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了早飯,地上的丁茂樹也哼哼唧唧地從昏迷中醒了過來。
這個倒是滿警覺,一察覺到身邊的情況不對勁,立刻一個鯉魚打挺打算從地上跳起來,但是他地上一動不動躺了那麼久,身體早就麻痺了,所以只聽到撲通一聲,又摔了地上。
看他狼狽的樣子,魏時嘴角動了一下。
丁茂樹先是驚慌失措,轉而又很快地冷靜了下來,他用手撐著冰冷的水泥地面,抬起頭看了一下屋子,看到魏時的時候,他的表情驚訝裡帶著點憤恨的扭曲,而看到養屍的時候,表情就凝重多了。
魏時心裡有點不平。
這小子倒是蠻會看形勢,這麼快就弄清楚了,這屋裡誰才是那個真正對自己有威脅的。丁茂樹看著養屍,口氣非常誠懇地說,「是老把帶起到這裡來的?有什麼老想讓做的事,老直接說,只要是能做到的,一定盡力而為。」
身為一個莫名其妙被綁架的肉票,丁茂樹的表現可圈可點。
養屍沒跟他說話,而是把魏時看著。
魏時知道他的意思,嬉皮笑臉地走到了丁茂樹面前,「其實們也沒有別的意思,就是想知道幾年前去的那個古墓的位置,跟那群盜墓的,也去過一次了,要是能提供那個古墓裡的一些具體情況就更好了。」
丁茂樹臉皮抽了抽,「不知道說些什麼。」
魏時搖了搖手指,「要想清楚,們既然把找到了,當然是知道一些事,不肯說也不會逼,這個年紀小,心軟,下不去什麼狠手,但是這位馬師父就不一定了。」
養屍很上道,魏時這麼一說,他立刻從懷裡摸出一個布袋子,從裡面拿出幾根黑漆漆的釘子——就跟做木器活用的那些鐵釘子長得差不多——十厘米長,半厘米粗,頭那端很尖,尾端卻沒有像鐵釘子那樣的釘帽,看上去不起眼,但是不知道為什麼,魏時伸長脖子看了一眼之後就立刻把脖子縮了回來,然後他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後頸,覺得涼颼颼的,一股股寒氣往上冒。
養屍用枯瘦的手指捻著一根釘子,丁茂樹驚懼的目光下,抓起他的右手,把釘子按進了他右手中指的指頭,那個釘子就好像一滴水匯入池塘一樣,無聲無息地進入了丁茂樹身體裡。
那麼大一顆釘子,丁茂樹除了身體不受控制的震顫了幾下,就沒其他反映了,手指頭沒有出血,也沒有傷口,好像一顆長釘子釘入手指這個事,根本就沒發生過,剛才的那一幕只是眼花之下產生的錯覺。
不管魏時怎麼想的,丁茂樹如何心驚肉跳的,養屍的動作還是有條不紊,他接二連三的把五顆黑釘子分別釘入了丁茂樹右手的指頭,釘完了之後,養屍渾濁發白的眼睛看著另外五顆釘子,似乎為了不能用上這剩下的五顆釘子而感到有點遺憾。
魏時一臉同情地看著丁茂樹。
因為他剛才突然間想起來了徐老三跟他說過的一件事。
養屍剛才拿出來的黑漆漆的釘子,是一種名字叫做「魂釘」的法器,非常陰毒,直接作用於**內的魂魄,這種「魂釘」面前,十大酷刑都只能心甘情願的退居二線,「魂釘」甚至能活生生的把的三魂六魄直接剝離開來。
之一身,肉身為本,魂魄為根。
不論是傷及肉身還是魂魄,都能引起連鎖反應,也就是說一旦肉身受損,魂魄也會跟著殘缺,這也就是為什麼有些死的時候肢體殘缺不全的,死後也不得安寧,一定要把自己殘缺的肢體找回來之後,才能投胎轉世,同樣,魂魄受損,也能累及肉身,常能聽到一些大腦實驗,大腦相信了什麼,的身體就真的產生了反應,這中間除了大腦本身與身體的固有聯繫之外,必然也有魂魄被損傷的原因裡面。
相對於更像是一時的容器的肉身來說,魂魄更為脆弱。
因為其脆弱,直接傷害魂魄,帶來的痛苦就更為直接和劇烈。
甚至到了讓無法忍受的地步——不管的意志有多麼堅定,都無法抵抗來自於魂魄的直接傷害。所以茅山術裡面,或者該說是其他旁門左道的陰毒法術下,幾乎沒抗得過,除非這個本身就學過茅山道法。
養屍又從布袋子裡摸出了一根黑色的線香。
他把線香點上了之後,直接就這麼插了木桌子上,魏時看著那纖細的線香像插豆腐一樣插了結實的木料上,嘴角抽了一下,心裡有點吃驚,他越發覺得自己其實運氣還不算太背,至少沒直接跟這個實力莫測的養屍直接打起來。
線香青煙繚繞,發出一股惡臭。
魏時抓著魏昕退到了屋子的角落,一把扯下自己的洗臉毛巾,一頭摀住自己的鼻子,一頭也不忘了摀住魏昕的鼻子,這個味道簡直是個大殺器,比茅坑還要臭。
馬家的養屍手裡怎麼有這麼多稀奇古怪,又討嫌的東西。
隨著線香散發的裊裊臭氣,一直沒什麼動靜的丁茂樹終於有了反應,他地上打起了滾,臉上的肌肉扭曲得簡直不成樣子,五官因為痛苦都移位了一樣,猙獰可怕得簡直不能直視,眼睛裡全都是紅血絲,眼球暴突,好像下一秒就要從眼眶裡掉出來。
丁茂樹張大嘴,他伸出青筋畢露的手,水泥地面上抓撓著,幾下子就鮮血淋漓,再幾下子,指頭上露出了白森森的指骨,都說十指連心,丁茂樹卻好像根本沒有感覺到任何痛苦一樣,繼續翻滾、抓撓。
只要有絲毫同情心的,都會覺得慘不忍睹。
魏時同樣覺得眼前這一幕很慘烈,但是他卻並不怎麼同情丁茂樹,也沒打算阻止養屍。他手心冒汗,背心發麻,全身還時不時一個戰慄,並不是因為丁茂樹的慘狀,而是擔心這個養屍可能會如法炮製把這個「魂釘」釘入他的手指,想到這裡,魏時更覺得不能坐以待斃,他做得還不夠,還要更仔細地想一想還有哪些是自己沒想到的。
他出神思考的時候,他沒發現,被他拉著跟自己緊挨著站一起,頭碰著頭的魏昕,不知道什麼時候側身擋了他前面,灰白色的眼睛直視著前方,養屍似乎感覺到了什麼,猛地抬起頭,卻只看到角落裡那一一屍躲得遠遠的,似乎害怕得連看都不敢看一眼。
養屍渾濁的目光中露出一點不屑。
一直到丁茂樹連滾的力氣都沒有了,只能趴地上,身體劇烈顫抖的時候,養屍才慢慢地掐滅了線香的香頭,香頭一滅,丁茂樹身體的劇烈顫抖緩緩地慢了下來,過了不一會兒,就只剩下時不時一個抽搐。
養屍用沒有絲毫起伏的聲音問,「現打算說了嗎?」
丁茂樹聽到他的聲音,渾身一抖,抬起頭,用有氣無力,如同蚊子一樣的聲音說,「說。」
這個是敬酒不吃吃罰酒的典型。
丁茂樹肯定也沒想到有能下手這麼狠,就算他去報警都沒辦法,因為他身上的傷口都是他自己造成的,而他體內也沒有任何藥物殘留,就算今天真的被整死這裡,也是個白死。所以丁茂樹屈服了。
魏時聽著他把那個古墓的地址和情況一一說明。
丁茂樹眼睛裡掩藏得很好的怨毒,他也看得一清二楚。
不過他不乎。
丁茂樹喘著粗氣,半死不活的把該交代的交代了,像灘爛泥一樣倒地上。
那個古墓所地,居然就離平龍山不遠。
古墓的主只知道是附近一座城鎮裡的大戶,之所以被知道是因為山體坍塌,其中的一件隨葬品流到了外面,被那些嗅覺敏銳的盜墓賊發現之後,順籐摸瓜找到的,盜墓賊一找到那座古墓就立刻斷定裡面的隨葬品非常的豐厚,只怕當時那個大戶的百年積藏全隨葬墓裡。
丁茂樹認識的一個盜墓賊知道了這個消息,立刻聯絡了幾個搭伙的,打算開工,至於丁茂樹之所以摻和到了裡面,是因為他以前外面幫驅鬼的時候遇到了其中一個盜墓賊,兩個「一見如故」,這個盜墓賊知道這一次的目標很扎手,有兩個盜墓的,都有進無出之後,就想到了把丁茂樹也拉進來,而丁茂樹聽到他們天花亂墜地說起那個墓地裡的積藏,很頗為心動,兩方面一拍即合,沒想到的是,進了墓地,一路上排除了不少機關陷阱,總算到了墓地核心,就要大勝而歸的時候,卻觸發了「惡降」,四個連近眼前的寶貝都沒拿,落荒而逃。
魏時這個時候也知道了丁茂樹為什麼剛開始咬死了不肯說出這個墓地了。
他上次去墓地的時候,空手而歸,他還想著墓地裡的那些寶貝。
果然是為財死,鳥為食亡。
丁茂樹的話裡面有幾個地方都含糊其辭,似是而非,他並沒有完全和盤托出,魏時也睜隻眼閉只眼當做沒聽出來,不能逼急了,逼急了容易狗急跳牆,只要知道古墓所地,其他的情況只要知道個大概就行。
這一逼供,就過了一個半小時。
魏時跟養屍說自己有事要出去一下,養屍沒說話,魏時就當他答應了,轉頭跟魏昕交代了一下自己的行蹤,「有事出去一下,乖一點,很快就回來了啊。」說完之後,開門而出,鄭濤今天上午起靈下葬,他一定得旁邊看著才放心,免得出什麼ど蛾子,老鄭對他的信任不能辜負了。
到了老鄭家之後,起靈已經快完成了。
所謂起靈,就是念半個小時的起靈經,念完之後才能把棺木從家裡抬出去下葬,接著才是上山,之所以叫上山,是因為魏時住的地方是多山林的地方,一般都是埋山上,久而久之就把下葬說成了「上山」。
幾天道場下來,老鄭跟他老婆看起去又老了好幾歲,眼睛又紅又腫。
起靈經念完之後,棺木被抬到了門外的空地,一群上來把棺木用道師帶來的漆著八仙過海之類神仙畫像的木板、木棍、同樣繡著各種神仙圖案的赭黃色布料,搭好,蓋好,讓棺木能像轎子一樣抬起來。
十六個一早安排的男,排棺木兩側,喊幾聲口號之後,沉重的棺木終於被抬了起來。
這是一個一生最後的一幕。
老鄭的兄弟的兒子抱著鄭濤的遺像跪棺木前的不遠處,跟道師站一起,迎著棺木。
魏時站鬧哄哄的棺木左後方。
突然,他看到鄭濤棺木前一晃而過。
魏時不動聲色,這一次選擇的墳地是一個山腳下,那座山遠遠看上去像個千年老龜,這種墳地的風水雖然說不上大富大貴卻也能保後家宅平安,更重要的是,能壓住邪祟不讓其作惡,這可是魏時找了好一陣才附近找到的唯一一處適合安葬鄭濤的地方,其他地方要麼只能佔一樣,要麼就是兩樣都不佔。
魏時跟送葬隊伍後面,聽著一路上不停燃放的爆竹,辟里啪啦響個不停。
墳地比較遠。
足足走了一個小時,中間時停時走。
十點鐘的時候,終於到了墳地。
作者有話要說:終於寫完這一章了。
otz。
好多人在問養屍人到底吃的是什麼,我想了一下,還是決定不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