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很小的站點,幾間老舊的屋子,還有一個老邁的鐵道員工拿著面破旗子,在寒風中露了個面之後,又消失得無影無蹤。那幾間屋子的大門是打開的,透出昏黃的光線,好像要撕破這黑夜一般。
陳陽豎起衣領,多少遮擋一點凜冽的寒風,僅有的一件大衣丟給了那個帶孩子的女人,他現在就穿著一件很薄的羊毛衫,裡面套了件t恤,凍得直打哆嗦。
他走到了那間小得可憐的候車室,先看了一下列車時刻表,下一趟會在這個小站停靠的車次是在一個小時之後,陳陽歎了口氣,搓了搓手找了個座位坐下,候車室裡就只有他一個人,窗戶玻璃也破了幾塊,冷風嗖嗖地往裡吹,陳陽只好站起來,不停地走來走去。
過了很久,也許快一個小時了也說不定,候車室掛著的那個壁鐘的指針全都指著十二點那個位置,而陳陽的手機,早在那輛鬼車上時,就已經黑屏,且無重啟了,此時,陳陽聽到了一點聲音。
非常細微的聲音,或者該說是動靜。
如果不是周圍極度的安靜,而陳陽本身感知非常敏銳的話,是絕對察覺不到這種極其細微的響動,那甚至都不能算是聲音,也不是其他五感所能包括的範圍,比這些更玄妙,不能用言語來表述。
陳陽不敢動了,他僵硬地轉著頭,慢慢地打量著四周。
周圍死寂死寂的,本來凜冽的寒風也偃旗息鼓,只從地面徐徐地吹過來,卻更加寒意侵人,手腳都快要麻痺了。
看不出有任何的異狀,聽不到,看不到,也聞不到。
但是陳陽明白,有什麼東西在附近窺視著他,這種感覺十分強烈,絕對不是他疑神疑鬼,陳陽站在走道中間,身邊是兩排七倒八歪的固定在一根鐵條上的塑料靠背椅子,他看著那些椅子,以及椅子下面的陰影。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自己最近運道真是差到一定程度了。
陳陽的眼睛死死的盯著那些椅子,他突然覺得這些椅子就在他眼皮底下移動著位置,就比如那個靠背被人踢斷了的椅子,本來在右手邊左數第三個,現在已經到了左手邊左數第一個,陳陽瞪得已經有點酸澀的眼睛又使勁眨了一下,又有一把椅子動了。
陳陽盡量不去驚動這些不知道是什麼的鬼東西。
空氣中,有一股淡淡的腥臭味彌而不散。
有時候,如果遇到古怪的事情,只要不驚慌失措,平平靜靜地離開,讓那些鬼怪以為你根本沒看到它們,也許就能逃過一劫,大冬天的,陳陽雖然盡量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但是發白的臉色,以及額頭上的熱汗已經把他緊張的情緒表露無遺。
就在他快要走到候車室的大門口時,候車室那些椅子突然全都脫離了那兩根鐵條,系哩匡啷地飛了起來,停在了半空中,接著,所有的椅子都轉了個方向,椅子腳對準了陳陽,狠狠地砸了過來。
陳陽瞳孔一縮,用極快的速度跑出了候車室的大門,躲在了牆後面,緊跟在後的椅子,呼嘯著不是砸在了地上就是砸在了牆上,陳陽聽著那些「嗙嗙」的巨響,覺得自己腦殼一陣劇痛。
媽的,真是怕什麼來什麼。
這個腥臭味他以前曾經見識過一次,那還是好幾年前,他那個時候不學好,走了歪路子,在一個地頭蛇手底下當了一段時間看場子的小馬仔,有一天,那個地頭蛇突然沒病沒痛就這麼死了,死因很蹊蹺,屍體更是慘不忍睹,全身上下都長了暗紅色或暗綠色的斑塊,發炎潰爛。他老婆就請了個懂行的人過來看看。
那個人就是陳陽接待的,那個人圍著地頭蛇的屍體轉了幾圈就說這事自己管不了,地頭蛇惹到他也惹不起的人了,有人給他下了詛咒,用自己養的厲鬼來要了他的命,連魂都收不回來了,死了也是白死,說完這句話,不顧地頭蛇老婆的哭求,慌裡慌張跟逃難一樣的溜走了。
當時,陳陽站在邊上,就聞到了那個房間裡有股奇怪的腥臭味。
這個腥臭味他是第三次聞到了,第二次是在那輛鬼車上,從阿信的身上聞到了,他當時只是覺得阿信感覺很熟悉,他還以為是那張塗滿了血污的臉讓他覺得有點熟悉,原來不是,而是他身上的腥臭氣讓他有點熟。
阿信跟那個地頭蛇是一個死因,都是被人下了詛咒之後,厲鬼索命而死,這比普通的厲鬼索命更可怕的地方在於,不但是要你的命,還要你的魂,阿信大概是用了什麼手段逃到了這輛鬼車上,卻還是躲不過去。
而陳陽則因為在鬼車上跟阿信的短暫接觸,而被這些厲鬼給盯上了。
陳陽知道這回自己是很難全身而退了,他站在月台上,天空陰沉沉的,沒有一絲光,就連火車站那幾件屋子裡亮著的燈光也在厲鬼出來之後,「啪呲」幾聲之後熄滅了,周圍連一絲光都沒有了。
一個滑膩的東西抓住了陳陽的腳腕子,陳陽用力踹了一腳之後,跳到了邊上,他分明感覺到,不光是腳下,四面八方都有陰冷的手在向他抓過來,陰慘慘的手臂,綠幽幽的鬼火,還有尖銳刺耳的鬼叫聲。
陳陽嘴裡念著道家的防鬼咒,他既不能用驅鬼咒也不能用殺鬼咒,這些都是要配合道家的法術和法器才能用的,只有防鬼咒,多少沒有這些限制。
「人來隔重紙,鬼來隔座山,千邪弄不出,萬邪弄不開——」
這些咒語,念出來的一瞬間,讓旁邊那些厲鬼的行動停了一下,但是緊接著,它們更加瘋狂的撲上來,陳陽身上的血肉跟著魂魄一起被它們撕扯著,在劇痛造成的恍惚間,好像有一種魂魄即將離體的感覺。
就在這時,在陳陽的手腕子上冒出了一股明澈的金光,照亮了這一隅之地,那些頭髮凌亂,臉色蒼白,呲著牙撕咬著陳陽身上的血肉的厲鬼,在那道金光之下,渾身冒起了黑煙,在幾聲慘厲的尖嘯之後,有幾個消融在了空氣中,而更多,則是逃到了四周的黑暗裡,又繼續潛伏了起來。
陳陽喘著粗氣,捂著身上滲血的傷口,看了自己的手腕子一眼。
那裡戴著一串念珠,還是上次為了除掉肚子裡那個鬼胎而去了寒蟬寺,慧心方丈給的,沒想到,在這時候救了自己一回,陳陽把手腕子舉高,就著天邊出現的一點殘光仔細打量著這串念珠,本來帶著一種潤澤的念珠,已經變得黯沉無光,看來剛才那一下已經消耗掉了裡面大部分念力和法力。
這時,不遠處傳來了火車的鳴笛聲,過了一會兒,一輛火車停在了站台。
一節車廂打開了車門,列車員從上面跳下來。陳陽從車窗往裡看,車廂內擠滿了人,連過道上都三三兩兩地站著人,陳陽大步向車廂入口走去。因為陳陽現在一身血污,衣服破爛,所以那個列車員還有點猶豫,想攔下他,陳陽冷冰冰地看了他一眼,列車員的手就趕緊縮了回去,一句話也不敢說了。
一直到火車開走,這個小站台的工作人員都沒出現,陳陽想起來在他跟那些厲鬼拚命的時候,好像看到其中一個厲鬼手裡就拿著一個破旗子。也許在那些厲鬼跟著陳陽下火車的時候,就已經害死那個老員工了。
陳陽上了車,火車上那股特有的臭氣和暖氣撲面而來。
陳陽被凍僵的身體,發出一陣陣輕微的刺痛,他慢慢地走在過道上,還沒等他走近,周圍的人就全都讓開了,陳陽走到了洗手台那兒,擰了一下水龍頭,沒有水,他疲憊地靠在角落裡,閉上眼睛讓自己休息一會兒。
過不多久,就是白天了,連在老家有好幾天沒露面的太陽也出來了,陳陽灰暗了一晚上的心情頓時又好了起來,他補了票,吃了一碗熱騰騰的方便麵,再找了個空位置坐了一會兒之後,火車就到了終點站。
這個繁華的城市就是他接下來要待的地方。
陳陽伸了個懶腰,鬆了鬆筋骨,在附近的服裝店換了身行頭之後,就搭車前往市中心。
陳陽從來不愁找不到工作,他手裡的高級技工證就有好幾個,比如汽修,又比如電工和焊工,不過他這一次卻是被一個熟人叫來一起接個裝修的單子,據他那個叫胡哥的熟人說是一間帶一個大花園的豪華別墅,搞完了這個工程,他們可以不幹活吃幾年現成的,這次叫陳陽來,主要是看中了他的能力和技術。
陳陽雖然對自己的能力還是很有信心的,但是心裡還是覺得有點奇怪,怎麼胡哥突然有這麼大能力居然能接到大別墅的裝修單子,他以前可都是搞點什麼小戶型或中等戶型的裝修單子,像這種大單,連想都不敢想的。
陳陽不放心就問了幾句,胡哥說是把他那個小裝修公司掛靠在了另一家大公司名下,然後呢,這個別墅的裝修單子還是他費了一把力氣,搞了好多公關,破除萬難才拿到手的,絕對沒問題,要陳陽只管放心來,只要有他胡哥一口飯吃就絕對不會忘了兄弟云云。
反正到哪都是做事,所以陳陽也就一口答應了下來。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有二更……
這兩天真是jj老抽啊老抽。