼給你說的?啊?你把老子的話當耳邊風是不是?老子沒有你這麼蠢不代乏(蠢不可及)的徒弟,你用就用了,要是用到別個身上,老子也想得開一點,你用到自己身上,你是想告訴老子,老子當時是瞎了狗眼才把你這麼個化生子收下當了徒弟?真是氣死老子了,你別看我,老子絕對不會救你,讓你死了算了,死了空個位置出來,老子還能再找個聰明點的去當徒弟……」
「……」
魏時看著徐老三跳腳,低頭做沉重反省狀。
徐老三口水罵干,終於停了下來。
魏時狗腿地倒了杯水遞了過去,「師父,你老喝點水再接著罵。」
徐老三一口水噴出來,手一伸,狠狠地敲在了魏時頭上,魏時痛得肩膀一縮,「老子怎麼就收了你這麼討債鬼一樣的徒弟。」他邊喝水邊一臉悔不當初的搖著頭。
魏時笑嘻嘻地站在旁邊,「收都收了,頭也磕了,祖師爺也敬過茶了,你老想後悔也沒地方去了。」
徐老三哼了一聲,沒說話。
發作了一通之後,徐老三還是滿臉不痛快地問起了魏時到底是怎麼回事,魏時把事情一五一十都說了,包括自己忘了最近發生的一些事,還有現在連人跟鬼都分不清的狀況。
徐老三哼哼唧唧地坐在旁邊,聽幾句就罵一句。
聽完了,過了好一會兒,徐老三才慢慢地說,「你這個事,應該是分出去的那一魄,回來的時候出了問題,沒有及時的回來,時間太久結果搞得現在魂魄不穩,我想個辦法把你魂魄穩下來,不過你說自己忘了事,估計是很難想起來了。」徐老三若有所思地說,「我看你最近遇到的事,要查的話,還是能查到點蛛絲馬跡的。」
魏時認真地聽著。
徐老三這個師父也許沒什麼師父樣子,但是魏時知道,他是真的關心他,也不可能真的把他丟到一邊不管,「師父,那些事先不管,先把魂魄穩下來才是第一要緊的事,哎,我前幾天就已經被鬼纏上了妖精御姐撲倒記。」
徐老三把墨鏡往鼻尖上一扒拉,露出藏在墨鏡後的眼睛。
他的眼球上蒙著一層白翳,好像得了白內障一樣,看起去也有點可怕,他這雙眼睛是天生的陰陽眼,沒有他現在帶的這一副特殊的墨鏡,就能直接見鬼,所以為了在外面活動的方便,除了「幹活(也就是做自己的老本行驅鬼去邪之類的工作)」的時候,徐老三一般都時刻戴著墨鏡。
他看了一眼魏時,「身上確實有一股黑色的怨氣。」徐老三幸災樂禍地笑了出來,「你小子又有麻煩上身了。」
魏時看著笑得東倒西歪的徐老三,摸了摸下巴沒做聲。
徐老三從隨身帶著的包裡面拿出了一個紙包,他小心翼翼地打開那個紙包,裡面包著三根小指粗、筷子長的線香,他一臉肉痛地把紙包遞給了魏時,跟他說,「每天睡覺前點上半個小時,這個『安魂香』我可是好不容易找到的極品,就被你小子這麼浪費了,真是,哎,老話說得好,敗家容易發家難。」
魏時嘴角抽了一下,接過紙包。
線香散發出來的香味,隔著個紙包,都能聞個一清二楚,魏時光是拿著這個紙包,聞著這個香味,就覺得這幾天一直沉重的身體,發木的腦袋輕泛了不少。
除了這三根線香,徐老三還給了魏時一個鈴鐺,掛在手上,周圍有什麼動靜就會響幾聲,魏時覺得這個鈴鐺掛在手上太女氣了,想把它放在衣服裡或者直接放在口袋裡,徐老三眼睛一瞪,「老子說放哪就放哪,你小子這麼不聽老子的話,是不是打算欺師滅祖?」
魏時想說什麼,還是忍了下去。
這老頭還真當他不知道,這個玩意兒明明只要隨身放著就可以,故意讓他掛在手上還不是打算看他笑話的,魏時一邊哼唧一邊把那個精緻的雕花銅鈴鐺戴在手上,鈴鐺裡確實放著一個東西,但是搖動的話,並不會發出聲音,串起這個鈴鐺的,用的是一些紅色的線扭成的一股小指粗的繩子,結頭那兒還留了一個類似流蘇的尾巴——當然,這樣子就更女氣了。
給完了東西之後,徐老三又告訴了魏時幾個事,第一,他最近七七四十九天每天都要嚼二十粒浸泡了雞血的黃豆,黃豆是明正氣的,可以辟邪,雞血的作用,連一般人也多少都知道點;第二,多曬點太陽,多接點人氣;第三,要是有女朋友了,說到這裡的時候,徐老三又哼了一聲,翻了個白眼,說「其實這個說不說都一樣,我看你小子也不像是有女朋友的」,魏時已經被打擊得麻木了,也跟著翻了個白眼,徐老三接著說,不要跟女的有什麼接觸,你懂我的意思吧?徐老三又不太放心的問了一句。
魏時臉上有點古怪。
這老頭子罵人罵得那麼狠,說到這種事的時候卻又支支吾吾的,臉皮好像也沒那麼厚嘛。
不就是不要跟女的那個嘛,他懂的。
徐老三把事情交代完了之後,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魏時按著他說的,每天照做不誤,轉眼間,一個半月飛快地就過去了。
眼看只要撐過最後幾天,就大功告成。
這天是週末,魏時在佔了室友的電腦在玩個遊戲,玩得正投入的時候,樓下有人喊。
「魏時,有人找。」
魏時跑下樓一看,居然是個長得清秀可人,低著頭漲紅著臉的妹子。
作者有話要說:走過這段劇情就要回魏莊了(∼o∼)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